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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重人格-常舒欣-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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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怨念和逆反,大兵准确捕捉到了自己这种心态,无可指责的心态,曾经是对父亲的怨念和逆反,而现在,是对自己的。他不知道这是找回来的自己,还是一个新的自己。如果是原来的,肯定不会理解父母的苦心孤诣,如果是一个新的,又为什么都是旧我的影子?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其实大兵觉得自己既非智,也难明,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远不如父亲这么简单凌厉,我行我素,那怕身后是毁誉掺半。

这才是最值得景仰的,就像面前这份报告,肯定会惹人,可他不在乎。他肯定不在乎,肯定会拍着桌子骂娘,大兵如是想着,不知为何,脸上竟然有了几分笑容,想起了老爸那个剽悍的样子,肯定在同事里也是个让人又恨又爱的那种。

他轻轻地翻过誉写、修改过的稿纸,这应该是送印的初稿,看得出这个粗人还有很精细的一面。翻了几页,让大兵的心情好了几分,目睹着这些亲笔书写的文字,让他莫名地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一页一页翻过,仿佛能看到父亲在这个地方奋笔疾书的身影。

嗯……在中间一页,他的眼线莫名地被吸引到了,标题是《关于岚海市大店乡一带中重稀土矿私采滥挖的情况反映》

稀土?

他愣了,回味着姜佩佩的话,滞了好久,然后心一沉,急急往下看。

这是一份向省军区、公安、缉私、海关主送及抄送的情况说明,私采矿口九处,从业人员初步估算有四百余人之众,破坏的森林、植被面积多达数平方公里,而且冶炼稀土造成的环境污染,已经让大店乡附近的河流鱼虾绝迹。

更为让人痛心的是,大店乡与西江我国重稀土的主要产区接壤,与镧、钇、钕等价格较低的轻稀土产品相比,镝、铽等更具战略意义的重稀土资源,是禁止出口的,但近年来,岚海津门一带的稀土走私已经相当猖獗,全国海关当年查获走私总额仅一点六万吨,而且大部分都是轻稀土产品,中重稀土走私一例也没有查到,而在岚海私采滥挖,保守估计年产至少在一千吨左右……在国际市场上,中重稀土的价格是轻稀土的10倍到200倍不止,这其中铤而走险的大有人在。

……有人在钻着政策和法律的空子,在出卖着国家利益,私采滥挖为什么打而不绝?走私渠道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发现?每年有多少中重稀土被走私到国外,已经成了公开秘密了,为什么各相关的部门还是熟视无睹?甚至有境外的非法商人就在我们的土地上堂而皇之作奸犯科,而我们中有些人,却开门揖盗。

……这是在犯罪,在国家面前、在人民面前、在我们子孙面前,我们都将是罪人,罪不可恕。

咚……一声巨响,大兵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桌上,震得笔筒翻了个身,啪声摔到地上了,一瞬间,大兵被刺激得热血贲涌,怒发冲冠,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没有找到的秘密,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

陈向东惊得推门进来了,紧张地问着:“南哥,您怎么了?”

“这是怎么回事?”大兵拍着父亲留下的手书问着。

陈向东急步上前一看,然后他面露难色,嗫喃着,这个这个……都过去很久的事了。

“那解决了吗?”大兵问。

“不……不可能解决,这不是公文的行文标准,不可能有带着个人感情的公文啊,所以……”陈向东喃喃道。

“依我父亲的性子,不会坐视不管的,对吗?”大兵期待地问。

“对,他牺牲前一直在向上反映这事,市国土资源、公安、缉私,我和他还到过几次省城,到军区也反映过,可这个不在我的职权范围里啊……后来他牺牲后,这事……”陈向东像做了错事一样,低声下气。

“没人管了?”大兵怒极反笑道。

不幸言中,陈向东点点头。

大兵瞪了陈向东一眼,这位通讯员出身的,恐怕也管不了什么,他翻着夹本,把这一摞纸取了出来道着:“这个我带走了……大店乡在什么地方?这个名字……”

他突然愣了,似乎就是父亲牺牲的地方。

被瞪得心惊肉跳的陈向东,轻声道着:“对,就是南副部长出事的地方。”

“你……好像在隐瞒着什么。”大兵道,在极度的刺激下,他犀利眼光,他的敏锐思维,似乎被唤醒了,一瞥眼便捕捉到了陈向东脸上表情语言。

“好吧,瞒着你我会于心不安的,其实大店乡的灾害,始于盗采滥挖,本不就不多的森林和植被都被破坏,特别是公路沿线,在未发现稀土矿藏的前五十年里,自然灾害很少,这几年,几乎每年都有,泥石流、地下沉降、塌方,就没有断过。”陈向东咬牙切齿地道。

“那这不是天灾,是人祸?”大兵愤然道。

“对,一直就没有停过。”陈向东道,他有点恐惧,因为在南征的眼中,仿佛蓄着一把火,一把即将烧起来的火,血红血红的眼睛,让他不寒而栗。

可却意外地冷静下来了,大兵起身头也不回地道着:“带我去趟大店乡,我想想我父亲去世的地方。”

陈向东愣了下,然后匆匆追出去了。

片刻后,人武部那辆指挥救灾的国产勇士车,疾驰出了大门,朝省境边上驶去……

……

……

“……我们地方武装,大多数时候只参与基建、救灾、战备训练一些常规性任务,每年主要任务就是征兵和安置复员,没有什么权限,这事南副部长给地方反映了不止一次……你也知道,和平时期,当兵的说话还不如个当干事的……”

“缉私的在岚海查过,咱们这块地理位置特殊,市区临海,而大店一带,又是省境,不光是当地群众,还有乱七八糟来的人,怎么查得清啊,稀土那东西大部分人都未必见过,津门港也查到过几次,都是罚没和查扣,罪行也不重……”

“黑矿主在当地都有点势力,地方公安轻易不敢进去,也查过,不过都是前脚炸矿,后脚一走,人家又开口子了,打而不绝啊。”

“南哥,你怎么了?”

絮絮叨叨,陈向东说着,大兵一直一言不发,似乎没有讨论的兴趣,车疾驰了一个多小时,据陈向东介绍,就这一段路,当天救灾的时候,足足走了四个小时,普通的台风灾害,顶多是掀房顶刮倒树,有清障车在,凑和着可以通行,但遇上泥石流之后就不行了,车队足足滞留了八个小时才通开路面。

“疗毒得刮骨、斩草得除根啊。”大兵莫名地道,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陈向东疑惑了下,示意道:“就在前面那一带。”

“我看到了。”大兵道。

两人并不投机的话,奇而怪哉地对着,车在疾骤两公里后,急速刹停,靠在路边,大兵跳下车,怒容成了狰狞,信步沿路而上,陈向东匆匆跟着,絮叨说着:“当地人把这个都叫鸡窝矿,都是一窝一窝,地质条件又不适合集中开采,所以就成了滥挖的最好地方……投资栽进去的也不少,不过要挖到一窝就发了,所以,这儿……就成了那个样子……”

站在一处高处极目望去,光秃秃的山包呈现着暗红色,看不到了树木,不过一个个狰狞张口的洞口让人怵目,再往下走不远,就是废弃的坑口,光秃秃地方石是黑的、土是棕色脏兮兮的、散发着一种让人作呕的味道。

“池浸要用酸液,废水流过的地方,寸草不生。”陈向东指着沟壑里,已经看不到植物的地方,他痛心道着:“我们抗得住天灾,可抗不住人害啊,这一带都挖红眼了,我们就年年救灾,也抗不住他们天天破坏啊。”

“很多地方都是这样。”大兵喃喃道,张官营的事记忆犹新,一个充斥着金钱、污染、走私的法外之地会滋生出什么来不难想到,肯定是犯罪的猖獗。

“南副部长来过很多次,还组织过地方民兵、乡派出所驱逐过几次。不过效果不大,这一带族姓很厉害,一村人一个姓根本惹不起……也就你爸因为征兵、救灾经常在一线,在地方上还有点威信,搁其他人,这种地方根本不敢来。”陈向东道。

“他当兵都当傻了,人能救回来,人心怎么可能救回来?”大兵咬牙切齿地道。

陈向东没有听懂,不过他感觉到了,这父子俩的气质如出一辙,就像当年南副部长一样,也是蹲在这儿,也是这样无法遏制的愤怒。

大兵起身时,早已等待很久的陈向东一把拉住了他,像是警告一样对他说道:“南哥,我能说句不该说的话吗?”

“让我猜一猜。”大兵凝视着这位,像洞悉他脸上的负面情绪一样,猜测道:“你要告诉我:这里面水很深,让我不要掺合?”

嗯?陈向东眼光一滞,吓了一跳。

“不用奇怪,我当过警察,比你了解有些事能黑到什么程度。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是理由,刁民可没有本事走私到国外去。”大兵道。

“我们真的做不了什么,这些事早就积重难返了,一触就是各方的利益,南副部长当年调研的时候,不过十几个坑,几百人,现在已经几十个,发展到几千人了,那件事捅出来都是要命的。”陈向东道。

“所以你就看着这些事摆在眼前,熟视无睹?如果死的是你的父亲,如果原因是人祸,你也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想,这里面水很深,我躲得远远的,对吗?”大兵问,眼里睥睨的眼光盯着对方。

陈向东羞得无地自容,慢慢地放下手了,他低着头,脸色凄然道着:“可我们又能做什么?你都说了,人心救不回来。”

“那就杀人诛心!耻辱只能血洗,泪洗不了。”

大兵咬牙切齿道,拂袖而去,那凌厉的眼光和恶狠狠的语气,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陈向东怔了半天,赶紧地掏着电话,拔着宋部长的号码,他真不知道,这位愤怒之后的遗孤,会干出什么事来……

第078章天算人算

宋部长匆匆奔进医院门厅,挤着攘熙的人群,找着外科部,他边播电话边问着,看样子神色焦虑,像遇到了什么大事一样。

嗯,看见了,潘云璇外科部的办公室伸出脖子,朝他招手,他匆匆奔上来,潘云璇合着手机问着:“怎么了?宋部长,大上午的你火急火燎找我?有亲戚住院了?人来了吗?”

宋部长二话不说,拽着潘云璇就走,潘云璇哭笑不得地道着:“嗨、嗨、领导,你注意影响啊。”

“我拉你个半拉老太太还怕别人说我怎么地?”宋部长不容分说,把潘云璇拽到角落,单刀直入问着:“南征呢?”

“怎么了?我这两天忙,没回去。”潘云璇愣了。

“打电话了吗?”宋部长问。

“打了啊,每天三遍?怎么了,又惹事了……不可能吧?”潘云璇呆了,现在轮到她拽老宋了,一拽一摇,连珠炮介地问着:“到底什么事?是不是和佩佩吹了?我说这事你有责任啊,要不是你牵线,我儿子早相上了……看看,一看你这脸色就不对,嫌我们家穷是不是?嫌我儿子没房没车是不是?有什么你直说,就我儿子,还不稀罕个她呢。”

后面这一句说得中气不足,听得老宋胃疼了,他一甩潘云璇拽着手道着:“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怪不得老南不愿意回家。”

“啊?老宋,你什么意思?”潘云璇瞬间怒了。

“哦,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说大兵的事呢。”老宋赶紧转话题,附耳对潘云璇说了一句。

潘云璇一下子脸色大变,瞪着眼道着:“不可能吧?我儿子没有脑残啊,去掺合那事?再说那关他什么事啊?”

“我不也说嘛,挺聪明个人,怎么转眼糊涂了,老南吧好歹有个身份,市委、市公安局能提提,可他也跟着起哄了……这不,周一就跑了几家,国土局递、公安局递、市委信访办递,好歹看见老南的面子上才没人撵他,这孩子好好的,怎么一下子窍都堵上了,那是他能解决的事吗?”宋部长拍着手,痛心疾首地道。

走私,是沿海一个司空见惯的故事,渔船、快艇、轮渡,绵延的海岸线,靠这个讨生活的人,天知道有多少。

可不应该是自己儿子啊,潘云璇苦着脸道:“这能解决得了吗?他爸那时回去就拍着大腿骂娘,都这么年了,不还这样?”

“可不咋地,我就怕他逞英雄胡搅一气,回头别让谁盯上,这不更麻烦。”宋部长道。

潘云璇一愣,瞪着老宋道:“你吓唬我?”

“我吓唬你干嘛?公安局每年下乡炸掉多少口子呢?护矿队每年多少人受伤呢?挣钱急红眼了,他们什么不敢干?孩子可是孤身一个啊,万一有个……那个不说了,你赶紧给南征说道说道,别好容易安生了,还自己个往坑里跳。”老宋道着,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这位宋部长胆小,可心却不坏,潘云璇知道是为儿子好,这些躲在暗处的走私客,谁可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一念至此,她边送老宋,边拔着电话:

“喂,兵啊,你在哪儿?……啊,你去省城了?你咋也跟妈说一声啊……哦,和佩佩一起去的,啊,没事,没事,妈就是想你,问问,好,你们玩吧。”

放下电话,潘云璇长舒一口气道着:“他去省城了,陪佩佩玩去了,你净瞎操心,我儿子正义感强有什么不好,没事,跟他爸一样,碰几回壁就老实了。”

“碰个屁,他骗你呢,就是佩佩找不着他,才去找我,我才知道他这事呢。”宋部长瞬间把谎言戳破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目瞪口呆的潘云璇,非常非常郑重的口吻强调着:“这和你们医院的回扣高价药是一个道理,牵一发动全身,谁捅出来谁就是公敌,可千万别当那出头鸟啊。”

“哦……啊啊……”潘云璇惊得直点头,尔后跌跌撞撞,扭头往医院里奔,不一会儿请假换便装,又匆匆离开医院,去找老陈商量个主意去了……

……

……

昨天上午,九时,省国土资源厅。

接待处一位解发、胖脸、薄唇的中年妇女,草草翻着一摞举报材料,二十页的材料,用时三十秒浏览完毕,然后盯着坐在他对面的大兵,警惕问着:“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禁很严的,这种递举报材料的和收破烂的层次是一样的,会被撵走的,大兵排着身份证、工作证、军烈家属证等等一系列证件,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哦。”那位接待草草一看,脸色缓和多了,又随手放起来,然后斟酌着语句似地停顿半晌,看了大兵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着:“你反映的情况非常重要,我会尽快汇报上级研究讨论,非常感谢。”

这才叫套路,连表情都像门口的单位标识,中规中矩,大兵装着证件道着:“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中年妇人对大兵顿生好感,这不像其他反映问题,胡搅蛮缠。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件事在三年多前已经有人反映过了,迄今为止,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能解释一下吗?”大兵问。

“这事……我到信访上不久,这个事还真不知情。”中年妇女掩饰道。

“第二个问题是,你看二十页的反映材料仅用了三十秒钟,而看我的脸就用了两分钟,你更在乎我反映的情况,还是关心反映情况的人呢?”大兵问。

“这……呵呵,有区别吗?”中年妇女笑了。

“有,因为我看到了,您无论对事,还是对人,都是无动于衷。当您决定开口时,我抱着万一的希望,可遗憾的是,全部是谎言,我也是公务员,我能感觉到您对待人和事的冷淡和漠然。”大兵轻声道,对这样的岗位已经感同身受了。

中年妇女长舒一口气,撇撇嘴道着:“也许你说的对,稀土走私由来已久,你到国土资源厅反映问题,是不是走错门了,如果缉私得力、防控有效,会有这种结果吗?”

“如果都把自己的责任往外推,肯定没有效果。”大兵起身,把一摞照片放下,悄然离开了。

那位接待拿起了这一摞照片,粗粗一翻,全部是山林被毁、植被破坏、土壤污染的照片,遗弃的浸池,被污染后寸草不生的土地,让她愣了好久。然后,他把照片卷在了反映的材料里,拉着抽屉,塞到了最下层,此时心里默念的是这样一句话:又是一个不识时务的。

昨天上午,十一时,海关缉私总队。

一位同是警服,臂装不同的缉私警,看着材料,问着大兵:“这个情况我们有所掌握,但你无法立案啊,案由是什么?窝点在哪儿?被举报人姓甚名谁?这都得说清楚,否则我们无法责成地方上处理啊。而且这些都是被遗弃的盗采点,山高皇帝远的,你让我们怎么处理?”

“三年多前,岚海与西江省交界刚刚发现稀土矿藏的时候,我父亲应该来过这里,您有印象吗?”大兵问。

“这个……说不好,西江省的盗采滥挖情况比较严重,我们也多次组织打击过,不过收效甚微啊,前脚刚走,后脚又开挖了。每年都有向我们这儿反映情况的。”接待处的人,所说的话里,总是透着一种诚恳,可再细细咂摸,却都是囫囵话。

而且说着,手一放,反映材料铺在桌上,那样子差不多就准备逐客了,大兵竖着一根指头问:“就最后一个问题了,说完我就走。”

“好的,您的情况,我会尽快向上级反映。”接待道。

“谢谢,我的问题是,含镝、铽的重稀土,每吨售价是多少?如果走私出境,在国际市场上价格能卖到多少?”大兵问。

呃,接待给挤凸眼了,这玩意过于专业了。

“我没问题了,不过,看来你有点问题了。”大兵起身,气结地道着:“我还会来的,希望下次不要糊弄我,你们连同行都这样对待,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

“嗨……嗨……”接待男愣了,大声斥着:“你站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有种去和走私的斗,威胁同行有意思啊。”大兵软软顶回去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他身后,那位缉私的看看厚厚的一摞材料,犹豫了几回,然后啪地一声,全部扔废纸篓里了……

昨天下午十四时,省工商局……

一位穿着工商缉查的大婶,正唾沫星子飞溅地给大兵扫盲:“同志啊,这个不归我们管啊,我们管非法经营,不管非法走私啊。境内有稀土的,只要不出境,没法认定性质啊……你去新成立的稀土局吧。”

昨天下午十七时,省稀土局……

刚成立的单位,一位办公室主任,抿着茶,慢悠悠给大兵上课:“同志啊,我的主要职责是落实国办《稀有金属管理条例》和《稀土企业生产经营资质管理办法》,并进一步优化稀土出口配额管理制度……所以这个,真不归我们管,盗采滥挖,得举报到国土资源局和公安局啊……这类违法犯罪行为,得坚决打击啊。”

今天上午十时,省厅……

一位警服正装的接待,在查实大兵的身份之后,给他郑重的建议道:“同志啊,这个情况得反映到缉私上,但你不能越级啊,你越级到省城了,我们还得反馈回地方,这不来回跑冤枉路吗……啊?你已经反映给他们了,那好啊,等待处理结果嘛,什么事情也得慢慢来嘛……”

今天上午十一时,省厅大门口,作为不是一个系统的警察,大兵被省厅守卫礼貌地请出接待处了,他自己个蹲在路牙子上发呆,手里捏着的是一大摞快件回单,公安、工商、缉私、稀土、国土、省府,十几份相关的都寄出去了,只是不知道,会出现在相关领导的办公桌上,还是会被扔到那个废纸堆里。

他拔了尹白鸽的电话就默默等着,偏偏这时候老妈已经查岗来了,连续两天的奔波尝到滋味了,会让人感觉到自己像皮球,被踢过来,再踢过去,最清晰的感受是,想办事真难,而想办件好事,简直是难上加难。

“大兵……”

有人叫着,喜出望外地奔出来了,是尹白鸽,很兴奋,快奔到他面前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慢下来了,像近乡情怯一样,许久不见,反而有点生份了。

“哟,脸大了,不认识了。”大兵笑着问,站起来了。

“说什么呢?找我有事?”尹白鸽直入主题问。

“小事,看看。”大兵递着一份相同的东西,尹白鸽草草一阅,大兵边解释着:“我昨天就来了,缉私、工商、公安、政府,市省两级,几乎跑遍了,全部像看精神病人一样,把我打发出来了……这么一圈下来,我感觉我真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了。”

“这样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你应该知道。”尹白鸽可惜地道,这么干的人,还真怀疑他精神是不是有问题。大兵笑着道:“我当然知道不会有结果。”

“那为什么还这样干?”尹白鸽不解。

“因为,我想切身体会一下,我父亲当年反映这些问题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大兵道。

“那你应该体会到了,推诿扯皮和官僚主义,不同单位之间已经是常态了。”尹白鸽道。

“对,看来你很理解。只是我有点不理解,如果连警察坐视不管的话,就看着那儿烂下去,将来就像张官营镇那儿,成为一个草都不长的绝地?”大兵道。

“管了,津门每年都有查获的,缉私早焦头烂额了,他们有一百种方式把这些东西夹带出去,又不是重罪,顶多适用了非法走私普通商品,抓了罚,罚了干,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尹白鸽没想到,当了法警的大兵,不想归队,却在狗拿耗子了。

“官僚啊,岚海那一带和西江接壤,中重稀土啊,那可是有贩毒的利润,而没有贩毒的风险啊,岚海的传说里,有两种人能干了这种事,一种是牢里出来的人,另一种是能从牢里捞人的人……这个利益链条,已经拴住不少人了,只要寻根究底狠狠打击一回,能保一方十年安生啊,为什么不去做呢?”大兵问道。

“我政治部一个副处级的研究员,还是虚职,你觉得我能做到?”尹白鸽拉脸了,无奈地看着正义感爆棚的大兵。

“所以我就请来个领导,一会儿和我站一条阵线?”大兵笑了。

“谁?”尹白鸽惊问。

大兵扬扬头,尹白鸽回头时,看到了孙启同的车驶出来,车窗缓缓摇下,笑着向大兵打着招呼,请着两人上车,车直驶津门老家私房菜,在哪儿,孙启同以私人的身份,已经订好一个小包了。

……

……

一个小时后,三人饭桌气氛不怎么和谐。

大兵在且斟且饮,尹白鸽如坐针毡,不时的瞄着孙启同,但凡特大要案,处在指挥位置的领导得到的回报是相当丰厚的,或许就是这层原因,大兵才有机会得到一次孙副厅给予的共进午餐机会,可惜这回印像恐怕要被破坏了。

对,领导最反感挟功邀报,大兵犯了忌;领导最反感狗拿耗子,大兵也犯了忌;领导还反感找麻烦,偏偏大兵领导找来了解决不了的麻烦,这就是嫡系也得一脚踹走啊。

她又一次看向大兵,这货却像缺心眼了一样,几样小菜吃得有滋有味,坐那儿是气定神闲,浑然不当回事,而孙副厅眉头已经皱了几次了,那不是犹豫难决,而是反感已经到了极点。

果不其然,良久之后,孙启同慢慢放下大兵提供的资料,出声问着:“南征啊,你的情况我知道了,我会出面反映给缉私部门,难能可贵啊,你父亲南骁勇生前也做过同样的事……将门虎子,名不虚传啊。”

“谢谢孙副厅,那什么时候能有结果?”大兵傻傻地问,尹白鸽一使眼色,大兵更傻了,好奇又解释着:“我反映了好多家,都在推诿扯皮,这个事太过份,诈骗顶多是祸及旁人,这事简直是断子绝孙啊,您是不知道啊,果园、林地、稻田都没了,全被酸液腐蚀,保守估计,五十年恢复不了……这些事,难道您一点都不痛心吗?”

“哎……当然痛心。”孙启同愁眉苦脸道了句,这位给他挣来莫大功勋的前卫兵让他很棘手了,他看了尹白鸽一眼,尹白鸽知趣道着:“大兵,你现在是法警身份,不能乱插手啊,记得条例内容吗?”

“记得,非执行任务期间,不得携带使用任何武器;不得针对任何普通公民。”大兵道,这是对特勤人员限制的铁律,违反的后果很严重,意思是,想打架都不容易了。

“记得就好。”孙启同接上了,他语重心长劝着:“你虽然退役,可仍然穿着警服,你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在条条框框里办事。”

“我……这次就是按程序办的,从市到省城两级,一级一级反映上来的,没越级。而且依据特勤条例,在发现重违法线索时,要及时向上级汇报,我汇报了。”大兵道。

“哦,对,办得对。”孙启同牙疼似地点点头。

尹白鸽知道领导的意思,警示着大兵道着:“你不能擅自动手啊。”

“当然不能,那如果发现犯罪分子,我该怎么办?报警?”大兵傻傻问。

孙启同咬牙道:“对,这就是程序,该报警报警,该立案立案,你是受过训的人员,手下没轻没重的,可别把个走私案打成伤害案啊,这不是在追捕追逃里,你得明白自己的身份。”

“嗯,谢谢领导,我知道的,我向您保证,目睹违法犯罪的时候,我报警,我不动手。”大兵严肃地道,尹白鸽听着这话味道不对劲,可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劲来,而大兵又像犯愣一样追问:“那孙副厅,那这事要是没解决,我就……坐视不理它?”

“要解决组织上会解决的,现在的缉私力度也在加大,你法院一个法警,你操的什么心?都像你这么没规矩,事情不更乱?”孙启同喝斥了一句,那严肃以及官威,终于把大兵压住了。

“明白,明白,走程序、守规矩、不动手……我保证一定做好,但是……但是……”大兵惶恐看看孙启同、看看尹白鸽,表情像聆听什么一样,显得傻到极点。

尹白鸽觉得不对了,她听到了趿趿踏踏的脚步声,然后回头惊声问:“怎么回事?”

“快报警。”大兵说了句,蹭身钻到了桌下。

话音刚落,门咚声开了,三位彪形大汉直接闯进来了,尹白鸽眼睛一直,其中一个还拿着微型定位仪,嘀嘀一响,那人吼着:就他妈是这间,活得不耐烦了。

身着便装的孙启同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拍案而起怒道:“滚出去?”

当头一位胡子拉碴的,似乎被这官威吓了一跳,孙启同怒指着:“什么人?”

叭……一声脆响回答了,那大汉朝着孙启同就是一耳光,一耳光打得孙副厅直摔向墙角,跟着眼冒金星、鼻血长流,他懵然惊恐看着,一下子晕头转向了。

“别动啊。”另一位,尺长的短刀一挥出,直直指向尹白鸽,试图操碗当武器的尹白鸽瞬间放弃了,举着手,冷静道着:“大哥,认错人了吧,我们就吃个饭。”

“错不了,这两天一直有人在举报,还特么留着电话号码,就是你这老家伙吧,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当头一位,睥睨道,来警告的,一看一女一男一老,基本没有威胁了,他走近了孙启同,这衣冠楚楚的,明显就是那种正派人士嘛,偏偏孙启同又没勇气指着大兵说是他。

于是这不服气的表情嘛,就越看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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