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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带飘香-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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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小老叟微微一笑,向着瘦长老人说道:“老二,你也是参与此次决策之人,不妨向诸位择要解释一番?”

瘦长老叟手抚颔下焦须,望着树梢明月,说道:“据本教最高层分析历次武林争霸战,其失败主因,就是因为散处各地的侠义领袖。

这些人,流窜不定,常使策划之人,对对方实力估计不确,往往功亏一篑。

此种错误,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发现!

孙子兵法有云:“多算胜,少算不胜!饫锼剿悖侵傅形沂盗Φ募扑愣浴?

试想想这些不属于九大门派之人,态度不明,行踪无定,虽诸葛复生,亦难作定策,焉能不败?

本教有鉴于此,故先作扫除障碍之举,待各地障碍扫清,再采取远交近攻之策。

九大门派,素来门户之见极深,且相互怀有嫌隙,只要运用得当,何消一年时间,便可席卷宇内武林,昔日仇雠,悉皆成为我等俎上之肉,岂不大快!把云呛谴笮Α?

众人被这美丽的远景,显然激起兴奋,脸上流露出一种残酷与欢快的表情。

此时谷中,唧唧喁喁,不复再有先前的静寂。

就在众人微微扰动之际,矮小老叟一击手掌,发出肃静请讯,沉声喝道:“有令。”

“令”字才落,立刻便又鸦雀无声。

众人只见他枯瘦脸上,恢复了死板,缓缓地吩咐道:“凶魂二号!”

与他并立的瘦长老叟,挺身恭立,哈腰应道:“有!”

“带着厉魄三、四、七号,及幽灵十三号至二十四号,于今晚三更,将菊逸山庄仙霞一剑姚奇全家十八口,及沅江渔夫佟士杰,邙山烟叟于伍,连同约来帮手,悉数歼灭,不得留下一个活口。”

瘦长老人应道:“遵命。”

矮小老人接着呼道:“厉魄一、二号,及幽灵一至十二号,立即上马,随同本座北上咸阳——”众人应了一声,立即戴上面罩,穿上披风,跃身上马。

矮小老人前行数步,鼠眉一蹙,蓦又停身说道:“老二,如果老三带着所属归来,可遣其前往冀北妙峰山会齐,听候新令!”

瘦长老人当即点头应允。

矮小老人望着自己黑色披风胸襟上“凶魂一号”四个银线绣字,满意而骄傲地笑了一笑,便即翻身跨上坐骑,带着众人迤逦而去。

凶魂一号才离去,凶魂二号便低喝一声。

“跟我来。”

但见人影飕飕,朝着谷外,星跳丸掷,转瞬消失无踪。

伏牛山峡谷之内,只剩下十六匹骏马,摇首摆尾,自由地啃食着野草。

这是一个可怕的期待。

南阳城郊菊逸山庄,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阴霾。虽然雅洁的大厅,灯火璀灿如常,中央一席围坐五人,正在觥筹交错。

沅江渔夫佟士杰,却是豪兴不减,手执玉杯,杯中正起伏着碧绿酒浪,向着邙山烟叟哈哈笑道:“我只以为于兄光会玩吐烟圈的把戏,想不到竟是交游遍天下,而且热肠侠骨,不惜为姚老弟千里往返奔波,请来大援,说什么也得敬十大觥,三杯怎行?”

邙山烟叟,那红中带紫的四方脸,这时已成了赤面关羽,一摸海口短须,说道:“佟兄,你并非不知小弟,烟有独钟,而酒却无偏嗜!何况,魔鬼子们,不久必来,如果醉了,糊里糊涂丢掉老命不算,一旦入得九幽地狱,阎王爷究竟把小弟如何分类?如果说是酒鬼?则学无专长!如果说是烟鬼呢?却又是酒气醺天!”

仙霞一剑姚奇,数日来愁眉不展,一听烟叟风趣之言,也不禁放颜微笑。

沅江渔夫见无法令烟叟就范,于是转移目标,向着何天衡说道:“三年前,在白烟崖得睹少侠风采,甚是倾慕,想不到三年后的今天,把酒共盏,同列一席,岂非前缘!恕我痴长几年岁月,称你一声老弟,老弟!咱们今晚又得并肩与魔鬼们一搏,如果不饮上三杯两盏,焉能使豪兴大发,杀个痛快淋漓。”

何天衡剑眉一轩,他本来酒量宽宏,是以毫不推辞,擎杯说道:“长者赐,焉敢辞?晚辈敬领三杯。”

说罢,满斟三巨杯,一仰脖子,咕嘟连声,当真被他一饮而荆沅江渔夫佟士杰,雅也善饮,像这种自酿的碧螺春陈年烈酒,也不敢如是豪饮,心头直是佩服这位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不禁击筷赞道:“壮矣哉!少侠也!”

身为主人的仙霞姚奇,岂能不殷勤劝酒?

于是,他也找到了对手,向着宾位上的潜龙堡主李去非哈哈笑道:“大侠英名,早已如春雷灌耳,只恨无缘识荆,今日一睹碧梧翠竹之姿,始知传言非谬,尤其义薄云天,侠耀日月,千里驰援,不惜跋涉,在下谨以素酒三樽,略表寸心衷忱。”

真个是语到杯干,豪爽诚敬之至!

潜龙堡主李去非肃容说道:“我辈侠义中人,解纷排难,乃属份内事,姚兄何必挂怀?”

他说到这里,略为一顿,立即端起面前酒杯,说道:“姚兄既是如此客气,小弟焉敢不敬谨奉陪?”

言罢,微一仰首,便将杯中酒,喝得涓滴无存。

此时厅中诸人,觉得对方都是豪爽昂藏儿,大有相见恨晚之慨,是以谈笑宴宴,如遇故知!

蓦地,窗外发出一缕冷嗤之声!

仙霞一剑姚奇,沅江渔夫佟士杰,邙山烟叟于伍,潜龙堡主李去非,全都闻声色变。

时限才交二鼓,想不到敌人来得恁般快速!

众人立即推坐而起,闪晃之间,四人全落在练武场上。

何天衡蓝衣飘飘,跨步之间,便已站立诸人右侧。运目瞥视,但见前面,清一色雁行般,站立着两排黑衣蒙面人,手执兵器,为数竟达十六人之多。

当中簇拥一人,身材瘦长,由于面幕罩覆,看不清脸孔,仅露出一双射出冷芒的鹰眼,似曾相识!

这人装束怪异之极,黑色披风上滚着银边,并在胸前衣襟上赫然绣着“凶魂二号”字样。

左首第一人,与右手两人,分别则绣着厉魄三、四、七号,其余十二人,则绣着幽灵十三号至十四号。

何天衡心想:“从这些蒙面人,胸前数目字推测,必是一个新成立的秘密邪教,再从那熟悉的眼神……”还没有容他继续设想,只听菊逸山庄主人,仙霞一剑姚奇沉声问道:“朋友,你们夤夜率众携械驾临敝庄,究为何事?不知能否见教?”

凶魂二号面幕内瘦削脸上,笼罩着一层煞气,心说:“你这两个老鬼,难道竟把三年前惠水城外搜寻咱们弟兄之事,给忘了?”

想到这里,不禁冷芒电射,嘴里发出一缕冷哼,嘿嘿一声冷笑道:“这个么?叫做阎王注定二更死,岂肯留人到五更?本凶魂系奉‘幽灵神君’差遣而来,大约阁下阳寿已终,特来请你到九泉之下行侠仗义——”仙霞一剑姚奇长眉一杨,他虽是个仁慈敦厚之人,被对方如此出言嘲弄,也不禁有气,方欲出言责问,只听沅江渔夫佟士杰伸手一摸背上渔网,呵呵笑道:“本来阳世阴间,幽冥路渺,大约是十八层地狱失火,被你们这些凶魂厉魄,溜了出来,再来为祸人间,好啊!这些年来,我这张破渔网,还没在发个利市,适才听得阁下一阵咻咻喋喋,状如连江之滨,漏网之鱼,这是你自投罗网,可怪不得老夫!”

言讫,伸手自背上取下渔网。

这番话,不但说得凶魂二号面幕内变颜变色,众人也都听出这位风尘奇人,必是意有所指!决非随意调笑!

尤其仙霞一剑姚奇,他是躬身参与搜捕苗疆三毒之人,如今虽是时隔境迁,岂有记不起来之理?不由“哦”了一声。

他这一“哦”不打紧,可把凶魂二号急坏了!

究其原因,这种丢人之事,如果被两人当众抖露出来,虽然,今日的凶魂二号,不同于昔时的玄阴毒叟谢雨苍,总是有伤体面之事!

立时面幕内的一双扫帚眉,不由倒竖,厉喝道:“将这两个老贼,给我拿下!”

话音才落,从十二幽灵中,飞出两条人影,分向仙霞一剑,和沅江渔夫扑去,声似狼嗥,出爪如风。

仙霞一剑姚奇,没有想到对方,一言不合,便即动手,全不按江湖规矩!

于是双掌一错,迎了上去。

那黑衣蒙面人,运爪如飞,指风激射,招式凶险诡毒,为生平仅见。

仙霞一剑姚奇,虽是以剑术驰誉江湖,但他一套师门秘传“落霞掌”,也是奇妙之学,由于他个性内向,不事炫露,而且专心一致,数十年沉浸这套掌法,功夫之深,直可与他的剑术媲美。

是以蒙面人虽将自己仗以为恶的“毒豹十三爪”,使将出来,纵然威猛歹毒无俦,却也未占得便宜。

两人暂时翻翻滚滚,打得难解难分。

那另外扑向沅江渔夫佟士杰的黑衣蒙面者,可就有点狼狈。

沅江渔夫佟士杰,这位风尘奇人,却有点不大好惹,他不仅识得对方的一套“毒豹十三爪”,而且从身形上,还可判出他是花面豹秦獾,虽然对方并没有揭开面幕让他瞧过。

秦岭四豹,纵横秦岭山脉,在川陕两地,犯案累累,杀人劫财,掳奸妇女,积恶如山,弄得当地侠义道,寝寐不安。弟兄四人,便是仗着这套爪法,横行无忌,想不到销声匿迹数年,却于今晚出现。

沅江渔夫,不但生性诙谐,而且博闻强记,早听武林朋友描述过这批坏蛋形貌、武功,是以认得。

他早就有除恶之心,这一窥破对方来历,立即将渔网背在背上,施展出自己从不轻用的“震脉指”法。

此“震脉指”法,乃是一种玄门无上秘技,尤其对于施展指爪之人,威胁尤大。

他这手一施展,蒙面人苦头可就吃大了!还没走到三五个回合,已是险象环生,心下骇然!

凶魂二号看得面幕内两只扫帚眉微微一皱,心想:“看来今晚,恐怕要费一番手脚。”

他心念未已,幽灵十七号,蓦地惨嗥一声,捧着右腕,面色惨白,退立一旁,不消说一条右臂已废。

就在这时,两条黑影如飞而至,厉吼一声,直向沅江渔夫双双扑到。这两个蒙面人,武功招式,与花面豹秦獾,如出一辙,老人家虽是功力深厚,“震脉指”,又是“毒豹十三爪”克星,奈何两人均是黑道中高手,而且手足连心,直是拼命狠扑。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沅江渔夫倒未敢轻视,于是亦施展出“游渔潜踪”身法,配合着“震脉指”,以一敌二。且说与仙霞一剑姚奇撕斗之蒙面魔,最先几招,倒真把对方搞得手忙脚乱。

逐渐,这种优势随着飞逝的时间而减退,终于板成平手。不久,反而落在下风。

这并不是意味着仙霞一剑的武功,突飞猛进,而是他,乍与这种怪异武功相搏,因别扭而导致心慌,幸亏他“落霞掌”,的确也下过功夫,终能转危为安。

当他稳定之余,便凝神静气,把一套“落霞掌”的威力,尽情发挥。

这样一来,黑衣蒙面人,越打越是心惊,冷汗直流,当此紧要关头,忽闻老三花面豹秦獾,一声惨叫,震荡夜空,更是入耳心惊。

他暗暗警告自己,此时必须沉着,青面豹秦狼,面幕后的一张青脸,颜色转深,左支右绌。

仙霞一剑姚奇,闪目一瞥,沅江渔夫佟士杰已将对手击伤,而自己,竟没有将这蒙面魔拾掇下来,不觉长眉一挑,一式“落霞飞鹜”,硬将幽灵十八号,震飞丈二以外。

幽灵十八号黑衣蒙面人,这一掌挨得不轻,一声闷哼,便自倒地不起。

就在这时,飕!飕!飕!一连纵出四五条黑影。

除两个黑衣蒙面人,将幽灵十八号扶往一旁,用药疗伤外,其余三人各持长剑,震腕银虹激射,向着仙霞一剑姚奇,分别刺到。

潜龙堡主李去非,方欲纵身前往助阵,口中衔着旱烟管的邙山烟叟,伸手一拦,说道:“别忙,这是三流脚色,好戏还在后头,咱们正好欣赏一番仙霞剑的奥妙,万一真个有险,那时,再出去解危,还不迟!”

潜龙堡主心想:“这样倒也不错!”侧过头来,向着右面的玉笛金扇何天衡一瞥,但见他望着空中一片悠悠白云,面含微笑,好似不曾把这一场生死搏斗,放诸于怀,这种定静之力,自己就难办到,不由暗自称许。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四支长剑,已然幻起了千条瑞彩,万朵银花,不时发出“嚓!嚓!”两剑碰触之声,森森剑气,砭人肌肤,四射的劲风,把一旁观战人的衣袂,都飘拂起来,竟是难得一见的精彩斗剑场面。

李去非为剑术大行家,自然看得出此中奇奥。不禁深深佩服仙霞剑武功的精纯。

他再一端详那三个黑衣蒙面人诡异的招术,顿吃一惊!

原来这三人剑招,竟非出自中原武林,乃是东海一派,自从百年前,听说该派出了一个怪杰,名唤肉球剑客裘异,身形奇特,顾名思义,便知此人既矮且胖,宛如肉球。在中原道上,纵横恣虐,被武林二圣南海商隐,逐回本岛。

想不到这三个蒙面人,竟与这怪物有关,不禁为将来武林,泛起忧来!

陡地,又是一声惨嗥,起自左前方斗常

放目一望,但见一条黑条,在溶溶月色之下,飞坠地上,不消说,又是沅江渔夫的杰作。

沅江渔夫佟士杰,一掌将幽灵十六号飞震出去,另一黑衣蒙面人,更非敌手。

这家伙倒颇,不再使用“毒豹十三爪”,呛啷一声,抖出背后长剑!

沅江渔夫哈哈一笑,说道:“秦岭四豹,恶贯已盈,三豹均已死伤,你花鼻豹,今天想独自偷生恐已万难!”

他口中虽在滔滔不绝,脚下施展的“游鱼潜踪”步法,可没有丝毫放慢,乘着对方一式“叶底藏花”,左足向前微跨,右手两指一箝,硬欺身上去夺剑,左手一指飞快震出,蒙面人脸色剧变,他还没有来得及撤招换式,前胸“玄机穴”上,已被点中,只闻一声闷哼,便自了账。

凶魂二号,目睹手下两死二伤,面幕后,瘦削的长脸,拉得更长,难看之极!

幽灵十九号,及幽灵二十号,方待挪身而出,立被厉魄七号,出手拦止,一步一步,向着沅江渔夫逼去,两眼射出凶狠的光芒。

老人望着厉魄七号高大雄伟身躯,和那露在面幕外的一对铜铃环眼,不禁心弦一震,“难道是这个魔头么?”不禁脑海里,掠过一个红发头陀的影子。

好快!这念头方自心中电光般闪过,那厉魄七号高大的身影,已走向面前。

沅江渔夫佟士杰,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他心想:“如果所猜不错,这家伙一身横练功夫,刀剑不伤,万一‘震脉指’制伏不了这个魔头,必将陷自己于危险!”

他江湖经验何等老练!寻思及此,再度将渔网摘下,哈哈笑道:“想不到纵横青海,为恶江湖的红发头陀,竟当起冥狱鬼卒,可喜可贺!”

厉魄七号心中顿吃一惊,暗思:“这老狐狸精眼光果然锐利,听说他七十二式渔网绝招,傲视武林,我倒要试上一试!”不禁嘿嘿一声冷笑,说道:“老渔夫,你不用管洒家是谁,还是从手脚上分强弱,不必妄逞口舌之利!”

“利”字才落,反手一抄,一个大木鱼槌,乌光闪闪,已托在手中。

左足向前跨一步,右手木鱼槌,一招“振聋启瞆”,顺势点出,左手木鱼,夹着强烈劲风,呼的一声,又是“顽石点头”,跟踪而下,一招两式,威力无穷。

这两种家伙,不消说俱是生铁铸成,那木鱼怕不有百十来斤,如非具有千斤以上膂力,断难使用。

沅江渔夫佟士杰,见黑衣蒙面,排名厉魄七号的青海红发头陀,竟将之使来得心应手,捷愈奔电,隐夹风雷,直令他惊心怵目!

幸而,他早就全神戒备,怎会让这魔头得手?

“游鱼潜踪步”,滑溜似游鱼,沅江渔夫哈哈一笑,闪晃之间,便已飘开八尺。

嗖的一声,渔网抖腕撒出,周围,丈四五尺面积,俱在网影之内。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几曾见过这种奇绝武器,心说:“木鱼和渔网,斗在一起,倒是旷古奇观。”

这两种,一种是硬兵刃的代表,一件是软兵器的象征,前者利于近身搏斗,后者,适宜于远距离攻击。

两人俱是黑白两道顶尖人物,一身武功,岂会有错?一上手就打得来天昏地暗,星月失色!

右面斗场,此时更为紧张。

幽灵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号,三支长剑,虽是凶险诡谲,却一时奈何不了人家仙霞一剑。

仙霞一剑姚奇,虔心澄虑,将一套“七绝流霞剑法”,使得彩虹漫空,落霞缤纷,剑身上不断发出磁磁之声,紧跟着剑芒暴涨,威力陡然不知增加若干倍,三个蒙面人,显然已落下风,却毋自不肯后退。

他不禁长眉一蹙,暗中发急,因他连战数场,本已疲累,这一将真气灌注剑上,内力消耗尤巨,虽然争得片刻优势,此时已渐感不支,豆粒般汗珠,自额上渗出。

三个蒙面人,知时机不再,一声暴喝,竟将东海剑中一记绝招“魂断蓬瀛”,同时施出,陡然剑光大盛。

潜龙堡主李去非心中大惊,一声清啸,疾射斗场,不可谓不快,然而,依旧迟了那末千分之一瞬!

两声惨叫,幽灵二十四号,握剑右腕,已经齐剑削落,仙霞一剑姚奇,左臂划了尺多长一条口子,鲜血汩汩淌出,湿染衫袖。

李去非身形甫定,两缕嘿嘿阴笑传来,声落人坠,却是厉魄三、四号,两个黑衣蒙面人。

这两人,一个瘦长如竹竿,一个短小有如三尺孩童。

先前不曾注意,只觉稍为惹眼而已!这一单独走出人群,相形之下,各极其妙!

尤其,短小的一个,头大如箕,瘦长的一个,双眼宛如一条细线。

这种人,只消看上一眼,将会使你永生生忘!他刚刚想起那两个魔头为谁,邙山烟叟于伍,已是一摇三摆地踱着四方步,来到面前,只听他呵呵笑道:“幸会!幸会!真想不到崂山狮面杂毛,和勾漏山闭眼恶判,也都一齐光临菊逸山庄。”

他说到这里,向着潜龙堡主李去非说道:“咱们弟兄,今宵得会如许高人,应属三生有幸!老弟,你究竟是严审恶判还是戏逗怒狮?你说!”

李去非见老哥哥,大敌当前,仍然不脱嘻笑态度,这种襟怀,何等开阔……他念犹未已,陡见排名厉魄三号的闭眼恶判,细眯着眼睛,向着邙山烟叟走去,排名厉魄四号的狮面道人,大头一摆,嘿嘿一声冷笑,嗖的一声,窜将过来,一道经天长虹,从黑色披风里,随手霍然划出一剑。

这黑道煞星,剑术造诣,果然,非泛泛者流,单是这起手一剑,就是摄人心魄,站立一旁裹伤的霞仙一剑姚奇,不禁剑眉一皱。

他这里长眉方皱,潜龙堡主李去非,剑气烛天,一招“龙子衫现”,竟是潇潇洒洒地将狮面道人恶狠狠的一剑,卸于无形。

真不愧是大剑客,无论气势,风度,都足冠盖群伦,因此,他尽可大放宽心。

于是他转移目标,向着邙山烟叟,与闭眼恶判望去,这两人,打得突梯滑稽,笑料百出。

那瘦长有如旗竿的闭眼恶判,双笔在空中,虽是划出无数蓝色光影,将邙山烟叟身表罩祝可是,老人家都滑溜得紧,不是闪在对方背后,在屁股上掏一把,嘻嘻一笑!便是如穿帘燕子,从闭眼恶判腋下,一闪而没,又是一声嘻嘻!

他摸摸掏掏,也就罢了!贿嘴里还直嚷嚷的,排骨好脆,屁股好嫩!或者鬼味太浓!

把个闭眼判官,气得凶睛暴睁,青筋倏涨。

他尽管睁大着眼睛,仍然幼细如线,吓不倒人。

幸而,他脸上覆罩着一层面幕,不必担心别人会瞧出他脸上尴尬之色和那暴涨的青筋。

要是能将这可恶的邙山烟叟收拾下去,他想非折断这家伙乱摸乱掏的一双手掌,拔下那条胡言乱嚷的舌头不可!

然而,这可能么?饶是自己费尽心机,眼看将对方迫住,无可闪避之际,却又被其喷出一片烟幕,形影杳然,安然遁去!

这情景,以及另两处斗场的情景,落在仙霞一剑姚奇同玉笛金扇蓝衣书生眼里,自然也落在凶魂二号的眼里,在溶溶月光下,口角噙笑,后者面泛狞厉之容。

他是在想:“这小小山庄,竟隐藏着如许武林高人,自己再不出手,恐怕今晚会弄得灰头土脸,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再向对方阵营望去,只剩下一个蓝衣少年书生,和那负伤的仙霞一剑。

那书生面孔,似曾相识,一时之间,总是想他不起。

凶魂二号,虽是素性沉隐阴险,自从“千瘴谷”深造之后,再次出山,立被幽灵神君网罗,升以教中高位,恶踪到处,所向披靡,像蜀中一龙,荆山樵子,那等武林名宿,尚且难逃自己毒手,何况其他!因此,目空一切,狂傲自大。

嘿嘿一声冷笑,立化一缕黑烟,声才落,人已来到玉笛金扇蓝衣书生面前,说道:“小子,你也别闲着。”

“着”字才落,呼的一掌,卷起一股惨惨阴风,力逾千钧,直向何天衡袭到。

他是想将这少年及负伤的仙霞剑,先行清除,然后加入那三处斗场,逐一消灭,用心不可谓不毒。

他这里一掌劈出,幽灵十三、十四、十九、二十、二十一号,五条人影,立刻分向三处斗场扑去,于是一场混战开始。

且说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眼见掌风及身,足下一滑,便已绕到凶魂二号背后,莹白如玉的手掌,轻轻按下。

虽说是轻轻,其实,像他这种身怀绝技之人使出,如果碰上,难保不骨断筋折,当场殒命。

凶魂二号,掌才劈出,人影已杳,他战场经验何等老到,料想敌人,必落自己身后,“玄阴毒功”,反臂甩出,在他认为这少年不被震飞才怪。

哪知两股掌力,才一接触,何天衡双肩一晃,飘了开去,原因是他仅将“乾元神功”运起三成之故。

老魔头这反手一掌,虽是五成内力,却被震得后退一步,面幕后扫帚眉倒竖,瘦削脸上陡泛怒意,不禁冷哼一声,说道:“小子,有你的,再来一掌试试!”

两臂迎空挥划,运足十成“玄阴毒功”,“嘿”!的一声,暴推而出。

何天衡笑声朗朗,一式“天网罗魔”,逆迎而上。

两股掌力,夹着锐啸之声,在空中甫一接触,爆出一声惊天霹雳,树析枝坠,屋瓦乱飞,夜鸟惊鸣,四散飞窜。

何天衡剑眉微蹙,凶魂二号,噔!噔!噔!连退三步,心中大骇!

要知,玄阴毒叟谢雨苍,在南疆三毒中,掌力之沉雄,已超过老大百尸毒叟姜长贵,故能跻身列宇内十邪,现在不但经过“千瘴谷”刻苦锻炼,而且屡服百年以上之毒物血肉,增长功力不少,在他全力一击之下,人家若无其事,而自己血气微感翻涌,显然不敌。

这人是谁?他在惊骇之下,陡然记起这个煞星,不自觉地暗生警惕,从腰上摸出一根乌黑晶亮的铁线毒鞭,嘿嘿冷笑一声,说道:“阁下大约就是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今宵既然相逢,正好清算三年前白烟崖上,杀我辽东三友旧帐!”

其实,他与辽东三怪段氏兄弟,并无深交。反正不免一战,遂顺便提出借口,以掩蔽今晚进行的阴谋。

蓝衣书生何天衡自从经过龟仙神婆告诫之后,遂一改狂傲之态。

从身上一掏,左手玉笛,右手金扇,横以待敌。一面朗朗笑道:“如我猜得不错,尊驾想必是南疆四毒中的玄阴毒叟谢雨苍,是吗?”

凶魂二号默默。

何天衡嘴角上,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说道:“据我所知,从前的宇内十邪,尽是些见利忘义之徒,何来友谊?……你可知令弟蜈蚣毒叟伍雄飞消息么?”

排名凶魂二号的玄阴毒叟谢雨苍说道:“难道少侠见过他?”

何天衡忍住笑意,脸色一正说道:“岂止见过,小生还送过他一程!”

“他去了哪里?”

“九泉之下。”

这一下可把玄阴毒叟气得发昏,暴怒如狂,“哇”的一声怪叫,沉腕疾抖,铁线软鞭,化成一道黑影,凌空击下。

腥风缕缕,凶猛之极!

何天衡蓝衣飘扬,笛夹清越鸣声,扇涌千重黄涛,他可不愿游斗,一上来,便是杀招。

凶魂二号,亦非弱者,把一套“万毒之王”所传授给他的一套灵蛇鞭法,舞得风雨不透。

何天衡星目微扫,见场中已成混战局面,连业已负伤的仙霞一剑姚奇,亦带伤应敌,而且敌众我寡,沅江渔夫败象已呈,潜龙堡主虽能免强支持,邙山烟叟已是岌岌可危!不禁剑眉一挑,折扇刷的一声,收将起来,“乾元指功”飘风般点出。

凶魂二号方想施展毒着,陡感一缕劲风直向“气海穴”袭至,猛的一惊,知已无可避免,立刻身形一错,穴道虽是避开,但右臂立被指风扫着,顿感一麻,知已无力再战,一式“赖驴打滚”接连翻出丈余远,左臂回肘,点地弹起,发出一声撤退讯号,所有参加搏斗的厉魄幽灵,全都飘身退回凶魂二号身畔。

这魔头两眼喷射出怨毒的光芒,看得众侠心中直泛寒意,只听他冷冷地说道:“今晚之事,咱们留待日后结算。走!”

“走”字甫落,立施“化影散形术”,一声厉啸,人化一缕淡烟,眨眼隐没,其余群魔,亦相继遁去。

这时,虽是暮春三月,繁花似锦。明媚春光,照耀在每人身上,暖烘烘地,到处都洋溢着幸福,与欢快!

可是,开封城外豹隐山庄,一任幽笪摇翠,碧桃吐艳,绿杨影里,鹂啼莺啭,却显得凄凉无限!

岂止凄凉!而且愁云漠漠,惨雾隐隐!再也听不到银铃脆笑,豪放言语,嘹亮歌声。

庄中主客,不是恨聚心头,便是爱横翠黛!

不说别人吧!邙山烟叟于伍,读者总该记得,他胸襟何等开阔?诙谐乐观,天大的事,还不是一声呵呵大笑!

如今,他可笑不出来!

再说,笑面罗刹方芳,临敌尚且笑容不减!脆笑连连,此时么,你猜怎么着?芳心戚戚,玉容惨淡。

庄主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虽仍不减当年潇洒的风度,但他却比别人,更为焦虑不安!

原因是:他自以为有负武林二圣重嘱,不能防患未然,竟让暴风起于频末,江湖受害,无数成名英雄历劫。

一时委决不下,究竟自己应该怎样?

去冷云谷面谒二圣?双身入江湖,探查黑衣蒙面人巢穴?

他考虑到,如果自己,一旦离庄远会,这些魔头,卷土重来,大举侵犯,在人手不足情况下,后果何堪设想!

以此之故,他心中千头万絮,纷乱已极!

潜龙堡主李去非,想不到爱妻青凤张茜,一别竟成永恨!终日郁郁,偷弹英雄之泪!

惟独东方明珠,被一群小家伙们,搅得筋疲力倦,往往暂时忘记忧愁,原来她已临盆,又是一胎双生。

也只有婴儿啼声,才使得豹隐山庄,显有生气。

一宵春雨,偏又花开无数!

是喜鹊的叫声,打开了众人沉默!

“喜鹊叫啦!今天可能会有嘉宾莅临?”

笑面罗刹方芳自言自语地说着。

“该不会是恶客吧?”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接了过去。

笑面罗刹方芳,向丈夫横了个白眼,埋怨道:“你这人,怎么搞的,什么事情都往那些魔头身上去想,是否给吓破了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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