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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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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据奴才探查,苗汉通婚大有,不过只是在宣慰使、宣抚使、长官司等身份贵重之人府上,有与汉家女子通婚的,百姓家中,并无其事。”

“这,可有什么缘由吗?”

“有的。”崇实答说:“若是汉家男子,迎娶苗妇,会给当地人瞧不起,认为读书耕作之家,居然娶了一个连汉字都不大识得的摆夷女子,是很丢脸的事情;反过来说,若是苗人娶汉女,女家更会为乡梓诟病,以为女家父母只是贪图苗人家中的钱财,有卖女之嫌。”

“这样不妥。”皇帝摇摇头说,“入关已经有二百年了,还有人以民族、畛域之别来分得那么泾渭分明吗?”他用手撑住额头,那副大为伤神的样子,让崇实心中不忍:“皇上,奴才有话说。”

“你说吧。”

“奴才蒙皇上龙目捡拔,以浅薄之才陪伴君父,数年之下,耳闻目睹,都是皇上国事操劳,宵衣旰食,只为继武先朝列圣。重现我大清辉煌”他抬头看了看,见皇帝面带讥讽,赶忙又说道:“奴才是主子提拔而起的,万万不敢语出欺瞒。这番话不但是奴才心里所想,诉诸口中,更是朝臣所共见。”

“你也不用学周祖培,整天想着怎么拍朕的马屁,有什么话就说什么。”

实又碰了个头,说:“奴才想,国富民强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道理,我天朝自皇上登基以来,锐意进取,推行各项利民利国的新法新政,若说一开始的时候,百姓未得其惠,尚心存观望的话,这几年下来,早已经通过其中种种,大见其功,奴才在下面听说,往年朝廷有新政公布到州道府县,百姓的第一反应就是,朝廷怕又要借机征收钱粮了。而近年来,再有誊黄贴出,百姓不论心中识得不识得其间的关碍,总会说,皇上又要有便民、利民之策颁行了。”

他又说:“奴才想,言为心声,而民为根本,百姓尚未知道誊黄上所写,就有这样的心声,可见主子圣明之名,早已经深入人心。”

皇帝叹了口气,“你这番话啊,朕在京中、到山东的时候也曾经听你阿玛、劳崇光等人说起。各项新政的推行,数载而下,已经略见成效。百姓不懂什么国政大事,他们只知道、只关心能不能让自己的日子每天、每月、每年的平安度过,国家没有大的天灾人祸,一日三餐有一个温饱,就已经是天大的满足——嘿天朝的百姓啊,真正是大千世界中最最温顺,最最良善的人群了。”

“圣人曾言:仓廪足而知礼仪。百姓心向良善,这也是圣天子在位,圣心常常将百姓疾苦记挂在心的明证。”

“你这句话说的有大道理。”皇帝逐渐收敛的笑容,对崇实说道:“身为上位者,不论是朕躬,还是你们这些代天守牧一方的风尘胥吏,时时刻刻都要想着百姓。朕多次说过,将心比心,是使我天朝绪统永远传承而下的不二法门。若是离了这条路,将老百姓挤兑得无路可走,前朝多少王朝兴替,还不够你我君臣引以为戒的吗?”

“皇上教诲,奴才永志不忘,今后行事之间,定当多存将心比心之念,常保我大清江山不缀。”

说了几句题外话,皇帝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刚才朕和你说的,也是其中应有之义,便如同这苗疆之地的原生民吧,自前明以来,不受教化,不知王道久矣。若才长此以往,等到百姓受欺不过,愤而举事,西南各省惨遭兵燹之祸,这在高宗朝是有先例的而朕,断然不允许在咸丰年间出现大小金川那般的事体否则的话,崇实,不但是你,就是王庆云,朕也绝对不容其留在世上”

和崇实谈了几句正事,皇帝移驾到园子中散步,“近来,你和翁同龢见面了吗?”

“自从奴才奉旨外任,就不曾和叔平兄见过面了。上一年他不孚众望,大魁天下,奴才也是心中替他欢喜莫名,从任上托人给他送去四色薄礼,并书信一封,遥致祝贺之意。”

崇实也是真心替老友欢喜,笑眯眯的说道:“奴才在任上也看到了刊行天下的朱卷集成,真不愧是在主子身边承教多年出来的,他的那一笔文字,奴才自问,就写不出来。”

“和你比较起来,翁同龢是有大志气的人哩”皇帝笑着说道:“殿试取中之后,朕问过他,他说,只是从咸丰二年,朕将他选在南书房侍读的时候开始,就发下宏愿,一定要蟾宫折桂,以图不复主知。天知道,朕几时说过,要让他一定抡元夺魁的?呵呵……”

崇实陪着笑了几声,说道:“不过,奴才倒以为,皇上一语之评,贴切无比,叔平早有大志,奴才虽不曾听他说过,只看他入值南书房之后的所言所行,就可见一斑。”

“他,朕自然是信得过的,倒是他的老父亲,”皇帝嗟叹一声,站住了脚步:“朕有时候真的不明白,是不是做官做得久了。都会变得像翁心存那般,忧谗畏讥,生恐有什么不测之祸?”

咸丰六年,翁同龢以一笔已经磨练得得心应手的瘦金体书法答卷,卷子收上去之后,高宗朝当年的故事重新上演。

总裁官,由福建学政任上调回京中,任翰林院掌院学士,体仁阁大学士的许乃钊认真翻阅了二百二十六份试卷,却始终找不到翁同龢的卷子,他也猜到翁同龢可能更换了笔体,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恭呈前十本,请皇上御裁。

皇帝拿过卷子,翻阅了一遍,很快就知道了那一本是出自翁同龢之手。倒不是他曾经见过翁同龢多年来潜心默练的笔迹,而是从他一个很特殊的用笔习惯中猜出来的。

这个习惯就是每当写到‘口’字,或者文字中含有‘口’字型的结构的时候,翁同龢有个怪癖,旁人写这个字,从来都是要写三画,一竖、横折、再加一横。

而翁同龢则是两画,一竖之后,后面的两画一笔写就,这就使最后一画本来是从左到右书写的格式,在他这里变成了从右到左,看起来很觉得奇怪,不过作为笔者自己的独特写法,也是分外的好认。

他在殿试的答卷中于这一点也特意掩饰了一番,不过有些字还是难以料理得那么清楚明白。所以皇帝一眼就瞧出来了。

在卷子的上面用朱笔写上一个‘元’字,然后挑开弥封,果然,正是翁同龢

旁的人还不觉得什么,在军机处同班觐见的翁心存却大大的起了忧谗之心,碰头说:“犬子蒙皇上捡拔,选在君父身旁,本已是恩出格外,此番又以状元之名名动天下,臣恐传扬出去,天下人……”

“你不用多说,朕知道你担心什么。前十的本子,进到朕御前,都是经过读卷大臣认真品评磋商过的,天下谁能、谁敢说这其中还有贻人口实之举?你不用有这些杞人之忧。”

皇帝笑眯眯的望着翁心存:“翁心存,你呀,还是多多学学令郎,多以精白之心待朕,不要弄那些诡谲之术,嗯?”

在一众朝臣面前,为皇帝批驳,翁心存脸色通红。

儿子夺魁,他做老子的还有个不高兴的吗?说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引皇帝乾纲独断而已。

皇帝当政日久,臣下心中所想,或作口中之言,认真的想一想,就能够估量出来,所以有这样几句近乎驳斥的话——他刚才说的,就是指这件事而言。

这件事崇实也知道,只是他和翁同龢当初入值南书房,彼此的私交甚好,有些话不好接口,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其实,不提翁心存,就是你阿玛,又何尝不是如此?”

崇实吓了一跳,他到府不久,和阿玛说不到几句话,就进行宫中陛见来了,阿玛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惹得皇上不喜?这时候不及细问,先跪了下来:“主子,奴才的阿玛,他……,他?”

有些话皇帝也不好说出口,只好含糊以对:“等一会儿你回府之后,告诉你阿玛,用心办差,不必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逢迎,嗯,就这样吧。”

“喳。奴才记下了。”

“还有,过几天朕起驾南行,你跟着一起走吧。然后从江宁乘船,再回任上。”V!~!

第12节咸丰南游(8)

第12节咸丰南游(8)

在山东盘桓了几日,御舟解缆,顺着大作的西南风一路到了江宁。

桂良早就猜到铁路完工之时,就是皇上南巡之日,故此在铁路施工期间,和椿寿、灵桂商议了一番,从本省藩库,周边各省协作以及户部调拨的工程款中提出一部分,做皇上到来之后,沿途所住,所看的行宫、景观之用。

这是一个大干忌讳的举动,椿寿和灵桂皆以为不妥,“省内截留的银子,户部拨下来的银子,都是要用到铁路大工上的,大人若是挪作他途,只怕将来皇上一旦知道了?其罪匪浅啊还望大人三思。”

“不怕的。”桂良满不在乎的说道:“铁路大工用款,我焉有不知?只不过,这笔钱并非是你我挪占之后,私相贪墨,是提前为皇上有朝一日到了江南之地之后的花用,皇上在京中用度一再省俭,难道等皇上到了江南,还是弄出一片寒酸破败之景,给万岁爷看吗?不提主子怎么想,我等做奴才的于心何忍?”

他说:“这笔银子,不但用作日后让皇上在江南南巡得高高兴兴,还要做的清楚明白。一切往来用度,全数要有帐可查,这样的话,即便出了什么纰漏,朝廷追查下来,我等也有以答对。总要让他们看看,这些钱,并不曾进到我等自己的口袋。”

总督大人如此态度鸡昂,口口声声不离孝敬二字,弄得椿寿和灵桂也没了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灵桂说:“大人,此事贵在机密,尤其是袁午桥,为人刚直不阿,此事若是给他知道了,他可不管你本意若何,一定会上书朝廷,大加攻讦的。”

“是,是,是。云台兄说得极是,此事不能让袁午桥知道。”

于是,从三个人议定之日开始,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桂良几个从工程款中截下一部分,共计一百七十余万两,用在行宫、夫子庙、秦淮河等地的疏浚、整修、装潢上,等到肃顺携着皇上不允许沿途各省‘残民以待,多方靡费’的旨意到了江宁的时候,工程早已经完工多日了。

这笔钱除了用作这些用途之外,还有一处更大的花费,就是这一次皇帝要乘坐的火车。车头、车厢在码头边的仓库中存了将近四年,早已经不复当日所见的金碧辉煌,到处落满了尘土,有些地方还长满了斑斑绿锈,于是将车厢打开,该更换的更换,该整修的整修,除此之外,更加踵事增华,尤在车中的陈设。

这样的事情,照椿寿的意思,向恭王奕打探一下,即可明了。却给桂良否决了。他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恭王为人刚直,这样的事情给他知道了,不但不会施以援手,弄不好反倒会向皇上奏陈,到时候,就全砸了。

于是转而向肃顺请托,派专人到北京,向肃顺去打听,此事以交那家古玩铺承办为宜?所得到的回音是:“后门刘麻子很内行。”

刘麻子在地安门内开着毫不起眼的一家古玩铺,字号叫“天宝斋”。拿出来的古玩、欲器、书法、名画,都来自内府,名副其实的天家珍宝。开出一张单子来,一共是十四万六千多银子,外加三千两银子的“工资”。

“怎么工资就要用三千两?”桂良颇表不满,“摆摆挂挂,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大人,这里头大有讲究。安得不牢靠,花瓶什么的摔碎了一个,不止三千两银子。”带信回来的人说:“而且,刘麻子是肃大人推荐的,不能以常规而论。”

桂良想想也有道理,如数照付,只是格外叮嘱,务必布置妥当。

等到一切齐备,正好肃顺到省,由桂良一行人作陪,来看花车,但觉富丽雅致,兼而有之,实在没有什么毛病可挑。想了好久,到底想到了。

“点景很好,不过车行震动,挂屏之类掉了下来,就是大不敬的罪名那个敢当?”

“请大人来试一试最快的车。如果不妥当,再想别法。”桂良笑嘻嘻地说。

肃顺亦想了解个究竟,毫不迟疑地表示同意。而任何一个有资格视察花车的人,有此一问,以及如何解疑破惑,最有立竿见影效果的手段,原都是早就设想周到的。因此,只待桂良做个手势,由英国人教授出来的‘站长’立即下了命令,汽笛长鸣,而轮动无声,慢慢地出了站,渐行渐快,往返五个多小时,到了上海车站,而满车陈设,纹丝不动。

“很好,很好”肃顺大为满意,转脸指着一座康熙窑五彩花瓶与花瓶旁边的一具‘蟹壳青’宣德炉问,“你是那里弄来的?”

“托后门天宝斋古玩铺代办的。”

“是刘麻子开的那个铺子吗?”

“对了”

“得窍。”肃顺赞了一句。

在上海住了一夜,转天又驶回江宁,这一次给肃顺注意到了问题:“一切都妥当,只有上车的法子不好。”

“请教大人,”桂良问道:“是怎么样不好?”

“踩踏不方便。”

“承教了。”桂良点点头,想了一下说道:“那容易,自有法子。请大人明天再来看,包管妥当。”

等肃顺一走,桂良立刻吩咐灵桂,造一座平台,宽与车门相等,长则三丈有余,一头低一头高,但坡度极缓,浑然不觉,平台铺彩色地毯,两旁加上很牢靠栏杆。帝后妃嫔只要步上平台,便可以扶栏而过,如履平地。

造好试过,再请肃顺来看,一见大为称赞,又说:“昨天给京中发去电文,我把车子里的陈设,禀奏了皇上。仍旧没有回信。不过我想,这么贵重的东西,要叫跟了去的人小心,别弄坏了,以致于让桂某人赔累。”

“是,是”桂良拱拱手说:“承情之至最~好书城手~打~。”

然而肃顺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桂良细细参详,悟出其中的道理,这是暗示,所有的陈设都可能损毁,毁了也是白毁,那何不放漂亮些?所以他说这番话的意思,等于明白相告,不如将所有陈设都作为贡品。

于是,立刻制一批黄绫签,恭楷书写:“奴才桂良恭进。”遍贴珍物之上。

过了几天,肃顺要回京了,临行之前又来看车,一见愕然,扭转脸去看着他的随从叹息:“为大臣者为大臣者”尾音拉得极长,仿佛有许多议论要发,而终于不忍言似的。

御舟靠岸,大公主秀慧跪在舱中的坐垫上,扒头向外看:“阿玛,额娘,外面好热闹啊。”

帝后两个转头看过去,果然,长长的堤岸上黑压压的满是人头攒动,距离太远,堤岸下的景致看不清楚,不过风中隐隐传来鼓乐之声,还可以看见高搭而起的彩棚上的五色绸缎带子在飞舞。

皇后也是第一次到江南之地来,耳中听着乐曲声,好笑的转身坐好,拉过女儿,在她挺翘的鼻尖上点了一下:“慧儿,哥哥不在,你是大公主,要给弟弟妹妹做出表率来,不可顽皮,晓得啵?”

秀慧公主怯生生的撩起眼皮,向阿玛扫了一眼,正好,皇帝的眼睛也向她看过来,孩子委屈的瘪瘪嘴巴,又低下头去。

秀慧公主今年五岁了,正是最可人的时候,全然继承了父母的容貌,清秀的瓜子脸,山根贵起,红c魂娇艳,若说起容貌,也只有佳贵妃所生的双胞胎中的那个颖慧公主比她胜上一筹。

不过颖慧不能比拟的是,父皇对她的宠爱,有时候连皇后也觉得过不去——秀慧公主很顽皮,大有她阿玛当年之风。

就是在这一次坐船出京南巡的路上,旁的弟弟妹妹都因为晕船而精神萎靡,只有她,精神头极大,连皇帝批阅奏折的时候,她也要在身边跟着凑热闹。

就是在昨天,她还惹下了祸事,趁阿玛一个没注意,用他的御笔,把一本折子涂抹的一片丹赤。

这一次皇帝难得的生气了,亲自把女儿抓过来,狠狠地教训了一通,这还不算,扬起巴掌,在孩子的小屁股上打了几下。打得女儿哇哇大哭,心中的委屈就不要提了。

皇帝看女儿娇小可爱的小脸上一片委屈,心中好生不忍,心中叹息一声,正想把她叫到自己身前,和孩子说上几句,六福从舱外低头进来,跪倒碰头:“皇上,该更衣了。”

冠袍带履四执事太监伺候着皇帝换上朝服,朝冠以薰貂为质,分为三层,每一层穿东珠各一,四周承以金龙,上衔大珍珠各一。披领及袖口是石青色,外缘加绣海龙纹,两肩有前后正龙各一,腰间有行龙五,前衽绣正龙一。衣服的下摆褶皱间前后团龙各九条。龙袍上列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龙、华、蟲、黼黻在衣,宗彝、藻火、粉米在裳,间以五色云。下幅八宝云水。

九条御舟呈‘一’字形靠岸停稳,岸上早有先期抵达的佐齐统领的神机营卫士,腰间悬着长刀,怀中抱着后膛快枪展开警戒,不用看到皇帝,只是看到这等行动如风,迅捷到位,站在那里,如同一支枪一般停止肃立的神机营将士,就令江南百姓心中大感惊奇了:“看见了吗?他们怀中抱着的那是什么啊?”

“烧火棍吧?”

“别胡说那是快枪。”有一个往来大江南北的生意人,通晓其中的关窍,小声说道:“这些人都是奉了钧令皇命的,任何人敢于靠近御驾,一律格杀勿论”

“这么厉害啊?”

那个人还想再说,有省里各衙门派出来弹压秩序的差役用手一指:“你,别说话”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随扈的军机处、内阁、六部大员纷纷下船,和着两江治下的众多官员彼此拱拱手,随即恭候在堤岸两旁,等候圣驾出临。

等到皇帝出现在舱口,早有准备好礼炮、爆竹,烟花点燃了引信,震耳欲聋的炮声中,皇帝迈步下了船,由六福虚虚扶着,踏上了一直从甬路远方延伸过来的地毯上,“臣,署理两江总督桂良,带属下文武,叩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由远及近,如同波浪一般,不论士绅百姓,全数矮了下去:“万岁万岁万万岁”颂圣之声惊天动地,连周围仍在鸣放的礼炮声都压了下去。

皇帝心头一热,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红润到了极点,暗中调匀了呼吸,用力的一挥手:“免”

“谢皇上。”桂良领先爬起身来,把马蹄袖向上挽好,看皇帝向自己招手,带着笑容向前走了几步:“主子,”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桂良陪着笑答道:“主子有所不知,这江宁城中的百姓,自打当年铁路开工之日起,就盼着皇上御驾到来。咸丰四年的时候,小民都说,铁路动工,皇上一定会到江南来,当得知主子不来,百信心中怅然若失,这一次主子到了,百姓都说,皇上御宇以来,多行善政,于百姓福泽可谓厚矣。都想能够亲见皇上一面,故而,知道主子今天到,这不,都自发的到码头迎驾来了。”

皇帝心中大乐,咧开嘴巴笑了:“好百姓于朕有这番孝心,朕又岂能辜负?六福?去告知肃顺,撤去撵舆,朕要徒步而行。”

六福学着他的样子咧开了嘴巴,不过含义却大不相同。心中大恨桂良胡说八道,御驾从码头走到城里,不说皇上劳累,阖城的百姓前来迎驾,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乱民?一旦出了事,你兜得起这个责任吗?看皇帝兴高采烈的劲头,料想说不进话去,还是找肃顺来劝驾比较好。

不但是六福着急恼怒,桂良也呆住了。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话居然惹出祸事来?还要再说,皇帝却等不及了,管自向前走了几步,到了迎驾的官员近前。旁的人也就罢了,只有一个袁甲三,心中有点打鼓,随班跪倒行礼,“臣等叩见皇上。”

“都起来吧,”皇帝心情大好,让大家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望着袁甲三:“你和朕有几年未见了?”

“臣已有四年未睹天颜了。”

“等一会儿,不,明天吧,你递牌子进来,朕要单独见你。”

“是。臣领旨。”

和袁甲三说了几句,皇帝脚步不停,向前走去,很快越过了两侧随班迎驾的大小官员,最近距离的出现在迎驾的江宁百姓的眼前。这一下可把落在他身后的众人吓得魂飞天外

听着百姓呼喊而起的‘万岁’之声,肃顺向目瞪口呆的桂良怒斥了一声:“看你做的好奏答”就赶忙追了上去。

皇帝再往前走,就已经脱离了神机营卫士的护持范围,佐齐也有点发傻,没有想到他会来这样一手,这是事先没有任何防备的,也不曾演练过,人急智生,佐齐伸出右手,在空中用力的划了一个圈圈,站在皇帝身前的神机营兵士团团聚拢过来,将大清朝的天子围在了当中。

皇帝还觉得不满意:“你们过来作甚?躲开,躲开”

这一次佐齐可不敢奉诏了,趁着一个空当跪倒在地毡上:“主子,人多杂乱,还是请主子登舆吧?”

“不行。朕今天就想走走。佐齐,你敢抗旨?”

“奴才万万不敢。只是,皇上,此处人地两生,还是请主子登舆吧?”佐齐嘴笨,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眼看着皇帝的脸色难看起来,兀自咚咚碰头不止。

正在纠缠之际,肃顺赶了过来,和佐齐跪了个并肩:“皇上,皇上有亲民之心,奴才等本该应承差事,不过皇上您看,堤岸之上迎驾的百姓足有百万之众,这样多的人暴晒于烈日之下,大伤主子爱民圣德。奴才献计,不如请主子登舆,然后命人将纱帘打起,这样一来,百姓也可以瞻仰天颜,皇上也可以与民同乐?奴才恳请皇上,俯准所请。”

桂良等两江治下的文武也跪了下来:“请皇上俯准所请。”

皇帝叹了口气,“一定要这样吗?好吧,就依你们”

第13节咸丰南游(9)

进到江宁城中,沿途早已经由府城衙门,首县上元县衙发出告示,里里外外,不但张灯结彩,而且贴上许多梅红笺纸的门联,虽都是尧天舜日之类的老套,但纸新墨浓,显得很有精神。

行宫设在三山街大功坊的瞻园,当年大明开国功臣中山王徐达的府邸,在这一次桂良和椿寿、灵桂几个人的策划中,这里是第一要地,本来园子中就颇具池台花木之胜景,桂良仍嫌不够,命人重新翻修,银子如流水般的花出去,大肆更张之下,果然见效。比之京中的圆明园或者不及,却有一番江南灵动秀丽之美。

帝、后众人还是第一次到这海内膏腴之省来,趁着天色还亮,也不顾舟车疲倦,由桂良做引导,在瞻园中大大的转了一圈,回到原本属于中山王的寝宫中休息下来,皇后等人下去各自休息,皇帝带着笑意召见两江治下的臣僚:“这一次为了朕南巡,江南各省疲扰过甚了吧?”

“自高皇帝南巡以来,江南百姓未睹天颜久矣,故而这一次闻知皇上要到江南来,人人奔走相告,皆言皇上到来,是江南百姓的福分。其中更有两江治下的士绅商贾,踊跃捐献,只为皇上能够展颜一笑,就于愿足矣。”

“话是这样说,不过自古以来,帝王出巡,莫不是伤民之举,朕心中不忍。”皇帝说道:“这样吧,左右朕还要在江宁驻跸数日,你下去之后,归拢一下,省内此番捐献踊跃的,拟个名单上来,朕临行之前,见上一见。”

桂良大喜,正要碰头谢恩,随班觐见的袁甲三迎头一拦:“皇上,臣以为不妥。”

“怎么个不妥法?”

“商贾本是贪利之辈,此番踊跃捐献,也不过是看在有利可图的份上,怕是这些人心中正想着借这一次的机会,瞻仰天颜,日后有了向人炫耀的资本,奔走于闾里之间,到处吹嘘,臣以为,于皇上圣德有玷。”

皇帝心中好不痛快袁甲三做江苏学政,到咸丰六年的时候期满,而皇帝没有搭理他上的折子,并不是心中对他有什么嫌恶之感,而是另有安排——起因是袁甲三在任上上过的一道奏折,此番到江南来,就想着和他认真商讨一番折子中所谈及的事情——所以在码头见到他的时候,皇帝命他明天递牌子进来。想不到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殿中静悄悄的,众人都以为袁甲三不识趣,又不敢、不能出言训斥,迟疑了半晌,只听皇上问道:“袁甲三,你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为何来?”

“臣不敢”袁甲三立刻碰头,大声答说:“商贾贪利而忘义,自古以来,青史列列分明,这样的人,如何能够到御前奏答?”

“你糊涂”皇帝大怒,“贪利本是商贾天性,这一节也算你说的有点道理,只是,你怎么知道,商贾就一定是忘义之辈?咸丰四年起,朝廷推行商课新法,大清十八行省的商贾,不论是行商还是坐商,均能够甘心缴税,维持国用,从无半点委屈碍难之情。怎么到了你的嘴里,这些人就成了忘义之辈了?”

“商税新法,本是皇上与朝中列位大人在考量之时细如毫苗,左右审判之下所成,更将往年税制之法中的弊端多方加以改进之下,各省胥吏难以从中取利,方有了国课日足的成效,臣以为,和商人是否甘心,并无关系。”

皇帝从下船伊始保持的好心情给袁甲三全数搅合了气得脸色发青,却很难找出什么话来反驳他——在袁甲三之流的理学大家看来,‘士’与‘商’是冰炭不能同炉的存在,要让他承认商人的作用,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以接受

“和商人并无关系?你每个月的俸禄,各省练兵所需的粮饷,都是从何而来?你以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喘了几口气,皇帝问道,“还不是百姓耕作、商贩往来四海,使财物流通,方有了今天这繁花胜景?到了你这读书人的口中,居然和商人全无关系?”

袁甲三还想再说,灵桂在他身前转过脸来,用力给他使了个眼色,才算把他的话都憋了回去。

他不说话,皇帝仍然不饶:“袁甲三,你是不是心中大不以朕南巡为然,嗯?若不是如此的话,眼见君父兴致高昂,为什么故意说不可召见商贾的话?你莫不是看不得朕高兴,有意给朕添堵?”

听着皇帝口中句句都是诛心之言,众人都吓坏了。本来也是的,很高兴的兴头,全给袁甲三一番答奏弄得烟消云散不说,还惹得龙颜震怒,这是何苦?

皇帝恨恨的哼了一声,起身入内,把桂良以下的众人,全数晾在了当场。

进到寝宫,皇帝余怒未消,连本来想召集群臣赐宴也省了:“告诉他们,该回哪去回哪去。朕今天谁也不见。”

六福暗暗叹了口气,出去传旨,不提。

皇帝给袁甲三的一番话惹得心头积郁难宣,草草用过晚膳,本来想到佳贵妃房中休息,内侍回奏,佳贵妃等一众嫔妃因为舟车劳顿,已经早早的睡下了。

这可真是没兴一起来了。皇帝没有办法,躺下去翻腾了一会儿,又睡不着,六福在一旁伺候着,适时的插了一句,“主子,要是睡不着的话,不如奴才命人掌着烛光,主子到园子中散散步?”

皇帝左右无事可做,也想放松一下心情,当下点头,就由宫中的太监陪着,在瞻园中散步。不料等他绕过园子中的后花园,意外的听见有女子诵读**的声音

这可让皇帝觉得好奇起来,顺着声音响处走过去,借着灯笼照亮的道路,进到花木深处,心中竟难得的升起了一股探幽访美的旖旎念头,一面走一面心里好笑:便是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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