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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乘风录-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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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最后一线希望也终于离她而去。

看到这位多年的仇家如此凄惨的模样,郑东霆郁积在胸中二十年的憎恨此刻稍微缓和了一些。他缓缓转回身,朝着半开的棺木中望

去,他这位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一辈子锦衣玉食、颐指气使的白马堡前少主静静的躺在那里。他苍白的脸庞仿佛是半透明的,从他

的肌肤上,郑东霆能够隐约看到他已经僵化的血脉。他的双眼圆睁,空洞地注视着正上方的天空,充满了惊恐和不甘,似乎到死都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惹上这杀身之祸。他的全身上下没有见到任何伤痕,只有在喉结上有一点玫瑰色的血印,仿佛美人脸上的一枚

朱砂痣。

郑东霆几乎完全不认识这位亲兄弟。他五岁离家出走,郑东莱刚刚出世。十五岁艺成回家,东莱十岁,两兄弟还没有相处一天,他

就被驱逐出了白马堡。这二十年来除了道听途说的郑东莱言行举止,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十五岁那一年刚刚回堡,郑东莱握着手

里的木刀,对他说:“听说你是我的兄长,我用旧了的木刀,你拿去玩吧。”那个时候,这位白马堡少主人才仅仅十岁,却仿佛

拥有了全世界的君王一样自满而骄傲。但是这句话,仍然让郑东霆心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血浓于水,亲生兄弟,天生的情谊,又岂能轻易抹杀

“是谁杀了他?”默然良久的郑东霆此刻突然问道。

“东霆,你愿意替莱儿报仇?”郑太夫人本已经在地上瘫成一团,此刻听到郑东霆的话,欣喜若狂,慌忙从地上直起身,哑声问

道。郑东霆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标枪一般静静地站在棺木之前。

“呃,哦,是,是。”郑太夫人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道,“是越女宫外阁第一剑客剑凌九霄弓天影。”

“莱儿在白马堡呆得久了,听闻洛阳论剑大会不日即将举行,于是带了几个随从到洛阳游玩。在洛阳洛宾楼中偶遇弓天影和洛阳豪

杰畅谈天下剑法。言语中论及夜落星河剑,称其为越女宫近年来难得一见的好剑法。莱儿听了觉得奇怪,就对他说:夜落星河剑乃

是天山剑法。弓天影拍案而起,抬手一剑刺中了莱儿的咽喉,随即大笑着扬长而去。我苦命的莱儿在洛宾楼上苦苦挣扎了半个时辰

才断气。”说到这里,郑太夫人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

“就为了这一句话,竟丢了一条性命,弓天影你好狠毒!”郑东霆听到这里已经怒不可遏,狠狠地一拍棺盖。

“求东霆为莱儿报仇!”郑太夫人再次磕头于地,咚咚直响。

“蓝真卿,你老奸巨猾,机关算尽,但是世间人情你又懂得什么?我若是不想为兄弟报仇,千里迢迢回来,就是为了看你这个老而

不死的婆娘不成?”郑东霆冷冷地说。

“多谢你,东霆,我母子受了你天大的恩惠,来时结草衔环,也难报答你的大恩。”郑太夫人五体投地地拜倒。

郑东霆也不多说话,从一旁的香案上拈起三根香,在主厅地上的火炉中点燃,朝郑东莱的灵位拜了拜,将香插到香炉之中。接着

他一转身,大踏步走出了郑家主厅。

“东霆且慢!”郑太夫人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弓天影剑法凌厉无双,号称天下第一快剑,十年前他已经是精擅夜落星河剑

的高手。我听江湖故旧说,天下唯一能够克制这路剑法的武功就是青州五虎断门刀。”

“五虎断门刀!”听到这个名字,郑东霆感到心中有一股烈火陡然间从心底涌到头顶,浑身上下火辣辣地发烫,“不错,若论险

绝奇幻,青州五虎断门刀法的确是夜落星河剑的天生对手。想不到你这些江湖故旧见闻倒也广博。”

“我知道,牧天候前辈已经将这路刀法悉数传给了你,用这套刀法你可以克制住弓天影的快剑。”郑太夫人说到这里,回头朝

门口的家丁一使眼色。

这些早就在门口等待的仆人立刻一路小跑着进入后厅,恭恭敬敬地捧着一把绿色鲨鱼皮鞘的细长佩刀来到郑太夫人身边。

“我近日购得一把西域宝刀,此刀以上等寒铁混合锡金层炼而成,切金断玉,削铁如泥,乃是天下神兵,请东霆笑纳。”郑太

夫人恭声道。

“哼!”郑东霆连眼角都不看那把宝刀一眼,冷冷地说,“青州刀法以断刀求胜,凭的是奇险之中见功力。你给我一把谁也敲

不烂的宝刀,我如何去使五虎断门刀?”说罢他轻轻转身,疾走数步,施展轻功,宛若一阵风般消失在白马堡正门之外。

神影纷纷向洛阳

祖悲秋在郑东霆离开半日之后,自感伤势已经大好,于是打算打理行装,向洛阳进发。洛秋彤担心他身上的伤口会有反复,执

意与他同行,互为照应。这对离离合合的冤家在经过十年离别之后,第一次有了共同出游的机会。

洛秋彤虽然身有轻功,但是毕竟是女儿家,而且刚刚收了祖悲秋的休书,不便扛起这位前夫君大摇大摆地穿街越巷,于是她出

钱雇了一乘马车,和祖悲秋一起驾车向洛阳走去。徐洛两城相隔五六百里,马车速度虽然比不上奔行如电的郑东霆,但是也还过得

去,星夜兼程,四天多一点时间就可以到洛阳,正好可以赶上和郑东霆相约的相见之期。

这一路上,白天车水马龙,整日都是打马飞奔的骑士,一个个风尘仆仆,似乎在争相赶赴什么盛会。到了晚上,洛秋彤和祖悲

秋在驿站中换了马,继续赶路,却看到更加令人惊异的情景。只见从徐州到郑州和洛阳的官道上,一个个奔跑如飞的身影仿佛一

道道黑色的闪电,飞奔着在马车旁呼啸而过。有的黑影还算本分,只是沿着大道脚不点地地飞驰,有的身影却花俏异常,竟是沿

着路旁遍植的榆杨柳槐柳浓密的树枝,一树又一树地纵越飞奔,令人目不暇接。更有艺高胆大者从后面一个纵跃,登上了他们乘

坐马车的顶棚,接着一顿脚,一连串的空心跟头翻到马车前方,一轮飞奔,远远将这辆马车抛到身后。

刚刚入夜之时,这种奔跑如飞的夜行人还只是三三两两偶尔出现。祖悲秋看到车窗外黑影间或一闪,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也不

太在意。但是到了三更时分,夜行人开始成群出现,有时一连串宛如连珠花炮在窗外越过,有时仿佛蜂群一般呜呀一声,数十个

人衣襟带风从马车周围呼啸而过,令祖悲秋以为是狂风来袭,大雨将至,心惊肉跳。更有甚者,接连十几个跑得太快的夜行人一

个接一个踩着马车的顶棚飞跃向前,踏得马车噔噔直响,奇快如风,其形似幻,令祖悲秋以为是犯了夜鬼,只吓得脸青唇白。

“悲秋莫要紧张,这些乃是江湖上的同道,都和我们一样,是去赶洛阳论剑盛会的。”看到祖悲秋的模样,洛秋彤不禁失笑,

连忙温声道。

“原来如此,想不到江湖中除了我师兄,还有这麽多轻功高手。”祖悲秋恍然大悟地说。

“轻功是江湖人和普通人的分水岭,所有的江湖同道都会这门功夫。咱们白天所见的行人一部分是赶赴洛阳参加花会的达官

贵人,一部分是掩藏身份去参加论剑大会的江湖客。我们江湖人为了不惊世骇俗,大白天不便施展轻功。但是到了夜晚,整条

官道都是我们江湖人的天下,大家放足飞奔,疾驰如电,尽情享受作为江湖人的福利。”洛秋彤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脸上露出

自豪的光芒。

“原来江湖中居然有这么有趣的事情,真让我大长见识。”祖悲秋兴奋地说。

就在这时,一个粗豪的声音突然在远远的后方响起:“前面赶马车的想来是江湖中人,为何赶着这般大一架马车挡住官道,弃

车于道,裸足而奔,岂不爽快?”

祖悲秋朝洛秋彤打了个我来应付的手势,将头钻出车窗之外,大声道:“不好意思,兄台,在下初入江湖,还不会轻功。”他一

边说一边朝后观看,想要看清说话的是何人。但是他只看到一个黑影迎面扑来,自己的胖脸微微一沉,接着这个黑影已经连续七

八个空心跟头朝着马车前方飘去,那个同样的粗豪声音从前方远远飘来:“原来如此,在下唐突了!”接着,这个黑影就没入了

前方茫茫的夜色之中。

祖悲秋从车窗缩会头来,摇头晃脑地感叹道:“好厉害的轻功,瞻之在前,忽焉其后,瞻之在左,忽焉其右,竟和师兄的轻功有

得一拼。”

在他对面就座得洛秋彤突然不住用衣袖掩住秀口,咯咯地娇笑了起来。祖悲秋愣了一愣,连忙问道:“怎么,有何可笑?”

洛秋彤笑得娇躯乱颤,用手颤巍巍地指着祖悲秋的左脸,轻笑道:“你……的左脸上被人踩了一个脚印。”

祖悲秋下意识地一抹左脸,顿时发现手掌上沾了不少泥垢,尖叫一声,将衣袖裹住胖脸拼命擦拭。

正当祖悲秋和洛秋彤为刚才发生的趣事相顾而笑之时,车窗外突然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是洛师妹在车内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洛秋彤惊喜交集,连忙立起身:“是,来者可是冯百岁冯师兄?”

“正是。洛师妹,我在徐州打听到你正和你的前夫婿祖悲秋赶往洛阳,于是特地率领众师弟师妹前来相见!”冯百岁朗声道。

“太好了,忘云轩的师兄弟和各位姐妹都来了吗?”洛秋彤欣然问道。

“洛师姐,你不说一声就离开天山,大家都担心得很!

“洛师姐,来洛阳也不叫上我们。”

“听说师姐家门未遭不幸,大家都高兴得很。”

“我们早早就在这里等候了!”

一阵七嘴八舌得吵闹声在周围响起。

“原来大家都来了,这些日子未见你们,秋彤好生想念!”洛秋彤激动地说。

“洛师妹,我们也 好想你!”这群少男少女起哄一般笑着尖叫道。

“泛舟居的几位师叔挨不住山上寂寞,这一次和我们一起下山,此刻他们踏着路旁的护道树已经去得远了。我们留下来想要带上

你一起赶路。”冯百岁笑道。

“你们是如何认出我的马车的?”洛秋彤好奇地问道。

“洛师姐乃是我们天山派有名的香美人,你的气味早就被我们鼻子最尖的风师弟闻出来了!”一个娇俏的女声在马车畔响起。

紧接着车窗外传来一个顽皮的男声:“嘶——”一副颠倒迷醉的怪腔调。马车外的众人一起哄笑了起来。

洛秋彤俏脸微红,轻轻啐了一声。祖悲秋拼命摇头,不住地说:  “轻浮,实在轻浮!”

“洛师妹,照你这辆马车的速度,赶到洛阳要在八九日之后了。”冯百岁继续说道。

“为什么?我算过路程,依照我们的脚程,应该不到五天就可以到达洛阳。”洛秋彤问道。

“这几日洛阳不但有论剑大会,而且有一年一度的洛阳花会,观花的达官贵人冲塞道路,一到天明,陈,许,汴,宋,滑诸州的

豪贵就会到官道堵塞,到时候,你们只能缓辔而行,能够八九日到达已是走运。”冯百岁道。

“那便是如何是好,我们和江湖铺头郑东霆相约五日相见,如此一来这岂非要爽约?”洛秋彤皱眉道。

“洛师妹不必慌张,我们这许多师弟妹,岂会让佳人失约。“冯百岁说到这里,突然一扬声道,“各位,大家都来帮洛师妹一把。”

“好嘞!”这群天山弟子网声呼喝,紧接着快速奔驰的马车突然间浑身一震,整个车身缓缓向空中升起。却原来是这里七八位天

山弟子各展神力,硬生生将整辆马车抬了起来。拉车的健马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似乎在庆幸自己的负担减少了大半。

“师兄!这匹马跑的太慢,令人不爽!”

“一起扛了它走路!”冯百岁爽快过地说。

“好嘞!”

祖悲秋听到这里,好奇心大起,拉开车门,往前一看,只见两位人高马大的天山弟子一个纵跃来到马车前,一左一右将拉车的健

马扛到了肩上,迈开大步,向前飞奔。

当健马四足腾空之后,这辆马车的速度霍然间突飞猛进,宛如乘云驾雾一般朝前方飞驰。月影婆娑之中,路旁的树木仿佛插了翅

膀,一溜烟地朝后疾退。祖悲秋只觉得自己坐上凌霄宝殿的云车,在清风明月中披星挂月地驰骋。

这群天山弟子脚程之快,放到江湖之中亦是上上之选,即使驮着重达千斤的马车,仍然超过了一拨又一拨的江湖行者,令众人

无不侧目。

祖悲秋打开车窗,仔细地看着路过的一个又一个江湖客,终于找到了刚才在他脸上印了一个脚印的行者。这个人此刻正闭着眼

睛,双水垂在身侧,只凭两条腿飞奔。

祖悲秋见状童心忽起,大声道:“喂,兄台,我赶上来了!”

这个江湖客被他一叫,嗯了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侧头一看,忍不住大叫一声:“哇!”

“哈哈!”祖悲秋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那个江湖客用力摇了摇头,嘿了一声:“睡得迷糊了,发了怪梦。”只见他双臂一振,身子凌空而起,在空中微微一顿,猛然

打了一个优雅的盘旋,仿佛一只黑燕子般穿云而去,转眼没了影子。

“哇”,这回轮到祖悲秋大吃一惊了,“他的轻功好漂亮。”

在他身边的洛秋彤脸色凝重起来“这是浮光掠影的绝世心法。

东临嵩岳,南震伏牛,西依秦岭,北连太行,位于伊洛河盆地的洛家居于天下之中,自古有“九州腹地”之称,四周山川拱伏,

河流交布,地势西高东低。洛水、谷水、伊水、瀍水等六条主要河流环绕其间,形成天然的护城河。大运河和东流的洛水源源不

绝的将天下贡品和税租粮草运入城中。隋唐以来含嘉仓城一直是天下第一粮仓,象征着大唐的富庶殷实。而洛阳也因此在历史上

留有“四面环山,六水并流,八关都邑,十省通衢”,“北距邙山,南望伊阙,左濠右涧,控以三河,固以四寨”的美名。乃是

大唐的东都,荣华富贵的象征,世人梦寐以求的黄金地,豪商巨贾、王侯将相的后花园。

在以冯百岁为首的天山弟子帮助下,祖悲秋和洛秋彤只花了三天时间就来到了这座金碧辉煌的东都城。他们从城南入城,定顶门前

车水马龙,人满为患。守城的官兵大声呼喊,号令进城之人将带来的车马寄存于城南,不得随带入城。洛秋彤和祖悲秋将车马托与

一处农家,立刻兴致勃勃的随着这群谈笑风生的天山弟子大步迈入定顶门,来到了著名的天街。

祖悲秋踏上这条长八里,宽一百步的天街只感到清晨的太阳照在细沙铺成的路面上,耀目生花,令他头昏脑胀,虚汗丛生。他四处

一望,这宽阔的令人难以置信的长街上虽然人来人往,车马密集,却仍能让他感到一阵无法说出口的空旷,就仿佛一位长居山洞

的侏儒,却突然间闯入了一座巨人的城市。在他身边的洛秋彤见他脸色异常,赶忙一个箭步来到他的身边,用手轻轻扶住他的手

臂,轻声道:“悲秋,你的伤势师傅有了反复,为何脸色如此苍白?”

“不,我没事。只是这条大街实在太过宽阔,我一时之间有些头晕。”祖悲秋喃喃地说。

在他们身后入城的天山弟子们听到祖辈球的话,都笑了起来。

“当年我为了投奔天山派,从滑州先到长安,从长安再到沙州,看到朱雀大街,也是这幅德行。不过当时我可才只有十三岁。”众

天山弟子中生性最诙谐的风横江笑道。

“洛师姐,你这位前夫婿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长到这么大居然在天街上感到头晕。“娇小玲珑的天山女弟子容可盈眯着

眼笑道。

“在下一直在益州祖园居住,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出门这般远的。”祖悲秋连忙解释道。

“祖园?是哪个县城?我从未听过。”走在最前面的冯百岁回头问道。

“那个,是……”洛秋彤苦笑了一声,“是他家里人造的一座园林。”

“噢!”众天山弟子恍然大悟地一起点头。

“你说你一直住在祖园,到底住了多久?”容可盈又问道。

“呃,三十。。。。。。。三十年。”祖悲秋缩了缩头,低声道。

“啊?难怪洛师姐要离家出走,换了是我也要跑。你怎么能在一个这么小的地方呆上三十年,那岂非闷也闷死了?”容可盈尖叫道。

“可盈!”冯百岁再次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容可盈吓得一吐舌头,缩回到了一行人的最后方。

洛秋彤和祖悲秋互望了一眼,都感到一阵尴尬,同时将脸侧过去,不敢再看对方。

“哈哈,各位看看前面是什么?”天山弟子中眼睛最亮的厉中廷突然大声道。众人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一座平地起三层、红砖

碧瓦、橘黄梁柱、青旗飘舞的豪华酒楼巍然屹立在众人面前。

众人都是一阵扫兴。“厉师兄,你整天想的就是喝酒,看到酒楼也不用叫得如此响亮啊。”容可盈不满地说。

“你当这是普通的酒楼吗?”厉中廷一指酒楼前的招牌,“看看上面写得是什么?”

众人仰头一看,哗的一声同时惊叫了起来。

“这不是李白亲笔题过字的酒楼吗?”容可盈兴奋得满脸红晕,激动地说。

“看到这个招牌,你们是不是心里面有个声音在响?”厉中廷说到这里,从怀中拿出一个青瓷葫芦的小酒瓶,竖起食指在瓶身上连

敲数下,发出悦耳的金石之音。

“忆昔洛阳董糟丘,天津桥南造酒楼,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天山子弟们和着厉中廷敲出的韵律,拍着手掌大声

唱道。

走过董家酒楼(后来的谪仙楼),再前行数十步,已经来到洛水之畔。在众人眼前就是赫赫有名的天津桥。在隋朝之时,这座有

着天河津梁气派的天津桥仍然是一座可以开合的浮桥,以便于皇帝的龙舟穿过。后来洛阳屡经战火,又经过数次大水的洗礼,此

桥经过数代的重建,此时已经和以前横跨重津渠的黄津桥合二为一,成为了长五百步的多孔圆弧形拱桥,气派更加恢宏壮丽。

凭桥俯瞰洛水,绿水飘荡,银波粼粼,沿岸细柳如丝,槐杨吐绿,凉风送爽,令人心旷神怡。祖悲秋站在洛水之上,痴痴地望着

水上来来往往的渡船,一是之间忘记了和众人一同前行。“天河津梁,名不虚传,这里的确是不同一般的美景!”祖悲秋兴奋地说。

“悲秋,快点来吧。我要带师兄弟和各位姐妹到永泰坊我洛家的湘江别院中休息,养精蓄锐,好准备今晚的论剑大会。”洛秋彤轻

轻一拉他的衣角,轻声道。

“洛师妹,没关系。你这前夫婿第一次来洛阳,自然要让他过过凭栏而望的瘾头,如今时光尚早,我们便在陪他再呆一会儿。”冯

百岁笑道。

“看他的模样,就像是个刚刚被救出来的死囚,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格外稀奇。”容可盈忽然轻笑着说。

就在这时,天津桥北一阵喧哗,几名金盔金甲的金吾卫士当先开道,将天津桥上的行客统统推搡到一边,接着几名皂衣玄服的壮汉

挟着一名浑身华服的老者跌跌撞撞地穿过天津桥,来到了桥南的洛堤之上。

祖悲秋随着被推挤开的人流踉踉跄跄地退到桥下,转头奇怪地问洛秋彤:“他们在干什么?”洛秋彤刚要说话,只听到桥南“扑

哧”一声响,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顿时横空飞了起来,高高蹿出围观的人群,正好落在祖悲秋的面前。

祖悲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颗人头,愣了半响,才蹲下身,用双手捧起人头一看,顿时想起这个人正是刚才北押解到桥上的那个华

服贵人。桥南金吾卫的首领分开人群来到他的面前,从他的手里将人头一把拎了过来,道了声:“有劳了。”转回身,重新走进

了刑场。祖悲秋张口结舌,挣扎了几下,双眼一翻,顿时昏了过去。

午夜洛阳开锦擂

祖悲秋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扛在了冯百岁的身上,正起起伏伏地朝着洛阳南市行进。此刻已经日上高竿,沿路经过的惠训

坊、道术坊、道德坊、安众坊、惠和坊、福善坊家家户户都已经张上了轻纱薄帐,在纱帐之下,争荣斗艳的牡丹花迎着春光竞相

开放,淡黄、紫黑、嫩绿、浅红、雪白的花朵充塞在坊间纵横十条街道之上。

“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恍恍惚惚中,祖悲秋听到天山派年纪最小的师妹容可盈曼声吟道。

“唉,这些坊间的牡丹似乎没有什么上好的品种。”樊伴月的语气中似乎有一些失落。

“樊师妹不要担心,这些日子洛阳花会越来越引人注目,那些城中的商家看到商机,早在花开前数日已经开始大肆购买花种,放

到南市贩卖,现在距离花期结束还有十五天,这些牡丹名种应该都在南市贩摊中争奇斗艳。”厉中廷沉声道。

“哇,厉师兄,想不到你对洛阳花市近况如此熟悉。”风横江道。

“我的家人早年曾经在洛阳经商,多知道些也不出奇。”厉中廷得意地一笑。

就在这时,容可盈转头看了一眼背着祖悲秋的冯百岁“冯师兄,从刚才开始你就没有说话,你看这些百姓为什么要将轻纱薄帐

遮在街道两旁?”

“为了怕牡丹花被日头暴晒……”冯百岁从嗓子尖里生生挤出一句话。众人立刻大笑了起来。厉中廷笑着问道:“冯师兄,这祖

胖子压得你透不过气来?”

“这家伙足有两百斤,你来背试试。”冯百岁艰难地说。

“冯师兄,你可被人比下去了。”容可盈突然娇笑着说。

“被谁?”冯百岁不服地问道。

“郑东霆啊。当初他们两个躲避缉凶同盟追杀的时候,从扬州到两湖,几千里的路,郑东霆都是一个人背着他长途跋涉,还能

屡次躲开那些高手们的围追堵截。你才背了他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呼哧带喘,自然是不如他了。”容可盈微微一笑。

“郑东霆真是个妖怪,他怎么做到的?”冯百岁尖声道。

这个时候祖悲秋可不好意思再让别人背着,立刻挣扎着从冯百岁身上爬下来,连声道:“我醒了,有劳冯兄了。”

众人立刻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怎么,祖少爷,刚才没被吓着吧?”

“祖公子,莫不是你第一次看见处斩杀人吧?”

“呵呵,千万别让刚才的人头煞了天津桥的风景才好!”

祖悲秋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真是大煞风景,大煞风景也!”他的话更让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转眼之间,众人已经到了南市。

南市乃是当时洛阳北南西三市中最繁华的市,占有两坊之地,店铺林立,行一百二,肆三千余。市内摩肩擦踵,人头攒动,寸

土寸金。能在南市开业的商家都是背景雄厚的豪富出身,所以市内小本经营的店铺也别具格调,尤其是沿着西南两墙建筑的胡人

店肆,充满了异域情调,新鲜有趣。如今洛阳花会在即,市内大小商铺竞相摆放名贵花种,以期富豪买家。贵比黄金的名花娥黄、

魏紫自然不在话下,而具有悠久历史的名花刘氏阁,刚刚开始兴起的名花歹刘黄,具有香艳传说的荷包牡丹,天下第一的冠世墨

玉,天下第一白的夜光白,绿如翡翠的名种豆绿牡丹,天下少见的深红牡丹火炼金丹也布满市集。整个南市一时之间成为了牡丹

花的海洋,令游人目眩神迷。”

这些久慕洛阳牡丹盛名的天山弟子流连在花市之间,片刻之后,已经一人手中一株牡丹,互相攀比把玩。天山女弟子们襟前一人

插了一株焦骨牡丹,人花相映,顾盼神飞,就算和他们朝夕相处的男弟子们此刻也看得目不转睛,仿佛第一次发现身边这些师姐

妹如此美丽。

而此刻的祖悲秋却在南市中感到一阵窒息,几乎无法喘过气来。在她身边的洛秋彤见状连忙问到:“悲秋,你怎么了?脸色如此苍

白?”

“这南市怎会,怎会有六条主干道?” 祖悲秋四处张望着问道。

听到他的话,天山弟子们都围了过来。

“这有啥稀奇?南市比普通坊区要大一倍,所以南北东西各多修了一条街道,以便行人行走。”容可盈耸了耸肩膀道。

“但是……。但是,自古以来,都是纵横各两条大街,相交而成井字。所以人们才称之为市井。这里多了两条街,不但不成规矩,

更让我们如何称呼这里?实在是荒谬,荒谬!” 祖悲秋仿佛世界末日到了一般拼命地摇着头。

“洛师姐,你前夫婿这里似乎有问题?”风横江凑到洛秋彤身边,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脑壳上转了一圈,小声道。

“他自小就是这样循规蹈矩,师弟不必理他。” 洛秋彤扑哧一笑,轻声道。

“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代晓风吹。各位天山派的师姐妹们似乎有意学牡丹花神,不畏权威而终致烈火烧身。”

一个阴柔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众人一起转头观看,只见弓天影一身白衣华服,在一群同样白衣打扮的男女剑客簇拥下施施然来到众天山弟子面前。祖悲秋定睛

一看,在弓天影身后赫然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双柳剑客柳十二、柳十三,天女殿四女的殷秀婷、黄秀芬、苏秀云、舒秀英,还有很多

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青年男女,人人容貌秀美,目光冷厉。

“弓天影!”众天山弟子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要迸射出噬人的火光。

“可惜啊,没有了连青颜的天山派就仿佛没有头狼的狼群,怎么看都没有什么作为。” 弓天影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冷笑,慢条

斯理地说。

“弓天影,就算你以阴谋诡计陷害连师弟,令他无法参加论剑大会,我们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夺取论剑第一。到时候本姑娘就让你

尝尝天山剑法的厉害!”容可盈狠狠地说。

“哼,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我怕到时候你就像长安牡丹一样,要受烈火焚身之苦!”弓天影冷笑着说。

“弓公子,花匠有言,牡丹长一尺缩八寸,当春发芽,及秋八寸木化,仿佛被火灼烧,文人墨客牵强附会,说些无稽故事,做不得

准,说出来贻笑大方。”

祖悲秋开口道。

他的话令弓天影一阵窘迫。当时洛阳牡丹的传说甚嚣尘上,人们交相流传,几乎信以为真,他也不例外。如今被祖悲秋开口戳破,

几乎令他想要立刻钻入地下躲起来。

“哈哈,牵强赴会,人云亦云,弓天应,你也不过如此而以!”风横江借机落井下石,顺着祖辈球的口风摇旗呐喊。

他的话令天山派众人哄堂大笑。

弓天影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双眼中青光一闪,在一瞬间重新回复了泰然自若,只是冷冷地说:“如果天山派的剑法真如你们的

舌头这般灵活,也许你们可以在擂台上多撑片刻。本来在洛阳擂上我还想要手下留情,如今看来尔等饶舌鼠辈,实在没有活在世

上的必要。”说罢他阴冷地喵拉祖悲秋一眼,双手往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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