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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风流-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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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掌握周征贪污的证据,他心头越沉重,鱼跃龙门,步上仕途的喜悦早就被扬州官场上下一片黑暗,周征只手庶天的现状冲得荡然无存了。

他出身贫寒,见惯贫苦百姓为生活苦苦挣扎,为糊口而三更眠五更起,可是扬州官场却一片糜烂,自周征以下,层层盘剥,盐引价高者得。地方官和盐商生活奢侈,而盐场的百姓却所得无几,如果他视而不见下去,如何对得起皇帝,对得起赏识他,任命他为御史的御史大夫杨子朝?

今天是大年初二,人人欢喜过大年,只有他没有过年的心情,坐在矮几前整理收集到的资料,奏折送往京城这段时间,他又收集了不少资料,只要皇帝下诏,这些都可以做为周征贪污的证据,把周征绳之以法。

突然,坐在廊下的小厮发出“呜”的一声,他没在意,接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上前捂住他的嘴,对他一顿拳打脚踢,然后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文弱少年,哪里是两个大汉的对手?还没反应过来,已鼻青脸肿,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一个大汉不知从哪掏出一块破布,塞进他嘴里,熏得他作呕。

两个大汉商量怎么把他弄出去,一个说外面人太多,不如待人少再提他出去,一个说主人急着要见到他,得现在提过去。最后先前的大汉同意了,一个提了他,一个提了小厮,大摇大摆出门,小院的门没关。

小院对门的人家正在门口送客,见到这情景,吓得脸色都变了,客人吓得落荒而逃,男主人想喝止,女主人赶紧拉他回院里,闭紧大门。那两个大汉一看就是地痞流氓黑社会,能惹吗?

大路边停一辆装货的驴车,两个大汉把周进主仆扔在驴车上,无视路人惊异的目光,扬长而去。

州牧府里的酒宴已经散了,周征阴沉着坐在花厅,绿豆站在面前,恭敬地请示:“直接把他们扔进茅厕淹死,还是再打一顿,然后扔进茅厕淹死?”

周征道:“把那小子提过来。”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的硬骨子。

绿豆喜欢拳脚打在人身上的感觉,听到他的吩咐,很失望,但还是转身出去,让两个大汉把人提进来。

第757章

周进头发散乱,脸上青紫,身上无数脚印,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一个五官端正的新科进士,堂堂帝国的御史,转眼间如同囚犯。

大汉把他掼在周征面前。

周进断了几根胁骨,痛得几乎晕厥,这一掼,牵动断裂的骨头,又痛醒。他用力睁开眼睛,只见两只靴前后移动,来到他面前,停下,头顶上一个声音道:“周御史,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周进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他努力想抬头,可身上巨痛,稍微一动,便痛得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周御史,现在滋味如何?如果你肯搬回原来的住所,下官立即为你请医延治。”周征做着最后的努力,杀官等如谋反,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真的弄死周进,哪怕做得再隐秘,御史死在他的州牧,皇帝还是要派人下来彻查,麻烦定然少不了。

周进听出来了,是周征,这个跟他同姓,却八杆子打不着的扬州牧。他早料到是这个贪官对自己下黑手了,并不意外。

周征见他半天没出声,脸着地,不知死活,于是抬起脚,官靴印上他的脸,用力碾了碾,冷冷道:“你最好想清楚,皇帝远在京城,救不了你,犯得着为他卖命吗?”

周进气往上冲,目呲欲裂,道:“你食君之俸,不思忠君之事,却鱼肉百姓,挥霍民脂无膏无数。老天会收了你的。”

“哈哈哈。”周征放声大笑,笑声冰冷彻骨,道:“老天?算老几!”

他就是扬州的无冕之王,在扬州地界说一不二,谁能奈他何?

绿豆狗腿地道:“阿郎,把他和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厮一块儿丢进茅厕淹死吧,然后把茅厕埋了,谁能知觉?”

以前他们也不是没这么干过,只是淹死在茅坑中的不是官员,而是不听话的盐商,或是碍事的百姓而已,绿豆做这种事已很心应手了。

周征冰冷的眼神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周进,见他依然没反应,挪开靴,对绿豆耳语一番,绿豆心领神会,一只手提起周进,一只手去翻他的眼皮。

周进不是不通人情世事,清楚现在危险无比,可他宁折不弯,不肯屈服。见绿豆的手伸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张嘴就咬。

绿豆自然不会被他咬着手指头,冷笑一声,道:“原来是装死。”这就好办多了,提起周进,进了茅厕,提起他就扔进屎坑中。

屎尿瞬间淹没周进的口鼻,呛进他的喉咙,周进要咳嗽,刚张嘴,屎尿灌进喉咙,留在他唇齿之间,茅坑中一条条浅黄色的虫蠕蠕而动,沾在他的头发上。

绿豆站在坑沿,居高临下道:“投不投靠我家阿郎?哼,不投靠,有的是办法整死你。”

周进不敢张嘴说话,对他怒目而视,眼神如有实质般射在绿豆身上,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就被周进的目光杀死了。绿豆老羞成怒,恨恨道:“你就在这里淹死好了,死后到阎罗王那里报告,也是浑身屎尿。”

死后都不得安生,怕了吧?

周进依然对他怒目而视。

一浸在茅坑里,一站在茅坑沿,两人对峙。

周进站在茅厕门口,绿豆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周进浸在坑里有一小会儿了,再不拉出来,定然淹死无疑。他自到扬州,从开始不敢收受贿/赂,到驾轻就熟地收受贿/赂,直到和个别盐商勾结,成为那些人的保护伞,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现在心志坚硬,死个把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可若真把周进弄死了,麻烦还是不少的。

周进是御史,身后是整个御史台,最高长官御史大夫再升迁便是丞相,属下死得不清不楚,谁为御史大夫也不可能轻轻放过。再说,据他在京中的耳目传回来的消息,现任御史大夫杨敞,和皇帝跟前的红人,北安王程墨有些渊源。

弄死周进等于惹了杨敞,惹了杨敞等于惹了北安王。北安王他惹得起么?他心中念头急转,最后一咬牙,道:“把他捞起来。”

绿豆一脸嫌弃,抄起墙边一根棍子,伸向坑里的周进,不情不愿道:“抓住了。”

周进咬紧牙头,不让屎尿灌进嘴里,可尿水还是流进鼻子,他呼吸困难,神志渐渐有些不清,突然有根棍子击在他头上,把他打醒了,出于求生的本能,他紧紧抓住。

绿豆把他拉上坑。此时的他,浑身散发恶臭,头发上,脸上,身上,到处是一坨一坨的屎尿,加上身上原本有伤,如果没有清洗,迟早会感染而死。

绿豆丢下他,走了出去,向退到院中的周征请示:“阿郎,接下来怎么办?”

他不明白周征为什么不让他淹死周进,这个硬骨头,留着有什么用?

周征道:“叫个人给他洗洗,洗干净了关起来。”

“阿郎,您不必对这小子这么好,直接埋了算了。”绿豆很是不满,阿郎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胆小,不就是一个外乡人嘛,哪怕是御史,也没什么。

上一任御史对周征服服帖帖,在绿豆等人印象里,御史不过是主人一条狗,杀了也就杀了。

周征斥道:“胡闹。”

什么胡闹啊,一直以来,谁挡你的路,你就杀谁,我埋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绿豆不以为然,却不敢顶嘴,连声称是,叫一个做粗活的杂役,把周进身上的屎尿洗干净了,关进地牢。

州牧府中修有地牢,里头各种刑具应有尽有,在里面受刑至死,然后埋掉的就有好几个。

周进在地牢中自生自灭,小厮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被活活打死,埋了。

周进到扬州的时间不长,可四处走访,很多盐工都认识他,过年前他曾把俸禄拿出来救济这些盐工,盐工们心中感激,想给他送些特产,只是找不到他的居处,很着急,找到在盐工中颇有威望的老人郭伯。

郭伯年过花甲,谁家有困难总会伸出援手,在盐工中威望很高,这次也是他带头向周进说出盐商和周征勾结的情况,要不然周进无法拿到第一手资料。

第758章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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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一行人在路上不止一日,这天来到江夏郊外,天色已晚,星光下抬眼四望,前面只有一家小客栈,便道:“在这里歇一晚吧。”

他急着赶路,一路上不要说小客栈,就是农户都曾借宿过。

小客栈只有五六间房,掌柜的原来是佃户,因房子临近大路,过往客商比较多,便把前院整理出来,弄成客栈,收入多了十几倍,手头也宽裕了。

夜色已深,门扉半开,透出桔黄色的灯光。黑子在门口道:“有人吗?”

“来了来了,客官可是要住店?”掌柜的满脸堆笑,一路小跑过来,他听到马蹄声停在店外,马上跑过来,一看,人还不少,笑得更加的和气了。

“是,住店,可有干净的上房?”

“客官,小店只剩一间上房,两间客房,都是干净的。”掌柜的说着,看了一眼小酒幡下十几个男子,眼睛在程墨身上多停留好一会儿,南来北往的客人他见得多了,就没见过长得这么俊,又气宇轩昂,贵气逼人的。

一路上,程墨对住宿不挑剔,但有条件的话,也不妨住得好一点,前提是不扰民。黑子了解他的性情,不敢强行让掌柜把别的客人赶出去,可是两间客房哪够他们十几人住?他请示程墨:“阿郎,只有一间上房,两间客房,要不,我们再看看附近有没别的客栈?”

程墨道:“将就住一晚,明天一早赶路。”

他们急着赶路,错过宿头,此时已是半夜,不知前面可有客栈,与其把时间花在寻找上,不如将就住一晚,明天一早继续上路。

房间还是挺宽敞的,掌柜的要把自己住的两个小房间让出来,程墨没答应,最后程墨住上房,黑子他们挤了两间耳房房,洗漱睡下时已三更一刻了。

程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哭泣声,凝神一听,好象又什么声响都没有,翻身要睡时,哭泣声又起,连续两三次,他烦了,起身披衣开门出来查看。

门外黑沉沉一片,整间小客栈都隐没在夜色中。程墨竖耳细听一阵,哭声更清晰了些,是从另一间上房传来的,那间房房门紧闭,里面没有半点灯光。程墨走到对面门口,女人的哭声清晰无比。

夜深了,四处一片寂静,唯有这间房里传出哭泣的女声,谁遇到这种事不毛骨悚然?程墨情知有异,可他身居高位日久,遇到再诡异的事,也不会胆怯。他推开门,房里黑乎乎一片,他拿出火石打了火,只见房中一片狼藉,一个衣裳不整的女子伏在床榻上哭泣。

感觉有灯光,女子抬头望过来,见一个俊朗青年站在门口,下意识扯过被子遮在身上,嘶哑道嗓子道:“谁?”

程墨进房,点了灯,眼眸扫了一圈,房中只有一张倒塌的官帽椅,造型怪异,做工粗糙,应该是有人仿造的,不是宜安居或富贵春出品。他把椅子拉起来,坐下,道:“出什么事了?”

女子定定看他一阵,见眼前的青年一身贵气,举止有度,不似坏人,于是慢慢止住哭声,道:“奴家被人强爆了,贼人跳墙逃走。奴一个孤身赶路的弱女子,没处申冤,心伤身世,不由哭泣。”

听到这样敏感的字眼,程墨无语的同时,就着灯光瞄了女子一眼,五官长得不错,皮肤也好,不像在田里劳作的农家女,生活条件应该不错。他道:“我有些门路,或者可以帮你。什么情况,你说来听听。”

不得不说,无论男女,或多或少都有些外貌协会倾向,如果是一个长相猥琐的陌生男人这么问,或者她会警惕,甚至呼救,可是程墨长得好,气质也好,离床榻还远便停下,找一张椅子坐下,只是随随便便一坐,便沉稳如山,让她一颗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这样的男子,让她有倾诉的欲望。

原来,她姓赫,今年十六岁,三年前父母为她定下亲事,夫家是远在公安郡的陈家,婚事原本定在去年中秋,只因去年夏天,她母亲去世,她得为母守孝,婚事便耽搁了。几天前,她的父亲又突发急症,病死了。她办理完父亲的丧事,举目无亲,只好去投奔夫家。

走到这里,天色已晚,便在小客栈投宿,为保险起见,住了上房。可是她刚住下不到半个时辰,便有贼人跳窗进来,对她用强。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办?唯有俯就。待贼人离去,想起身世,不免痛哭出声。

程墨细问,贼人用强,跟他住进来的时间差不多。他们一行人住进来,脚步声,说话声,搬行李,动静着实不小,赫氏在房里不可能没听到。就这样,还屈身就贼,而不是呼救,应该说她蠢呢,还是蠢呢?

“贼人长什么样?”

“奴刚熄灯躺下,贼人就来了,黑灯瞎火的,奴没看清贼人的形貌。”赫氏抹泪道,说话时泪水又落下来。

程墨一阵无语,道:“你们肌肤相触,他是高是矮,你总该知道吧?”

都做这种事了,哪怕用手摸,也能摸清那人五官什么样吧?哪能什么都不知道。

赫氏哭了起来:“奴确实不知。”

不是程墨没同情心,而是这妇人实在蠢得厉害。他起身准备走人,道:“天明报官吧。”

赫氏急声道:“奴怕贼人再来,还请容奴到郎君房中歇息一晚。”

程墨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大步出了房。

赫氏不顾入夜天气寒冷,自身衣裳不整,丢下被子赤脚跟了出来,再次央求:“奴着实害怕,还望郎君援手。”

她一双天足踏在冰冷的地上,五指弯曲,十分惹人怜爱,这女子身段儿妖娆,这时楚楚可怜,哪个男人见了不升起一股保护她的欲望?程墨却扬声道:“店家!店家!”

掌柜的大概睡得沉了,没听到,黑子和衣而睡,被吵醒,飞快冲了出来,道:“阿郎,发生什么事?”

程墨一指赫氏,道:“送她去店家那里,明天报官。这女子被人强爆了。”

“啊?”黑子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一地。朗朗乾坤,真有采花大盗啊?

第759章荒廖

清平世界,竟有采花大盗!掌柜吓得魂飞天外,睡意全消,把赫氏领回房,让老婆守在里面,自己守在外面。

程墨回房睡觉,可睡没半个时辰,有人敲门,他起身开门一看,赫氏站在门口,依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奴衣裳被撕坏了,天气寒冷,无衣敝寒,还求郎君可怜,收留奴吧。”

她身上的衣服被撕裂了两三处,裙子也被撕裂了,确实十分不雅。

程墨断然拒绝:“明天报官,自有官府出面传你未婚夫婿来领你回去。你不必担心。”

门关到一半被挡住,赫氏纤手按在门板上,身子挤了进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道:“郎君,求求你,奴家实在害怕。”她越走越近,身子几乎要贴到程墨了。

程墨微微蹙眉,道:“来人。”

黑子和阿飞同时出现,抱拳道:“阿郎。”

“带这位赫姑娘出去,三更半夜,又有采花大盗出没,别让她到处乱跑。”

“诺。”

阿飞严肃地道:“赫姑娘,请。”

赫氏看看程墨,再看看阿飞和黑子,眼神幽怨,转身随阿飞去了。

黑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低声道:“阿郎,我看这位赫姑娘好象有些不大对劲。”

连你都看出来了,她岂止是不对劲?程墨道:“传令下去,小心些。”

按理,他们悄然出京,一路急驰,就算周征在京中有耳目,也不可能提前在这里埋伏人手,用美人计绊住他们,怕是另有目的,越不知对方的目的,越应该小心。

黑子传令下去,侍卫们分两班,一班警戒,一班睡觉。

赫氏几次找借口溜出房,无奈阿飞守在门口,不管她说什么,只是摇头,窗户又被锁死,就这样来回折腾,直到天色微亮,一个侍卫过来带掌柜和她,一块儿进城报官。她还扭怩着不肯去,可哪里由得她,侍卫道:“你若不去,也随你,此事就此作罢,我家阿郎不再管。”

想到那个俊朗青年,赫氏心头一热,只好随侍卫去了。

程墨洗漱毕,吃了早餐,一行人也收拾停当,动身了。到了下午,侍卫赶上来,道:“阿郎,那女子走到半路,得知阿郎已离开客栈,哭天抢地,非要回来。在小的逼问下,总算说出实情。哪里有什么采花大盗啊,原来她住在阿郎隔壁,在房里见阿郎住店,见色起意,想勾搭阿郎,才演了这出戏。”

众侍卫听了轰然大笑,道:“凭她也想赖蛤蟆吃天鹅肉?阿郎岂是她能高攀的?”

程墨道:“既然是她一人所为,那就没事了,走吧。”

一行人朝扬州飞驰。

此时,周进在周征府邸的地牢中已关了好几天,他在茅坑中泡了一会儿,浑身散发恶臭,杂役勉强提两桶井水给他浇了一下,然后投进地牢中。他头发里,衣服上,还有没洗净的屎,几条浅黄色的虫子在他皮肤上爬来爬去,断了的肋骨更是没人会请大夫为他医治。

这几天,绿豆偶尔奉周征之命,来问周进投不投靠,周进回应他的,是冷冷的白眼,哪怕明知会死,会死得很难看,周进依然坚守他的忠、他的义。

绿豆气极,吩咐人不给周进送饭,就这样饿死他算了。

元宵节过后,衙门开印,周征上衙理事,按理周进也应该上衙办公才对,可是他却不见踪影,有人说他回京过年,有人说他在青/楼和人争风吃醋,被人打了,在府中养伤。

郭伯等人多次到御史府,一直没见到周进,心里狐疑不定,难道周进真的回京过年?可是从扬州到京城,千里迢迢,哪怕坐马车,休沐半个月,也不够路上来回啊。

盐工们商量了几次,都商量不出什么办法。郭伯道:“我明天再去御史府,说不定能问出周御史府邸在哪里呢。他要是病了,我们就凑钱买只老母鸡去看他。”

众盐工都觉得这样好。

这天停晚,扬州城的守城士卒看看时辰差不多,刚要关城门,见不远处十几骑风尘仆仆驰来,人人身着锦衣,当先一人更是身披大氅,看样子非富则贵,便停下,等这行人进城,再关城门。扬州城中,富贵之人定然家中有盐引,也就是盐商。州牧周进和盐商来往密切,这些人,他们小小的士卒可得罪不起。

这些人和以往进出城门的纨绔子弟不同,离城门一箭之地,便放缓马速,哪怕此时城门口已没百姓。临近了,守城士卒不由暗赞一声:“好俊的青年。”

只见当先一个青年,也就是身披大氅那位,长相俊朗,跨下一匹浑身乌黑没有一根杂毛,四蹄雪白的骏马,更显得他身份不凡。

程墨来到城门口,见附近没有进出城的百姓,奇怪极了,勒马道:“借问一声,怎么不见有人进出城?”

不要说扬州这等繁华都市,就是小城,城门未关,也有进出城的百姓。这样的情景,明显有违常理。

程墨穿到这儿有三四年了,早就说得一口京话。他一口京话让士卒肃然起敬,这是从京城来的贵人啊。他语气恭敬道:“郎君有所不知,城门关闭前半个时辰,禁止百姓进出。”

“这是谁的规定?”

士卒道:“周州牧规定的。临近关城门,总有骏马急驰而来,若百姓在此,难免误伤。再说,百姓为了赶时间进城出城,不免拥挤不堪,踩伤在所难免,周州牧为百姓着想,才这么规定。”

真是荒廖,为了让城中显贵可以尽快进出城,居然禁止百姓出入,这不是与民争道又是什么?

程墨道:“周州牧?”

“正是。”士卒讨好地道:“听郎君口音,是从京城来,可是周州牧的客人?”

程墨笑了笑,道:“我等平民百姓,哪能成为周州牧的座上客?”

士卒愕然,道:“郎君衣着华丽,岂是普通人?”

你要没有如此气质排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我何必费口舌和你多话?

程墨一夹马腹,进城去了,黑子等人紧紧跟随。城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第760章州牧就是王法

城墙下,一个乞丐模样的人眼望程墨一行人而去,扬起的烟尘被风吹散,站了起来,熟练地穿过街巷,来到城西一座高大华丽的府邸后门。后门虚掩,他推开门,探进半颗脑袋,叫道:“十三郎,您在么?”

一个青衣小帽的中年男子从旁边一间小屋走出来,不耐烦地道:“做什么?”

乞丐模样的人讨好地笑,满嘴乌黑的牙齿在在小屋透出的灯光下越发地黑了,道:“刚才有十几个身份不明的人进城了,京城口音。”

中年男子收起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怀疑道:“当真?”

他才不信,乞丐模样的人懂得京城口音是什么样。这小子是一个小混混,巴结上他,才能成天躺在城门口晒太阳,说是观察进出城门的各色人等,为州牧打探消息,只要见到可疑的人,或是听到不利于州牧的话,便跑来报信,每次都能得到不菲的赏钱,就靠这个活得很滋润,每天好酒好肉,还有个相好的暖被窝。

乞丐模样的人赶紧道:“真的,比真金还真。为首的人跟华老大说话了,华老大说他京城口音,那人没否认啊。”

华老大是城门守卒,他天天赖在城门边,得跟几个士卒打好关系,和程墨交谈过那人姓华,是家中的长子,因而他恭称这人为华老大。

中年男子听他这么说,不再怀疑,随手扔一块碎银子过去,转身入内。

消息层层递进去,不一会儿递到周征那里。他脸色难看,道:“京城来的?可信吗?”

一个守卒,能听懂什么是京城口音?开玩笑吧。

半个时辰后,回家吃完饭,脱了衣服准备和老婆亲热的华老大被叫到州牧府。他战战兢兢站在堂下,把程墨的口音,长相,衣着详细描述一遍。

他越说,周征脸色越难看。能身披大氅,随身带十几个矫健侍卫的年轻人,扬州城里还没有他不认识的,全然跟这人对不上号,再说他跨下那匹马,整座扬州城找不出一匹,不要说扬州城,就是扬州郡也没有。这人,是不是来自京城不好说,但肯定是从外地来的。

华老大说完,半天没听到周征出声,越发胆战心惊,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小心翼翼道:“大人?”

周征沉思中被惊醒,挥了挥手,旁边绿豆道:“还不回去?想要大人赏吗?”

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哪敢要赏啊。华老人嘀咕着退出来,出了角门,夜风一吹,后背凉透了,刚才出了一身冷汗。

周征吩咐道:“多派些人手,给我搜,看是何方神圣,敢在扬州城中撒野。”

绿豆赶紧答应了,传令下去,不一会儿,角门大开,几十个青衣小帽的奴仆骑马出府而去。不久,城中各处响起惊呼声,有奴仆趁搜查之际,顺手牵羊,有奴仆见长相过得去的女子便上下其手,反正是搜查嘛,在人身上搜,也算。

城中最大的客栈翡翠居灯火辉煌,灯光照得整条街面亮如白昼,窗户中不时映出人影,三层楼的客栈,几乎住满了。楼道里人来人往,楼中却安静得很,客人没有高声,伙计举止优雅,要不是那身统一的伙计服饰,谁都不信这些人是伙计。

伙计张二毛用朱红漆盘端了六样菜肴,送到丙字号房,在桌上摆好,含笑道:“客官请慢用。”

说话间,他忍不住又看了那位剑眉星目,玉树临风的青年一眼。

程墨沐浴毕,洗掉一身风/尘,换了靓蓝色燕居常服,站在窗边,眼望夜幕下的扬州城,夜色中看不清什么,不知城中是否如周进所说,官商勾结,也不知周进在哪里,突然听屋角黑子喝斥道:“做什么?”

黑子恼火,自家阿郎乃是堂堂北安王,一个小小的伙计竟敢目不转睛盯着阿郎的背影看,真是胆大包天。

程墨转身,见伙计双手下垂,一脸惶恐,道:“小的该死。”然后行礼退下。

“怎么了?”

“阿郎,这伙计有些贼头贼脑,待小的让掌柜换人。”黑子说着,走了出去。

桌上六样菜,看样子是当地风味了。程墨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味道不错。

突然楼下吵嚷如菜市场,男人惊呼,女人尖叫,不断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发出砰砰声。

黑子快步进来,道:“阿郎,来了几个男子,不知在搜索什么人。”

他们刚住店,便有人来搜查,难道消息这么快泄露?

程墨道:“你去看看。”

黑子再次出去。程墨慢慢享受扬州美食,感觉这里的菜偏甜,跟长安的菜有很大不同。

阿飞悄悄出去把侍卫们叫来,安排在外头守卫,以防不测,若那些人真为他们而来,定然叫他们有去无回。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程墨笑道:“怕什么?你们也去吃饭。”

阿飞吩咐下去,侍卫们依然分成两班,轮流吃饭。

程墨吃完了饭,新换的伙计进来把残羹剩饭端出去,黑子也回来,道:“阿郎,总共有四个人,做青衣小帽打扮,听伙计说,这些人是州牧府的,要找一个长相俊朗,年约二十一二岁的青年,还有一匹浑身乌黑没有一根杂毛,四蹄雪白的马……”

话说到这里,屋里屋外的侍卫霍然变色,这不是在找自家阿郎吗?

程墨不动声色道:“然后?”

“然后,那四个人在搜查时,顺手把客人们值钱的东西揣进怀里,客人跟他们理论,他们挥拳就打,有两三个客人被打伤了。客人的护卫挺身护主,却被他们威胁,不敢出手。”

阿飞怒道:“一个小小州牧的家丁,竟横行至此,还有王法么?”

黑子怒极而笑,道:“他们说,周州牧就是王法。”

“反了。阿郎,你看……”阿飞请示程墨,要不要出手教训周征的家丁,他可真看不过眼了。

程墨道:“你带几个人把他们赶走,省得扰我清静。黑子,你带几个人去周御史府中瞧瞧,若是他在府中,请他过来一趟。”

“现在?”黑子意外。

程墨道:“我担心他有不测,要不然不会我们刚进城,便打草惊蛇。”

第761章教训

翡翠居是城中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也是此次重点搜查的对象。青年如此气度排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又没有本地豪富出城迎接,肯定会住客栈,翡翠居定然是他的首选。

绿豆亲自带人搜查翡翠居,把楼下闹得鸡飞狗跳,顺带抢了不少值钱东西,猥琐了十几个女眷,准备上二楼继续扫荡,抢更多值钱东西,楼梯口下来几个身着锦衣的男子,为首一人年约三十,英气勃勃,比他高了一个头,还没走近,压迫感就让他气都喘不均匀。

就是周征都没有有这样的气场。绿豆觉得不妙,可主子周征在扬州地界,是无冕之王,他身为周征的狗腿,在扬州横着走,怕过谁来?

他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挺了挺小鸡般的胸脯,色厉内荏地喝道:“站住!”

黑子带了两个侍卫,笔直朝他走来,居高临下道:“哪里来的地痞,敢在这里撒野,拿起来,明天送官。”

他身后两个侍卫抱拳应道:“诺。”举步朝绿豆和三个同伴走去。

绿豆冷笑:“我看谁敢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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