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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石]琢玉点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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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着,右手随意放在一块有百余公斤的大块头上,忽然间,脑海中闪现出如汪洋冰河一般的景象,让苏青荷精神一震。
  冰种的飘绿翡翠!这么大块头毛料下翡翠竟然占了一大半,老种水头足钢味浓,上面零星缀着几点绿,那绿也是喜人的艳水绿,不含邪色,就像清澈见底的河流中飘着几片嫩绿的叶子,实在是漂亮极了。
  苏青荷收回手,仔细打量起这毛料的表面,很寻常的黄沙皮,没有莽带没有松花,就像歪脖子松树下一块供行人们休憩的歇脚石,荒郊野外随处可见这样的破山石。
  件头在店里算是大的一类,表现比旁边的两块石料都差了许多,苏青荷心里明白,若不是有异能,她绝不会看这石头一眼。
  这便是赌石吸引人的魅力之处,哪怕是钻营几十年的老玩家,也抵不过这运气二字。而那看不见摸不着、被人们趋之若鹜祈求上天施舍的气运,在苏青荷曼若青葱的十指下,已是空物。
  苏青荷想过去找傅同祯询问这石料的价钱,忽闻解石机旁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嘘声。
  苏青荷走近,只见那被切成两半的毛料里是满满的翠,应该是糯化种,只不过那翡翠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黑藓,乍一看,密密麻麻的,直叫人心里发颤。
  “这么好的料子,可惜了…”
  围观的人们都在说着同一句话,韩修白的眼神有些发沉,盯着那片黑藓,默然无语。
  他有预料到可能会出现黑藓,但没想到数量会那么多,像是无数只黑蚂蚁,将整块翡翠都啃食吞没,连扣个戒面都费劲,诚然是一块垮了的废料。
  “真叫你说中了,这黑雾一吃到底,是我看走眼了…”韩修白见苏青荷走过来,有些勉强地笑。
  “这黑乌沙十赌九垮,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万事开头难,好料子还在后头。”苏青荷温声道,古意古韵和殷守也都纷纷出声劝解,韩修白到底是个要面子的,扬扬眉,又恢复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作态:
  “一个个都瞧我做什么?本公子八十两银子输不起?你们都有看中的了没?看不中就去下一家,别耽误时间!”
  苏青荷刚想开口问傅掌柜那黄沙皮的价钱,只见韩修白陡然失了气魄,定在原地,嗓音带着惊喜:“映岚?”
  苏青荷偏过头,只见一个身穿烟罗水纹长裙的女子袅袅踏门而入,身姿绰约,走路的姿势极为端庄,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被丈量过,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而有规律的起伏摆动,让人遐想翩翩。
  女子五官柔婉,但嘴角那抹似是而非的笑容,以及那身冰蓝色长裙,衬出几分雪巅岭花的清冷气质,身上的环佩叮咚作响,苏青荷无意间瞧见她腰间挂着的一物,乃是她相出的那件镂雕翡翠香囊。
  苏青荷对这女子的身份有了大概的猜测,应是韩修白正在追求的姑娘。
  然而,让苏青荷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除了韩修白,同行的其他人仿若对款款而来的女子并不热情,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氛围。
  古意转过身,当做没看见,继续挑石料,古韵冷冷地哼了一声,也未再去看她,殷守依旧挂着招牌式的微笑,见那女子走近,眼中闪过不明的光亮,笑意加深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添彩头

  娉婷走来的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位头戴冠玉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棱角分明,古铜色的皮肤,衬得英气勃勃。
  韩修白看向那男子的目光闪动,乍见云映岚而腾起的小火苗像被冷水浇得一干二净,嘴角含着客气的笑,拱手道:“薛兄。”
  年轻男子笑着回礼,笑容同样意味深长。
  在场的人似乎都认识,唯有苏青荷孑然站在一旁,古韵注意到,于是附耳过来轻声解释:“那女子是京城大理寺少卿之女,云映岚,那黑煤炭是青州薛家公子,薛琏。”
  薛琏似乎听见了古韵的低语,偏过头来,爽朗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古韵无比嫌弃地翻了个大白眼,走到古意身边,帮着挑石头去了。
  像苏青荷这般两耳不闻八卦事的,也听说过青州薛家的名头。薛家家主薛定山是赌石界的传奇人物,其眼光的狠辣独到在界内无人不知,自他掌家以来,把原本没落的薛家打理得蒸蒸日上,如今在赌石界有着不可撼动的泰山地位。
  在赌石界摸打滚爬几十年,还依旧屹立不倒的人,已足够让人尊敬了,据说薛定山还是这次大会斗石环节的评委,应该是无数人想要搭关系、正炙手可热的人物,怎么他儿子这么不受人待见呢?
  “修白,这位是……”
  云映岚俨然注意到面生的苏青荷,齐胸的棉料襦裙,随意拢起的发髻,没有佩戴任何钗环,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接触到他们这个阶层的人,语气不由得带着一层疏离和居高临下。
  “她是上次我提起过的相玉师。”
  “哦,原来是苏姑娘。”云映岚轻点了点头,依旧保持着不咸不淡地疏离。
  苏青荷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云映岚腰间的翡翠香囊上了,心道翡翠配美人果然不错,尤其是香囊钗环这些饰品,只有在佩戴时才发挥出其全部的魅力。耀眼的黄翡点缀着着冰蓝的千水裙裾,是一道出其不意的点睛之笔,让她整个人都灵动了三分。
  心下想着,嘴里也就说了出来:“这翠香囊果然很配云姑娘,这也不枉费韩公子的一番心意了。”
  没想到她这话音一落,几人间的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
  云映岚有些慌乱地去看薛琏的脸色,薛琏微抿着唇,刚毅的下巴像一道紧绷的弧线,古意和古韵露出了“原来是此”的表情。
  云映岚看着苏青荷眼中闪过一丝羞恼,余光瞟见薛琏若有所思的神情,咬牙取下腰间坠着的翠香囊,递给韩修白。
  “原来这香囊是韩公子送的啊,送来这物的下人只道是故人相送,我看着稀奇,便留下了。如今物归原主,省得遭人非议。”
  韩修白愣了半天,有些不可置信,他明明记得在香囊里塞了纸条的啊,她若开盒放香料进去,怎么会没发现?
  最后那句明显欲撇清关系的话,像是冰锥一般刺耳,韩修白嘴边凝出一抹苦笑,低声道:“是我欠考虑,映岚…云姑娘,别放在心上。”
  云映岚没回应,转过身,只深深地瞥了苏青荷一眼。
  苏青荷见状也懵了,云映岚不知是韩修白送的香囊?不对啊,看云映岚的表情倒像是早就知道,莫非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收下香囊?
  苏青荷默默扶额,回想起方才云映岚恼恨的眼神,得了,她这一张嘴啊,好心办坏事,这刚一见面就把人给得罪上了…
  古韵不知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用肘部轻碰了碰苏青荷,眨眼道:“原来那翠香囊是你相的啊,改日给我也相一件呗,”稍顿了顿,语气又添了一分幸灾乐祸,“好久没见云映岚这么吃瘪过了,昨日就见她戴着那香囊招摇过市,问她从哪儿得来,她俱是闭口不谈,没想到又是那缺心眼的韩二少送的…”
  云映岚见古韵眉飞色舞地同苏青荷咬耳朵,面色更寒了几分,相玉师是个什么身份?说到底不过是个靠手艺吃饭的贱民,给几分颜面就想顺杆爬,看样子古家丫头和她是沆瀣一气,专门拆她的台?
  这时,隔壁玉石店的崔掌柜跨门而入,扯嗓门喊道:“傅老板,可否借你们店里的解石机一用?我那店里人实在是多,这两位祖宗等不及,真是麻烦了…”
  都是街坊邻居,当着客人面,傅同祯不好出言拒绝,于是佯装大度地摆摆手:“都是邻里街坊,什么麻不麻烦的,直接把料子抬进来罢。”
  两个打着赤膊的壮汉抬着一块足有四百多斤的毛料进来,直接架在了解石机上,众人都围上前去看。
  表皮粗糙,呈灰白色,像起皱了一般,因此被称作老象皮,这种石料看似无沙,摸着糙手,多有冰种、玻璃种翡翠产出。
  在石料的上方开了巴掌心大的窗口,露出喜人的翠肉,肉质细腻,阳光下看那水头及透明度,是冰种无疑,且达到了高冰的范畴。
  只不过那翠肉上爬了一层绺纹,没有大的裂,仅是小小的白色绺纹,像是罩了一层蛛网。
  从一开始就置身事外,抱胸看戏的殷守,此时突然开口问:“不知这块石料,薛兄多少入得手?”
  “这石料是我和云姑娘合买的,三千五百两。”薛琏语气淡淡,仿若几千两银子在他口中不值一提。
  壮汉抬着石料进门,引来了不少好事者围观,其中也不乏认识薛琏的,纷纷抻出大拇指,自愧不如地赞道:“薛公子真有魄力啊!”
  赌石的赌点无外乎赌种水、赌色、赌绺裂等几个方面,赌种水颜色,如果赌输了也未必血本无归。但若赌输绺裂,即便有色有种,其价格也会一路下跌甚至不名一文,所以赌绺裂是赌石最致命的一个环节。
  明料和全赌料的价格完全不在一个水平面上,尤其是这么通透的冰种,虽上面有绺裂让价格打了折扣,但如今市面上一个高冰等级的镯子足可卖到上百两银子,若那绺裂没吃进里面去,按那毛料的体积,利润翻十倍都不止了,也难怪他二人会动心。
  苏青荷虽有异能傍身,但前世在赌石界混迹了十几年,也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赌石法则,其中就有一条:宁赌色不赌裂,宁赌大裂不赌小绺。
  那些白色的小绺虽不起眼,但是会吃人的。
  苏青荷暗自摇了摇头,欲提步走开,云映岚见此,盈盈一笑,带着稍纵即逝的不屑:“苏姑娘莫非看不中这块料?”
  “云姑娘和薛公子见识卓人,青荷才初涉赌石不久,怎敢妄自非议。”苏青荷安之若素地解释。
  云映岚感觉像打在了棉花上,软塌塌地甚是无趣,于是不再搭理,转过身来看师傅解石。
  脚踏板带动木轴发出嘎吱的声响,配着金刚砂摩挲毛料外壳的细碎声,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解石机架上那块价值千两的毛料上面。
  苏青荷默默走到傅掌柜身旁,开口询问之前看上的那块黄沙皮的价钱。
  琳琅轩被点翠楼偷师翡翠花插的事,傅同祯略有耳闻,但不知韩修白和苏青荷的关系竟这样好了,竟结伴同行挑石,摸不清他二人的关系,傅同祯对苏青荷的语气还算平和:“一百两。”
  苏青荷挑了挑眉,伸出五个手指:“五十。”
  傅同祯瞪眼,连两撇花白了的小胡子都翘了起来,正欲开口讥讽,站在傅同祯的右手边的韩修白,循声望了过来:“你要买石料?”
  苏青荷点点头,那块黄沙皮虽说个头大,有一百多斤,但其表现实在是差,五十两银子一点也不亏,且这已经是她的所有家当了。
  傅同祯忍了忍,道:“七十,不能再低了!”
  苏青荷仍眯眼晃了晃五根手指。
  傅同祯回头又看了眼那块黄沙皮,像是进货时走石商送的几块搭头,放在店里也是占用空间,不如卖给这个不识货的,于是甩出两个字:“掏钱!”
  苏青荷连忙把五十两银票递给他,傅同祯接过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小厮麻利地去把那块黄沙皮搬了过来。
  韩修白蹲下身来,翻看了两眼,皱眉道:“怎么挑了这么一块,九成九是块芋头梗。苏青荷你可比我还阔啊,花五十两买块垮石解着玩?”
  苏青荷嘴角抽了抽:“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我也是觉着会出绿,才买下的。”
  解石前最忌讳说“垮”这个字,换成别人只怕早翻脸了,苏青荷早已知结果,对此倒不在意。
  古意、古韵、殷守皆围过来看这块黄沙皮,结论出奇地一致:她一定是脑子进水了,花五十两买这么一件玩意。
  云映岚那边解石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那块石料个头大,估计还得解上一刻钟才能见分晓,云映岚、薛琏见苏青荷几人聚在一块,也好奇地走了过来,在看到她脚边的黄沙皮时,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见苏青荷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云映岚掩唇轻笑:“苏姑娘好像对自己的石料很有信心?”
  不等苏青荷回答,只听她继续道:“今日能一起解石也算缘分,我们添个彩头如何?”                        


  ☆、美人沟

  添彩头,是指在解石前朋友之间的小赌注,多数是赌会不会出绿、什么水种等,若赢了,主人自是喜上加喜,所以又叫彩头。
  “赌什么?”苏青荷问。
  云映岚眼波流转,盈盈一笑:“就赌解出来的翡翠价值,如何?”
  这种赌法也不少见,但是细细一品,却十分微妙。
  苏青荷的黄沙皮还不足那块老象皮的三分之一大,这概率便少了三分之二,且那老象皮又是开了窗的明料,这概率无形间更是不知拉高了多少倍。
  价值五十两和三千五百两毛料的比拼,结果似乎显而易见,哪怕两块都切垮了,单是老象皮表面露出的那块翠肉,也足够赢彩头了。
  围观的众人都是赌石爱好者,各个心知肚明,一时间窃语纷纷。
  “你赢了我添一千两的彩头,我若赢了,你只消出一百两,权当摆了桌宴请我们几人喝茶了,这样可好?”
  云映岚略微拔高却依旧婉转的嗓音,成功地盖过了众人的私语,短暂的宁静后,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叹服:“云姑娘真是厚道…”、“这样便公平了…”
  苏青荷在一旁默默无语,用彩头数额的大小来弥补输赢的概率,这概念偷换得也太没水准了吧?
  哪怕彩头加到一万两,她输一百两的概率还是那么大啊。
  似乎唯有殷守看破了云映岚使的小花样,闷闷地发出一声低笑。苏青荷瞥了后者一眼,后者丝毫笑意不减,十足十的看好戏的姿态,眼神清亮。
  云映岚见她迟迟不语,眼神有些受伤:“苏姑娘不愿?是映岚唐突了…原想给众人助助兴,没想到却损了大家伙的兴致,既然苏姑娘不愿,我便给自己加个彩头,若切涨了,出一百两银子请诸位吃酒……”
  苏青荷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截住了她越说越离谱的话头。
  “既然要添彩头,那自然得要公平,都做一千两吧。”
  话音一落,古韵当下就扯住了她的袖子,有些着急地数落道:“说什么胡话,你拿得出一千两?何至于跟她赌一时之气…”
  古意殷守皆诧异地看过来,亦是一副想要劝说、欲言又止的神色。
  韩修白怔住了,苏青荷是什么境遇,他最清楚不过,要是有一千两的家底,她何至于带着幼弟借住在琳琅轩的后院里,费劲心力相出那件翠香囊,也仅仅是为了他那五十两的赏钱。
  “映岚……”韩修白刚唤出云映岚的名,而后者一个噤声的眼神,就让他预备劝说的话全数咽了回去。
  云映岚唇边勾起笑意,好像怕她反悔似的,极快地应了一声“好”。
  解玉砂附在飞速转动的钢盘刃上,老象皮料渐渐被磨开了一条缝,众人又重新围至解石机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不足小拇指粗的切口。
  “滋啦—滋啦—”
  细小的裂口慢慢被打开,云映岚的心里当下就咯噔一声,一个她最不愿意承认的可怕猜想化为了现实,活生生地摆在她面前。
  “不可能……这翡翠是老种水,绺裂不可能吃进去那么多!”
  云映岚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那钢盘每往里切进一分,就像切进了她的皮肉里,她的脸色就青白一分。
  韩修白在一旁心疼地安慰她道:“别灰心,看样子这料应该能做一条手环…”
  一盏茶后。
  “没关系,还能打一对贵妃扁镯…”韩修白安慰的声音渐渐变小。
  又是一盏茶过去。
  “咳……至少能做几只花牌…”说完韩修白轻咳了两声,自己都觉着尴尬,垂眸担忧地望着云映岚。
  解石机上的翡翠被完全切成了两半,高冰翡翠伴着纵横交错的绺裂一通到底,像是两面被碎了的翡翠镜子,似乎被风一吹,就要裂成指甲大小的碎片,那些绺裂如同顽强的杂草,拼命地钻挤进翡翠里,且毫无规律,有深有浅,成功地将一块完美的高冰翡翠化为了一块毫无用处的废石。
  摆件镯子是不用想了,顶多能抠出来三四块花牌料,能挽回几十两银子。
  云映岚彻底失了血色,一张杏脸灰白如土。
  她爹是文人清流,名望有余,家底不足。当今圣上性节俭,早些年简化官制,首先便拿京官开刀,她爹好歹是四品的官员,一年的俸禄才区区八十两银子,在这样的高压下,再清的清流也被迫合污成了浊流。
  她远远没有其外表表现出来的那般光鲜,她此番前来就只有一个明确的目的:捞钱,而万万没想到,赌石界泰山北斗薛定山的儿子居然也会看走眼,拉上她的一千二百多两银子通通打了水漂。
  云映岚忍住不去看薛琏,她怕控制不住她眼神中的怨怼愤恨,手中攥着的绢帕被揉捏得不成样,转身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韩修白,一双秋水翦瞳瞬间蒙上一层水雾,几欲掉下泪来。
  薛琏倒还好,紧紧盯着那块垮了的石料,面上不辨喜怒,似是在极力维持着体面的风度,也或许是他肤色太深,变了脸色也看不出来。
  古韵对云映岚泫然欲泣的模样有些不屑一顾:“呵,你看着吧,会有缺心眼的上赶着替那位大小姐擦屁股还账的。”
  果然,韩修白上前一步,伸出右臂想要把云映岚揽进怀中,但碍于众目睽睽,他抬到半空中的手又僵硬地缩了回来,改为抚拍她的肩头:“映岚,没事的,所有的难处,我会替你解决。”
  这次云映岚倒没再怕招人非议了,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像从空中旋下的羽毛般无助轻柔:“修白…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赌垮是很正常的事,哪能次次都擦涨呢,你没看到我方才还赌垮一块呢。”韩修白指了指墙角那几块黑藓垮石,语气委屈无奈,成功地让靠在肩上的人破涕为笑。
  薛琏站在一旁对他二人的互动无动于衷,苏青荷倒有些猜不透这三人的关系了。一开始,苏青荷以为云映岚和薛琏是一对璧人,韩修白是单方面的相思,还懊恼自己说错话,但现在看来,她和薛琏倒像是刚刚建立起来的生意伙伴的关系?
  跟韩修白既不明确拒绝又不肯承认,在苏青荷无意间道出翠香囊的缘由捅破了窗户纸后,她表现得十分抗拒,却在赌垮了一大笔银两后,又向韩修白抛出了橄榄枝…
  这样一拒一迎,将男人玩转于鼓掌之间的本事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青荷犹豫是不是该用朋友的身份去提点下韩修白,免得其失脚栽倒在美人沟里。
  但见古韵古意这对与韩修白有十几年交情的兄妹,皆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苏青荷决定还是不趟这浑水了。
  这玉石一条街里几乎每一秒都有一块石料切垮,毕竟不是自己的钱打水漂,围观的众人们不痛不痒地唏嘘几句,过后又把目光集中在了苏青荷那块其貌不扬的黄沙皮上。
  解石师傅抹着脑门的汗,有些不耐地问:“还切不切?”
  “切。”苏青荷应了一声。
  古意和殷守帮忙把毛料搬到了解石机上,解石师傅细看了两眼,便咋舌摇头。苏青荷走上前,在毛料右边三分之一处比划了一下道:“从这切吧。”
  “得嘞,您说切哪儿就切哪儿。”解石师傅漫不经心地应了,将钢刃对准苏青荷比划的那条线,开始踩动踏板。
  从三千五百两的降级成了五十两的毛料,围观的众人有些兴致缺缺,有些人甚至已经等得不耐烦而离开。
  这块半点莽松都没有的愣头青真能切出翡翠来?
  而让众人们摇摆不定的是,苏青荷从始至终气定神闲的神色,以及方才她一口应下的一千两赌注。
  解玉砂从玉石表面缓缓流下,被割开的细线逐渐加深,像是有淡淡的光华从那切口中溢出。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石料彻底被切成了两半。
  众人的视线全聚焦在石料露出的切面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冰青花

  “切涨了!”
  “居然还是上好的冰种!”
  “这毛料竟能切出此等翡翠来,这姑娘真是走了天大的好气运…”
  短暂的宁静后,众人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艳羡之声。 
  一半切面是白花花的垮石,另一半切面则是满满当当的冰种飘花翡翠,宛如一泓被盛在白玉瓢里的春水,清清透透。在这大暑天,光看上那么一眼,便觉得通体舒泰,清新怡人。
  随着众人的沸腾,不少路过的行人穿过堂屋,争相伸长脖子去看那解出的翡翠。作为掌柜的傅同祯心里很复杂,店里切涨了翡翠是好事,但怎么偏偏是这个苏青荷呢。
  眼见不断有人循声走近店面,实是个招揽生意的大好时机,也顾不得啥面子了,傅同祯舍去老脸,大声吆喝着:“出绿了!都来看一看啊!五十两的毛料切出了冰种青花!”
  比傅掌柜心里还要复杂的就数云映岚了,瞪圆了杏眼,满是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扇切面,水种竟不亚于她那块老象皮的质地,更让她胸口发闷得是,那片翡翠一片光滑秀色,别说绺裂了,连一丝夹棉也无。
  接近响午,阳光懒懒地挥洒下来,在翡翠光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晕,云映岚只觉双眼都被灼得滚热,眼底那片水雾瞬间被蒸发的干干净净。
  看着苏青荷被一群人围着恭贺道喜,云映岚只觉一股火气堵在胸口处,嫉恨、不甘、懊悔各种情绪纷沓而至。
  “姑娘,你这料子卖不卖?”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挤到苏青荷身边站着,一语道出了在场不少人的心声。
  这么通透折光的翡翠面下不可能只有浅浅一层,中年男子许是看苏青荷不识货,抱着想要捡漏的心理就此一问。
  苏青荷只是笑了笑,对解石师傅说:“接着切吧。”
  解石师傅的手有些激动地发抖,人人皆有爱美之心,每天从他手中解出的垮石不计其数,像体积如此大而完整的冰种飘绿翡翠,一年能碰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随着苏青荷话音落下,解石师傅舀起一勺解玉砂浇下,调整钢刃角度,沿着毛料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像对待珍宝一样贴着皮壳边,一点点地往里切,动作明显比方才谨慎了许多。
  不消一刻,在解石师傅熟练的刀工下,一块上百斤的冰种飘绿翡翠被完完整整地解了出来。
  整块翡翠呈上轻下重的三角型,单是摆在解石机前的桌架上,苏青荷脑海中便浮现出它做出成品后的画面。
  这要做成观音坐莲的摆件,那是何等的圣洁庄严而又浑然天成,中央偏左的那抹翠绿,正好可雕成观音手中的杨柳枝,整个翡翠澄净空透的质感,都与观音大士衣袂飘飏,临空欲仙的形象分外契合。
  然而,周遭鼎沸的人声忽然让苏青荷清醒了,好笑地摇了摇脑袋,她这个浑身就剩下几两碎银的无业游民,还想着相玉呢,眼下把这块翡翠卖了,在兖州城换得一处容身之所才是硬道理。
  还未等苏青荷开口,原先那位中年男子又出声了:“姑娘可真是有眼光。这料子有百来斤,我出八千两银子。”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只听殷守轻笑一声:“这位兄台,你这价给得可真不厚道,”转头看向苏青荷,“我出一万两。”
  古意诧异地偏头望他,有些不满道:“你抢我生意做什么?”
  苏青荷也分外纳闷,殷守家里不是做布料和瓷器的皇商么,买她这翡翠做什么,难不成自己回去雕着玩?这爱好也忒奢侈点了吧……
  殷守显得很无辜,摊手道:“我近日准备在京都开一家玉石店,正是缺货源的时候,如今翡翠行业形势大好,只许你家挖矿,不许我家开店了?”
  古意被噎了一下,怎么到他嘴里自己就成了挖矿的了?还说得这么一本正经,想反驳都无处下口。他家确实有两处矿点,但好的翡翠料永远是供不应求,且人力也有限,每月矿点产出的翡翠远远供不上他家在梁州各地数十家玉石店的消耗。
  “我出一万五千两!”一位身穿华服锦袍的年轻公子哥接着喊价。
  “两万两。”殷守抖开手中折扇。
  “我出两万三千两!”中年男子咬牙跟进。
  “三万两。”
  殷守抬起扇子缓缓扇了两下,等了半天发现没人吱声,中年男子拂袖而去,于是转身对苏青荷和傅同祯道:“银货两讫?”
  苏青荷点点头,殷守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数了三十张面额一千的递给了她,然后对傅同祯说:“料子先放在这儿,过后我会差人来取。”
  傅同祯当然应允,将原本应给苏青荷的木牌给了殷守,作为到时候取货的凭证。
  殷守不用担心傅同祯会卷走翡翠不认账,这木牌便是为了斗石大会专门制作的编号标识的木牌,在兖州城官府衙门都有详细记录,除非傅同祯带着老婆孩子,远走到渺无人烟的穷乡僻壤,躲在山上一辈子做山顶洞人。
  苏青荷握着那一小叠轻薄轻薄的银票,瞬间有一种从农民工跻身千万富豪的即视感,心里的那块摇摇晃晃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转过身,对从切出绿开始就一直在装哑的云映岚笑眯眯地说道:“云姑娘,彩头呢?”
  云映岚咬咬唇,顶着众人四处聚集而来的目光,继续装聋作哑。
  到底还是韩修白地站了出来,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苏青荷:“这彩头我替映岚添了,清荷,恭喜你。”
  最后一句话,苏青荷听得出来,是真诚实意地道喜。于是,她没有伸手去接,报之淡淡一笑:“既然韩少都那么说了,这彩头便作罢,云姑娘,你便还按你原来的说法,你做东请大家伙几个吃酒喝茶吧。”
  这无疑是卖韩修白一个人情,一千两和面子相比,显然是后者对于他来说更重要,以己度人,苏青荷给了云映岚台阶下,这比收了一千两银子更让韩修白感激。
  一千两银子和韩二少的人情,在兖州城,显然也是后者更值钱,苏青荷乐得当个和事佬。
  就在苏青荷准备离开时,云映岚不知又触到了哪儿根弦,突然叫住她:“苏姑娘,不知后日的斗石环节你可参加?”
  苏青荷摇摇头。
  “那还真是可惜了,以你的眼力,说不定可拔得头筹,赢得那十万两的赏钱呢。”
  苏青荷明显能听出她话里的激将,但听到“十万两”赏钱时,心思还是微微一动。
  云映岚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柔柔地轻笑:“不过像方才那块冰种料子也就顶多入围而已,”眼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神色,语气像是对有许多年交情的旧友说话,柔婉得不可思议,“我在斗石擂台上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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