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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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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色淡黄的中年人道:“可是不管什麽样的规矩,总得双方同意。”
  赵无忌道:“对。”
  脸色淡黄的中年人道.二若是只有两家对赌,就不能分庄家家。”
  赵无忌道:“对。”
  中年人道:“所以先挪的无论掷出什麽点子来,另一家都可以赶。”
  赵无忌道:“若是两家掷出的点子一样呢?”
  中年人道:“那麽这一把就不分输赢,还得再掷一把。”
  赵无忌忽然摇头,道:“这样不好。”
  中年人道:“有什麽不好?”
  赵无忌:“如果两家总是挪出同样的点子来,岂非就要一直赌下去?这样就算赌个叁天
叁夜,也末必能分得出输嬴来的。”
  中年人道:“你想怎麽赌?”
  赵无忌道:“先掷的若是掷出最大的点子来,对方就只有认输。”
  最大的点子就是叁个六,他只要一伸手,掷出的就是叁个六。
  八个人都在瞪着他,几乎异口同声,同时问道:“谁先掷?”
  赵无忌道:“这位老爷子年高望重,我当然应该让他先掷。”
  这句话说出来,每个人都吃了一鹫,连焦七太爷都显得很意外。
  这小子是疯了,还是自己觉得太有把握?
  赵无忌神情不变,微一微笑,又道:“你先请!”
  焦七太爷又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道:“老大,拿副骰子来。”
  脸色淡黄的中年人立刻从身上拿出个用白玉雕成的小匣子来。
  匣子里黄缎垫底,叁颗白玉骰子。
  中年人道:“这是进贡用的玉骰子,是宝石老掌柜亲手做的上上极品,绝不会有假。”
  焦七太爷吩咐道:“你拿给赵公子去看看!”
  中年人道:“是。”
  他用双手捧过去,赵无忌却用一只手推开了,微笑道:“我用不着看,我信得过这位老
爷子。”
  焦七太爷又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慢慢的点了点头,道“好,有气派!”
  他用两根留着叁寸长指甲的手指,将骰子一颗颗拈了出来,把在掌心“一把见输嬴?”
  赵无忌道“是。”
  焦七太爷慢慢的站起来,一只手平伸,对着碗口,轻轻的将骰子放了下去。
  这是最规矩的掷法,绝没有任何人还能表示一点怀疑。
  “叮”的一声响,叁颗骰子落在碗里,响声清脆如银铃。
  骰子在不停的转,每个人却似连心跳都停止。
  骰子终於停下来。
  叁个六,果然是叁个六?所有点子里最大的至尊宝,统吃!
  赵无忌笑了!
  他拍了拍衣裳,慢慢的站起来,道“我输了。”
  说出了这叁个字,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巧计屋子里已静了很久。这间屋子里有九个人,有九个人的屋子里,通常都不会这麽
静。
  这九个人非但都不是哑吧,而且都是很会说话,很懂得说话技巧的人。
  他们都没有开口,只因为他们心里都在想着一件事那个行运豹子,为什麽要做这种事?
  谁都想不到他就这麽样说了句“我输了”然後就走了。这结束实在来得太突然,太意
外。
  他走了很久以後,焦七太爷才开始抽他的水烟袋,一口一的抽着,“噗落,噗落”的
响。
  过了很久,才有人终於忍不住要发表自己的意见,第一个开口的人,当然是廖老八。
  “我告诉你们这是怎麽回事,输就是输,嬴就是嬴,他输了,所以他就走了。”
  “虽然他输得很漂亮,可是他既然输了,不走还赖在这里干什麽?”
  没有人答腔。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人开口。
  焦七太爷一口一口的抽着水烟,微微的冷笑,忽然道“老大,你认为这是怎麽回事?”
  老大就是那脸色发黄的中年人,他姓方,在焦七太爷门下的八大金刚中,他是老大。
  方老大迟疑着,道:“我想不通。”
  焦七太爷道:“怎麽会想不通?”
  方老大道:“老八说的也很有道理,既然输了,不走干什麽”
  他又想了想:“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好像并不是这麽简单。”,焦七太爷道:“为什
麽?”
  方老大说道:“因为,他输得太痛快了。”
  这是实话。赵无忌本来确实可以不必输得这麽快,这麽惨,因为他本来不必让焦七太爷
先掷的。
  廖老八可忍不住道:“你认为他别有用意?”
  方老大承认。廖老八又道:“那麽我们刚才为什麽不把他留下来”
  方老大笑道:“人家既然认输了,而且输得那麽漂亮,那麽痛快,我们凭什麽还把人家
留下来?”
  廖老八没话说了。焦七太爷道:“你也猜出了他为什麽要这样做?”
  力老大道:“我猜不出。”
  人家钱也输光了,人也走了,你还能对他怎麽样?焦七太爷又开口抽他的水烟,抽了一
口又一口,烟早就灭了,他也不知道。他并不是在抽水烟,他是在思索。又过了很久很久,
他枯瘦蜡黄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
  站在他面前的八个人,都已跟随他二十年以上了,都知道他只有在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时,才能有这种表情。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到了什麽事?
  对一个已经七十二岁: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大风大浪的老人来说,应该已没有什麽可怕的
事。
  所以每个人的心都拉了起来,吊在半空中,忐忑不定。
  焦七太爷终於开口。
  他在看着廖老八:“我知道你跟老六的交情最好,他在你的地盘里有场子,你在他的地
盘里也有。”
  廖老八不敢否认,低头道:“是。”
  焦七太爷道:“听说你在这里的场子也不小。”
  廖老八道:“是。”
  焦七太爷道:“你那场子,有多少本钱?”
  廖老八道:“六万。”
  在焦七太爷面前,什麽事他都不敢隐瞒,所以他又接着道:“我们已经做了四年多,已
经赚了二十多万,除了开销外,都存在那里没有动。”
  他在笑,笑得却有点不太自然:“因为我那女人想用这笔钱去开几家妓院。”
  焦七太爷道:“听说你身边最得宠的一个女人叫媚娥?”
  廖老八道:“是。”
  焦七太爷道:“听说她也很好赌。”
  廖老八陪笑道:“她赌得比我还凶,只不过她总是嬴的时候多。”
  焦七太爷忽然叹了口气,道:“嬴的时侯多就糟了!”
  一个人开始赌的时候,嬴得越多越糟,因为他总是会觉得自己手气很好,很有赌运,就
会愈来愈想赌,赌得愈大愈好,就算输了一点,他也不在乎,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嬴回
来。
  输钱的就是这种人,因为这种人常常会一下子就输光,连本钱都输光。
  这是焦七太爷的教训,也是他的经验之谈,他们八个人都已经听了很多遍,谁都不会忘
记。
  鄙是谁都不知道焦七太爷为什麽会在这种时侯问这些话。
  焦七太爷又问道:“连本钱加上利息,你那场子里,可以随时付出的银子有多少?.”
  廖老八道:“一共加起来,大概有二十多万两。”
  焦七太爷道:“你不在的时候,是谁在管那个场子”
  廖老八道:“就是我那个女人。”
  他又陪笑道:“可是你老人家放心,她虽然会吃醋,却从来不会吃我。”
  焦七太爷冷冷道:“不管怎麽样,她手上多少总有点钱了。”
  廖老八不敢答腔。
  焦七太爷接着又道:“你想她大概有多少?”
  廖老八迟疑着,道:“大概最少总有七八万了。”
  焦七太爷道:“最多呢?”
  廖老八道:“说不定,也许已经有十七八万。”
  焦七太爷沈默着,看着桌上的银票,过了很久,才缓缓道:“老大,老二,老叁,老
四,老五,老七,你们每个人分两万。”
  六个人同时谢过焦七太爷的赐赏,他们从不敢推辞。
  焦七太爷道:“老六出的赌本,也担了风险,老六应该分五万。”
  贾老板也谢过,心里却在奇怪,既然每个人都有份,为什麽不分给老八?
  鄙是焦七太爷既然没有说,谁也不敢问。
  焦七太爷道:“叁万两分给我这次带来的人,剩下的二十万,就给老八吧。”
  焦七太爷做事,一向公平合理,对这八个弟子,更没有偏爱,这次,廖老八本没有出
力,却分了个大份,大家心里,都在诧异。
  廖老八自己也吃了一惊,抢着道:“为什麽分给我这麽多?”
  焦七太爷叹了口气,道:“因为你很快就会需要的。”
  廖老八还想再说,那面色淡黄的中年人方老大忽然失声道:“好厉害,好厉害。”
  贾老板道:“你说谁好厉害?”
  力老大叹息摇头,道:“那个姓赵的年轻人好厉害。”
  贾老板道:“刚才我也已想到,他这麽样做,只因为生怕老爷子看破他的手法,又不愿
坏了他“行涟豹子”的名声,所以索性输这一次,让别人永远猜不透他是不是用了手法。”
  方老大慢慢的点头,道:“只凭这一着,已经用得够厉害了。”
  贾老板道:“但是他毕竟还是输了四十万,这数目并不少。”
  方老大道:“只要别人没法子揭穿他的手法,他就有机会捞回来。”
  贾老板道:“怎麽捞?”
  方老大道:“他在赌这上面输出去的,当然还是从赌上捞回来。”
  一向沈默寡言的老叁忽然也叹了口气,道:“他在这里输了四十万,难道不会到别的地
方去赢回来?”
  廖老八道:“到那里去嬴?”
  方老大看着他苦笑摇头,贾老闾已跳起来,道:“莫非是老八的场子”
  老叁道:“现在你总该明白,老爷子为什麽将最大的一份分给老八了。”
  贾老闾道:“我就不信他的手脚这麽快,一下子就能把老八的场子嬴倒。”
  焦七太爷眨着眼,微微冷笑,道:“你为什麽不去看看?”
  廖老八已经冲了出去,贾老板也跟了出去。
  方老大远在摇头叹息,道:“他若不把场子交给女人管,也许还不会这麽快就输光,可
惜现在…”
  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女人输了钱就会心疼,心疼了就想翻本,遇见了高手,就一定会愈输愈多,输光为止。
  “翻本”本来就是赌徒的大忌,真的行家,一输就走,绝不会留恋的。
  “一输就走,见好就收”。
  这两句话一向是焦七太爷的座右铭,真正的行家,从不会忘记。
  老二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老八的房契不在那女人手里。”
  方老大道:“依我看,那场子老六一定也有份,一定也有笔钱摆在那里。”
  他叹息着又道:“说不定远有个女人摆在那里。”
  两个女人输得当然此一个女人更快。
  贾老板回来的时候,果然满头大汗,脸色发青。
  力老大道:“怎麽样?”
  贾老板勉强想笑,却笑不出:“老爷子和大哥果然料事如神!”
  方老大道:“他嬴走了多少?”
  贾老板道:“五十四万两的银票,还有城里的两栋房子。”
  方老大道:“其中有多少是你的”
  贾老板道:“十万。”
  方老大看看老叁,两个奇*书*电&子^书人都在苦笑。
  贾老板恨恨道:“那小子年纪轻轻,想不到竟如此厉害。”
  焦七太爷眯着眼在想,忽然问道:“老八是不是带着人去找他麻烦去了?”
  贾老板道:“他把老八场子里的兄弟放倒了好几个,我们不能不去找回来。”
  焦七太爷道:“他嬴了钱还要揍人,也未免太凶狠了些。”
  贾老板道:“是。”
  焦七太爷冷笑道:“怕只怕凶狠的不是人家,而是我们。”
  贾老板道:“我们”
  焦七太爷忽然沈下脸,厉声道:“我问你,究竟是谁先动手的?”
  贝见焦七太爷沈下脸,贾老板已经慌了,吃吃的道:“好像是老八场子里的兄弟。”
  焦七太爷冷声道:“他们为什麽要动手?是不是因为人家嬴了钱,就不让人家走?”
  贾老板道:“那些兄弟,认为他在作假。”
  焦七太爷脸上已有怒容,冷笑道:“就算他做了手脚,只要你们看不出来,就是人家本
事,你们凭什麽不让人家走?”
  他目中又射出精光,瞪着贾六:“我问你,你们那里是赌场?还是强盗窝?”
  贾老板低下头,不敢再开口,刚擦乾的汗又流满一脸。
  焦七太爷的波动很快就平息了。
  赌徒们最需要的不仅仅是“幸运”:还要“冷静”。
  一个从十来岁时就做了赌徒,而且做了“赌王”的人,当然很能控制自己。
  但是有些话他不能不说:“就好像开妓院一样,我们也是在做生意,虽然这种生意并不
太受人尊敬,却还是生意,而且是种很古老的生意!”
  这些话他已说了很多次。
  自从他把这些人收为门下的时候,就已经让他们有了这种观念。
  这种生意虽然并不高尚,却很温和。
  我们都是生意人,不是强盗。
  做这种生意的人,应该用的是技巧,不是暴力。
  焦七太爷平生最痛恨的一件事,就是暴力。
  他又问:“现在你是不是已明白我的意思?”
  贾老板道:“是。”
  焦七太爷道:“那麽你就该赶快去把老八叫回来。”
  贾老板低着头,陪笑道:“现在去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焦七太爷道:“为什麽?”
  贾老板道:“因为他把郭家叁兄弟也带去了。”
  焦七太爷道:“郭家叁兄弟,是什麽人”
  贾老板道:“是我们兄弟里最“跳”的叁个人。”
  他又解释:“他们跟别的兄弟不一样,既不喜欢赌,也不喜欢酒色,他们只喜欢揍人,
只要有人给他们揍,他们绝不会错过的。”
  “跳”的意思,不仅是暴躁、冲动、好勇斗狠,而且还有一点“疯”。
  “疯”的意思就很难解释了。
  那并不是真的疯,而是常常莫名其妙、不顾一切的去拚命。
  郭家叁兄弟都很“疯”,尤其是在喝了几杯酒之後。
  现在他们都已经喝了酒,不仅是几杯,他们都喝了很多杯。
  郭家叁兄弟的老二叫郭豹,老五叫郭狼,老么叫郭狗。
  郭狗这名字实在不好听,他自己也不太喜欢,可是他老子既然替他起了这麽样一个名
字,他也只好认了。
  他们的老子是个很凶狠的人,总希望能替他的儿子起个很凶的名字,一种很凶猛的野兽
的名字。
  只可惜他所知道的字汇并不多,生的儿子却不少。除了虎、豹、熊、狮狼之外,他再也
想不出还有什麽凶猛的野兽。
  所以他只有把他的么儿子叫“狗”,因为狗至少还会咬人。
  郭狗的确会咬人,而且喜欢咬人,咬得很凶不是用嘴咬,是用他的刀。
  他身上总带着把用上好缅铁千百打成的“缅刀”。可以像皮带一样围在腰上。
  他的刀法并没有得到真正名家的传授,却很凶狠,很有劲。
  巴算真正的名家,跟他交手时,也常常会死在他的刀下。
  因为,他常常会莫名其妙的去跟人拚命。
  因为他很“跳”。
  现在他们都已到了平安客栈,赵无忌就住在平安客栈里。
  平安就是福,旅途上的人,更希望能一路平安,所以每个地方都几乎有家.安客栈。
  住在平安客栈里的人,纵然未必个个都能平安,大家还是喜欢讨个吉利。
  这家平安客栈不但是城里最大的一家,而且是个声誉卓着的老店。
  廖八爷一马当先,带着他的打手们到这里来的时候,正有个陌生人背负双手站在门外的
避风檐下,打量着门口招牌上四个斗大的金字,微微的冷笑。
  这人叁十出头,宽肩细腰,满脸精悍之色,身上穿着件青布长衫脚上着布袜草鞋,上面
却用一块白布巾缠着头。
  廖八一心只想去对付那个姓赵的,本没有注意到这麽样一个人。
  这人却忽然冷笑着喃喃自语:“依我看,这家平安客栈只怕一点都不平安,进去的人若
想再平平安安的出来,只怕很不容易。”
  廖八霍然回头,盯着他,厉声道:“你嘴里在嘀咕什麽白布包头的壮汉神色不变,冷冷
的打量了他两眼,道:“我说我的,跟你有什麽关系?”
  在这段地面上混的兄弟们,廖八认不得的很少,这人看来却很陌生,显然是从外地来
的,说话的口音中,带着很浓的四川音。
  廖八还在瞪着眼打量他,郭狗子已经冲过来准备揍人了。
  这人又在冷笑,道:“放着正点子不去找,却在外面乱咬人,莫要咬破了自己的嘴。”
  郭狗子的拳头已经打了出去,却被廖八一把拉住,沈声道:“咱们先对付了那个姓赵
的,再回来找这小子也不迟!”
  廖八爷虽然性如烈火,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了,彷佛已看出了这个外路人并不简
单,说的话中也好像别有深意,已不想再多惹麻烦。
  郭狗子却还是不服气,临走时,还瞪了这人几眼,道:“你有种,就在这里等着。”
  这人背着手,仰着脸,微微的冷笑,根本不望他。
  等他们走进去,这人居然真的在门口一张长板凳上坐了下来,用一只手在脚上打着拍
子,哼起川中的小调来。
  他一支小调还没有哼完,已经听见里面传出了惨呼声,甚至连骨头折断的声音都可以隐
约听得见。
  这人皱着眉,摇了摇头,嘴里正数着:“一个,两个,叁个,四个,五个,六个”
  跟着廖八进去的一共有十二个人,现在果然已只剩下六个还能用自己两条腿走出来。
  廖八虽然还能走,手脚却似已折断了,用左手捧着右腕,痛得直冒冷汗。
  这个人眼角瞟着他,又在喃喃自语:“看来这平安客栈果然一点都不平安。”
  廖八只好装作听不见。
  那行运豹子不但会掷骰子,武功也远比他想像中高得多。
  郭家叁兄弟一出手立即被人家像打狗一样打得爬不起来,叁个人至少断了十根指骨。
  他本来对自己的“大鹰爪手”很有把握,想不到人家居然也用“大鹰爪手”来对付他,
而且一下就把他手腕拧断。
  现在他就算还想找麻烦,也没法子找了,这人说的话,他只有装作听不见。
  谁知这人却不肯放过他,忽然站起来,一闪身就到了他面前。
  廖八变色道:“你想干什麽?”
  这人冷冷的一笑,忽然出手。
  廖八用没有断的一只手反掴去,忽然觉得肘上一麻,连这条手都垂了下去,不能动了。
  後面有两人扑上来,这人头也不回,曲着肘往後一撞,这两人也被打得倒下。
  这人出手不停,又抓起了廖八那只本来已被拧断的手腕,轻叱一声。
  “着!”
  只听“格叱”一声响,廖八满头冷汗如雨,断了的腕子却已被接上。
  这人已後退了几步,背负起双手,悠然微笑,道:“怎麽样?”
  廖八怔在那里,怔了半天,看看自己的腕子,用力甩了甩,才看看这来历不明行踪诡秘
的外路人,忽然道:“我能不能请你喝杯酒。”
  这人回答得很乾脆:“走。”
  捌已摆上来,廖八一连跟这人乾了叁杯,才长长吐出气,把那只本来已被拧断的手伸出
来,大姆指一挑,道:“好,好高明的手法。”
  这人淡淡道:“我的手法本来就不错,可是你的运气更好。”
  廖八苦笑道:“这算什麽鸟运气,我廖八从出生就没栽过这麽大的筋斗。”
  这人道:“就因为你栽了这个斛斗,才算是你的运气。”
  他知道廖八不懂,所以又接着道:“你若把那姓赵的做翻,你就倒霉了。”
  廖八更不懂。
  这人又喝了两杯,才问道:“你知道那龟儿子是什麽来历?”
  廖八摇头:“不知道”
  这人道:“大风堂的赵简赵二爷,你总该知道吧?”
  赵简成名极早,二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黄河两岸、关中皖北,也都在大风堂的势力围
之内,赵二爷的名衔,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廖八道:“我若连赵二爷的名头都不知道,那才真是白混了。”
  这人道:“那个姓赵的龟儿子,就是赵简的大公子。”
  廖八脸色立刻变了。
  这人冷笑道:“你想想,你若真的做翻了他,大风堂怎麽会放过你?”
  廖八一面喝酒,一面擦汗,忽然又不停的摇头,道:“不对。”
  这人道:“什麽不对”
  廖八道:“他若真是赵二爷的公子,只要亮出字号来,随便走到那里去,要找个几十万
两银子花,都容易得很。”
  这人道:“不错。”
  廖八道:“那他为什麽要捞到赌场里来?”
  这人笑了笑,笑得彷佛很神秘。
  廖八道:“难道他存心想来找我们的麻烦,挑我们的场子?”
  这人在喝酒,酒量还真不错,连乾了十来杯,居然面不改色。
  廖八道:“可是我知道大风堂的规矩,一样赌,一样女人,这两行他们是从来不插手
的。”
  这入微微一笑,道:“规矩是规矩,他是他。”
  廖八变色道:“难道这是他自己的主意,想来挑我们的场子,难道他也想在这两行里插
一脚?又碍着大风堂规矩,所以才不敢亮字号。”
  这人淡淡道:“一个像他这麽样的小伙子,花钱的地方当然不少,大风堂的规矩偏偏又
太大,他若不偷偷的出来捞几文,日子怎麽过得下去?”
  他悠悠的接着道:“要想出来捞钱,当然只有这两行最容易。”
  廖八怒道:“大风堂在这里也有人,我可以去告他。”
  这人道:“你怎麽告了赵二爷在大风堂里一向最有人望,难道还想要大风堂的人帮着你
来对付他的儿子?”
  廖八不说话了,汗流得更多,忽然大声道:“不行,不管怎麽样都不行,这是我们用血
汗打出来的天下,我们绝不可能就这麽样让给别人。”
  这人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看样子你不让也不行,除非”
  廖八道:“除非怎麽样?”
  这人道:“除非这位赵公子忽然得了重病,去找他老子去了。”
  他又替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只有死人是永远不会找钱花的。”
  廖八盯着他看了很久,压低声音问道:“你想他会不会忽然重病?”
  这人道“很可能。”
  廖八道“你有法子能让他忽然生这麽一场病?”
  这人道“那就得看你了。”
  廖八道“看什麽?”
  这人道“看你有没五万两银子?”
  廖八眼里发出了光,道:“如果我有呢?”
  这人道“那麽你就只要发张帖子,请他明天中年到城里那家新开的四川馆子“寿尔康”
去吃饭。”
  他微笑接着道:“这顿饭吃下去,我保证他一定会生病,而且病得很重。”
  廖八道:“病得多重”
  这人道:“重得要命。”
  廖八道:“只要我发帖子请他,他就会去。”
  这人道:“他一定会去。”
  廖八又问道:“我是不是还要请别人去?”
  这人道:“除了贾老板外,你千万不能请别人,否则”
  廖八道:“否则怎麽样?”
  这人沈下脸,冷冷道:“否则病的只怕就不是他,是你。”
  廖八又开始喝酒,擦汗,又喝了叁杯下去,忽然一拍桌子道“就这麽办!”
  血战
  “寿尔康”是蜀中一家很有名的茶馆,主人姓彭,不但是个很和气很会照顾客人的生意
人,也是个手艺非常好的厨师。
  他的拿手菜是豆瓣活鱼酱爆肉麻辣蹄筋鱼香茄子和鱼香肉丝。
  这些虽然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可是从他手里烧出来,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尤其是一尾豆瓣活鱼,又烫、又嫩、又鲜、又辣:可下酒、可下饭,真是叫人百吃不
厌,真有人不惜赶一两个时辰的车,就为的要吃他这道菜。
  後来彭老板生了儿子,娶了媳妇,又抱了孙子,算算自己的家当,连玄孙子,灰孙子都
已经吃不完,所以就退休了。可是“寿尔康”的老招牌仍在,跟他学手的徒子徒孙们,就用
他的招牌,到各地方去开店,店越开越多,每家店的生意都不坏。
  这里的“寿尔康”,却还是最近才开张的,掌厨的大师傅,据说是彭老板的亲传,一尾
豆瓣活鱼烧出来,也是又辣又烫又嫩又鲜。
  所以这家店开张虽然还不到半个月,名气就已经不小。
  赵无忌也知道这地方。他第一天到这里来的时候,就是在“寿尔康”吃的晚饭。
  除了一道非常名贵的豆瓣烧黄河鲤鱼外,他还点了一样麻辣四件一样鱼唇烘蛋、一样回
锅酱爆肉、一碗碗豆肚条汤。
  他吃喝得满意极了,却被辣得满头大汗,他还给了七钱银子小帐。
  一个单独来吃饭的客人,能够给几分钱银子小帐已经算很大方的了。
  所以他今天刚走进大门,堂口上的“么师”就已经远远的弯下了腰。
  么师是四州话,么师的意思,就是店小二伙计堂倌。
  这里的么师,据说都是货真价实,道道地地的四川人,虽然听不见“格老子”“龟儿
子”“先人板板”这类川人常常挂在嘴边的土话,可是每个人头上都缠着白布,正是标准川
人的标志。
  川人头上喜欢缠白布,据说是为了纪念十月渡泸的诸葛武侯。
  七星灯灭,武侯去世,川人都头缠白布,以示哀悼,以後居然相沿成习。
  一入川境,只要看见头上没有缠着白布的人,一定是川人嘴里的“下江人”,也就是
“脚底下的人”,吃一顿叁十文钱的饭,也得多付十文。
  幸好这里不是蜀境,今天也不是赵无忌请客。
  所以他走进“寿尔康”大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愉快得很。
  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愉快,就只有天知道了。
  主人有两位,贾六廖八:客人只有赵无忌一个。
  菜却有一整桌,只看前面的四冷盘和四热炒,就可以看出这是桌很名贵的菜。
  捌是最好的滤川大麴。
  赵无忌微微一笑,道:“两位真是太客气了。”
  贾六和廖八确实很客气,对一个快要死了的人,客气一点有什麽关系。
  到这里来之前,他们已经把这件事仔细讨论了很久。
  “那个人虽然来历不明,行踪诡异,可是他说的话,我倒很相信。”
  “你相信他能对付赵无忌?”
  “我有把握。”
  “你看见过他的功夫”贾六本来一直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他不但功夫绝对没问题,而且身上还好像带着种邪气。”
  “什麽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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