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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男神,她也很绝望啊-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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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叔。”
  终于到了江边,孟简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你的伤不要紧吧。”
  岳山已是强弩之末,他满脸阴沉地转过头,举手就给了孟简一个巴掌。
  孟简捂着脸,几乎被打懵了:“岳叔,为什么?”
  “孽障。”岳山道:“你知道自己给你爹惹了多大的祸事吗?”
  孟简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吐了口血沫,自暴自弃地笑了笑:“祸事,还能有什么更大的祸事?谢老二不再搭理我,我就觉得有点不对。今天跟着谢家老头,我亲眼看到他和那林可碰头。他们既然联手,就是打算出卖我孟家。爹在朝中的后援也没什么回应,大楚文贵武贱,若是正经文官,或许也就是罢官回家,总要存个体面,可换成武官,说不定就落得个满门抄斩。凭什么?”
  他恨恨道:“孟家世代忠良,我爹为社稷流过多少血?不就贪了一点粮食,天下乌鸦一般黑,有谁不贪?若非那林可将事情捅出来,我家怎会落得这个地步,岳叔!”
  “你平日里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不好好练武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这般蠢。”
  岳山脸上满布寒霜:“若非我发现军中器械库里少了一把强弩,赶紧追了出来,你怕是早就掉了脑袋。姓孟的一向护短,林可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小人物。今日你做了这等事,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老爷怕是再不会有半点活路。”
  孟简瞪着眼睛,愤懑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会将此事一个人担下来。”
  “靠你?”
  岳山摇了摇头:“老爷平日里太惯着你了。也罢,事已至此,我能做的也就是为孟家留下一点骨血。”
  孟简一怔,不明白岳山是什么意思,还想说些什么,却猝不及防地被岳山重重一推,向后跌入江中。
  噗通一声之后,眼前便是一片幽蓝的水色。孟简睁大了眼睛,往水下沉去,隐隐听见岳山的声音。
  “别浮上来,往下游去,出城之后一路往西,千万别再回来。”
  另一边,林可猛地灌下两碗醒酒汤,了解事情经过之后,便不顾孟昶青的反对,急急领人朝着小谢府方向赶去。
  孟简想杀他,定是为了寻仇。既然如此,他狗急跳墙之后,难免不会对谢家人做出什么事情来。密卫力量只会投入在必要的地方,先前并未在小谢府外设下什么严密防护,此时过去,希望尚且还能来得及。
  然而孟昶青并不希望林可亲自冒险,在他眼里,林可的价值比整个小谢府加起来都要高。他这么一阻拦,就耽搁了不少时间。林可到达小谢府时,已是事发半个时辰之后。
  小谢府大门紧闭,灯笼投下殷红的微光,给人一种不详的预感。林可谨慎地停下脚步,没有直接开门,而是示意几个密卫占据有利的攻击位置,随后才往里面喊了一声:“大旺,你在么?我忘带钥匙了,给我开个门!”
  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
  忽然谢中奇的声音从墙的一侧响起:“阿可,别进来,有……唔。”
  里面随即传来击打和惨叫声。惊恐的哭声一阵接着一阵,看门的家仆大旺打开门,瑟瑟发抖地躲到一边。孟简挟持着两个女子走到门口,咬牙切齿地对着林可道:“叫所有人都退下。”
  他全身湿透,衣服仍在滴水,眼中却像是燃着一把火。谢明雨的脖子被他卡着,而蔡双的脖子上则架着一柄尖刀。
  林可后退一步,密卫跟着往后退下。
  孟简道:“岳叔死了,他叫我逃命,可我不想听他的。我知道自己杀不了你,但你总得付出点什么代价。”
  他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疯狂而又快意的笑容:“林可,你自诩风流。看清楚了,这里有两个你的女人,你必须在半刻钟内做出选择,一个要死,一个能活。”

☆、第50章 救人

  孟简将尖刀握得很紧; 恨意在胸口不住地翻滚。
  其实孟家落到这个地步,林可并不该负最大的责任。然而理智与情感常常难以统一。孟珙贪婪而愚蠢,但那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孟简不想恨他;谢中士背信弃义、落井下石; 但那曾是他最好的朋友; 孟简也不愿恨他;至于谢雁城和孟昶青; 那些人太过高高在上; 是需要仰视的人物,孟简不敢恨他们。
  于是当孟简想发泄心中烈火般蔓延的愤怒时,面前就只剩下一个人——林可。
  岳山让他逃跑; 但逃亡意味着他将失去统领公子这一身份,从此成为一个无足轻重的流民,在乱世这个烂泥潭中如一条狗般挣扎求生。孟简宁死不愿过这样的生活; 不过在死之前; 他要让林可这个卑鄙小人品尝到同他一样的痛苦与耻辱。
  不管林可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孟简已经决定; 要在半刻钟后将这两个女人全都杀死。他给予对方希望,就是为了在最后亲手将希望掐灭在对方的眼前,耍弄林可让他心情愉快; 唯一遗憾的是,他无法杀死林可; 将仇人一起拖下阴曹地府。
  林可感受到那股沸腾的杀意; 她神色冰冷; 一言不发地扫视周围的环境; 随即转过头,望着孟简开口说道:“我与孟家没有深仇大恨,对付孟家,只不过是为了利益。我们之间有妥协的可能。”
  “孟家已经走上了绝路。”
  林可没有举棋不定,没有左右为难,没有痛苦,没有哀求,这让孟简非常不满。他的怒意又涨了几分,冷笑着说道:“我不相信你。如果你想拖延时间,那就最好想个更让人信服的办法。”
  “空口无凭。但我能拿出相应的诚意。”
  林可不为所动,语调依然沉稳:“我今天与谢大人会面,他送我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交给上司。”
  孟简眯了下眼睛,随即仰头哈哈大笑,不屑道:“花言巧语,除非你把账本交给我,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那你应该相信我。”
  林可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什么东西,又飞快地放了回去。速度很快,孟简只来得及看到一闪而过的蓝色书角。
  “账本在你身上?”
  这发展出乎意料,孟简吃了一惊,心中却本能地涌起怀疑与抗拒。
  其中必然有什么阴谋诡计,账本一定是假的。
  不,即便账本是真的,那又怎么样?谢雁城与密卫已经达成了和议,孟家注定成为牺牲品,证据其实已经无关紧要,没有账本,密卫大可以制造证据,甚至于直接栽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孟简不会就这样傻傻地落入陷阱,但就在这时,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林可将他当成傻瓜,而他完全可以顺势装成傻瓜,让对方放松警惕。初次见面的冲突中,他在岳叔的劝说下决定避其锋芒,但在孟简看来,继续对峙下去其实胜负难料。他是将门子弟,从未放松过对骑射武功的练习,而林可不过是个凭借运气骤升高位的小人,或许射术不错,但短兵相接,赢得一定会是他。
  杀两个女人对他来说远远不够,只有林可的性命,才能真正洗刷他心中的怨恨与耻辱。
  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孟简道:“很好,我看到了一点诚意,把账本给我,然后我们才能谈论下一步。”
  顿了顿,他补充道:“你身边那几个密卫武功太高,我不希望他们接近我三十步之内。别拖延时间,你亲自过来,现在。”
  林可皱了下眉。
  如果时间充足,她可以想办法让密卫从孟府绑几个人过来,与孟简交换人质。但此时此刻,她无法充分动员和利用密卫与谢家的势力。半刻钟时间,数十步之内,她唯有依靠自己。
  “好。”
  冒险无可避免,林可同意了孟简的建议,向前迈了一步。
  “别过来!”谢明雨忍不住尖叫出声:“林大哥,太危险了,你不要为了我和阿双向孟简退让!”
  “费什么话,臭婊。子。”
  孟简加重手上的力道,立刻就让谢明雨说不出话来。蔡双瞪大了眼睛,扑过去想要拉开孟简掐着谢明雨脖子的手,不仅没能成功,自己的脖颈上也多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别动她们。”
  林可压住怒气,寒声说道:“你还想要账本吗?”
  孟简脸色狰狞地望着林可,片刻之后,却忽然笑起来:“当然。只要她们别再乱动,我就不会动她们。”
  不能兑现的威胁没有意义。林可因此不再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往前走去。
  她靠得越近,孟简心中的杀意就越是旺盛。他数着步子,脑海中已经想到要如何出招,脸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连续的变故让孟家少爷迅速地成长起来,他一直具有这种特质,如果这次能够逃出生天,他或许会成为一个可怕的敌手。
  但孟简已经决定把命丢在这里。就在林可贴近,伸手拿出那本账本的一刹那,他出手了。
  第一步,他将两个女人推向林可,这于他是无用的累赘,却可以在关键时刻遮挡林可的视线,令她措手不及。
  第二步,他压下马步,弓身贴在谢明雨的身后,进一步拉近自己与林可的距离,同时将女人当作自己的盾牌,防止林可在千钧一刻的时候反击。
  第三步,也是最后的一步,他将挥出致命的一刀,收割敌人的性命。
  但那一击受到了出乎意料的阻隔。
  林可顺势接过谢明雨和蔡双,见到孟简的攻势时已然无法阻拦,只能背过身,以自己的身体保护那两个女人。计划如此顺利,孟简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毫不犹豫地想要将尖刀扎入对方敞开的后背。可刀刃被挡住了,没能如愿破开血肉,反而不堪重负地崩开了一个口子。
  怎么会这样?
  孟简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他将视线转向打斗中掉落在地上的账本,发现蓝色的书皮上,赫然是《墨辩》两个字。
  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弄不明白。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
  正如孟简所料,账本只是个幌子。
  然而这个陷阱本来就是为了让他看穿而存在,林可希望孟简能因此轻视自己,从而放下戒心。
  一个人被杀意遮住眼睛的时候,是很难意识到,自己同样也是猎物的。
  孟简无法抵挡杀死林可的诱惑,同时自以为看穿了账本后若隐若现的阴谋,于是打算借机行事。他本不该让任何人接近自己,但他太过贪婪,又太过自大,从而如林可所愿放松了警惕,甚至在最后关头推开谢明雨和蔡双,轻率地放弃了手中唯一的筹码,由此踏上死路。
  林可身上穿着孟昶青交给她的软甲,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必杀的一刀。情势便再也不可能逆转,密卫们趁机冲了上来。孟简瞪大眼睛,往后迈了一步,忽然想起那天林可惊艳的一箭,或许那就是不详的预兆——
  思维就此中断。
  孟简的喉间绽出一朵血花,他仰面倒下,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鲜血缓缓淌下,在他的身下积聚成一大滩的血池,然后一点点干涸。
  如此死去,孟简心中仍有许多疑惑与不甘,但不会有人在意。孟家大厦将倾,覆巢之下无完卵,昔日的孟家少爷,如今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生死在天水城中溅不起半点水花。
  “阿可。”
  谢中奇抢出门来,几步跑到林可面前,着急道:“你没事吧,可受伤了?”
  “衣服里有软甲。”
  林可放开谢明雨和蔡双,转过身看向谢中奇,笑了笑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谢中奇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你这回也太冒险了。”
  “就是啊!”
  谢明雨眼眶发红,抓着林可的衣袖,自责地说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跟阿双都不愿再活下去。”
  “……嗯。”
  林可动作一僵,迟疑片刻后忽然生硬地拨开她的手,垂下眼帘,开口问道:“孟简一个人,怎么能单枪匹马闯进谢府,抓到你们两个?”
  谢明雨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我们看你今天迟迟不归,心中忧虑,所以…………”
  “是我的主意。”
  蔡双忽然打断谢明雨的话:“是我拉谢姐姐到门口来等你的。谢大哥,对不起,我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没想到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林可看了她们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终于下定决心,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已是密卫,今后会碰到许多比此事更惊险百倍的情形,到那个时候,我不希望身边再有两个像你们这般的累赘。否则总有一天,我定会被你们两个害死。所以我希望,从今天起你们俩能离我远一点,就是要死,也别死在我的跟前。”
  此话一出,谢明雨和蔡双二人全都愣住了。谢明雨首先反应过来,颤声说道:“林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林可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这辈子我只喜欢过穆三娘一个人,若非顾及大哥的情面,我早就与你实话实说,这些天你赖在我身边,成天叽叽喳喳,只叫我觉得厌烦。我不愿说这些伤人的话,你又何必要硬逼我将话说出口。”
  这些话如刀子一般扎进谢明雨的胸口。
  谢明雨脸色发白,不可置信地望着林可。片刻后,她捂着脸转身跑入府中,几个丫鬟追了上去。蔡双却仍呆呆地站在原地。
  “林大哥,怎么了。”蔡双喃喃问道:“你要赶我们走吗?”
  “五天之后,我会离开天水。”林可道:“至于你和谢明雨,留在这里也好,跟随樊夫人回老家也罢,都同我无关。”
  蔡双不死心地问道:“那谢公子和徐姐姐呢?”
  “他们会跟我一起,但你不行。”林可回答:“你于我没有任何价值,却给我带来数不尽的麻烦。阿双,我厌倦了,不想再带着一个无用的累赘。跟在谢明雨身边吧,樊夫人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这对你对我,都会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蔡双痴痴地望着她,声音小到近乎自言自语:“可是林大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她微微颤抖,像是一片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黄叶,绝望而无助,视线却从未自林可身上转开,像是仍旧怀着一线希望,盼着先前不过是场梦,林可能如往常一般宽慰她、爱护她。
  林可却打定主意不再纠缠,只自顾自跟谢中奇交待了几句,就领着密卫转身离开。
  蔡双远远地望着林可的背影,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终于无比深切地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将要永远失去林可,再也不能挽回。

☆、第51章 同路

  离开谢府,仍是深夜。
  幸而天水没有夜禁。天水河畔烟花丽景; 灯火辉煌; 仍有不少酒楼妓。家开门迎客。
  林可心中憋闷; 不想留在谢府; 也不想去见孟昶青。几个密卫已经回去复命,只留下几人在暗中保护她。她也懒得去管,索性随便找了家店坐下喝酒
  米酒度数虽低; 喝多了却也还是有点上头。林可握着白瓷酒杯轻晃,百无聊赖地看着里面的酒水漾动; 半晌后突然说道:“明雨和阿双大概会恨我的。但我既然不能娶她们; 这么下去就只会拖累她们。长痛不如短痛,日子总能过下去的,过上五年十年,等她们儿女绕膝; 平安喜乐,只会觉得此刻的坚持太过可笑。姓孟的,你说是不是?”
  孟昶青从暗处走出来,被叫破行迹也不在意; 取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在林可前面随意地坐下,笑着问道:“你后悔了?谢明雨也就罢了; 那位蔡姑娘却是可以留在身边的; 当个幌子也好。”
  林可抬头; 皱眉看向他:“那天之后; 阿双的态度转变得太明显了。你是不是对她说过什么?”
  “她很聪明,同时也很固执。”孟昶青垂下眼帘,抿了口酒:“阿可,你逼她太紧,连我都不知道,她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林可听出弦外之意,却仍然不信:“阿双身世凄苦,心思稍重些也很正常。可她从无坏心,绝不至于做出什么伤人伤己的事来。”
  “半月前,她曾偷偷弄到一包□□。”
  孟昶青弯起唇角,淡淡说道:“今夜你不曾留宿谢府,倒是一件幸事。”
  林可沉默良久,开口坚持道:“半月前没用,现在她也不会用的。”
  “或许如此。”
  孟昶青摇了摇头,拿出一块腰牌放在桌上:“山北云阳卫所实授百户,告身已经下来了,再过几日,我会派人把告身帖子与官服一块交给你。”
  林可微愣,随即接过腰牌:“这官可够小的。”
  “一次升得太高,就太打眼了。”孟昶青笑道:“云阳可是个好地方,人少地多,有山有海。我花了许多时间整顿,承蒙当地缙绅襄助,拿到不少良田,不管带去多少人,吃饭绝不会是问题。”
  “我听说这年头卫所兵不堪重用,一个个都是兵油子。”
  林可想了想,开口问道:“你想必去云阳看过,觉得怎么样?”
  孟昶青沉吟片刻:“只要有钱粮,就能找到愿吃这碗饭的人。西原正乱着,只要收拢流民,练上一年,或许就是一支强军。”
  林可抿唇,食指敲了敲桌面,视线扫过天水粼粼波面,忽然道:“流民可用,但我觉得,最好的兵源并不是西原。”
  整理了下思路,她接着说道:“纤夫拉船,本来就要互相合作。漕帮出事,一大批纤夫断了生计,愿意跟咱们去云阳的可能性很大。而这批人身强力壮,又有集体精神,训练出来,必定是最合用的士兵。”
  “纤夫?”
  孟昶青拧眉:“或许可行。但这些人世代居住在天水河畔,未必愿意千里迢迢前往山北。”
  “如果分地呢?”
  孟昶青犹豫的这段时间,林可已经将思路理清:“百姓不傻,自然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他们就会跟着我们走。第一批不需要太多人,等他们安顿下来,再从中挑出几个能说会道的来天水,发动一番宣传攻势。有自己人做担保,其他观望的人就会做出决定,人数必会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多。”
  “不错。”
  孟昶青想了想,同意道:“第一批人数便定在两百。我记得天水武库中有一批不错的棉甲,正好用来装备他们。”
  “武库里的东西也能随便拿?”林可有些讶异。
  孟昶青弯起唇角:“孟珙左右要倒霉,再多背一项罪名也没什么。”
  “…………”
  林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竟然有点同情孟珙了,忍不住问道:“对了,孟家之后会如何?”
  “原本只打算让孟珙罢官。”
  孟昶青轻轻叹了口气:“但孟简这么一闹,我与孟家就结下了死仇,必得斩草除根,可惜了。”
  他虽道可惜,语气中却没有多少可惜的意味。
  林可因此想起今晚死去的孟简。若是以前,她杀人之后恐怕会连做上几天的噩梦,如今却没有半点感觉。这个世界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她,她几乎都要忘记从前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至少不会是这样视杀人于无物的人吧。
  肯定也不会跟孟昶青这个妖孽对坐饮酒。
  世事难料啊。
  想到这里,林可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先前那些纠结憋闷的心情一扫而光,她喝完杯中最后的一点酒,忽然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前路已经在她面前展开,布满荆棘,不知通向哪里,她却愿意走下去。
  而孟昶青——
  林可想,这大概会是一个不错的同路人。
  两人对坐谈论,天光不觉大亮。林可随手捞过酒壶晃了晃,发现里面已空,这才发现已是卯时。
  正是早饭的时候,她喝了一晚上的酒,到了饭点肚子却仍旧饿得难受。孟昶青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低头看向她,露出一点微笑:“我知道一个烤饼铺子,这个点正好是第一锅饼出炉的时候。”
  朝阳令他的微笑染上暖意。这一夜说了太多话,他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却带出一丝别样的意味来。
  林可微怔,随即笑道:“那咱们得赶一赶,免得第一锅饼被人抢光了。”
  “铺子在城南,颇有些距离。”
  孟昶青将她拉起来:“从屋顶上直走过去。阿可,你练武可曾懈怠?”
  林可活动了下身体,朝着街上鳞次栉比的房屋看了一眼道:“虽比不上你,可也不差。”
  就是这一眼,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谢福正在街面上转悠,脸色惊慌,脚步匆匆。
  林可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微微皱了下眉,便叫小二将谢福带了上来。
  谢福看到林可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进门便趴在了地上,冲她重重磕了下头,惊惶失措道:“林哥,不好了,少爷……少爷他,今天一早上起来,发现蔡双在他床上!”
  林可:…………
  谢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夫人气得都晕过去了,少爷又气又急简直快要上吊,蔡姑娘什么旁的话也不肯说,只道自己要做少爷的小妾,少爷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家里乱成一锅粥了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
  林可:…………
  谢福哭到伤心处,扑过来一把抱住林可的大腿,将大宇宙的恶意糊了林可一脸:“林哥,快回去看看吧,现在只能靠您了!您可说句话啊!”
  林可:…………她能说什么啊摔!她也很绝望啊混蛋!
  世界变化得太快,突然从青春偶像剧180度大转弯一路奔向八点档家庭伦理剧,画风完全不一样,身为男主她真的承受不来啊!

☆、第52章 成婚

  活了二十多年; 林可只谈过一次恋爱; 却还不曾真正爱上过谁。求而不得、爱恨痴缠于她只是戏台上、书本中的一个个故事;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被蔡双拉扯着陷入其中; 跌跌撞撞地成为其中一个故事里的主角。
  当林可回到谢府的时候,所有的下人全都噤若寒蝉,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唯有林嫂迎上来,脸上也一样的愁眉不展; 说话之前便先长长地叹了口气:“双小姐的事,你都知道了?”
  见林可沉默,林嫂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絮絮叨叨道:“双小姐是个好姑娘; 只是太糊涂……事情闹得太大,夫人刚出月子; 身体不好。唉,她是个善心人; 醒来之后不许任何人为难双小姐。谢公子两头为难; 他当时只是看双小姐可怜; 想劝上几句,陪着喝了几杯酒; 谁知道会变成这样呢?到最后; 或许谢公子会纳了双小姐; 可这么一来; 苦的就是三个人。其实双小姐这么做,只是想跟着一起去云阳。”
  林可静静地听完这些话,点头:“我明白。”
  顿了顿,她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可动摇的坚决:“我回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你,难不成……”
  林嫂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她朝两边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将自己是个女人的事情告诉双小姐?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阿双陷得太深了。”林可道:“唯有如此才能将她从泥潭里拉出来,我愿意为她冒这个风险。”
  “…………你信她?”林嫂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双小姐是个好姑娘,大概愿意保守这个秘密。她在自己的房间,想要一个人呆着,但你总是不一样的。去吧…………小心。”
  她摇了摇头,留下一句连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提醒,最后又叹了口气,方才转身离去。
  林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便径直朝着内院走去。房间在二楼,她推开房门,却在门口止住脚步,微微地愣了一下。
  蔡双坐在窗台上,轻轻地哼着一首小曲,面容苍白如冬雪,垂下的衣袖在风中轻扬,如同铺展开来的硕大蝶翼。听到脚步声,她侧过头,秋水般的眼睛映出林可的身影,乌发从她身后披下,衬得他愈显单薄,身形看上去有一种影子般的虚幻感,几乎融入温暖的阳光之中。
  “林大哥。”她的神色空空荡荡的:“你来了。”
  “……从窗台上下来。”
  林可皱眉说道,同时试探着往屋里迈了一步。
  “楼下院子里玉兰花已经开了,真美啊。”
  蔡双却看着她笑起来,慢慢往后靠在窗柩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春意盎然的宅院:“你说小谢府的玉兰花是一绝,要带我来看。林大哥,你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你却忘了。你还说,要护着我一辈子,决不让我再一个人孤苦无依。可你不要我了,林大哥,你不要我了。”
  她抿唇,试图留住脸上的笑容。然而笑容一转即逝,瞬间便隐没在泪眼之中:“我用了□□,徐姐姐一定会恨我,很多人都看不起我,但我不在乎。昨天晚上,我借故留住谢公子,偷偷地把药倒进酒里,他一点都没察觉,伸手抱住我,扯我的衣服,我…………”
  “别说了。”
  林可深吸一口气,觉得心口像是被谁狠狠攥了一把:“阿双,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我却觉得很好。”
  蔡双眨了眨眼,望向林可,朱色的唇微微抿起来:“徐姐姐心善,我才在手腕上割了一刀,她就什么都同意了。谢公子会纳我为妾,他还会带我一起去云阳卫所。林大哥,我们会一生一世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
  林可本打算彻底解决问题,如今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蔡双已经付出得太多,走得太远了。
  她是女人,那么蔡双先前做得那些算是什么?
  一旦真相暴露,蔡双就会无可避免地成为一个丑角,一个笑话。这个姑娘是如此自卑,又如此自傲。事情若是当真到了那个地步,蔡双绝不可能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林可进退两难。她沉默良久,这令蔡双感到不安。
  蔡双微微偏过头,黑色的眸子里渐渐涌出慌张来,忽然朝着林可伸出手,重心不稳之下差点摔倒在地。林可本能地上前扶住她,四目相对,蔡双忽然揽过她的脖颈,轻磕着眼睫,吻上她的唇角。
  林可吃了一惊,正想松手退开,蔡双却抓住她的衣襟,眼底闪过脆弱与坚定,恨意与爱意,冷静与疯狂,所有的一切逐渐沉淀,最后融成毅然决然的偏执。
  没有一丝瑕疵的脸上渐渐泛起一抹红晕,美艳不可方物,她缓缓凑过来,在林可耳畔轻声说道:“只有你了,我也只要你。林大哥,哪怕我再怎么脏,你也不会不要我的,是不是?”
  蔡双像只乖巧的家猫般蜷缩在林可的怀里。林可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所动作,抬手抱住蔡双,开口时,语气却无比的冷漠而疏离:“我会娶你。”
  “阿双。”她缓缓道:“我会娶你,但不会给你更多,若你有一天想走,我会随时放你离开。”
  窗外草木萧萧,玉兰亭亭,一院冷香浮动。
  蔡双抬头望着林可,像是要将她的身影刻进心底,眼中是不可置信的喜色:“我永远也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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