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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验尸格目录-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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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过往,她小心捧在手心,不让任何人知道,就像一份特别的隐私,故事里只有她和他,甜蜜又苦涩。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做着别人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肩上扛了很多重担,却同谁都不说,是个有些一根筋,又爽朗如风,巍巍如山的男人。”
“他叫景言。”
说出这两个字时,玲珑话音有些哽咽,眸底泪意更甚。
宋采唐给对方一段调整情绪的时间,方才轻声问:“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开始不知道,后来——”玲珑笑了,似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后来他也没说,是我自己猜到的。”
宋采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玲珑垂眸,双手束在小腹前,坐姿端庄优雅,提起景言,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救过我的命——不只一次。”
“我本姓令,名瑶,十八年前,北青山匪首为患,官兵前来剿灭,而我当时被匪窝掳走了。”
赵挚的信息没有错,他们的猜测也正确,玲珑姓令,就是当年专门研究水银制法的匠人令敏方的女儿。令敏方家几代单传,到这一辈只生了一个女儿,不想技艺失传,对外就说是个儿子,令瑶也一直女扮男装,跟着父亲学艺。
但她生的好看,哪怕黄泥抹脸,也难掩丽色,十八年前,她十二岁,正是嫩柳抽条,杏蕊初绽,不小心洗了把脸,倒霉的被匪人看到,被掳了去。
她父亲空有一身匠人技艺,无奈人性子闷,路子不宽,也不认识什么人,冲动之下,自己跑过去讲理,一同被扣下了。
之后就是北青山剿匪,危险连连,令瑶没死,父亲却遭遇横祸,去世了。
令瑶身份不高,运气也不好,不像当时的谷氏,得救之后回了家,也不像甘四娘,被曾德庸看上,好歹能有平静些的生活,生存无虞,她跳出这个火坑,去了另一个火坑。
她被一个坏人趁机制住转移,卖了。
别人发了财,她却进了青楼。
她不可能愿意,拼死不从,但青楼老鸨也不是吃素的,手段厉害的紧,她被折磨的面目全非,想活着,就不能不从。她开始虚于委蛇,表面学习,适应,一切做的很好,实则心里仍然没有放弃出逃计划
但她聪明,老鸨也不蠢,尤其老鸨在这环境里,见过类似多少这样的事?
再美,再有潜力,驯不服,就只有一个作用——杀鸡儆猴。
这个时候,令瑶被景言救下。
这是第一次。
景言很忙,救人完全出自好心,并没有其它意思,离开的很快。令瑶就算心中感动,也没别的办法留人。
她运气非常不好,这个世道对女孩子也不友好,尤其单身无亲,长的又漂亮的女孩子。她再聪明,再能想办法,还是逃不过男人的强横野蛮,平静不到一年,她再一次,遇到了麻烦,为了救一个帮过她的人,再一次,遇到了生命危险。
关键时刻,又是景言出现,救了她。
“两次相遇,他都没有露脸,一直以巾覆面。我从幼时扮成男孩,到之后经历的种种,从不觉得男人有什么好,可他,不一样。他并不知道我心所想,甚至不记得之前救过我,可见类似之事,他做过多少。”
玲珑笑道:“这一次我比较惨,身上都是伤,离不了人照顾,他问我家人朋友,我就说没有我赌他心软,会帮我。果然,他一身疏冷刚硬,心里其实十分柔软,就留下来照顾我”
“他话不多,也从不与我靠近太多,从不逾矩,但每一件事,都办的很体贴,很暖心。我见过他跟旁边的小孩子说话,笑的特别暖,声音特别宠,我便知道,他的冷硬,是装出来的,他只是不想和人牵扯太深。他虽帮了我,却也早有决定,事毕即离,不再有瓜葛。”
“我怎会愿意?我眷恋这一份温暖,想要握住。但他太警惕,相处日短,我连他的名字都问不出,又何谈以后?他还是走了,我拦不住”
玲珑眼神落寞了一瞬,又亮了:“可人生际遇,谁说的准?我当时发了誓,若日后无缘,这段我就逼自己忘了,不要再想,若是有缘我死也要拽住,不要再放手!”
再一次,她又遇到了险事,又遇到了景言。
“我这辈子,没多少太执着,太想要的东西,既是上天安排,我就却之不恭了。”玲珑眸底有笑,“我已察觉到,这个男人很警惕,很谨慎,身上有很多秘密,想要扯上关系,就得放聪明点,一点一点来。”
“我总结了几次见面的情形,当时身边周围发生的事,小心打听他都在哪里出现过,一点点收集分析,他在做什么,敏感什么,警惕什么我猜的可能不一定对,但他的圈子里,接近的人里,有几个很特殊。所以就算他突然消失,我找不着,也没关系,我只要往这个圈子里扎,就一定能等到他。”
想起当初的事,玲珑仍然有几分后怕,她死死拽住那一点点可能性,生怕错过,以后再也来不及,飞蛾扑火般作死去撞
还有他来了。
“他仍然不愿意和我接触太多,我便想尽一切方法,软的无果,便威胁他,用所有自己查到猜到的事,甚至让自己置身危险他没办法,只得同我纠缠。”
玲珑眼梢微垂:“我知他不喜欢我,一直把我当任性的小孩子,但我不能放手。我必须更加努力,一直往深里走,挖到更多敏感的,真实的,他非常在意的东西,他才会放不下我。就算是提防警惕,我也要他留在我身边。”
于是一点点,玲珑知道了很多事。
比如有人偷运金银,比如漕运的道道,比如十八年前,北青山似乎有什么秘密
“我牢牢拽住了很多东西,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知道了他的名字。”
“我知他身份特殊,暴露即危险——虽然我仍然不知道他隶属于谁,”玲珑坦言,“我说让他杀了我,一了百了,可他没有。他说他们从不会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被别人看出来,是自己本事不济,却不是别人的错,灭口这样的事,不可能做。”
“他那么温柔,我只有得寸进尺了。”
“我就用手上的信息要肋他,一个月必须至少见我一次。他应了。”
玲珑微微侧脸,看着窗外洁白的梨花枝:“我以为我很聪明,达到了所有想要的目的,却不知道,他之所以答应,并不是屈从于我,而是他在保护我。”
“因为我知道的太多,对他还好,哪怕是麻烦,他也不怕,但对他的敌人,同样是个威胁,那些人也会想杀我。”
“我们之间,并不是情爱。或者只有我是,他从来不是。他一直都很包容,胸怀阔朗,为人洒脱,时时处处都坦坦荡荡,让我清楚的明白他的想法。这一点来说他也是很残忍了,不给我任何想象的空间。”
“我一直在想,哪怕一切重来,我应该仍然会喜欢上他。肩挑重担,俯仰天地,哪怕拒绝,也拒绝的坦率诚恳,不留存任何暧昧,这样的伟岸男子,我怎能不沦陷?”
“景言他值得人倾心相许,温柔以待。”
“可他死了。”
玲珑眼眸垂下:“这样好的男人,被人害死了。”
“他是鹰卫,为皇上卖命,做着最危险,最正义的事,他该死么?不,他不该死,该死的是害他的人!”
玲珑猛然转头,看向宋采唐,眼神炙热:“那些人作恶多端,每人手里都有无数条冤魂,我把他们杀了,伸张正义,有什么错!”
295。你错了
“我、没、错!”
玲珑越说越激动; 素手拍桌,胸膛起伏,音量加大,连烛火都跟着他的语气跳跃摇摆; 房间气氛明显紧张了很多。
宋采唐看着屏风上拉长的影子; 眉心微蹙,很久很久; 没有说话。
玲珑的话,她不甚赞同; 但现在不是表达观点的时机; 会很容易吵起来,谁也说不服谁。
此前; 她要尽量刺激玲珑,让对方愿意说话,现在对方说话了,她要做的,得是让气氛冷静下来——玲珑看起来很需要一个平复情绪的时间。
房间安静很久; 直到玲珑接连灌下三盏茶,没那么激动; 宋采唐方才缓缓开口:“所以你知道景言在做什么,杀人名单,也是从他身上得到的。”
“不; 这个你猜错了。”
宋采唐改换话题方向; 玲珑有种拳头砸在棉花里的感觉; 心里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但仍然,她不想任何人误解景言:“他从未告诉我他是谁,也从未教过我任何东西,是我自己想和他靠近,想和他产生羁绊,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偷偷的,一点一点试探学习”
“人可千日做贼,断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再谨慎,再警惕,我用尽一切努力,花费全副身心钻研,总能知道一点东西的。”
“比如鹰卫这两个字,比如有人通敌叛国”
玲珑静静的看着宋采唐:“但景言太厉害,我只知道他是鹰卫,应该是为上位者做事,但除了他,鹰卫还有谁,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我一概不知。景言的对手,也就是那个通敌叛国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藏得很深,朋党很多,景言一直跟查,得到的线索不一定少,但我如此努力,仍然只得了三个名字。”
“你也知道,既有朋党,圈子就是相通的,我虽只有三个名字,只要小心接近,深入试探,足够耐心,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说这话时,玲珑眼稍微眯,尾音悠长,像只狡黠的狐。
宋采唐心中微叹。
对于玲珑的聪慧,她是欣赏的,但卿本佳人,奈何
“我还偷偷同他学了些本事,他都不知道”
玲珑想起往日时光,弯唇浅笑,可这笑连一息都未维持,就淡了下去。
“他曾用心护我,不管我多任性,多作死,所以我也想保护他,哪怕他已经死了。”
轻柔话音说完,她转头看宋采唐:“安乐伯府的案子,此前我听说了,我该谢你。”
宋采唐略有些不解:“谢我?”
玲珑:“景言从不跟我说外面的事,我对他的行踪了解着实有限,他不在的日子里,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我全部不知道,他突然失踪,是死是活,我仍然不知道。”
“可他从不会失约,无而无信。他一直都不回来,我再心怀期待,理智上也明白,他大约遭遇了不测我不知道他的尸身在何处,是谁杀了他,更不知他家在何处,我连为他上一柱清香的资格都没有。”
“这件事,我该谢你。”
玲珑起身,红着眼角,郑重肃穆的朝宋采唐拜了下去:“谢谢你找到他,只凭一副白骨,认出了他是谁,让他能魂归故里入土为安!”
宋采唐晚了一步,玲珑额头已经挨到地上。
结结实实。
房间内气氛肃寂,窗外三个男人看着这一幕,神情不一,谁都没有说话。
女人真很难理解。
这一次,良久的安静过后,房间内气氛更加平静了。
宋采唐心内叹了一声,继续说案子:“你一直在利用江绍元,包括他的自首。”
“没错,”玲珑再次坐好,答得很干脆,“我杀人时,常借他做不在场证明,他自首的那些案件细节,也是我告诉他的。”
宋采唐:“此前——”
玲珑:“此前他一无所知,不知道我杀了很多人。嗯或许有起疑猜测,但不敢往这个方向深想。”
宋采唐手指落在茶盏之上,目光沉吟:“你的计划里,若无意外,你和他俱都安好,若有意外,他就会是你选好要推出的替罪羊,可是如此?”
“是,”玲珑亦颌首,“必要之时,他可以牺牲。”
宋采唐微微蹙眉:“他喜欢你。”
“呵,宋姑娘还是年纪太轻,太天真,”玲珑嗤笑一声,“我对‘喜欢’二字看得很重,若他真心喜欢我,就算我不能回应,也不会这么害他,但他所谓的‘喜欢’,不过是男人嘴边挂着的甜言蜜语罢了。”
“若真喜欢,怎么不愿意迎我进门?怎么不愿为我铺路,照顾我下半生?”
“我们风月场上的女人,别的不擅长,真情还是假意,却逃不过我们的眼。江绍元的确对我有几分意思,但并未到真正喜欢的程度,他会为我做这么多,很大原因是我手里有他的把柄。”
玲珑挑剔又自信,还有些许呛呛的不好惹:“我拿着这些东西,是想扮可怜让他听话,他则想用一份‘真情’,哄的我听他的话。后来慢慢的,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拿不下我,无路可退,不如索性做得更加深情,更加不顾一切,我但凡‘有点良心’,就不会害他更深。”
这些男男女女的事,她看得透透,江绍元算老几,想算计她?
宋采唐听着,眼帘垂下来:“所以当夜你对王氏下手,匆忙结束,是被他看到了?”
“没错。”玲珑也干脆承认了,“我准备动手之前,凝烟看到了我,我演了一出戏,把她骗过了,可没想到,江绍元竟然也来找了王氏。”
“我不知他当时过去干什么,可能看到了我过去,也可能是找王氏有事,之前聚会开始的时候,他不是刚被郑方全当着人骂过?许需要王氏帮忙圆融。”
玲珑说着哼了一声:“明明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看到我杀人,竟然各种震惊,各种大声,想把人招来还是怎么的?他人高马大,我手上又没多的毒,杀不了,就勾引了他。”
宋采唐心下明白,就像此前她在青楼里看到过的一样,性,是玲珑驾驭男人的手段,运用熟练,把控极好。
“所以那夜我和平王在外面见到你,你身上会有痕迹。”
玲珑眼梢微翘,流转间有些许媚意流淌:“没错。既然江绍元看到了,事有败露可能,我便有了个想法”
宋采唐想到了:“栽赃他。”
“我找了件黑袍子,自己穿上,跑到街上——”玲珑看着宋采唐微笑,“那也就是你和平王不出现,我也有办法会让别人看到。”
所以赵挚百般寻找,就是找不到玲珑口里意图□□她的歹人。
因为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宋采唐眼梢微抬:“那郑方全呢?你约的他?”
“根本不用我约,王氏死了,他们私会的私宅就很要命了,他一定会去。”玲珑素手执壶,给宋采唐续上茶,“而且都不用我自己盯着,江绍元都会下意识注意,忍不住同我说。”
宋采唐就明白了:“郑方全和王氏的事,并不是秘密。”
玲珑:“一定范围内,的确。”
王氏都插手盐政公务了,嗅觉敏感的利益相关人谁会闻不出来?
看破不说破,只是大家给上官的体面。
江绍元被郑方全打压的很厉害,这等事到了痛快点,怎会不一吐为快?
“但江绍元并不知道,我也想杀郑方全。”
宋采唐点了点头,又问平王府管家赵忠:“这个人,你是怎么杀的?”
“他就需要我想办法往外诱了。”玲珑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宋采唐,眼神别有深意,“但我引他出来的由头不是盐务,不是生意钱财,亦不是他房间里那个秘密的机关图,是——主子。”
宋采唐蹙眉:“主子?”
玲珑脸上笑意更深:“有些人啊,看起来憨厚老实,一身忠心,只是不知道他忠的,到底是谁,这身家性命,又为谁卖。宋姑娘,你该提醒一下你的平王爷,家里的事别那么不上心。”
宋采唐沉吟。
玲珑的确说到做到,对于案情,半点不瞒,所有细节都愿意讲说,但说到赵忠似乎有些玩味,有点想吊人胃口的意思。
她要真想说,不会是这样。
看来不管对方心里对自己感觉如何,被自己逼着跳掉,还是很不舒服。
宋采唐很贪心,玲珑想说的,她要知道,不想说的,她同样要知道。
不配合没关系,咱们慢慢来。
宋采唐收拾心情,看着玲珑,面露微笑:“这些男人手上都脏,都与景言的死有关,你要报仇,那两个女人呢?”
她可没忘了,本案还有两个女性受害者。
“红芫,杏姑,别说她们的死,同你无关。”
犯罪手法,特点惊人相似,宋采唐不信与玲珑无关。
玲珑面色敛起:“没错,她们也是我杀的。”
宋采唐:“她们也是那个通敌叛国组织的人?”
“可她们帮了那些人!”玲珑胸膛起伏,“这两个贱人,还曾勾引过景言!”
宋采唐叹了口气:“看来这后面一句话,才是重点。”
房间里一静。
玲珑嘴唇紧抿,脸扭到一边。
宋采唐:“你说你杀的都是该死的人,你说你没有错——”
“我就是没错,他们都该死!”玲珑双眼似燃着火,“他们恶事做尽,却没有人管,官府不知道,知道了也只会打哈哈,我若不出手,不知道多少更多的人因他们而死!”
宋采唐:“可你以前觉得,这些男人叛国通敌,陷害忠良,该死,可后来,你觉得手上没染过的血的女人,只因为勾引过景言,就该死你看,你的判断标准在改变,你的不满程度在上升,你已经偏离了所谓‘正义’的轨道。”
“所以我们坚持,任何事任何人,不该处以私刑,因为人的标准会变,而律法不会变。在它面前,所有一切平等。”
“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玲珑,你错了。你想错了,也做错了。”
玲珑瞪向宋采唐,两眼发红。
宋采唐没等她说话,顾自继续:“你做的这所有事,很需要勇气。不管景言对你有没有情爱,他对你的聪慧灵秀,肯定是欣赏的,他一定不会愿意你变成这样。”
“你说他什么都没有教过你,但我觉得,他其实一直在教你,他用他的实际行动,教你什么是包容,什么是保护,什么是信仰,什么是必须要做,而什么是绝对不可以做的事。”
“他在教你做人,玲珑。”
296。我知道的秘密
“他在教你做人。”
宋采唐的话并不重; 却字字千钧; 砸的人头晕眼花。
玲珑被劈头盖脸砸了一通,两眼发红; 神情怔怔。
宋采唐仍然没放过她,眼神定定看过来; 继续:“他用他非常有限的时间,想要教你成为一个豁达宽广,不对世间心怀怨忿的人,成为一个更好的你自己,哪怕你做了那么多挑衅,那么多不合宜的事; 他仍然用生命保护你; 是想你过的好; 享受未来人生。你——就这么回报他,是么?”
“你每杀一个人; 都是在鄙视他的信仰,鄙视他的付出。”
“你不信任官府; 不相信律法; 可你是不是忘了; 景言本身; 就是官家的人。”
玲珑浑身一震。
她知道的; 宋采唐的话; 她太知道了; 景言不但是官身; 他还为此奉献了所有,牺牲了性命,稳如山海,坚定不移!
她这样做……竟然不是在给景言报仇,而是在他胸口上戳刀子么!
景言……在教她,在教她啊!
泪水突然迸出,瞬间汹涌。
宋采唐轻柔话语再次出现在耳边:“你就不想为景言的坚持,景言的信任,做点什么?”
“宋采唐你这个大骗子——你又拿话坑我呜呜呜——”玲珑双手捂脸,泪水止不住,哭的特别难看,“可我没办法……没办法拒绝……”
景言是她坚持到现在的动力,如果她再走错,这一辈子到底为什么而活!
她汲汲营营不停寻找,追求到底的是什么,她身上哪怕有一点,配得上景言么!
宋采唐这个女人,真的好厉害,好狠心!
为什么要戳破,为什么要告诉她……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说行了吧!”她恶狠狠的瞪宋采唐。
宋采唐叹了口气,她也不想这样的,她一直是个善良心软的人。
“知道什么,全说出来吧,比如赵忠的主子,你的杀人名单?”
玲珑狠狠咬着唇:“赵忠的主子是谁,我不知道,刚刚是故意诈你的,就是想让你心急,谁叫你让我不高兴了!”
至于杀人名单——
她转身走向柜子,打开柜门,开始翻,一边翻,还一边大声跟宋采唐吼:“你也别跟我演戏了,外边还有人吧,都叫进来一块说算了!”
窗外三人:……
很快,所有人房间围桌而坐,听玲珑说话,毕竟——
挂在外面还是很累的。
玲珑从柜门隐秘机关里拿了张写着名字的纸出来,房间里转一圈,看到泥塑玩偶,也知道这秘密是从哪儿翻出来的了。
“我就这么一样他的东西,你们也找到了……”
她小心打量玩偶,看到没坏的地方,松了口气,抱着回到座位上。
宋采唐接过纸条:“只是意外,我们也没想到,你这么会藏东西。”
玲珑哼了一声,没理她,只看着捧在手里的玩偶,眼神温柔。
将纸条上的名字看一遍,宋采唐与赵挚三人对了个眼色。
她们还是来晚了,这名单上的人几乎死完了——
全被玲珑杀了。
玲珑抚摸着泥塑娃娃的头,很小心很小心:“他一直小心谨慎,从不留任何东西在外头,到他死,我都没有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连件衣服都没有,只有这个一起做的娃娃……还好,我就要去陪他了。”
说着死亡的话题,玲珑却没有一点不开心:“正好,这案子也有你们管了,平王爷在,温大人在,他的小辈也在,这所有的事,你们肯定都能查出来,大白天下,让他瞑目……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个江绍元,你们也别觉得他无辜,我手里攥着事,他杀过人。”
玲珑话音缓慢,不但说了江绍元,名单上的所有名字,也一个个说清楚,哪年哪日哪地,都干过什么事,有什么证据,或证人……
讲得清楚明白。
赵挚和祁言听的入神,温元思就拿了笔墨纸砚,做起了口供速记。
等一切与凶案有关的事说完,宋采唐想了想,说起自己的父亲:“真定有个叫宋义的人,你应该认识?”
玲珑偏头看了送采唐好一会,没直接答,而是反问:“你怀疑此事很久了,是不是?”
宋采唐微笑。
“我方才想起来,那日你来寻我套话,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姓宋的,还圆场说有个叫宋明礼的死者……人都是我杀的,我怎会不知道凶手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宋明礼?你当时想问的,其实就是宋义吧?”玲珑有些好奇,“你是宋义的谁?看年纪——”她上下打梁宋采唐,“难道是他的女儿?”
宋采唐大大方方,没有否认:“是。”
玲珑反倒皱了眉:“你倒是胆子大,还真敢承认,刚才的心眼儿呢,都被你吃了?”
宋采唐微笑。
“算了,算我多嘴,你这么聪明,心里肯定有把握,身边又有人——”玲珑斜了眼平王,“应该也不怕危险。”
赵挚墨眉如刀锋:“还请玲珑姑娘告知。”
“哟,我这还没为难呢,你就护上了?”玲珑话音嘲笑,带着酸意,“欺负我的那个在天上,帮不了我是不是?”
祁言:“玲珑姑娘——”
“算了,”玲珑笑眯眯看了祁言一眼,充满长辈的慈祥,“看在他的份上,我不吊你们胃口。”
祁言:……
玲珑:“宋先生是个好人,曾帮过我,我记他的恩。”
宋采唐有些犹豫,还是问了出来:“你的画像——”
“你是不是怀疑过我们的关系?”玲珑笑了一声,“你放心,我心里只有景言,你爹也不是往烟花场走的人,你娘死了那么多年都没变过一点心,这样的男人也是不好找。我同他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只是他帮过我,我便也想帮帮他,仅此而已。”
“因为大家倒霉,一起经历过些事,他帮我良多,后来有点麻烦,我察觉不对,就去信提醒,说有需要他可以来寻我。因为已经过去很久,我怕他忘了我什么什么模样,就画了幅画。”
“我当时年纪也没那么老,怕他不信任,笔触才往成熟里画。”
玲珑解释着:“但他还是不信任我,或者也不是不信任,他只是仍然想守着妻子的坟,不想离太远,并没有来寻我帮忙……”
宋采唐听她说着这些话,记忆的一角,慢慢的,一点点被拼上。
父亲宋义并不是真定人,老家离栾泽并不远,为什么走这么远,去了真定,时不时还总往边关的方向跑,并不是志向高远,是外面有麻烦,他想躲。
他不是不恋家,不是没想过回来,可起初是走不了,后来……母亲死了,他舍不得离开。
他与玲珑的通信并不频繁,或许她看到的那三次,便是所有,非是事关重大,时机敏感,玲珑也不会来信。
可是……
“为什么?”宋采唐看向玲珑,嘴唇微抿,“他到底卷进了什么事?惹到了什么人?”
因为玲珑各种想办法和景言接近,撞上了叛国通敌人的组织,宋采唐不得不想,她父亲宋义,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玲珑长长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都知道什么,猜到多少,但这件事,得从十八年前北青山剿匪说起。”
十八年前。
这四个字几乎已经成了魔咒,宋采唐几人听到,齐齐抽冷气,怎么又与这个有关!
祁言已经捺不住好奇:“十八年前北青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玲珑沉吟片刻,道:“我当时被关在后山,后又被转卖,知道的并不多,但有件事很微妙,应该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一夜,有个孩子。”
祁言更好奇了:“孩子?”
“准确的说,说是一个襁褓,”玲珑仔细回想,“我当时年纪小,记性却不错,听那哭声,应该是才出生的孩子……”
“有人在抢这个孩子,我只是仓促看了一眼,没看清有多少人,共几拨,但有一个人我记的很清楚,他眼窝很深,鼻子是鹰钩鼻,说话……我听不懂。后来我在别的场合遇到异族商人,才知道那个口音,是辽人。”
“当时那个人穿的衣服,梳的发式都没有很古怪,但他身上衣料很好,腰间还佩有宝石,他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玲珑说着当时的事,面色没法不严肃:“可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当时出现在那里,还要抢一个刚刚出生的襁褓?”
她不知道,也想不通。
反正她运气不好,被烂人制住,转手卖去了青楼。当时惊鸿一瞥,看到的事也很有限,只知道气氛不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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