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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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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咸丰南游(5)

椿寿在府里也得到了消息,连衣冠都没有穿戴整齐,就急急忙忙赶到园子中,和肃顺一起,把碧霞叫了过来,向她问询。姑娘吞吞吐吐了好半天,两个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像丹霞、碧霞这种从小练功夫的女子,入眼腰细腿长,袅娜多姿,其实中看不中吃

多年练功,身上的肉极硬,比之男子也不遑多让,与女儿家如水般的温柔相去甚远;尤其是初初侍寝,心中紧张,身上不自觉地用劲,肩臂双股,硬得像石块一样自然不为皇帝所喜。当然,身上也许有别处不中皇帝的意,不过她未说,肃顺也懒得去问了。

打发碧霞出去,椿寿哭丧着脸,向肃顺问计:“大人,您看,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

“你闭嘴”肃顺心情恶劣透了抬头看看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不要说一时之间无处寻找能够让皇上‘出火’的女子,便是有了,只怕皇上也不会宣召。

“大人,您看?”椿寿是一脸懊恼的神色:“好端端的,居然就这样百密一疏?”

肃顺猛的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盯着椿寿:“你是说我行事之间没有留心,方有今日的疏忽吗?”

“啊,卑职不敢卑职是说,这都是卑职奉职无状,上劳……”

肃顺哼了几声,转过身躯,不再理他,手托着腮帮,在想主意,殿门开处,六福蹑着脚走了出来,椿寿赶忙上前问礼:“陆公公,主子……”

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刚刚睡下。走,我们到那边去说。”

到了僻静处,六福笑着叹口气,“我说,椿大人?”

“不敢,公公叫我子密就是。”

“子密老兄,”六福从善如流的改口唤道,“此事,哎让我怎么说呢?本来皇上的心情好得紧,不想为了碧霞不会逢迎,全无温柔,弄得主子积郁难消,还不知道睡醒之后会怎么样呢?”

椿寿更加害怕了,“那,那,还请公公在皇上面前为子密美言几句啊?”

肃顺知道,六福又想趁机伸手拿钱,太监大多爱财,原来也不足为奇,眼下有这样的好机会,更加不会轻易放过。然而他却另有打算。

所谓千里当官只为财,肃顺也极爱钱,虽有皇上三令五申,也难耐下面疲滑如鳝,每年借着不同的由头,送到府上的银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八年的时间下来,也有了数以千万计的身家。

不过肃顺收钱有一个准则,除却冰炭二敬及三节两寿的红包贽敬之外,再有请托的,都要问清来路和要求,自问能够做得到的,方肯收下,若是认为不行的,就是银子送来得再多,也是万万不肯应承的。

这一来是为了自己不落个贪墨的名头,二来,也是为了能够在皇上面前能够求得下来,若是三番五次给上头驳了,别人看银子花出去,却没有任何回报,久而久之,上门请托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这一次也是同样,皇上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的不痛快是可想而知的,而且更主要的是,崇实即将到省,皇帝于自己这个学生从来都是看重有加,可以说,椿寿就是有再大的罪过,看在崇实的面子上,总也会想办法原宥一二,六福不知道是不是见不及此,仍然语出威吓,日后给崇实知道了,彼此的面子上怕都不会好看。

转念到此,肃顺伸手一拦:“小陆,子密,此事容后再说吧。小陆,你到前面去告诉载垣他们,今儿个的叫起怕是要迁延一会儿了,几时皇上醒了,几时再说。”

六福不知道他为什么打发自己出去,未餍所欲,心里憋着一口气,瞥了两个人几眼,转身出去了。

阳光明媚,透过窗棂投在纱帐上,皇帝觉得眼前一阵发热,翻了个身子,睁开眼睛:“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爷,刚刚过了巳时。万岁爷昨个儿睡得晚,再睡一会儿吧?”

“天亮了,睡不着了。”皇帝从纱帐中坐起身来,揉揉眼睛,“对了,有谁递牌子进来了吗?”

“回主子,从四川赶过来陛见的龙茂道崇大人刚刚递牌子进来,奴才和他说,主子刚才睡下,崇大人说,等主子爷醒了,再来请安。”

“崇实来了?好快啊?”皇帝泛起故人相见的真诚笑容:“去,传崇实进来,朕要见他。”

“喳。”

崇实是在咸丰四年的年初外放为官的,任职成绵龙茂道,这个职衔非常特殊。清制,四川设六道,分别是川东、川北、永宁、康安、建昌和成绵龙茂等道。

龙茂道虽然位列末尾,实际上却是居首,下辖有成都、龙安两府和绵州、茂州两个直隶州,驻地是成都,与总督同城办公。

四川和直隶一样,不设巡抚,所以龙茂道的权柄显得极大。若是单以道台这个职衔而论,没有能够大得多成绵龙茂道的。

崇实以不到而立之年被皇帝钦点派了这样一个职衔,引来天下人的观望,四川阖省上下都知道他是以满族而大魁天下的第一人,散馆之后,入值南书房,可称是皇上身边的第一近人,此番外放四川,是皇上有意历练他一番,只怕用不到几年,就连四川总督也要脱袍让位了。

所以崇实履任之时,四川总督王庆云亲自出城相迎,面子给到了十足十。谁想到崇实和他们避不见面,只带着一个书童,一个家人,骑着一乘马儿,悄悄的绕城而走,从旁门进到了城中。

王总督一行人扑了个空,回到总督府里才知道,新任道台崇实已经递过手本,然后回管驿休息了。王庆云派人去请,崇实到府请安,道过乏之后,崇实提出,明天接印,后天就出巡。

王庆云对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很多的下属丝毫不敢怠慢:“白水小兄一路奔波而来,公事暂且料理几日,待一切熟稔起来,再行巡视之务也不迟吧?”

崇实不愿落个恃宠而骄的名声,也就不再坚持,答应了下来。

这一次皇帝简派他任职四川,确实有着让他历练一番的意图在内,另外的一层意思是,四川边荒之地,省内百族杂居,可以说,除了满族之外,中国几乎所有的民族都能够在四川找到踪影,这种民族、风俗、习性全然不同的各个种族居住在一起,难免会有大大小小的冲突,让崇实过去,正是要借助他天子近人的威势,认真的梳理一番。

临行之前,皇帝在圆明园中的镜殿把崇实找到了近前,对他说:“自从雍正年间,鄂尔泰请旨办理改土归流之法以后,虽有大善于民,经过这百年的折冲,只恐四川之地,又已经如当年之前那般,成化外之地。你到四川之后,好好的下去走一走,看一看,不论是招讨、安抚,还是宣慰宣抚,一旦真的有搜刮百姓,大索民间的,都要一一给朕报到御前来,对这些残民以代的,不用怕杀人,也不用行那些什么杀鸡儆猴的做作戏码,只要有实证,不论官职大小,或关或罢,或杀或谴,朕丝毫不会手软。”

实伏地奏答:“奴才是主子的奴才,下面其他混账,若是有实证落到奴才手里,奴才绝不敢有丝毫徇情之举。”

“至于省内的那些纯良土司,”皇帝笑了几声:“若是有的话,你也具折奏陈,朝廷自然也要好生的奖赏鼓励——这样恩威并施之下,朕想,用不到几年,川省当也能如中原文风昌盛之地一样,询询大治了。”

改土归流,在笔者看来,可以看做是雍正当政十三年间一力推行的第一善政,历史功绩仍大过清查钱粮积存、摊丁入亩等其他的惠政。虽然后来有事与愿违之处,但推其本心,不能不谓之宏图伟业。

在这一节文字中,大约的介绍几句。

云贵川黔四省接壤之地汉苗杂处,地理人事最是纷繁复杂,自明朝以来,只以姑息求诸无事;到了清朝,以圣祖的雄才大略,仍然不敢轻易措手其间,也可以想见一斑。

鄂尔泰所上的改土归流之法,首在地理。其中东川、乌蒙、镇雄等四川土府,原来都归四川所辖,不过距离成都府非常远,反倒距离云南近得多。

雍正三年,乌蒙攻掠东川,东川的宣抚使向四川报急,请求派兵援手,等到成都府的军令到了,乌蒙的土兵,已经给闻讯赶来支援的云南兵打退了。

有鉴于此,朝廷颁旨,将以上三府,划归云南省管辖,以收地利之便。其中东川就是今天的云南会泽、巧家两县;乌蒙改为昭通府;镇雄降为直隶州,隶于迤东道。

地理之后便是人事,这主要是土司对土民的横征暴敛,雍正之前,土司便是当地的土皇帝,近乎疯狂一般的欺压所属土民,以乌蒙为例,朝廷照例要收缴的每岁钱粮不过三百余两,而土司征收的,不下百倍尽数入了自己的腰包。

这还不算,若是遇到土司家中有了娶妇之事,土民三年之内不敢婚娶——搜刮已穷,所以不敢办喜事,一旦办了,就要举债,而一旦举债,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够还清借款了。

除了在财物上的剥削之外,更糟的一条就是司法制度的败坏。某一个土民被杀,土司不但不为之伸冤,反倒要死者家属出钱,这笔钱叫‘垫刀’——如此暗无天日,若是不行以改革的话,还说什么天下太平?

到了鄂尔泰任职四川,推行改土归流之法。简单的解释一下,就是把本来属于土司的行政管辖权、司法审判权全数收归中央,土司所保留的,只有一个空头的名衔而已。

为了怕省内的土司不听话,鄂尔泰治苗提出一兵剿为主的策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在一时须尽服其心,计百年仍常摄其胆。’”

不过,鄂尔泰的对手也不是好相与的,这些对手不是苗人的土司,而是行走于川省境内,负贩行商的汉人,看到其中有油水可捞,便不再贩卖盐茶,改为当起了汉奸

苗疆未曾开通之前,多食用川盐,川盐由汉人背负而来,等到鄂尔泰要派兵进剿苗疆之内不法的土司,这些人找到一条发财的大计表面上以地理熟悉,人脉通晓为由,向官府检举,获得赏金,转过头去,又向土司通风报信,唆使走避,勒索钱财,这样两面讨好,左右牟利,自然是财源广进了。

鄂尔泰一开始上过几次当,后来经人指点,方才明晰其奸,恨得咬牙切齿,在省内大肆抓捕盐茶贩子,也不知道有多少本来安分守纪的良善之辈,遭了池鱼之灾。

后来情况总算得到了缓解,土司、土目(相当于小部落的酋长)给朝廷封为土知府,土知县,不能再做土皇帝了,对于土民的盘剥也日渐减少,四省的苗疆百姓,无不感戴朝廷的恩典。

不过随之出现了更大的问题,就是镇守各地的武官,贪恣暴虐的居多,因而到了雍正八年,乌蒙首先起事,杀官造反,竟连家眷也不肯放过,都给平日受汉人欺压狠了的苗民杀了个干净。

(写到这里,分外觉得邪门,当年土司欺压属民,百姓居然也能隐忍,等到官派汉人文武官员到省之后,就觉得不克忍耐了?真给人一种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感觉。)

同时镇雄、东川等地的苗民纷起响应,事情闹得很大,鄂尔泰再一次派兵进剿,杀戮极为残忍——鄂尔泰本来想学武侯七擒孟获的故事,不料最后的结果竟如同黄巢、张献忠一般,虽一时平复下去,却也埋下了雍正十三年春天,苗人复起反叛的伏笔。

雍正之后的乾隆、嘉庆、道光诸朝,无不为苗疆之事伤透了脑筋,咸丰派崇实到了四川,用了半年的时间,做了一番彻底的访查之后,于实际情况有了一点了解。V!~!

第10节咸丰南游(6)

川省的汉苗问题主要是出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汉人官吏轻视苗人,还有一个是走私严重。

先说轻视苗人,改土归流之后,苗人仍旧保有一定在自治权,苗人的土司由小到大,分为六个等级:百户、千户、长官、安抚使、宣抚使和最高的宣慰使。到了宣慰使,就已经是朝廷的正三品职衔,和崇实所担任的道台是同级的。

不过汉人官吏认为苗人不读书,不知礼,不要说是道台、知府、知县,就是一县之内不入流的典史,在见到苗人土司的最高长官宣慰使的时候,也从来是把鼻子向着天的,那副骄横之态,实在是难以言说。

第二就是走私。四川出金砂,其中岷江、雅砻(音龙,就是古时所称的泸水)江一带,汶川以西和大小金川交汇之处的懋功屯务厅,就是有名的产地。金砂过境,照例要上税——这也是汶川县最主要的财源支柱。不过近来税款日渐减少,主要原因是走私泛滥。

汶川县属茂州直隶州管辖,也是崇实所掌管的龙茂道下属之地,等到这一次上官巡视,到了汶川县,知县姓刘,河南人,在这云贵一片天的地方担任县令,早就想挪动一番。他知道崇实来头极大,若是能够得他一句话,则半生愿望可望实现,所以招待得格外殷勤。

饮馔席间,崇实问了一番汶川县内,汉人和苗人的交往情况,听刘县令说,汶川地方虽小,却有省内仅有的七名宣慰使之一,而且这个人的来头还很是不小。

他叫阿熊,祖上名叫桑朗温凯,康熙年间的时候,以宣抚使之身随军出征,剿灭前文提到过的策零的叛乱,因为有军功,擢升为了宣慰使——这是个世袭的官职,递嬗而下,一直到今天,已经有七代人了。

阿熊是他的玄孙,今年不到十五岁,因为和汉人结交的久了,家中也请了一个汉人教习,教给他圣人之学,只不过他这样的苗人,就是学会是诗书礼仪,也不为人看重,故此和县里的上下官吏,往来不多。

“那,贵县?”崇实停著不食,问刘县令:“我想和这个什么阿熊见上一面,不知道可行得吗?”

“当此官,行此礼。大人若想宣召阿熊拜见,容卑职改日派人到瓦寺——那里是宣慰使是衙门——给阿熊传书一封,也就是了。”

“这样不妥。本官奉了皇上的旨意,本是要与苗人交好,使其能够安分守己,甚或日后能够为国出力的,不好以官身强压于人吧?”崇实考虑了片刻,摇摇头说:“还是本馆上山一次,贵县以为呢?”

他这样说话,刘县令何敢不从,“大人不惜屈身以待,想来阿熊也是受过圣人之学的,定当感戴大人的恩情。”

过了几天,正好出了一档事,给了崇实登门的借口;汶川地方,查禁金砂走私非常严厉,这一天有两个走私贩子给官兵追得无处可逃,最后跑到了瓦寺中,隐匿了起来。

要是在往常的时候,刘县令只会派一名典史,带上几个捕快到瓦寺去,点名要人,苗人虽是心中不满,也只好恭恭敬敬的把人交出来,不过崇实听闻此事,特意命听差准备了自己的手本,又请刘县令派了个人,做自己的向导,就这样轻车简从的到了瓦寺。

阿熊倒很吃了一惊,汉人骄横惯了,就是县里一个最不入流的典史,苗人见了,也得称老爷,当初刘县令履任的时候,自己还曾经派人到衙门去拜见,送上各色礼物,而刘县令竟不曾回拜——这是非常失礼的举动——也可以看出,他的心里实在是耻于和异族来往的。也因为这样,宣慰使衙门和县衙门这数年来从不通音信,似乎是不知道有对方存在似的。

而此次竟然有一个朝廷派来的道台亲自递手本请见,阿熊很是楞了半天,命人把母亲找了来,他的母亲是汉人,读过几天书,识得其中轻重,对儿子说:“往常来了公事,总是娘替你出面,这一次可不行了。你是宣慰使,总要有你来见,娘在屏风后面,听他有什么事,等他开了口,你就说,要问我娘,到时候,我再出面。”

阿熊是母亲是汉人,故而对儿子的教育全然不似苗人教养子女的那一套,讲究幼承庭训,父母的话就是要奉为圭臬的,所以阿熊很孝顺母亲,听话的点点头:“哦,儿子知道了。”

把崇实请到堂上,由县里的一个工房的主事做引荐,两个人行了平礼——就是彼此作揖——这在阿熊来说就已经是破格的礼遇了,往常来人,到堂下一站,高声把公事说完,拿上几两宣慰使衙门奉上的金砂,转身就走,那副模样,倒像是代天传旨的天使。如今三品大员却恭恭敬敬,言语温和,真让阿熊喜出望外。

他总算还记得母亲的教诲,彼此落座之后,问了问崇实的公事,崇实说:“有两个走私金砂的贩子,听说躲到宣慰使大人的衙门里,能不能交给我,带回去法办?”

“这,得问我娘。”听儿子这样说话,母亲才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崇实不料有这样一手,赶忙离座行礼,彼此又有一番谦让。

待到坐下之后,老太太说:“走私金砂,本是朝廷律法明禁之事,今天有这样大胆的家伙怙恶不悛,正该交由大人。只是不知道大人可带了差役同来了吗?”

“哦,这倒没有。”

“既然大人没有带,就只好另外由小儿的衙门派专人押解回县。”老太太又问道:“是和大人一起走呢?还是单独押解回去?”

崇实想,此番自己屈尊降贵而来,不能把人领了,直接就回去,总要在此地盘桓几天才好。因此说道:“若是能够直接解回县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说着,他又起来鞠了个躬:“多谢宣慰使大人成全。”

“不敢当,不敢当。”老太太对儿子说:“阿熊,把大人的手本退还给大人。”又问了一句:“不知道大人住在哪里?”

“住驿站。”

“大人请回吧,一切都好说。”老太太对儿子说:“阿熊,开中门,礼送大人下山。”

这就是官场上所谓的‘软进硬出’,崇实要顾着自己的身份,也就无需客气,回到驿站不久,有宣慰使衙门派人来呈上礼物,是虎皮、豹皮若干,金砂一袋,黄芪十斤,还有一件特殊的礼物,是一柄百炼精钢,却柔软如绵,可以围在腰间的缅刀最后还有一份请帖,请他即夕赴宴,并且写明,要他只着便服即可。

旁的礼物也就罢了,这一柄缅刀却是大和崇实的心意。只是从一些游记、游侠列传中听到过缅刀之名,可是要认真的欣赏一番了把刀抽出来,在灯下如同一条银蛇一般来回舞动,他全然不通武功,也不会弹弄,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手还划破了,赶忙小心翼翼的把刀插回鞘内,预备着等到再见的时候,就将此物奉还。

到了下午,崇实仍旧是一身公服,命下人带上衣包,再到了宣慰使衙门,阿熊和下面的一个安抚司,四个长官司如数在门口迎迓,众星捧月一般,把崇实迎到正厅落座。

到此在看见,原来老太太也在座——苗人不像汉人那般的讲究内眷规避的礼法,旁人神态自若,崇实也不好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来。听老太太说,“大人不以我等粗鄙为弃,反倒这样瞧得起自己母子,真正感激不尽。”

“不敢当,老夫人太客气了,朝廷之礼不可废,老太太这样说话,倒让本官无地自容了。”

“小意思。”老太太客气了几句,转而问起了崇实的家世,诸如祖籍哪里,府上还有何人,是否婚配,几位少君之类的,说了一大通。崇实此来本就是有意和宣慰使衙门拉近关系,也不以为忤,一一答了。

过了片刻,有人来报,说晚宴已经准备好了,请大人入席。崇实应主人之请,换上便装入席,居然是一桌很丰盛的筵席,听老太太说,她身在苗乡,总也是吃不来苗人的饮食,阿熊之父疼惜妻子,从成都府请来一个厨子,常年伺候。“今天临时匆忙,有些菜来不及预备,不过左右大人也不会就着急的公务,就在这里多住几天,我改日再好好请你。”

“多谢,多谢。这就已经很好了。”

“可惜我这里没有绍兴酒,”老太太问:“大人是喜欢喝茅台还是大曲?”

崇实心中一动,他和孙瑞珍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酒量不很大,却很喜欢喝,当年在肃顺府上尝过一次云贵总督乔用迁进贡而来的茅台酒,蒙皇上赏赐,齿颊留香,总想找机会再尝一次,便说道:“茅台就好。”

于是老太太命人取来茅台,打开坛子上的泥封,顿时满室飘香,尚未入喉,便有熏熏然之感了。

崇实酒量有限,偏阿熊和下面几个安抚司、长官司都是海量,轮番劝饮,不觉大醉。当夜便留宿在了宣慰使衙门的客房之中了。

等到夜半酒醒,崇实只觉身边软玉温香一般的多出一个人来,这一下可把崇实吓到了,撩起被子看看,女子受凉,也随之惊醒过来,问她才知道,是老太太身边的侍女,名叫红莲,方才酒席之间,崇实多打量了几眼,等到他沉沉睡去,就给老太太送到床上来了。

崇实又悔又怒有心当场整衣而去,红莲看他脸色难看,姑娘委屈得哭了起来,说,若是不能留下大人,到明天早上,老太太和宣慰使大人生了气,自己的一条小命肯定就保不住了。

崇实知道,苗人于家中的下人有随意处置权,不要说是让她伺候自己,就是如她说的,一顿棍棒活活打死,也不稀罕——他心中不辨真伪,万一她说的是真的,自己无端造下杀孽,又于心何忍?

于是勉强在宣慰使衙门中住了一夜,到了第二天,阿熊和安抚使到房中给他请安,崇实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们看,草草说了几句,起身告辞。

应该说,此事是阿熊母子做得冒昧了一点,弄个不好的话,昨日的一番宾主和煦就全数化作了流水,只是,崇实到四川来,有皇命在身,也就由不得他的一己好恶了。

咸丰五年的六月初九,是皇上的二十五岁寿诞,崇实把任上的差事交代给下属,赶赴北京,一来是向皇上祝寿,二来是述职。

君臣见面之后,崇实把在任上一年来的经过说了一遍,也把自己和红莲的一夜孽缘如实做了禀报,皇帝大为恼怒:“公务尚未有半点进展,你就在省内先起了金屋了?朕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崇实连连碰头,“奴才糊涂,奴才糊涂,请皇上恕罪。”

“你别忘了,你今年还不到30岁,就以一省道台委任,你知道朕为你担了多大的风险?不说差事做得好与不好,只是这等有伤官箴之举,旁人看在眼里,不会说你如何,最后只会说朕没有识人之明”

崇实真给吓坏了,心中又愧又悔,落下泪来:“奴才上负主知,罪不容诛,皇上……”

发了他好大的一顿脾气,皇帝懒得再和他费口舌,将他哄了出去。崇实无法可想,只好求到肃顺门上;肃顺对自己的这个拜弟很是重视,当天又进宫求情,皇帝依旧不理。

一直到过了万寿节,崇实随班祝暇结束,递牌子陛辞的时候,皇帝才又见了他一次,这一次,他的情绪似乎好了很多,和他交代了一番公事之后,把话题转到了那个叫红莲的姑娘身上:“那个红莲姑娘的清白身子给了你,你是个什么打算啊?”

崇实很觉得无奈,诚然,这件事是自己惹出来的,只是非本心所愿,而且,他的家眷都在北京,若是给人知道,自己在任上另起金屋,一定会有御史以不修官薄为名,上章弹劾,还不用提此事给太太知道了,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所以只好含糊的答奏:“奴才的山荆善妒,奴才想,不如给她几两银子,打发了。”V!~!

第11节咸丰南游(7)

皇帝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转而问道,“你可有子嗣?”

“奴才有一个小犬。”

若是没有子嗣,不看在妻子的面上,只顾及堂上二老的念头,男子也可以纳妾,做妻子的任什么也不敢说,不过有了承继香烟的儿子,就不能这样措辞了。

皇帝想着,对他说:“女子善妒,也是犯了七出之条,而且,你任职外省,身边没有一个代你操持的女子,总不是事。朕想,你府里的太太也不会说些什么。这样吧……,”

他的神情很觉得好笑似的,对崇实说:“此事啊,也不要等到那些都老爷说话,你上个条陈,朕批一下,留中也就是了。至于那个红莲,朕给你做主,收了房,也省的你成天为这样的事情烦心,到时候,连差事都做不好。”

崇实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叫红莲的女子,只是将她收入房中是皇上的旨意,做奴才的焉能抗命?碰头谢恩已毕,这才跪安而出。

等到他回转四川任上,提前得到消息的王庆云等居然连洞房都给他准备好了。另外一边,皇帝下旨让崇实与红莲圆房的事情传回到宣慰使衙门,老太太把红莲认作的女儿,吹吹打打把她送到成都,一路上有人问起,只说是新任成绵龙茂道的崇大人小登科之喜。

纳妾不同于娶妻,而在满族人来说,风俗与汉人又更有不同,不过在四川这样距离中原遥远的边陲省份,便是再讲究,也没有合适的人跟着操持,于是王庆云做主,一切从简,将一对新任吹吹打打送入洞房,就算是谐了好事。

红莲原本在宣慰使衙门是伺候惯了老太太的,说起那份女儿温柔,比崇实的原配,旗下女子开朗健趣全然不同,时间久了,崇实倒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小妾,这还不算,到了咸丰五年的年底,红莲有了身孕,又产下一个女儿,更令崇实父怀大慰。

这一次接到军机处的廷寄,命他即刻从任上启程,赶赴山东陛见,崇实把公务料理了一下,从水路出发,绕行清江浦,改走运河,来到了山东德州码头。

到园子门口递牌子请过圣安之后,回府休息,随时准备听皇上的传唤,刚刚坐下,还不等到内堂去给母亲请安,椿寿就急急忙忙的回府了,“儿子给阿玛请安。”

“哦,你赶来了?”椿寿听人回报,知道儿子回来了,匆忙回来,是有事要儿子在皇上面前进言的。不过这样的事情做父亲的不好开口,只得托门下的清客,那个叫马大隆的,向崇实说明。

只说了半句话,还不等崇实弄明白这其中是怎么回事,园子中有内侍来传:“皇上起了,叫崇大人到行宫见驾。”

于是也只好中断谈话,一路到了行宫,由端华任御前大臣,到行宫陛见。行礼已毕,皇帝问他:“这一次,夏日炎炎的从四川赶过来,很辛苦吧?”

“奴才蒙主子垂念,此番从成都顺水而下,路上风景着实不恶,奴才只顾着贪恋沿途美景,倒也不觉得辛苦。”

君臣两个说了几句,皇帝问起了这两年来,川省境内苗汉之间的交融之事,崇实娓娓道来:“奴才在任上,几次蒙皇上颁下诏旨,指授方略,两年间已小有成效。民间百姓,对苗疆外民多有包容之心。苗人感念朝廷的恩情,更本心之中有意与汉人交好,双方可谓一拍即合,故而四川省内,自奴才到任之后的三年中,极少再有汉苗彼此仇杀之事发生。治下各县,也觉得再无彼此呈诉的官司,公事上,清闲了很多。”

他说的很多事都是在给皇帝上的折子中详细列明的,找他来,也并不是为了这一节,而是另有所差,“据你所知,在四川省内,有没有苗汉通婚的?”

“这,据奴才探查,苗汉通婚大有,不过只是在宣慰使、宣抚使、长官司等身份贵重之人府上,有与汉家女子通婚的,百姓家中,并无其事。”

“这,可有什么缘由吗?”

“有的。”崇实答说:“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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