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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的智慧-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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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楚的部将更是用拳头捶着地嚎啕大哭,在这里有他们父兄的血,有他们祖先的魂,每年大雁来去之时,就是祭奠祖宗的时刻,这座城池与其说是一座城关,不如说这里是他们灵魂的归宿。

猴子瞅着李东楚泪流满面,非常的奇怪,看他狰狞的面目又不敢上前问,好不容易见李东楚还了魂,就上前拱手道:“李指挥使,大帅的命令是命你即可换防,你可没有多少时间哭泣,大帅军令之下,还没有人敢违抗,快点交卸差事,随我去雁门关换装。”

李东楚怒目环睁,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衫,露出满是胸毛的厚实胸膛,冲着猴子吼道:“李东楚的命就在这里,我们不离开宁武关,他云峥有本事就朝这里砍,老子就算是没了脑袋,也会守在这里!”

猴子见一大群人冲自己围拢过来,一个个都扯开衣衫,把胸膛拍的啪啪响的显示自己不怕死。无奈之下后退一步道:“你们疯了,敢无视大帅的将令?谁说要弃守宁武关了,听清楚了,是换防,换防听不明白?”

李东楚悲愤的道:“将令上说的清楚明白,换防?这两个字老子认识,把我们换下去,让安化军上来?指望一群叫花子厢军来守宁武关?”

猴子听了这话,觉得非常的可笑,学着大帅的样子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拽出一条雪白的丝巾出来,轻轻地沾沾自己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又用丝巾掸掸自己铠甲上的灰尘把丝巾收回袖子,斜着眼睛瞅着叫花子一样的李东楚道:“你可能不知道,安化军一军七千人,在青塘一战中,在平原地带,依仗两个小山包,独自狙击了青塘八万兵马四个时辰之久,你们能做到?

你可能不知道,安化军在乱石坡大战中,阻击张陟所部铁甲军整整三个时辰,直到铁甲军被全歼,都没有突破他们的防线一步,你能做到?”

“放屁!”李东楚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一句放屁就喷了猴子一头一脸的口水。

“妈的,白擦了!”猴子重新掏出丝巾,认真的擦拭了一遍脸颊,朝李东楚晃晃丝巾道:“姜哲将军的脾气不好,错过午时三刻,他就自己领兵攻城了,你们也都会被认为是叛军,你把大帅的将令当放屁,姜哲将军大概不会违反将令,他也不敢!”

猴子越是镇定,李东楚就越是不敢妄动,自己这群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人,如今围着这个娈童一样的家伙,他竟然不害怕,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度。

正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一个年级不到十五岁的小兵高兴地跑上城墙对李东楚道:“将主,将主,我们有补给了,俺看了,都是真正的白米,还有麦子,还有七八车咸鱼,可香了!”

猴子看着那个不断吸溜口水的小兵,笑着对李东楚道:“那是最次的军粮,你们现在也只配吃最次的,这些粮食是供你们在路上食用的,等你们去雁门关整编之后,就有真正的肉吃了。

指挥使,大帅真的没有弃守宁武关的意思,大帅早就说了,要想守住雁门关,就必须先守住宁武关和偏关,接替你的是兴化军,是我们京西十三路兵马中最彪悍的,接替偏关守将龙九的人,是京西南路的光化军,将主是郎坦,那也是一位百战百胜的将军,所以你们可以放心的去接受整编了。”

说完话,见李东楚依旧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就不耐烦的道:“姜哲将军的三千大军马上就要到宁武关了,是不是叫花子一样的军队,你自己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别以为你们能打,说实话,大帅就是看在你们死守宁武关的份上才打算收编你们,知不知道,大帅是怎么处理雁门关守军的?一万六千人挑出来不到两千人,其余的全部交给代州知府了,不要!”

姜哲的安化军给了李东楚平生最大的震撼!

看到安化军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嗡嗡的作响,老天爷啊,这哪里是什么厢军啊,这分明是大宋最精锐的禁军!

不!禁军在他们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一条铁流从他的面前轰隆隆的开过去,姜哲等李东楚回过神来才拱手道:“东楚兄血战宁武关,姜哲钦佩之至,既然我兄宁死也不弃守关隘,姜哲后生末学,定会以此为鉴。戎马倥偬,军令如山姜某就不耽搁东楚兄前往雁门关了。”

李东楚明白姜哲为何要说这些话,从怀里掏出一颗已经被磨得发亮的白铜印信,失魂落魄的放在姜哲手里一言不发就拱手告辞。

三千多叫花子一样的军卒扛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刃,跟在他的马后向雁门关进发……走的放心至极,也安心至极!

猴子朝姜哲笑笑,就带着四个部下拍马去追李东楚,姜哲抬头看着眼前巍峨的雄关,回头看着已经走远的李东楚叹了口气道:“苦了你们了!”

猴子一直在偷眼看泪流不止的李东楚,这一次他非常聪明的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乖乖地跟随在他后面,他觉得这个人似乎还值得他尊敬一下。

李东楚流泪不吱声,他身后的军卒也不吱声,默默地跟在将主后面走,猴子见那个年纪很小的小兵羡慕的看着自己脚上的皮靴,哈哈一笑就把自己马包里的备用鞋子扔给了那个穿着草鞋跑路的小兵。

小兵怀里抱着鞋子想要扔给猴子,他觉得自己好像收到了侮辱。

“穿上!这是袍泽给的。”李东楚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战马,温柔的看着那个小兵,小兵瞅瞅自己满是血口子的脚,摇摇头,他舍不得糟蹋这双白底黑边的漂亮棉靴。

“穿上,这是我婆娘亲手缝制的,我看你的脚和我差不多大,臭小子,便宜你了,里面垫了毡垫子,穿上之后最是暖和。”

小兵依旧固执的摇头,李东楚朝猴子拱手谢过之后问道:“上差,大军已经离开宁武关十五里,弟兄们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能否扎营进食?”

猴子正色道:“大帅有令,五日内会雁门关缴令!时间宽裕,既然已经按照大宋律例离开军城十五里,准予扎营进食!”

第六百一十九章 成功从来都是有跟脚的

“就地扎营,就食!”

李东楚一声令下,三千多人的军伍一哄而散,他们早就等不及了,也就在刚才,大家除了伤感之外,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吃一顿真正的饭食!

这是大家多年以来的渴盼。

李东楚笑呵呵的瞅着自己的部下用最快的速度架起来大锅,从四面八方收集来足够的柴草,开始往锅里添加白米,见伙夫拿着一个大瓢咬着牙往里面添加了俩瓢白米,就准备盖上锅盖了。

李东楚觉得两只已经红彤彤的眼睛变得酸涩无比,就走到锅跟前,一口气从米袋子里又挖出三瓢白米,猴子从咸鱼车里拿出三条咸鱼,打算拿水洗洗再扔进去,咸鱼太咸了,这么扔进去这锅米饭就吃不成了。

伙夫看懂了他的意图,一把夺过咸鱼,直接扔进大铁锅,嘴里还不停地咕囔着败家子之类的废话,他只好苦笑着摇头,这顿饭,他不打算吃了,听说盐吃多了老鼠会变成蝙蝠,就是不知道人把盐吃多了会变成什么。

三十口大锅一字排开,非常的有气势,猴子点了好几回,都没有弄明白这顿饭该怎么吃,宁武军的人数至少有三千六百余人,三十口大锅做出来饭怎么够这么些人吃。

“别数了,军中只有三十口铁锅,别的铁锅都造成箭头了。”李东楚若无其事的对猴子说。见猴子还在疑惑,就继续道:“平日里军中只做一顿饭,不过会做一整天,伙夫先熬好小米粥,放凉等小米粥凝固之后划开,每人每日一大块,只有这样才不会饿死人。”

猴子敲敲脑袋道:“划粥为食这个典故我好像听将主说过。”

李东楚笑道:“时任西北招讨使的范文正公的故智而已。”

猴子瞅着李东楚道:“我跟着大帅最惨的时候也不过只是吃豆子而已,除了放屁多些,并无大碍,你们这么骗肚子,怎么打仗啊?”

李东楚笑道:“这些年大仗不曾有过,倒是辽人打草谷的骑兵经常想要突破宁武关进太原抢劫,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让他们进关而已,和大帅在青塘的鏖战不可相提并论。”

猴子从马包里掏出自己的酒壶拔开塞子拿给李东楚道:“好些事情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就太难了,我只是大帅的家仆,您这样的英雄我非常的尊敬,这里有一壶酒,您喝了吧!”

李东楚闻着酒香,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一口唾沫道:“行军途中,不可饮酒!”

猴子看看天上的太阳小声道:“酒太少,您喝一口暖暖身子没有大碍,我不会说出去的,军中的老梁,老彭他们都偷偷的喝酒,也没见大帅处罚过他们,你年纪和他们差不多,没关系的。”

李东楚呵呵一笑,就找来一个干净的空水桶,把酒壶里的酒倒进水桶,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往里面添加了整整一桶水,然后命伙夫把这桶不知是酒,还是水的东西散给全军喝。

猴子跳着脚道:“这是我家夫人蒸出来的好酒,在东京城都是有价无市,全给糟蹋了。”

李东楚眼睛里含着泪花笑道:“糟蹋不了,糟蹋不了的,在宁武关战死的,还有这些没有战死的,都能把它们喝光,一丝都不会剩下!”

猴子亲眼看着那群人把一桶掺了酒的水敬天敬地之后,一点点的喝光,李东楚自己都喝的有滋有味的,他想不通一个官阶到了指挥使的人如何会找不到一壶酒喝。

“俺们将主家里以前是大财主!俺们没饭吃,将主就把家里的大宅子,田地都给卖了……”

猴子听那个小兵一边往嘴里刨米饭,一边絮絮叨叨的说李东楚的往事,一个伙夫把最大的一块咸鱼夹给了小兵,猴子甚至来不及阻拦,就看见那家伙一口就把那么大的一块咸鱼塞嘴里了……

没看见这家伙被鱼刺卡喉咙,因为没机会,这家伙把鱼刺都嚼的粉碎,然后一脸幸福地吞了下去,猴子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凑到吃完饭后闭眼休息的李东楚身边道:“我们早点赶到雁门关吧,这种日子真的不该是你们过的,等你融入大军之后,你会知道真正的猛士该享受什么样的生活。”

李东楚摊开双腿慵懒的晒着太阳道:“真舒坦啊……”

云峥听猴子将自己一路上的见闻一一说完之后,睁开眼睛瞅着城楼上“天下雄关”的匾额笑道:“大宋之所以能千疮百孔的坚持到现在,不是什么祖宗保佑,更不是什么天命所归,是因为有这么一群蠢货不计生死,不计荣辱的玩命保护,才会有大宋朝的今天,皇帝不该去祭天,而是应该去祭拜那些战死的英灵。

康州知府赵师旦拼死帮着大宋争取时间,他闺女赵迎春带着弟弟躲在地洞里也记着要传递过期的军情,现在倒好,这里又出现了一位不惜破家也要为大宋固守边关的将主,赵祯啊,你何德何能可以让天下英杰为你出生入死?”

云峥说完话,就重新闭上眼睛,自己真的是多虑了,大宋之所以能在强敌环伺的世界里坚持这么多年,果然是有道理的。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就有什么大的变化。

一直以来,云峥最担心的就是改变,所以,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紧张万分,生怕会因为自己的缘故,给这个脆弱的皇朝带来崩塌的危机。所以才会处处小心,处处谨慎。

他忘记了,大宋朝自己本身就有的底蕴,这种底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是他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构成这个国家实力的一部分。

李东楚很好安排,当他们被军法官逼着洗了澡,换了衣服之后,就被安排去见李常,李东楚报名进帐之后,迎接他的是李常那张和煦的如同春风般的脸庞。

“李东楚,字书桓,本为代州大户,天圣九年辛未科大比失利遂投笔从戎,三年间即从战兵官至提举保甲司,庆历二年,辽人大举南下打草谷,汝在宁武关阵斩辽人首级三颗,遂进代州巡检,庆历三年,再次因为斩首两级,进代州宁武军总管要职,从此再无寸进!”

李常念完了李东楚的官牒记录之后,将官牒合上放在桌案上,见李东楚单膝跪在地上,就笑道:“书桓兄何必如此,想不到你我还是年兄,天圣九年的辛未科,李常侥幸得中,取了二甲第三的名头,这才有了今日,书桓兄当年投笔从戎,可曾后悔过?”

李东楚抱拳道:“李兄如今已是国之重臣,书桓不敢与年兄序齿!”

李常从桌案后面走出来扶起李东楚,将他按在左面的椅子上道:“这是哪里话,你刚才不是也称呼我一声李兄吗?这些年你在宁武关出生入死捍卫家邦,可谓劳苦功高,如何就不能序齿了?只恨高继宣没有识人之明,让我兄空掷岁月,让人嗟叹啊。”

李东楚欠身施礼道:“倒也不是高帅的缘故,高帅也曾再三恩遇,是我自己不识抬举,只想着能固守宁武关不愿意离开生死与共的部下,这才十几年都无寸进,比不得我兄在青塘横刀立马,扬威异域,比起李兄,真是活活的让人愧杀!”

李常挑起一根拇指道:“今时不同往日,云帅最喜忠贞为国之辈,如今,辽人蠢蠢欲动,不日就有大战发生,雁门关正是年兄大展身手的机会,若能建立奇功,得云帅保举,马上封侯也非难事。”

李东楚连连拱手道:“不敢,不敢!”

帐幕后面的猴子压低了声音对躺在躺椅上的云峥小声道:“他们这是打算酸到什么时候?”被云峥白了一眼,这才讪讪的住了嘴。

竖起耳朵听李常继续给李东楚讲述自己大战青塘时的英姿,不由得撇撇嘴。

“年兄容禀,宁武军如今只有残兵三千,而且甲胄,兵刃皆缺,能将宁武关守到现在标下自认已经倾尽全力了,如今在雁门关,见识了大军的威严,只求我兄能给宁武军重新装备一番,宁武军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李常听李东楚这样说就笑呵呵的道:“你且回去,好生的将养身体,有你们建功立业的一天,装备小事耳,待我与大帅商议之后,一定会优先为宁武军布武!”

李东楚见李常已经有了结束谈话之意,就起身告辞,李常见他走出了,就笑嘻嘻的走进帷幕后面对云峥道:“此人倔强却还不是一个食古不化之人,官场的逗趣却也知晓几分,能分得清轻重缓急,我唤他一声年兄,他竟然知道随杆爬向我讨要装备,这样的人算是一个人才。”

云峥坐起来道:“我这些日子天天心惊肉跳的,总觉得有大事发生,高继宣的计谋谁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陛下却率先断了那支军队的后路,天知道北方会发生什么事情,一万多将士算是进了狼嘴了,咱们早日将这里的情形弄清楚,我也好把心安定下来。

宁武军看样子战斗力还是有的,听孙大志说这些人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卒,而且都是本地人,就是身体孱弱一些,他们对雁门关外的情形非常的熟悉,咱们的大军一旦出动,这些人少不了,劳你大驾早日将他们武装起来,在最短的时间里调整好他们的身体,这一点至关重要。”

第六百二十章 白马军

李东楚坐在军帐前,看着欢快嬉戏的部下自己也笑容满面。

有多久自己没有这样轻松愉快过了?用手扯过垂在肩头斑白的头发,放在眼前细细观瞧,自己今年不过四十一岁啊,不该有这么多的白发。

这都是宁武关和辽人带给自己的……

把头靠在那把舒适的椅子上,过去的二十年发生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一般的在眼前重演。

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轻易地离别了新婚的妻子……宁武关上的生死搏杀并不能让自己感到恐惧,即便是最彪悍的辽人自己都有杀死他的法子,只是,每到战争的空隙,自己总是会想起那个在故乡帮自己照拂老夫幼子的女子。

时间过得太久,自己仿佛已经忘记了那个女子俏丽的模样,只记得那双在红烛下亮晶晶的双眼……

手里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攥着一个破旧的绣囊,那里面有一束头发,不用看都知道那里面的秀发一定是乌黑发亮的……十八岁女子的头发如何会不美丽?

“十年未曾归家,既然家眷就在太原城那就去看看,莫要再等了,再等下去桃花都要落地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东楚收拾心神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青年人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这个人和军伍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头发就那样随意的梳成一个马尾巴垂在脑后,斯斯文文的站在那里胳膊底下还夹着一卷书,只是那双眼睛明亮的不敢让人对视。

李东楚在第一时间就明白这个人是谁,也只有这个人能够将军营当做自己的后花园,也只有这个人才有资格站在军营里,让所有人膜拜。

“大丈夫……”李东楚竭力想要说一些听起来慷慨激昂的话,却被那个青年人生生的打断了。

“大丈夫先要照顾好爹娘妻儿,让他们衣食无忧之后才能去死!既然心已经飞走了,就不要勉强,你算是发财了,军司马补了你十三年的俸禄,我已经批准了,拿着这些钱把家业重新置办起来,大宋朝还没有落寞到需要自己的臣子拿家产来支援守边的程度。”

李东楚颤声道:“卑职已经领过俸禄了……”

云峥一脸嘲笑的道:“每年三担麦子?那不是指挥使的俸禄,那是小兵的俸禄。”文人小说下载

说完这些云峥走到李东楚的身边道:“你固守边关多年,虽艰难困苦却也玉汝于成,我大宋朗朗的晴空下,还不至于让孤臣倔子受苦,高继宣自己造的孽自己会承受,你现在换上新的甲胄,换上新的战马,换上新的衣装,本帅已经帮你向陛下求取了文字,该是指挥使的荣耀半分都不能少,准你两个月的大假回家一遭,该报恩的报恩,该报仇的报仇,在本帅的军中即便是战死了,也不能喊冤!”

李东楚单膝跪地,大声的喝道:“标下遵命!”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那个青衫男子已经施施然的走远了,嘴里轻轻地咏哦着曹植《白马篇》。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忽听云峥高声道:“李东楚,你宁武军慷慨不屈,饿死不弃关,冻死不为盗,大丈夫忠肝义胆自当以白马为名,从今往后去宁武,着白马,是为白马军,但愿你们能够真正的扬声沙漠陲!”

李东楚五体投地大呼:“标下敢不从命!”

李常站在自己的军帐门口清清楚楚的把这感人肺腑的场景从头到尾看了一个清楚,见李东楚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的大笑着召集部卒准备宣告这个好消息,就摇摇头坐回自己的椅子,老仆沏好了热茶端了过来,他接过之后想要喝一口,却被茶水烫了嘴,慌忙撂下茶杯,想要训斥两句,见老仆满脸的不安,就烦躁的摇摇手道:“算了,算了,是我的心乱了,不关你的事。”

老仆想要问,就听自家老爷喃喃的道:“这他娘的生生的比老子的手法高了不止一个档次,百十贯钱,陛下的几个字就把一位真正的悍将,弄得死心塌地的,这买卖实在是太值了,看样子老夫还是小气了,这点钱还有陛下的文字我也能弄到啊,就是那一股子豪迈的气势老夫学不来,唉!真是手快有,手慢无啊!”

多年未回家,李东楚反而心生忐忑,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陌生,自己身上的新甲胄,新的披风,新的佩剑,还有胯下雄峻的白马,这一切都让他如坠云雾,分不清东南西北,按理说他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如今却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坐在马上任由猴子他们来装扮自己。

“这根铁槊要挂在得胜钩上,进城的时候稍微向后托一下,枪尖朝后,从斗篷的底下露出红缨来,这样看起来比较威风,对了,你的面容一定要冷酷一些,没错,配上你脸上的这道疤痕看起来不怒而威,这才是上官的模样。”

猴子用力的在李东楚的护心镜上吐了一口唾沫,拿了一块绸布卖力的擦拭着,直到护心镜闪闪发光这才住手。

李东楚苦笑道:“这在战场上就是箭矢最好的目标啊!”

猴子抬头笑骂道:“你知道个屁,土包子就少说话,这是仪装,你上战场穿大红的斗篷?投石机都不会放过你,上了战场自然是黑不溜秋的那种铠甲才合适。

大帅可怜你十年未曾回家,吩咐我将你打扮的精神一点才不至于被嫂夫人撵出家门。”

李东楚笑道:“大帅不会这么说的。”

猴子奇道:“咦?这一次怎么这么聪明?我一直以为你是一根木头来着。”

李东楚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刀拍在猴子的手里道:“这是我的缴获,看上面有兽头,死掉的那个人的职位应该不低,送你了,多谢你的铠甲!”

猴子也不矫情,笑嘻嘻的接过那柄小刀揣进怀里,朝云峥的帅帐处瞅瞅,见云峥正在军帐里安排大军进入雁门关驻扎的事宜,朝李东楚挤挤眼睛,然后就窜进了后帐,片刻之后就从远处绕了过来,只是手里多了两大坛子酒,嘴上还叼着一个小罐子,小罐子用红绸紧紧地包裹着,看样子这东西很珍贵。

猴子到了跟前就松开嘴里的红绸布,李东楚伸手接住,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猴子就把两坛子酒放到马车上用稻草垫好,笑嘻嘻的对李东楚道:“这是大帅的好酒和好茶叶,在东京城你有钱都没地方买去,拿着赶紧跑,要是被憨牛知道了,这家伙会发火的。”

猴子说完话,就在李东楚的马屁股上拍一把,白马叫唤一声就跑了出去,三十名衣着整齐的白马军部下赶紧跟上,李东楚想要拒绝,却被部下簇拥着出了寨门。

走出去老远,李东楚还看见猴子站在寨门口向他挥手……

同一时间,高继宣也在挥手。

登州码头上风大浪急,十五艘巨舟正在缓缓起航,高继宣满怀信心的告别了信安军,告别了张东尧,高纪德,高岳,高登……准备就守在登州,等候他们的好消息。

石中信面无表情的瞅着远去的十五艘巨舟,最后看了高继宣一眼道:“我老石是个草包不假,可是你敢说庞籍,韩琦,狄青,云峥这些人全是草包?他们全体都不看好的事情,我想不通你凭什么一定要施行?”

高继宣嘿嘿笑道:“嫉妒耳!”

石中信怒道:“这四个人那一个不比你位高权重,他们犯得着嫉妒你?你的事情他们刚刚知道之后,狄青大怒之后就连夜跑去了河间府坐镇,泥古寨的守兵换成了他的亲卫军,出城的探子更是放出了百里之外。

云峥呢?在家里连年都没敢过,也是轻车简从连夜赶路,在渑池汇合了东归的大军之后,马不停蹄的就去了雁门关。

这两位可是我大宋公认的名将啊,只要看看他们紧张的样子,就晓得事情弄大发了。

再看看庞籍和韩琦,也是在星夜向河间府以及雁门关运送军粮补给,宁愿和王安石在政事堂闹翻,也要优先供应这两处的军需,到了最后,王安石都不吵了,满世界的搜集钱粮,文彦博还没走到京师,在路上就被任命为河东路转运使,包拯也去了河间府接任河北东路转运使。

嘿嘿,老高,你这一次如果不能成功,引得辽国大举进攻,你的下场一定很惨!到时候莫要牵连我们,我们只是为你提供了巨舟,其余的一概不知!”

第六百二十一章 就这么多

高继宣看着波涛起伏的大海,久久的不说话,直到石中信按耐不住准备离开的时候才笑道:“秉侯,你告诉我,我们侍奉的人到底是谁?是官家,还是天下万民?”

石中信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官家!”

“既然我们侍奉的是官家,你说说我们为什么要去理睬别人的想法?这次偷袭耶律洪基乃是陛下亲自谋划,亲自启动,亲自下令执行的,你说说,既然官家想要证明自己的武勋和智谋,我们身为臣子,唯有全力去执行,全力去把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好好地完成。这是我们的天职。

宰相有匡辩扶正的职责,参知政事有辅佐帝王施政的职责,大将军有征伐四夷安定家邦的职责,所以帝王怒,四海兴波,大地血流漂杵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他庞籍,他韩琦,他狄青,他云峥,也是帝王的臣子有什么理由不为帝王效命?

秉侯啊,你永远记住一点,我们其实是官家的家臣,只要官家不舍弃我们,我们就不能离开官家,你细细的数数我们的优点,除了毫无条件的效命陛下之外,还剩下什么?

论政事,我们不如庞籍,韩琦,王安石,文彦博,甚至连富弼,包拯,曾公亮都不如,论军功,我们和狄青云峥根本就不能比。

我们的子侄只会吃喝玩乐,这是我们的求生之道,也是我们立世的根本,再这么下去,不出两代我们的家族就会灰飞烟灭。

你我都清楚的知道,我们的富贵是我们的父祖出生入死换来的,现在我们没有了出生入死的本钱,只剩下去为官家送死这么一条路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此去困难重重,你以为我不知道此去九死一生?高纪德是我堂兄,高岳,高登都是我的子侄辈,张东尧更是我们中间难得的悍将,这样的人去送死,我的心里也痛如刀割。

可是不送死成吗?狄青,云峥这样的人马上就要取代我们了,知道被取代是一个什么下场吗?秉侯,你知不知道?”

石中信听的目瞪口呆,嗫喏很久之后道:“送死?”

高继宣重重的点点头道:“送死!”

“你疯了?拿自己的晚辈和兄弟去送死,这事你干的出来,我儿子虽多,我是不愿意干的,哪怕爵位没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就算是当不成勋贵,至少还能落个富庶。”

高继宣狞笑着抓着石中信的肩膀道:“我高家的人已经把自己的命豁出来了,下一个就应该是石家,帝王是一条恶龙,需要血肉才能喂饱,你往哪里逃?”

石中信挣开高继宣的双手,拔腿跑到马车边上,一矮身就钻了上去,拍着车门朝马夫大吼:“回京,回京,我们离开登州,快走!”

马夫甩了一鞭子,四匹骏马拉的大车就猛地窜了出去把石中信甩到了车尾,即便是这样他也狂吼着要马夫快走。

老魏和勃勃在四处寻找脱身之处,结果一无所获,辽国皇室之所以看中这片山林沼泽,最大的原因就是这里堪称易守难攻,只要锁死三条出路,整个鸭子河水泊就变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只是今年不同,皇帝来的早了些,鸭子河上的冰还非常的厚实,所有有人还是能从冰面上闯进鸭子河泊,刻里钵就是这么进入这里的。

不过老魏并不着急,六只海东青都被勃勃赶到老林子里去了,辽国人看不见,他们居住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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