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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佞-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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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们进去时,立刻就被那一架一架闪着金光的书给弄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不是震惊,是吓的。一想到日后要面对看过这么多书的沈观潮,一想到还有个沈兆麟,再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要看这么多书,人生顿时暗无天日,活着的意义彻底没有了!

沈观潮看着沈端言在书房外,把她也叫进来,沈观潮是最支持女子读书的人,否则当初不会连制论都教女儿作。沈端言在外边晃也正是想进来,不过古代男房的规矩她还是知道一点的,所以没轻易进去,直到沈观潮喊她:“诶,我等着茶呢,父亲稍等会,是萧霄带来的茶叶,说是温泉谷里新采的茶,鲜着呢。”

“噢,既然带着茶叶来的,那我们今天就说说茶罢。”沈观潮说茶就绝对是认真的只说茶,一点都不带透过茶教导什么为人处世的道理,说什么规则世法的。至于别人能听出什么来,这却是沈观潮管不住的。

这边沈观潮讲茶,少年并着沈兆麟就在下边认真听,沈端言这样没文化的只能老远猫着,找本志怪故事打发时间。沈观潮引经据典,讲的倒十分深入浅出,就是沈端言只在旁边打酱油,也把茶自发源起到大夏的种种听个大概。

书房里讲着至俗至雅的茶事,而在内院沈王氏屋里,却在说着只一味俗半点也不雅的事:“家中的意思我已清楚,只是朝中的事,回去请你祖父和父亲细细琢磨,他不在京中,有些事不能亲见,倒真是麻烦。说起来,还是应该请你祖父或父亲哪个来京中坐镇才好,这么大的事,他们不来谁坐镇也不能放心呐。”

“祖父年寿已高,经不起跋涉,父亲倒是很想来,只是祖父前些时候旧疾发作,身子很是不好,不准哪天的事,父亲不敢离得太远,怕到时候不能床头尽孝。”王贺章也清楚,现在长安城里也就他和一位叔父做主,很多事情他们做不到尽善尽美,如果他父亲能来是再好不过。但偏是这样的时候,祖父旧病复发,父亲不昨不留在家中。

“这也是事赶事,好在还有些日子,到底再看看你祖父是否好些,尽量请你父亲进长安。顾家那边也不能放松,多紧着来往,千万莫松手,如今要靠顾家的财,他们若有什么过分的请求,倒也不妨先答应他们。”提顾家的事,却是沈王氏想给沈端言添点堵心,虽说事出来后,沈端言肯定没好日子过,但现在沈端言正过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呢,她看着实在堵心。

“顾家比我们还上赶着,州郡上一直有人想谋顾家的财,偏偏顾凛川虽有沈观潮这么个岳父,却因与家人不和,不肯开这个口。顾家人也不愿求到他头上,这才拖得顾家下水,商人重利,看到这水里的财,他们哪里还能舍得抽身离开,堂姑安心,再说事情若有不妥,倒霉的只会是他们。”王家找到顾家,真的不是因为顾家有多少财富,王家千载传承,怎么可能会拿不出钱来,王家找上顾家,不过是想找条退路。万一事不成,顾家就是那顶缸的,而王家什么事都不会有。

王家的不会有事,也只是嫡支而已,偏房于王家早就是累赘。王家此时下注,一是赌那个万一,二是那个万一不成立,他们也能借此机会斩去沉疴,轻装上阵,去传承一个千年。

甚至,连沈王氏,都是需要斩去的那其中一小部分,只是她并不自知,依旧为自己将一个有势一个有财的两个家族团团捏在掌中当枪杆子使而自得。她以为,任是沈观潮如何老成谋国,也躲不开这劫,她也以为,自己天衣无缝,连沈观潮都瞒得严严实实,殊不知她在谁人眼里都只是盘开胃小菜。

在沈王氏和王贺章说话时,顾凛川也在与顾闻谈话,所谓的谈话,其实顾凛川只说一句:“如果不想死就回去,言尽于此,爱听不听。”

顾闻听完讥笑一声,光凭表情就回答了顾凛川的话,既不说家中如何被逼到这份上,也不劝着顾凛川和家里一条心做这事。他确定顾凛川就算全知道也不会说,要真出事,顾凛川脱不脱得开身另说,他所渴望的伟大前程也就这么毁了,所以顾闻完全不想和他这亲弟弟说点什么。

顾闻也就错过了顾家唯一可以从这件事里择出来的机会,从此被绑上贼船一去不复返。

第四十一章 自恋是种病,药不能停

沈端言这天黄昏吃过晚饭才回醒园,然后便发现园子里安静得连落叶声都细微可闻,正待要问几盏茶怎么今天这么清静时,却看到顾凛川在中庭几株腊梅花下站立着。也不知站在哪里有多久,下午有细雪降落,他头上肩上竟也有薄薄一层,看着背影便让人觉得这人今天有异常。

“今日园中可是有人来?”沈端言回答看几盏茶。

青茶上前一步答话:“回太太,是爷的兄长来过,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盏茶工夫。”

点点头,再看那背影,沧桑得让人多看一眼都能老上一岁,难怪呢。嘴上说着不如何关心家人,对家中父母兄长都已经绝望寒心,其实还是希望他们能好好的吧。血脉相亲就是上一刻恨不得你去死,下一刻却后悔怎么能说出这样狠话来的情,再简单一些想,没有对亲情的期盼,又哪来绝望寒心。

“叫个人去给送件衣裳,数九寒冬的天,别冻坏身体。”沈端言说着就转身要往里走,却被红茶叫住,她回头看红茶,不解道:“怎么,还有其他事情吗?”

红茶摇头,黄茶却知道红茶想说什么,其实这话她们几个早想说,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已:“太太,如今爷这般待您一心一意,您为何还要拧着呢。这样的时候,正是和好的好时机,太太怎么就不上心,真是急也急死人。”

说话间,徐夫人从内院走出来,冲几盏茶招招手:“咱们走,莫管她。”

说罢,也不征求沈端言的意思,带着几盏茶就往内院回,顺便还有小丫头捧着丝棉大氅递给沈端言,除此,还有暖手的炉子,热得滚烫的红糖姜枣酒。小丫头把这些都摆到腊梅林边的小亭中,然后转身就走,沈端言叫她她也不回头,只说一句:“太太,这是徐夫人吩咐的。”

得,徐夫人这干娘一来,她说话都不像从前好使。

看着手上的大氅,沈端言想想走到顾凛川身边,把大氅递给他,然后问道:“其实我有句话挺想问你的,在你心中,权势更重要,还是亲人更重要?”

“权势。”顾毒草这点也挺好,对权势无比渴望的欲|念,他从来就不加遮掩。

“是从来就这么想,还是因受种种磨砺之后,才这么想?”沈端言这些问题憋在心里已经有一段时间,她从来就是逮着机会就赶紧使的,眼下她就觉得是个好时机。

“后者。”虽然是后者,但他也绝对不是那种会说“如果可以,我宁愿不受这种种磨砺,清清静静读书,安安乐乐过活”的矫情人。权势这东西,念头一起便不会再有其他原因,只因为权势在手时,便会生出“天下尽有”之心。这种掌控一切,且不被人掌控的痛快,不是在四四方方的书斋里清清静静读一辈子书就能得来的。

书中固然有黄金屋,书中当然也有颜如玉,有翡翠马,也有白玉堂,但没有我走到哪里,也无人能掌握我命运的大自在。

“你曾后悔过吗?或者说,你喜欢你现在为之愿付出生命的道路吗?”沈端言说完,觉得自己今天颇像知心姐姐。

“喜欢,不悔。”然后顾凛川看向沈端言,不明白她今天怎么突然这么话多,要知道她平时跟他说话,恨不能什么话都三句说完,字越少越好,相处的时间越短越好:“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既然不曾悔过,也喜欢,那就得感谢他们,若非他们肯做磨刀石,你无法成为现在这样的人。人生不能拥有所有,得到一些,总要失去一些,如果你肯放下现在的这一切,把你用来经营权势的手段用到家中,想来也并不难于真正于他们成为一家人,只是你肯换吗?”沈端言的话外音是:既注定与家人亲近不得,那反倒不如洒脱点,犯什么文青病,看雪吹风,不知道这时代感冒也能死人么。

“那么,你为得到什么,又曾放弃过什么?”顾凛川忽然扭头看向沈端言,细雪之中,仿若一朵朱红山茶花,在雪里摇曳着芬芳,盛开得那么好。不久的曾经,还如正午的阳光一样能灼伤人,不久后的现在,又开作幽静一朵。

沈端言强笑一声,没有接下话去,她在这里不曾有过取舍,在现代怎么可能没有过,只有哪一件都难于放弃,才会有得失取舍。只笑一声,沈端言就收敛起笑,许久后才说:“我只知道,一旦放下就不要再去想,留恋被自己舍弃过的东西非常可笑。”

默默看向沈端言不笑时静若覆雪的面容,顾凛川猛地脑洞大开,脑补的内容是:她说的被她舍弃的,她不再留恋的,其实是我吧,是样的的对吧。

大哥,你想多了,自恋是种病,药不能停。

“对不住。”

沈端言看向顾凛川:毒草,你做什么事对不住我?

“没关系。”对不起,没关系,应该是正确的句式吧,这样答没错对吧。

顾凛川继续脑补:没关系是因为已经舍弃,不再留恋,所以是与非,对于错都已经没有关系。

两个脑补帝的对话,简直不能再精彩!

雪渐大,夜色渐浓,园中灯火昏黄,映在雪上仿如铺着一层金沙,闪闪动人。顾凛川经由自己的脑补,发现很多事一旦错过就不可再追,只叹口气,看着在寒风中的沈端言,忍不住伸手将身上披着的大氅又解下披在她肩头,道:“回屋去罢。”

“好。”看向小亭里还在炭火上暖着的酒,沈端言问顾凛川:“有祛寒的姜酒,雪下天寒,不如喝一杯吧。”

忽然想起句诗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沈端言难得能想到句应景的诗,颇为激动,端起顾凛川倒好的酒,一饮而尽,十分豪爽,然后因觉得味道十分好,连喝几杯。

顾凛川看着豪兴大发,最后不耐烦一杯一杯倒,抱着酒壶直接就一口喝干的沈端言,心中绝对有一万头神兽呼啸而过。直到沈端言醺醺然地觉得自己有点晕,才知道要糟,这酒度数好像挺高,这身子骨好像没有经过“酒精考验”。

“啊,酒已饮尽,回屋回屋。”说完,把酒壶轻轻放下,仿佛刚才豪气无比抱壶闷,霸气无比一口干的人不是她一样。这下算见识了,沈家人都有这天赋,不论上一刻干什么不符合他们修养气质的事,下一刻都能表现出“这事完全与我无关,肯定是别人”的若无其事。

莫明地,顾凛川感觉到有些愉悦弥漫过心头,就那轻轻一下,把整个下午的沉闷一扫而光。伸手扶住脚步有些虚浮的沈端言,顾凛川道:“慢些,看路,路滑得很。”

啊喂,顾凛川你天生自带“乌鸦嘴”技能吧,话音还没落下,就摔个大屁墩。幸好顾凛川扶着,否则这一下非摔断坐骨不可,那可是伤筋断骨一百天的要命伤。

“提醒我以后别得罪你。”沈端言道。

“为何?”不是顾凛川不明白,是沈端言喝得有些微醺后思维太跳跃。

“得罪你,你光凭这张嘴就能咒死我,而且还是立竿见影。”沈端言说完,一边走路一边缩脖子,枝头被风吹落的细雪尽往脖子里钻,冷嗖嗖的。

顾凛川又笑,这才觉得与沈端言相处时,分外轻省,总令人心生愉悦,哪怕她没好话,也没好脾气:“言言,你可有想去的地方,左右如今在家中什么事也做不得,不如与你出去走走。”

“泡温泉啊,这么大冷天的,放着温泉庄子不去泡,简直就是耍流氓。”明显又醉得深了一层,连“耍流氓”这样的字眼都不加思索蹦出来。

“那么,明日安排好,我们后天便去。喊上岳父大人一道去吧,你堂兄和萧霄他们几个也一块叫去,免得耽误他们温习功课。”最重要的是,岳父,咱们亲近亲近,私下说说您那俩亲家的麻烦事。知道您有法子应对,给小婿指条明路怎么样。

沈观潮且是不知道顾凛川正在打他的主意,要是知道,大概会冷窥一眼直接让他早死早超生。

第二天接到帖子,沈观潮就是这么想的,这么紧要的关头,顾凛川只能为王顾两家的那点破事,还能为什么。不过,帖子发过来,沈观潮当着满书房小破孩的面,还是点头答应下来。无他,萧霄他们一听就“嗷嗷”直叫唤,也不能总拘着几个小孩子在书房学习,劳逸结合才是长远之道——这几个小破孩,他还没调|教够呐。

而沈端言第二天醒来,则是看着自己的手,她紧紧抱着顾凛川一晚上没撒手。她之所以确定是她来强的,一是对自己睡觉时爱抱点东西的习惯有了解,二是对顾凛川那说一是一的脾气有了解。

她深深地为自己的节操感到忧心,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大龄**女青年伤不起呐!

好起开荤怎么破!

第四十二章 如此,卿何以报我

温泉之行最终没能成行,因为皇帝陛下在十一月中旬时急病忽然发作,在大朝之上昏倒,虽然半个时辰后就醒过来,却引起轩然大波。立储之事迫在眉睫,朝臣们却只得私底下寻思,因皇帝现在身有不适,不太适宜讨论这个话题。

从朝臣们的利益以及内心来说,他们都希望皇帝陛下能活得长一点,再长一点,比起子侄小辈,皇帝的魄力以及能力要高上不知多少。大夏自立朝以来,皇帝陛下在位这近四十年里,才真正可以说一句大治之世。强敌虽有不敢来犯,内弊虽多非不可控,党系林立却安稳并存,这一切很多人都明白,唯有今上活着,活到选出那个不弱于今上的储君来,才能平衡过渡。否则,大夏朝的四十年如一日的如日中天,就将在一夕之间如建在沙上的塔一般倒塌。

皇帝的病来得太急太险,连沈观潮这样的人都不得不开始思考,谁人将继承这看起业繁华无比,却步步惊险的大夏朝。皇帝感觉好一些后,便召沈观潮入宫,挥退旁人,与沈观潮商议的正是立储之事。

“卿乃谋国之臣,还请教我。”皇帝陛下连“朕”这个帝王自称都没用,可见如今自己也感觉事已经拖不得。与如日中天的繁盛帝国相比,他的身体正日薄夕山,每况愈下。

“陛下,此时不论臣选择谁,都非谋国之计。陛下,臣以为,您御案上的那几位王孙公子都可托付江山,却不足托付社稷,都可托付朝政,却不足托付黎庶。此时,若陛下定要听臣一言,臣所能言的谋国之计只有一条,陛下保重。”沈观潮说罢,慎重拜倒,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能与今上同生于一时。可以说,全因皇帝陛下,他才有广阔的舞台,如果不是皇帝陛下临朝,沈观潮很可能会隐于山水之中,做个名士高人就算了。

正是因为与皇帝一起从小长大,两人不但深有交情,且彼此深知对方品性、底细如何,这才有四十年如一日的君臣相得,互不相疑。

皇帝长叹一声,看向正飘着细雪的窗外,忽然又笑起来:“与卿四十六年前相见时,卿年方六岁,我也不过十三。也是这样飘雪的天,沈阁老带你来本是要给老七陪读,不想我与卿一言便相得,老七也甚是喜欢你,当时为争你做陪读,我还曾与老七比试过一场。终是我以小欺大,将你赢下,登基许多年过去后,我曾想过,那时我赢的不是你,而是天下。”

说实在的,沈观潮不是个喜欢忆往昔的人,他永远觉得明天会比今天更好,而今天也比昨天更强。不过他倒能理解皇帝,毕竟天年不假,人一旦到垂暮之年,总愿意忆往昔峥嵘岁月:“那时年小,在宫中还赖陛下照拂,家中长辈多厚宠,加之年幼时被赞神童,自是才高气傲,也是陛下宽厚,才能容下。”

“你是我赢来的,真正靠自己的能耐得到的第一份肯定,自当珍之重之。”说这些时,皇帝的笑意一点没下脸,沈观潮小时候真当得起“才高气傲”四个字。到御书房第一天,就把大大小小的皇子王孙们给震撼个够呛,连当时在御书房教导他们的大学士也直叹“不愧是千载诗书,礼乐传世的沈家子弟”。

那时起,沈观潮就是个光站在哪,都能让人自惭形秽的,这份劲儿一直到延续现在。皇帝想到笑意更浓,君臣之间,是许许多多的过往才奠定他们几十年的相知相得,并不是单单几句话能说清的,甚至有些东西,用言语都不足表达。

“陛下说这句话,是要臣肝脑涂地以报君恩呐。”沈观潮不是心里没计较,但他没有私心,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没有成算的想法,他不会宣诸于口。

“如此,卿何以报我?”皇帝打的就是这主意,沈观潮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心底没有人选呢。只怕是名单上的那几个,他谁都看不上,这才选择沉默不言。其实,皇帝也看不上,可他的子侄辈里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再远的血脉都有些不可考,万一出什么歪邪事,那可真是死后没脸见祖宗。

“臣近些日子收下几个学生,都不很着调,却难得各有优点,缺点虽明显,却掩盖不下他们各自的光华,若善加引导,将来必有能如陛下与臣者。不过,他们还小,臣亦不能断言,所以还请陛下保重,亲看着他们是否能接下大任,再作定夺。”沈观潮本来不会现在就说,不过都到这份上,他也光棍,直接说明白。这孩子我看着不错,但能不能成事,我不能确定,还得到时候调|教好了再看。

皇帝长出一口气,有人选就好,就怕连沈观潮真是谁也看不上。沈观潮这人,他看上的他才会悉心教导,耐心辅佐。太子当年本来有机会,是太子自己作死,白费他身为嫡子,又是独子的大好局面:“我自好生调养,萧霄便赖卿调|教。”

君臣之间不需要多说细节,就明白彼此要走什么样的套路,皇帝是打算明里继续考察那几个人选,暗里则将萧霄全权托付沈观潮。如此,要教的就不仅仅是学问,而是治国之策,帝王心术。其实,这对萧霄未必是福,如果不成,学过这些帝王之道的萧霄将面临的下场,只有一个,这是生死之局。

学成,则君临天下,学不成,则身死命消。

沈观潮心情颇为复杂,那几个孩子,如果真的最后要死在他们最好的年华里,就是沈观潮自认见惯生死,也不免不忍。自然势要将那几个孩子教好,否则便是生死之事,却又不能告诉他们,小孩子经这般压力,要么迎难而上,要么崩溃,要么堕落,沈观潮断不能让他们以生命去赌。

于是……

“父亲大人,您是开玩笑的,对吧!”沈端言几乎要怀疑,沈观潮是不是想弄死她,因为她占据着人家闺女的身子,亲爹看不顺眼了。

“你这般拢着他们,难道没想过这事?”沈观潮是真以为如今的闺女是个心大且野的,敢于在人人都不知道上哪下注时,她在尘埃里发现一颗闪闪亮亮大珍珠,还特地招到他面前来。

沈端言:“父亲大人,我拢着他们,纯粹是因为欣赏他们的年少阳光,心地纯粹,欢乐无忧。谁人不羡慕这样的年少美好,谁人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候,谁人不怀疑自己曾经年少的美好时光,我不过只是在他们身上欣赏自己羡慕的,回想自己曾拥有的,仅此而已。”

沈观潮:咦,好像会错意了。

“他们的大局观不是你所传授的么,他们对事物的看法不是你引导的么,眼界开阔,看事物深入,如果你不是有想法,怎么会这么做?”沈观潮未必不是在试探她有多大心,也是在看这心是用在好处还是用在坏处。

沈端言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她的美少年才不要走那样的路,那样高高在上的位置,会把阳光美少年给折腾没的:“父亲大人,我既是欣赏这样的美好,又岂能容忍以后的某一天里,这种美好从他们身上消失。父亲大人,您所想的与我所期待的恰恰相反,我期待的是他们能永远保有这样的美好,不被时光消磨,不因经历世事而蒙上尘埃。他们此时此刻的美好恰如明珠美玉,我既爱之重之,又怎么会亲手将他们抛落尘埃里。父亲大人也看到了他们身上的美好吧,只是我没想到,父亲大人能忍心亲手葬送这样的美好,把他们送到父亲大人手下,是我的过错。”

这下论到沈观潮说不出话来,从沈端言的眼神表情以及其他细微的动作神态上看,沈端言说的每一个自都发自内心,甚至她很为自己把这几个孩子引见到他门下而后悔莫及。沈观潮看向沈端言那沉沉不语的样儿,心说:我有这么毒手吗,把人送到我手下,难道我就会下毒手害死他们。

不过,沈观潮真正说不出话来的,还是沈端言那份纯粹的用心,她是真的希望那几个孩子永远既保有现在的清澈与灿烂,又不被时代所淘汰。她所做的,大概就像是洗炼玉石的溪流,一日一日水磨工夫,盼着他们慢慢沉淀出如玉的温润,又像是将细石深藏蚌中,期待破壳而出那一日,他们能散发出让世人欣赏的圆融光泽。

好像……真是他给破坏掉了这桩事,沈观潮沉默半晌后,道:“事已至此,我拼力而为,必使他们都能有所成。”

“关键是先把命保住好吧。”沈端言真是吐槽都不知道该怎么吐了,不过沈观潮的教导她还是信的,只是要让那么几个美少年投身政治权谋,她真的很不舍得。

世间最能消磨美好的就是这看起来很美的权利中心,她几乎可以预见,美少年进去,城府阴深的老狐狸出来,这真的……十分不美好,可是怎么破啊!

第四十三章 少年,天下就交给你们了

如果沈端言能不多加思索,可能她会把这件事直接告诉少年们,至少死个明白是吧。可多想想这事就不能这么办,压力太大,那几个连自个儿家族都不很能承担的少年,转眼就拍肩说“少年,天下就交给你们了”,万一少年随不起就这么塌下去,那可真是罪过。

上天将美少年投放到这世间,是为让世人心悦赏慕,而不是毁他们,尤其是眼里正看着他们的美好,却要亲手去毁掉,这样的事沈端言是下不去手的。

于是,沈端言送走沈观潮后,揪着头发直犯愁,这事可怎么是好。说也不能说,不说吧那几个少年真的是不会用心去学的,哪怕是旁边有沈兆麟,上边有沈观潮,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将来的处境。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的处境就会像他们以为的未来那样走下去,做王孙公子,不需要承担太大责任,只要不为非作歹,谋反叛国,他们的人生都会有如预期的安稳富贵。

可,现在的问题是,皇帝那个老头儿非要把这么大个事压下来,还有沈观潮在旁边费劲吧啦地吆喝,这事怎么能不麻烦。

黄昏时,顾凛川过来吃饭,沈端言好几次话到嘴边上,却又和着汤汤水水压回去。顾凛川这么个投机倒把的,如果知道是萧霄,指不定怎么干呢。可不说吧,眼下好像又只有顾凛川适合谈谈这事,也八成能在合适的主意。思来想去,两样都有利弊,决定几个少年生死的事,沈端言再怎么也不能轻下决断。

这顿饭吃得可真挠心,不仅是沈端言挠心,顾凛川也挠心肝,那副“我有话想说,但这话又不能和你说,可是我又找不到人说”的表情,被沈端言演得活灵活现。一会儿端起碗来,一会儿放下看着他一眼,一会儿又端起碗喝汤,一会又放下沉思,简直就不用她开口,顾凛川都能看出来,那分明就是“你问我吧,你问我我也好开口一些”。

搁下碗筷净手抹脸,顾凛川才看向沈端言,碗里的饭跟没动似的,饭菜也已凉得茶不多。干脆让人把饭菜撤下去,回头再上宵夜来,沈端言手里的碗被端走,还在那犯傻,一脸“我还没吃完呢,你干嘛把我饭端走”的诘问。弄得丫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还是黄茶上来把她面前的饭菜撤个一干二净:“太太既不想吃,那便待想吃时再上。”

沈端言难道露出小媳妇似的“委屈”的表情,双眼赤溜溜地看向桌上那葱烧蹄花,弱声弱气地低声嘀咕:“别呀,我还没尝一口呢,浪费肉是罪过啊罪过。”

坐在她旁边的顾凛川忍不住笑得喷出半口茶水来,幸好动作快,拿帕子遮住,才没喷沈端言一脑袋:“该吃饭的时候不吃,现下都凉透了,还怎么吃,回头宵夜再上一盘,多大点事。”

他一出声,沈端言就眼也不眨地看向他,还是那副“问我,快问我,快点”的表情。顾凛川压根不搭理,只端着茶抿一小口,待嘴里满是茶香时,才慢慢悠悠地开口说:“是为萧霄他们几个吧?”

“你可真能掐会算,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沈端言就知道这死毒草什么也看在眼里,盘算在心里,可就是不动声色,紧等着看她的窘迫样儿,真是毒草啊!

那些梦,天天有,夜夜有,来来去去,顾凛川要是没看出什么来,那才真叫见鬼。再根据今天沈观潮去过宫里又来过醒园与沈端言谈话,再看沈端言这欲言又止,想开口又觉得不能说的样,两相一印证,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他能成。”

“他能成”这句话一落下,沈端言就怔愣地看着顾凛川,眉峰却紧紧皱起,轻声道:“你就是为这个才接近萧霄的,你难道早就知道……不对,你又不是真的能掐会算,再说,就我爹现在,对萧霄也最多有个六成把握。皇帝陛下那里也没有抱太高期待,不过是当个备选,若旁人能成,断断不能选萧霄的,他还太小,谁知道皇帝陛下还能不能等到他学成那天。爹说,国赖长君,选个小孩子是不……”

说到这里话又停下,沈端言在思索着什么,顾凛川则看着沈端言在想事,也不打断她,只等她又抬起头来时,才道:“是,我确定。”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她刚想抬起头来问“你难道知道皇帝陛下还能活很多年”,顾凛川就直接给了她答案,不过这样的话另一个问题就出来了:“太医都不能确定呢,你凭什么确定,不成你的医术比太医还高?”

却见顾凛川摇头含笑,端起茶来喝一口,那样子别提多高人,别提多稳坐钓鱼台,别提多“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不告诉你”,真让人憋气。

“别想太多,从前怎么与他来往,日后还怎么与他来往。且信我,那孩子,一般事压不倒他,一个人的学问人品能后天教养,但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如果压倒了,梦境里自然就不会是他,所以他不但没被压倒,反而登高一呼便成最后赢家。

能成不能成,固然是沈端言所关心的,但在保住性命的基础上,她更关心的是,少年们是否还能永远像现在这么美好。得天下与永如此刻美好,对沈端言来说,一样重要:“我只是不愿意他们因受太多波折起伏,最后成为跟你,跟我父亲,跟皇帝陛下,以及朝中多半大臣那样的人。工于心计,城府阴深,说句话做个动作都充满暗示。”

“嗯?”顾凛川这句“嗯”像是诘问,又像是疑问,话外音大概是:你居然这样看我?难道我真是这样?

“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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