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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_朱砂-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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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皇帝也真是对安郡王妃宠爱有加,看来就算是冲着安郡王妃的面子,安郡王这个爵位也能保得住了,将来还得传给儿子呢。且听说皇帝又准备今年选秀,这显然是要借着选秀的机会,正式让安郡王妃改头换面,入宫为妃了。
当然这些周千总自不会现在说出来,眼看着杜内监跟杜监军去叔侄叙旧了,便伴了沈数往营帐里走,一面低声道:“恭喜王爷了。”
沈数冷笑一声:“我可承不起皇上这情!”
周千总一听就明白,大家心里都清楚呢,这不是皇帝的恩典,而是别人求来的,便叹了口气道:“加封世子总是喜事,就是对世子也好呢。”
“不必。”沈数回头望了一眼京城那深灰色的高墙, “做不做世子,旭哥儿不稀罕!”
周千总在旁边瞥了他一眼,觉得沈数目光里充满了欲望,不由得暗暗冷笑——还真当于家要拱他上位呢,沈旭不做世子,是要做太子吗?也罢,就让他这个梦多做一会儿吧。
“那王爷是否要进城献捷呢?”周千总倒是比较怕沈数不进城,若是他还在军中,这手脚倒不好做。再说不进城就是抗旨,也恐怕皇帝起疑心,毕竟这会儿,皇帝跟沈数应该是一伙的才是。
沈数听他说完,便淡淡道:“我自然是要进城的。礼毕之后要立刻去瞧瞧旭哥儿。他在我岳父家中终归不好,还是要把人接到郡王府我才放心。”
周千总自然正中下怀:“还是王爷虑得周到,下官竟未想到。小世子要紧,王爷尽管去,后头自有下官安排。”
“可是两营军虎视眈眈……”沈数微微皱起眉头,“皇上这是防着呢。”
回京献俘的西北军有上万之众,少不得要有地方驻扎,京城里给安排的这扎营之地,正在两营军之间,若有什么异动,两营军从两边包夹,就能将这一万人困住。
周千总微微一笑:“王爷放心,皇上虽然防着,可阁老也有布置。”到时候把沈数和皇帝的那一部分人分在两边抗击两营军,他率领的人就可直接拿下城门,到时候虽然人马不多,但只要把城一关,皇宫就是囊中之物了!
沈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
自打安郡王妃的死讯传出来,蒋锡家中就闭门谢客,除了蒋柏华还去书院读书,家中下人又要出门采买之外,家里竟是没什么人出门,当然,除了蒋老太爷之外也没人登门拜访——谁都知道安郡王妃死得蹊跷,哪里还会往是非窝里扎呢?
“旭哥儿又长高了。”蒋老太爷在窗口坐着,看着外头跟蒋柏华在桃树下捉迷藏的旭哥儿,叹了口气。这半年,他明显地又老了些,精神虽然还好,可眼睛已经混浊了,不再是从前那神完气足的样子。
蒋锡鬓边也多了几根白发:“桃花要开了。旭哥儿这几日就念叨着,说桃花开了,爹爹就该回来了。”
“算算时候也该到了。”蒋老太爷淡淡地道,“钦天监算的献捷吉日不就是今日吗?”时辰则是正午之时,今日他一早往蒋锡这里来的时候,就见街上已经有人往城门那边去,想要亲眼看看献捷大礼了。蒋家若不是因为刚传了桃华的死讯,这会儿早该也去城门处占个位置,好迎接沈数了。
“也是。”蒋锡刚要高兴,又发起愁来,“可是桃姐儿……”虽然他已经知道桃华只是假死,但将来万事平定,桃华毕竟是在宫里住了好些日子,难免要被人议论的吧?别人议论也就罢了,他就怕女婿也……
蒋老太爷瞥了他一眼:“瞎操心。”以为桃姐儿跟安郡王是普通夫妻不成,为这种事就猜疑起来?
蒋锡挠挠头,陪笑给蒋老太爷又倒了一杯茶:“伯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是啊,可以放心了……”蒋老太爷悠悠地说了一句,忽然道,“松哥儿是个厚道孩子,这几年在书院又开了窍,且还有个好岳父,将来虽不能出将入相,却也能保一生平安,我不担心他。楠哥儿跟他爹一样,将来若有机会捐个官,大约也不会出什么大岔子。就是榆哥儿那孩子,只有小聪明,看着机灵其实糊涂,跟他那同胞姊妹一个样儿!将来他若有什么事,你好歹看在是你侄儿的份上,伸一伸手。还有丹姐儿跟宫里那两个,也让桃姐儿看在姊妹的份上照顾一二。”
蒋锡一怔。蒋老太爷这话说得好似交待后事一般,听起来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伯父如何忽然说起这话来了……”
蒋老太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过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罢了。我年纪也大了,朝不保夕,有些话还是先说了的好,不然哪天一蹬腿去了,只怕来不及说。你大哥那个人,精明是有的,只是太热衷于仕途,有时候难免就没了人味。俗话说妻贤夫祸少,偏偏他娶的又不是什么贤妻。幸而他胆子还不够大,倒也惹不出什么杀身之祸来,省得带累了儿子和兄弟们。”
这话拿来说自己儿子简直太尖刻了,蒋锡根本不敢接话,只道:“大哥并不至于的……”
蒋老太爷也不跟他辩驳这个,续道:“你二哥比你大哥强些,强在他娶了个懂事的媳妇,虽则出身商家,面子上却是从来不错的,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对儿女也疼爱——说起来,这就比你大哥强!”
这话蒋锡不能不承认。别的不说,蒋钧对几个女儿,实在是……
“你就不必说了。”蒋老太爷看一眼蒋锡,叹了口气,“别人只看见我两个儿子做官前途无量,却不知我只恨你不是我儿子。”
蒋锡连忙道:“伯父跟我父亲也没什么两样。”
“终究是有两样的。”蒋老太爷叹了口气,“有些事儿我从未说过,也不能说,就让它跟着我入土吧。到了地下,我自去向先祖赔罪……”
蒋锡听得莫名其妙,又觉得有些不好,正要追问,蒋老太爷已经站起身往外走:“我去跟旭哥儿玩一会儿……”他没拄手杖,但后背已经微微有些驼了。
“伯父——”蒋锡连忙要去搀他,忽然听得城门处隐隐传来声响,细听正是铜龙长号那响亮的金铁之声,其间还有牛角号更低沉浑厚的声音,“这是,献捷的队伍到了?”
蒋老太爷抬头看看天色:“快午时了。”
说是城门献捷,其实应该是去宗庙祭告天地祖先,不过因为北蛮俘虏有数千人,不可能都押进城里去,所以在城门处展示一下战果,之后大部分俘虏都会被留在城外,只将那些北蛮贵族押入京城,直达宗庙,以其头颅为祭。
既然押入京城的战俘不过十余人,西北军押送的人当然进入京城的也就很少了,大约只有一百来人,但个个都是在此役中立下功劳的,人人精神抖擞,盔明甲亮,连身上的战袍都是新制而成。
定北侯这个统帅未到,沈数就是第一人了,无论从身份上还是战功上,他都当之无愧。此刻行在队伍最前方,身穿大红色郡王常服高踞黑色骏马之上,腰挂长刀,英武异常,惹得赶来看热闹的人群中那些少女们心头如小鹿乱撞,移不开眼睛。
数千名俘虏被绳子捆成一串串的牵上前来。这一路上,北蛮那些贵族俘虏们还有个囚车坐坐,这些人就只能用双脚走了。骑惯了马的人,却不惯双脚走路,到了这里已经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还死了百来人。从前他们拿着关内百姓的命不当性命,如今轮到自己,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礼部尚书亲自出马,在城门前展开一卷帛书,骈四骊六地念了一大通。将近六十岁的人了,平日说一句话中间都要歇一歇的,谓之养气,今日居然声震四野,整篇念下来竟不带停歇的,真是教熟识他的人惊讶。
为了今日的大礼,礼部单是为拟这些文章就没日没夜地讨论了半个月之久。在城门处这一篇主要是宣讲此次西北大捷,以及今上的文治武功。等到了宗庙那里,就是要告祭先祖,并历数本朝各位皇帝政绩了,其文章只会比这一篇更加华丽,更加让人听不明白。
不过百姓们倒也不在乎能不能听懂,就算听不懂,那些浑身肮脏的战俘都摆在眼前呢,瞧瞧那与关中人不大相似的长相,大家就都懂了。于是上头礼部尚书在拼了老命地念,下头百姓们已经议论起来:“瞧这些人脏的……”
“整日跟牛马在一起,自然脏。”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杀了咱们好些人呢,可不是凶神!这回定北侯也杀了他们数万人,杀得好!”
“听说这下子,他们得有好多年不敢再来进犯了,真是太好了!”
沈数端坐马背之上,听着下头百姓们的议论,只觉得心潮澎湃。将士戍边,金戈铁马,不就是为了保边境平安,让敌人不敢来犯吗?有今日听见的这些话,就是对将士们最好的报答了。
礼部尚书念完一卷文,只觉得气都快要不够使的了,喘了两口才又高声道:“开城门!迎献捷!”
城门其实一早就开了,这会儿为了行礼又虚掩上,听见发令,便有早就准备好的城门军飞跑过来,用力将那巨大沉重的城门推开。铜龙长号再度鸣响,沈数一提马缰,黑马仰头打个响鼻,高抬前蹄,第一个踏进了城门。
城门之内,乃是前来迎接的文武百官,个个身着朝服,按品级而立。于阁老站在第一个,身着深紫官服,头戴七梁冠,腰围青玉带,一抬头,便与沈数对上了目光。两人一上一下,对视片刻,彼此微微点了点头。
赵尚书站得离于阁老不远,自沈数进城门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此刻沈数颔首的动作虽细微难察,却仍是被他观察到了,顿时只觉得心里一凉——安郡王这是什么意思?
“百官迎——”礼部尚书又大声喊道,自己首先躬下身去,于是一干官员也像被风吹倒的麦子一样弯下身去,让献捷的将士和后头的囚车从他们中间穿过,直行向宗庙方向而去……
☆、第259章 宫变
一场献捷轰动京城,即使后宫嫔妃们并不能前去观看,也都情不自禁地关注此事。
“这会儿放心了吧?”陆盈听了外头传回来的消息,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笑吟吟地问桃华,“王爷一点事都没有呢。”人人都看见了沈数英姿焕发的模样,显然是做不得假的。
桃华想的是另外一件事,然而看着陆盈的笑脸,心里也轻松了许多,笑着也点了点头。
“那早些歇着吧。”陆盈这一天也觉得疲劳,不停地叫人去打听外头的消息,这献捷大礼从午时一直搞到此刻天都黑了,前朝皇帝和官员们固然累得不轻,后宫的嫔妃们因为利益相关,也一样要跟着操心。
“王爷和诸位官员已经出宫了吗?”桃华追问了一句。
樱桃连忙回答:“听说祭礼已经结束,应该是要出宫了。”宗庙毕竟与后宫不在一处,打探消息也不是那么方便的。
“娘娘,赵充仪来了。”外头宫人匆匆进来报信,听得陆盈一怔:“这般晚了,她怎么来了?”
“恐怕是来找我的。”桃华立刻起身,“我避一避。”
这会儿前头已经传来了喧哗之声,桃华避到后殿,陆盈便迎了出去,只见赵充仪带来的宫人正在前殿跟秋凉殿的宫人缠成一团,竟是要直接闯进来的意思了。
“充仪姐姐这是做什么?”陆盈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可是嫌我出迎晚了?晖哥儿今日睡得早,我这才晚了一步,姐姐见谅。”
往常只要抬出晖哥儿来,赵充仪早就不说什么了,今日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径直冲着陆盈就过来了:“陆修仪,安郡王妃可是在你这里?”
“姐姐说什么胡话!”陆盈一惊,立刻沉下了脸。虽说秋凉殿如今能进内殿伺候的宫人也都是忠心的,可此事又岂是能当着宫人们的面说的?
樱桃连忙使了眼色,秋凉殿的宫人们一拥而上,把赵充仪带来的几个宫人拉了出去。赵充仪倒也并未反对,眼看着殿内只剩下了她和陆盈,还有樱桃三人,便道:“陆修仪,我想见见安郡王妃,我知道她在你这里!”
“我看姐姐是糊涂了。”当初皇帝把桃华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交待过陆盈,陆盈又怎会在赵充仪面前承认,“安郡王妃的事,难道姐姐是不知道的?”桃华还活着,她也说不出“安郡王妃已经死了”的话,只好含糊过去了。
赵充仪有些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仿佛火堆将要熄灭时那最后爆出的几点火苗,总是格外明亮些,但却注定短命:“我没糊涂!陆修仪,你让我见见她,我一定得见她!”
自从西北大胜,赵尚书从宫外把消息送进来,赵充仪也同样陷入了恐慌之中——若是于家再度得势,她在后宫哪还有活路?
赵家跟安郡王联手,是因为看见皇帝也想联手安郡王扳倒于家,但现在皇帝夺了安郡王妃,还怎么联手?若是如此,安郡王府完蛋了不要紧,赵家可怎么办?
其实如果真的见到安郡王妃,又能说些什么?或者说,又能改变什么事实,赵充仪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旁敲侧击地打听,可陆盈每次都搪塞了过去。今日宗庙大祭,去打听消息回来的内侍告诉她,赵尚书的脸色十分不好,她便突然按捺不住了。
献捷是文治武功的大事,如果让于党因此一举立功,那情形恐怕就要翻转。赵充仪在这一股冲动的支配之下,带着几个心腹宫人,就直冲到秋凉殿来了。
“赵充仪!”虽然品级相同,但论起封号来,如今陆盈还在赵充仪之前呢,板起脸来的时候也有几分威严,“安郡王妃之事,宗人府已发下讣文,连丧事都备好了,只等安郡王回来发办。你这会儿胡言乱语,闯到我的秋凉殿来大闹,究竟是何用意?你说安郡王妃在我宫中,又是何意?莫非,安郡王妃之事竟是我假传出去的消息不成?”
赵充仪来的时候一路上脑袋里都像一锅沸粥一般,除了找到安郡王妃之外竟没有别的念头装得下,这会儿被陆盈一番训斥,仿佛迎头泼了一瓢冷水,突然清醒了些——是啊,安郡王妃的事儿,陆盈哪里安排得来,定然是皇帝做的呀!现在皇帝想将此事遮掩下去,若是被她抖了出来,用不着于党重新站稳脚跟之后皇后来收拾她,眼前皇帝只怕就容不下她了!
“我,我不是……并无此意……”无论如何,君夺臣妻的事儿是说不得的。
“你并无此意就好。”陆盈冷冷地道,迅速下定了决心,“你方才带来的人,带两个回去,其余的人都得留在这里!”万一有出去胡说八道的呢?
赵充仪张了张嘴。她今日急冲冲过来,怕是宫里也都知道了。到了明日,再听说她只带回两个宫人,其余的都被秋凉殿扣下了,那她的脸面还往哪儿搁呢?不过事情是自己办莽撞了,真要是漏出去,别说脸面,怕是性命都要没了。
“是——”赵充仪最终也只能低了头,带着两个平日里贴身伺候的心腹宫人,蔫头蔫脑地出了秋凉殿。
“娘娘,这——这如何是好?”两个心腹宫人也没了半点主意。其实赵充仪要来秋凉殿的时候,她们就觉得不妥,可是也再想不出别的法子。如今更好,连宫里的人都被秋凉殿扣下了,不说日后,就说明日该怎么面对宫里众嫔妃的讥笑呢?
赵充仪没精打采地正要说话,忽然抬起头来:“什么声音?”
宫里的夜总是安静的,守空房的人总不会有什么心情笑闹,何况还有宫规管着。故而每到亥时左右,后宫差不多就会静得跟没人住似的,若不是到处有灯火,还有巡逻的侍卫,真会像座大坟墓了。
正因如此,但凡宫里有什么动静,声音总会传得很远,让很多人都能听到。即使是从宫外传进来的声音,有时也能听得颇为清楚。
“好像是外头的声音……”一个宫人竖着耳朵听了听,“像是,像打雷一般……”沉闷地滚滚而来,时隐时现,却一直在持续着。
“是京城里出什么事了?”另一个宫人惊骇地道。京城有宵禁,这会儿虽然不至于如宫里一般沉寂,却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动静。
赵充仪不禁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好像是开远门……”开远门在京城西北面,离皇宫不远,故而那边的声音,在这样的静夜里隐约能够听得见。
“娘娘,那边也有声音了……”一个宫人忽然转身,指着南边道。
的确,南边也出现了声音,但那声音却比西北边传来的更清晰,而且还在迅速靠近。
“不对,这是宫里的——”赵充仪听了片刻,刚刚觉得不对劲儿,就见前头出现了隐约的灯光,而且还星星点点连成一线,显然有一群人正往这边来,“快把灯笼灭了,咱们躲一躲!”
幸而秋凉殿较为偏僻,从那里往春华殿走,沿途有假山花木。若是在白日自然是藏不住人的,但是夜色之中,勉强隐住三人倒也可以。
只片刻之间,那一队灯火就到了眼前。赵充仪凝目看过去,只见一群内侍宫人拥着一架肩舆,灯火之下明黄耀眼,正是皇后穿着常服高踞其上,一闪而过的脸上满是疯狂之色。
这一队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路边还藏着人,事实上他们对两边根本看都不看,径直就冲着秋凉殿的方向去了,转眼走远,又把赵充仪三人留在了黑暗之中。
“娘娘,这,这是怎么回事?”等皇后过去了很远,一个心腹宫人才声音有些打颤地问。虽然方才只是一眼,但她也看见了皇后脸上的表情,令人不由自主地后背发凉。
赵充仪又能知道什么呢?但是皇后去的方向,只有秋凉殿住了人,这是冲着陆盈去的无疑了,或许还有安郡王妃?
一念至此,赵充仪只觉得浑身都在打战。自从安郡王妃的死讯传出去之后,这宫里看起来仿佛一切如常,就连皇后都没露出什么异样来。
原先她是觉得,皇后也不愿为了一个蒋氏与皇帝翻脸,将这丑闻揭破开来。可是这会儿,若是皇后真的冲着安郡王妃去的,又为何会在此刻突然反常了起来呢?莫非说,今夜就会——发生什么事情,让皇后有恃无恐,不必再顾忌皇帝了吗?
“我们,我们——”赵充仪想说回春华殿去躲起来,可是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整个后宫都在于氏的掌握之中,躲在春华殿又有什么用呢?
“若不然——”心腹宫人牙齿打战地道,“去,去找皇上?”
“对对对!”赵充仪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就朝着明光殿的方向走,只是才走几步她就又站住了,“皇上,皇上如今在哪儿呢?”皇帝不在后宫啊!
皇帝此刻,正在宗庙东配殿中。
这里是供奉历代皇帝神位之地,墙上挂着一张张的画像,前头供奉灵位与香烛,香烟袅袅,让画像上的脸看起来都有些模糊不清,仿佛真是从香烟之中降下来的什么神灵似的。
本朝虽说自称传于唐,但礼数上其实是承宋的,这宗庙之地,除了一些大典中规定由皇后主持或参与的祭祀之外,平日里是不许女子进入的。而太后因为并没有什么需要参与的祭祀,基本上就是只有死后灵位才能到这里与先帝一同配享了。
然而此时此刻,太后却正站在皇帝面前。
宫里人人都知道,太后已经断断续续病了有大半年之久,而新任的太医院院使医术远不如从前的郑院使,始终没能让太后病情好转。可是此刻站在东配殿里的太后,看起来却根本不像传说中那个卧床不起的病人,反倒是脸上有些发红,双眼明亮,瞧着比谁都有精神似的。
这场景实在是诡异和反常,令皇帝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母后怎么会在这里?太庙——可不是母后应该来的地方。”
太后短促地笑了一声:“是啊,依着本朝的规矩,我得到死了,灵位才能进来陪先帝呢。”她声音还跟从前一样响亮,只是话音短促,毕竟是不如从前那么气息充足了,一句话说到最后,就有点儿气不大够用的感觉。也只有这一点儿气促,才让人觉得她的确身子不大好。
“这是规矩。”皇帝转头看去,殿内除了他和太后之外,再没别人,倒是门口站了两个中年宫人,看起来膀大腰圆的力气不小。
太后又笑了一声:“皇帝说规矩,那当着历代先祖的面儿,我倒要问问,这不让皇后有孕,也是规矩吗?”
“母后今日过来,是专门兴师问罪的吗?”皇帝说着又往外看了看,“杜鱼呢?”
杜鱼,就是杜内监。刚才皇帝在东配殿里叩拜先祖,自然是杜内监守在殿外,此刻人却没了,显然是被太后弄走了。
“放心,我现在还不急杀他。”太后掸了掸袖子,环视了一下殿内。然而这地方并没有桌椅之类,只有地上放着黄缎蒲团,是供人叩拜而不是用来坐着歇脚的。太后没找到能坐的地方,只好动了动身子,将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他还活着呢。”
“那母后究竟要做什么?”皇帝眉头皱得更紧。
“自然是来问你的。”太后紧紧盯着皇帝,“从皇后一进宫,皇帝就没打算让她有孕吧?我辛辛苦苦扶你上位,你就这般防着于家?”
皇帝与她对视片刻,嘴角缓缓绷紧:“朕原有元配皇子妃。”
“果然是为了夏氏!”太后点了点头,“你还真是个多情种子,这点倒是像了先帝,当年他也是如此,贤妃一死,他就灰了心……”
她似乎有几分感慨,但随即便收起了情绪:“只是做皇帝,太过儿女情长可不行呢。就为一个夏氏,你就不顾大局,不让中宫有子,宁愿自己都不要嫡出子了?”
皇帝冷冷一笑,似乎也不想再掩藏自己的情绪了,“皇后身为中宫,迫害妃嫔,残害皇嗣,这又是什么规矩?”
“那是因为你不让她有子!”太后提高了声音,“若是皇后早些生下嫡子,后头嫔妃们再生育,她自然不会干涉。”
皇帝轻蔑地笑了一下:“是啊。到时候于氏又坐稳了第三朝的富贵权势,自然可以宽容些了。”
“所以你就是忌恨于家。”太后瞧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你自小就养在我膝下,若是没有我,没有于家,你如何能得大位?想不到如今,你就这样狼心狗肺,你对得起我养育之恩么?”
“若是要对得起太后的养育,就对不起朕生母的生育之恩了。”皇帝淡淡地道,并没有因为太后那句狼心狗肺而有什么激动和愤怒,然而他已经将母后的称呼换成了太后,那生母两个字,更是如同惊雷一般,让太后悚然一惊:“你,你知道了?”
“也是——”太后才问了一句,就自嘲般地一笑,“你连夏氏的事儿都知道,还能十余年不让皇后有子,这份儿城府,想要打听你生母的事儿也不难。”
“那太后是承认了?”皇帝仍旧淡淡的,“只不知道朕的生母是怎么死的,是否跟先贤妃用的是一样的药,就像前几年皇后给袁氏和赵氏用的药一样?”
“果然你连这个也知道了。”太后不怎么在意地一点头,“是蒋氏帮你查出来的吧?蒋氏的确是有些本事,也难怪你看上了她。不过,我早说了,做皇帝的,太过儿女情长可不是好事。你不是跟老四都联上手了吗,怎么敢夺他的人呢?”
皇帝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朕并没有夺人之妻。”
“所以这是怪我了?”太后嗤笑了一声,“是啊,若不是当初我把蒋氏指给了老四,你就要纳她进宫了,所以说起来,先是老四夺了你的人?只是你纵然要她,也该等事成之后才是,这会子急什么呢?是怕老四回了京城,就再没有机会了?还是觉得如此就能不必撕破脸皮,大家仍旧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朕能给安郡王府平安。”皇帝冷冷地道。
太后啧了一声:“皇帝觉得,这样老四就能忍下夺妻之恨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完全不顾平日里端庄雍荣的形象,“巧得很啊,老四也像先帝,一样是个多情种子,为了蒋氏,那也是不管不顾的。说起来,蒋氏真是红颜祸水啊!”
“母后今日来,到底是要说什么?”皇帝似乎有些忍耐不住了,“此事与蒋氏无关!”
“到这会儿还护着呢。”太后又啧了一声,不过到底换了话题,“皇帝别急,再等等。”
皇帝眉毛一扬:“等什么?”
“等那个——”太后回手往西北方指了指,“方才,皇帝可听见那边有响动了,就像打雷似的?”
“哦——”皇帝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大约是要下雨了?”
“不是下雨。”太后笑了,“那是开远门被打开,西北兵马入城的喊杀声。哦,两营军虽然赶过来了,却被关在城外,这会儿正在攻打开远门呢。不过想来,一时半时的他们是攻不进来的。”
不知是巧合还得怎么,东配殿里这会儿忽然有股子风吹了进来,烛火晃动起来,照得皇帝的脸半明半暗,看不清是什么表情:“西北兵马?是沈数?”
“不是他是谁呢。”太后好整以暇地道,“除非登上那大宝之位,否则他又如何能夺回蒋氏呢?”
“他胆子竟如此之大,是要造反了?”皇帝转头看向殿门处,那里有更大的喧哗声传了过来。从这个方向,他的脸就完全隐藏在暗处,太后根本看不清楚:“只是,他与于家就没有仇了?等他登基,于家就能继续富贵荣华了?”
太后又笑了:“当然不能。虽然我没能毒死他的生母,最终贤妃是死在蒋大太医之妻偷换的药丸上,但那也是于氏女,老四这个人记仇,将来得了势,绝不会放过于家的。”
“既然如此——”皇帝仍旧看着殿门外,“想来他只是于家的一把刀了?”
太后笑而不答,只往外指了一下:“这会儿,百官们也回来了,皇帝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
文武百官方才在祭礼结束之后已经离开了宗庙,应该是各自出宫回家,这会儿太后却说他们都回来了,自然是不对劲的。皇帝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问道:“朕该做什么?”
“自然是退位。”太后站到这会儿,已经觉得很累了,两边太阳穴又突突地跳起来,胸口也有些烦闷憋气,勉强支持着道,“到底你我母子一场,你若不生事,我也不忍杀你。”
杀你两个字,就是如此轻易地从太后口中吐了出来,仿佛在说摔个杯子盘子似的。皇帝看了她一眼,笑笑:“那之后呢?国赖长君,于家是准备让晖哥儿一个娃娃登基,于阁老做周公么?”
太后摇了摇头:“让晖哥儿登基,三十年后无非又是一个皇帝罢了,还得是于氏血脉才能令人放心呢。”
“于氏血脉?”皇帝脸色微微变了变,“哪里来的于氏血脉?”
“自然是皇后腹中之子。”
“皇后根本无孕!”皇帝紧盯着太后,“你这是混淆皇室血脉,是篡位!就不怕百年之后,无颜去地下见先帝和列祖列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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