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穿成暴君的糟糠妻-第2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李恒在庄口站了一会儿,从门边的小台阶上围墙。从高处看,看得更清晰一些。
一行十来人在田野中,寿伯和长庚在路口等候。
看了黄历,今日乃是适宜动工的好日子,然顾家那边的工匠和民夫还未就位,便先着役所的山匪开工。
那些人来,似还有些惊慌。
寿伯站出去,说了一番话,又指着小庄后围墙的一排木头房子。那处原是庄子里的牲口棚,现分了一半出来,重新用木头补了墙壁和屋顶,隔了几个小间出来,可供人居住。
长庚又支起竹竿,有小子将一串两串长长的鞭炮挂上去,点燃。
噼里啪啦,一阵阵爆响,惊动空山。
长庚在烟尘中,举起竹竿绕着那些人转了一圈,然后沿着围墙去木棚。
寿伯让另一个小子上大公鸡,抓着翅膀,拔掉颈项上的毛。只一刀,红色的血线喷出来。他拎着翅膀,顺着庄口土路的方向,四面都淋上了热血。
驱邪,去晦气,再用香烛敬天地,告知欲做何工事,便可开挖第一锄头。
李恒是主人家,可他是将军,不会在这事上出面;顾皎立导修路,但却是女人,也不合现下的规矩;魏先生又旗帜鲜明地以奢靡为借口否定了修路的方案。仅剩的,有资格为这条路开工主持的,便只有长庚了。
长庚丢掉竹竿,拎着一个锄头过来。
他选了个全是沙土的位置,用力挖了下去。
“从这里,便开始修吧。”他直立起身体,指着远方,“从这里,一直修到官道,到河口,到你们能到的地方。”
阿伯战战兢兢地问,“干活咱们尽会,但每日饭食——”
“管饱。”寿伯笑眯眯道,“若干得又快又好,还有肉。”
李恒看了个全场,待要下围墙,只听得身后‘咔擦’一声,是魏先生咬着他的早饭上来了。
他对着长庚点头,道,“这小伙子,还是很有模有样的嘛。顾青山,调理得好呀。”
“先生,还没吃饱呢?”
魏先生摇头,往下探了探。几个小萝卜头,又拎着篮子探头探脑。他‘嘿嘿’一笑,“吃饱?先生现在已经是追求吃得好啦,层次不同。我得赶紧下去,多买些存着,等后面那些土匪的小灶单开了,我去使钱搭伙,就用这些菜。哎,所以说,吃的东西被人制住了,就不是个事。”
李恒看着他火烧火燎往下跑,出了庄门跟小毛头们交涉。
几个铜钱,便换了人家一大篮。
他笑了一下,先生这次怕是要跌个大跟头。
第48章 迂回
顾皎听见了鞭炮声; 清晰得仿佛在耳边。
只有十来个土匪开工的开工日; 虽然简单,可意义非凡。这茫茫天地,她来了; 她活着; 她走过路过,终于留下一点点足迹。即便今年冬天终将死去; 至少有一条路证明过她的挣扎。
这么一想,即便是悲剧结尾,好像也很不错。
她在外间的书桌上铺开了一张白纸; 胸中有许多意气抒发,却不方便写下来。她只好盯着纸上细细的纤维痕迹,想象自己如何用油性笔在上面写下‘开天辟地’四个字。
静静地; 不知站了多久。
杨丫儿在回廊下守着,也听见了鞭炮声。她说了一句; “今日的炮; 好响亮。”
结果夫人没应声; 她便去看; 发现夫人立在窗边,对着一张白纸一动不动。
她心提起,悄悄进去; 轻轻碰了碰顾皎; 没有反应。
又失魂了。
杨丫儿是有点怕的; 赶紧小跑出去; 将海婆和含烟找了进来。
小庄里的东西比西府多多了,海婆和含烟虽然只管东院的内库,但盘点和对账就需很多时间。这会儿,她们正在前院跟魏先生手下一个账房先生核对,见杨丫儿脸色发白地跑来,赶紧推了工作回去。
“夫人怎么了?”海婆问。
杨丫儿小声,“仿佛又失魂了。”
“又?”海婆着急,“怎么了?是和将军闹别扭了?还是被什么吓着了。”
含烟跟在后面,也小声道,“今早将军出门的时候,看着没生气的样子。”
“将军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哪儿是能看得出来的?”海婆两腿飞快,“必定是私下吃亏,又急又怕又说不出来,不然怎么会这样?魏先生之前开的药,吃着都很好。这几日眼见得长肉了,不可能没理由便突然这般。你们还是太年轻,怎么能放任——”
嘟嘟囔囔,半是埋怨,半是恐慌。
推开东院门的力便大了些,木头门撞在石头墙壁上,一声巨响。
却见顾皎惊讶地站回廊上看着她们。
顾皎对着白纸心潮澎湃了半晌,好久才按捺下来。等整个人清醒,院子里已经没人了。
没人也无所谓,正好锻炼身体。
她在软塌上做了几个简单的瑜伽拉伸,把手脚打开,等到身体暖和后,这才去回廊下,开始进行快步折返。来来回回了不知多少趟,额头开始冒虚汗的时候,只听得‘哐当’一声,吓不死人。
“海婆,你们干嘛?”顾皎拍了拍胸口,“好吓人。”
海婆青着脸进来,后面的杨丫儿和含烟也没什么人样子。
她诧异地看着她们,她们却将她围起来,摸额头,检查身上,甚至还捏了捏她胳膊。
“干嘛?说话呀,别——”
“夫人,你刚又失魂了。”含烟解释。
顾皎这才反应过来,她扶额,‘哈哈’一笑,道,“不是不是,只是走神而已。我刚在想事情呢,出神了。”
“次次都说想事情,哪儿来的道理?”海婆狠不放心,“要不,还是让先生再来看看?”
“也行,我等下要去前院,直接找先生便是了。”顾皎叹口气,“我刚听见放鞭炮的声音,有点感概而已。修路是我力主的,可能要花费爹许多钱,先生也不是很赞同。这事对我意义比较大,成功的话,证明我能独立做决定;失败的话就惨了,以后干什么都不会有人信服。因此,刚才我就在想,若是个男儿,此刻怕就该在庄子门口,亲自去点燃炮仗。”
杨丫儿倒是习惯了顾皎经常冒出来的奇怪话,含烟则是多看了夫人一眼。从一开始,夫人想的做的说的,便没有一件事女儿家能单独干的。也不知顾家是怎么养的女儿,还是说有钱的地主,或者是士族的小姐们,都是这般胆大包天?
海婆却道,“有什么可感概的?等夫人为将军生下儿子,儿子长大了,便可代你将你想做的都去做了。”
“那要是女儿呢?”顾皎反问。
“女儿便是小姐,自然是养的家中,学——”
“那要是没儿子呢?”顾皎又问。
海婆的脸变得很难看,连杨丫儿也有点绷不住了。她们不约而同,“胡说!”
顾皎颇失望,看来,这边没儿子也还是不行的呀。
“夫人,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海婆并不放过她,拉着她衣袖准备开始苦口婆心,“女子何以立足?在家是父,出嫁是夫君,再才是儿子。”
她敷衍着点头,“海婆,别紧张。我就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走走走,咱们去前院忙着啦,每日也得去点个卯,是不是?”
这么说着,拉了含烟便要走。
海婆追了几步没追上,却不死心。子嗣乃是大事,必须要告诉老爷,一点也轻忽不得。
只是,将军和夫人,到底圆房没有?
她回头,看着杨丫儿,拉着她低语了几句。杨丫儿胀红了脸,答不出来。
“有还是没有,你就不知道?”海婆生气了。
半晌,杨丫儿才憋出一句,“床铺虽然是干净的,但是夫人身上——”她有些说不下去,道,“应该是有的。”
“给我多看着些,若是有问题,马上来找我。”
杨丫儿低低地应了一声。
顾皎不知自家床榻上的事情被惦记着,她直到前院才放开含烟的手。整了整头发、衣衫和裙摆,站着呼吸了好一会儿,重新恢复成冷静持重的将军夫人模样。
含烟眼睁睁看着她变脸,也是新鲜。
“含烟啊,咱们当女人可真亏。”顾皎摇头,“稍微露一点出来,就被这个反对那个压制,实在令人不爽。”
含烟眨了眨眼,略有些不解。在她看来,夫人已经很厉害了。那么凶戾的将军,她应对得非常自如;魏先生明摆了不同意修的路,还是给修上了。顾老爷已经给了大笔的嫁妆,但还是同意包了女儿任性的费用。一个女人,能做到这样程度,还有什么不够的呢?
“有些事,能说不能做。”顾皎对含烟眨眼,“譬如说,贤妻良母。”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顾皎拍拍含烟漂亮的小脸蛋,“譬如说,想干嘛就干嘛。”
说完,顾皎昂首挺胸地迈去前院。
前路坎坷,无所无惧。
李恒旁观了修路开工,下围墙,命小兵牵了白电来。一人一马好几天不曾放开跑过,便从门口的主路出发,去役所方向。
顾琼也带着自家的人来了,他看着颇萎靡,见了妹夫也没正经打招呼。
周志坚领着他们,押着二十来个山匪向河岸去。
行得半个时辰,便到了。
往日早春冷清的河岸上,已经站了好些人。诸如王家、孙家或者温家,老爷和少爷们带着各自的管家,另有许多庄户,或者测量尺寸,或者记录什么,忙得不可开交。
河堤修筑在即,部分钱款到位,顾家作为具体修筑工作的实施者,必须督促着各家将钱交来;而各家心有不满顾家总揽,不甘心由他家来收自家的钱,修筑自家的河堤段,奈何又强不过李恒,便心有怨气。那几家人,便约得一起,提前要将具体的长度、高度等等约定下来,算出一个银钱的总数,便带了人来,和顾家的工匠扯皮不提。
顾青山在旁边看着,见李恒来,便以他为头,恭恭敬敬将李恒引过去。
李恒没意思深入他们的工作,只略说了一声到处看看,打马便走了。
便有一人冒出来,玩笑一般,“顾兄,你这个女婿看起来过于桀骜,一点不给你面子呀。你为他筹谋,呕心沥血,实在白费。”
顾琼和先生斗嘴,贪图一时的爽快,坑了自家老爹,被母亲教训得惨无人色。老爹虽没让他道歉认错,但愁得天天深夜才归家。顾琼再是混蛋,也知道办了一桩错事,正心里不痛快。他眼见得老爹因小辈的酸话尴尬,便忍不住,扑下马直接跟人打起来。
河岸边,多卵石河沙淤泥,本就不太站得稳当。这打起来,一边叫骂,一边呼救,又有许多管家的下仆冲上去拉偏架,搞得乌七八糟。
周志坚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顾琼怕是要吃亏。他转头问后面戴着脚镣的一群,“去个人,把他们扯开。”
辜大当仁不让就站出来了,拨开人群,两胳膊挡开那些不顶事的管家,一手掐着一人的颈项给拎起来。
那人哇哇乱叫起来,顾琼却不甘心地破口大骂,“你什么狗屎?跟我爹讲面子?你有面子呢?我妹夫眼睛角角都看不见你这人。背后编排人算什么本事?你有胆子,当着我妹夫说哇!”
声儿吼得太大,传得太远,居然又将李恒给引了回来。
白电一步一步迈进了,李恒垂头看一片人。他没说话,只把眉皱的紧紧的。那双蓝眼平静无波,可里面却蕴藏着滔天的杀气。
众人纷纷打起冷颤来,明明前几日才一桌喝过酒,此刻却被看死人一般看着。
顾青山这才出来,呵斥一声,“老二,闭嘴。”
那边也出来一个老者,口中连连道歉,各种赔小心说好话。
辜大二话不说,将人拎到周志坚面前,“大人,怎么处理?”
周志坚看一下李恒的表情,见他微微点头,便道,“且放了吧。”
辜大一手放开一个,顾琼跌坐在地上,伸手去揉后颈;另外那人却吓得屁滚尿流一般,半爬着回去了。
顾琼痛打落水狗,站起来追了一句,“下次再让老子听见米胡说八道,割了你舌头。”
周志坚冲辜大支支下巴,命他归队。
顾琼走向周志坚,道,“周大人,谢你——”
“丢人。”周志坚打断他的话。
顾琼有点晕乎,居然被骂了?
“魏先生没收过你这般弱逼的学生,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被人缠住了,居然像个娘们一般扯头发。你自己看看,衣裳破了,头发散了,脸也刮了,仪容仪表去哪儿了?”周志坚十分嫌弃,“别说是顾家的二少爷了,怕是街上什么流氓泼皮吧?”
顾琼吃惊地看着他,少言寡语的周志坚,居然这么会骂人?
“你也别去那边凑热闹了。”周志坚躬身,从地上抱起一块西瓜大小的卵石掂量掂量,感觉重量很满意后,塞顾琼手中,“抱着。”
说完,周志坚回大队伍去,自领着辜大去干该干的活。
顾琼大声,“大人,你要我抱多久?”
“到你趴下为止。弱鸡,不够一个时辰,别说是老子师弟——”
顾青山在旁边看了个头包尾,连带着另几家的老头子。他叹口气,“我家老二不争气,好在有个好老师,有能顶事的师兄。没办法,且再磨磨性子吧,不然实在撑不起咱们顾家。”
那几个老头子应和着,明明是在笑,内心却各自嘀咕起来。早前听说李恒迷恋顾家女儿,只当是顾家传扬出来给脸上贴金的。没想到,居然还真当成自家人一般教训。
这么想来,李恒的路子走不通,只好迂回从顾家走了。
第49章 皎皎
顾皎静下心来; 一个人在书房写了两页字。虽然能看出是什么; 但实在不敢说有样子。
她叹口气,去外面活动活动手腕。
含烟来问,说勺儿在灶间安排第一日开工的饭食; 是不是要给那些工人加餐?墙外面那一圈工棚的房舍虽然勉强起来了; 但请来管工人饭食的庄户明天才能到。
“给加。”顾皎一点也不想做好事不留名,“就说是夫人加的; 一人一块大肉。”
含烟又问,“先生这边——”
顾皎笑,“备上; 虽然可能也是不吃的。”
魏先生这几日溜得飞快,要么是去役所蹭,要么跟着顾青山吃白食; 送过去的夜宵也是原样返回。
顾皎一点也不着急。头已经伸到套儿里的人了,有什么可怕的?
果然; 午食他没回来; 连带李恒和顾琼也没来。说是在河边呢; 那处找了户人家搭伙。
下午的时候; 顾皎带着柳丫儿出庄子,看看外面搞得如何了。
开工了,长庚的动作还是快的。那十几个工人均分配了工作; 用简单的木头和树藤将老路的两侧路边拦了一下; 又用草灰在路左侧撒了一车半宽的路面。修路的时候; 老路照旧用; 施工的半幅新增路段则是封闭起来。待施工路段修好后,再拆了封闭,同样处理老路那一半。
很有现代修路的思想,可见有些道理不管时间如何,都是通的。
顾皎看得开心,幻想着过几个月便能走上平坦的路。
又有勺儿的一个哥哥钱通来送泥蚌,两个大挑担,说是长庚要的。因河塘还没彻底解冻,特意去河滩上找的,掰开许多卵石缝隙,很费功夫。长庚收了,给了些赏钱。
钱通便问,“肉要不要?不要的话取出来给我,带回家吃。”
“要。”一个阿伯道,“肉我们自煮了吃,你走。”
钱通哈哈笑,又问,“长庚,泥蚌要多少?你若还要,我再去找来。若是要得多,我自家池塘里养也得。”
“养着吧。”长庚道,“这玩意越多越是好的。”
顾皎觉得有趣,便要看长庚如何操作。
可惜顾皎在,那些工人总要去看她。她倒是无所谓,寿伯却极不情愿,赶着让她回去,说明后天应该便能看到三合土试样的结果了。
顾皎只觉无趣,又跑回去写了半晌的字。
待到傍晚的时候,听见了白电的嘶鸣声,该是李恒回来了。
她马上丢下纸笔,小快步出去看。
李恒果然和魏先生在那夹道处说话,门口却有两个小娃捂脸大哭。李恒偏着头看魏先生,魏先生一脸见鬼的表情。
顾皎扯了扯嘴角,来了。
她道,“这是怎么了?”
魏先生见了她,十分晦气,直往白电后面避。
避是能避的吗?顾皎精心准备的大餐才要上桌呢。
她走出去,站到小娃面前,“呀,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是哪家的小娃呢?柳丫儿呢?”
柳丫儿从后面跑过来,看了一眼道,“应该是附近庄户的。”
顾皎把手帕给柳丫儿,道,“给擦擦,问问是怎么回事。”
柳丫儿接了帕子,从怀里摸出来几颗糖,哄着孩儿们边儿去了。
“延之。”顾皎走到李恒身边,“怎么了?”
李恒冲她一笑,有点促狭,居然还眨了眨眼睛。明显,他想通了他的套儿。
顾皎心头闷笑,却假正经,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袖。记好了啊,千万千万不能坏人家好事。
李恒忍了一下,道,“我和先生刚家来,那两个小娃便冲出来拦着先生,要给他钱。”
魏先生连连摆手,“夫人且先回去,这边乱呢。些许小事,我和将军看着就办了。”
“将军和先生做的乃是大事,怎么就小事了?”顾皎偏头,绕开白电的颈项去看先生。他虽然十分镇定的模样,但眼睛稍微有点儿惊慌。没想到,先生被人抓包居然是这样反应。
然只慌张了一秒钟,魏先生便镇定下来,凑到顾皎面前,“夫人摆得好棋局,甚么野菜要好几十两银子呢?”
顾皎装不懂,“先生在说什么?我等柳丫儿来,问问钱是怎么回事。”
“打住,且看在将军——”
李恒往旁边站了站,“先生,此事与我无关。”
魏先生痛心疾首,“延之,你怎可对老人家如此不厚道?”
老人家?三十郎当岁,在现代算风华正茂呢,真是不要脸,倚老卖老。
顾皎笑嘻嘻,走边上去等着。
柳丫儿用糖果哄住了小家伙们,他们立刻不哭,抽抽噎噎将事情说了。
“夫人。”柳丫儿蹦蹦跳跳走进了,摊开掌心,给她看钱,“他们就是附近庄户家的小孩,姓吴来着。他们说拿了家里的根菜卖给先生,说错了价钱。原本一两银子一根的根菜,说成了一个铜子一根。家里大人才晓得被他们便宜卖了,非让还钱,要拿菜回家。呐,他们收的钱都在这儿了。”
顾皎捡起那几个铜子儿,“这些钱,买根菜?”
她看看李恒,再看看魏先生。
魏先生老脸一红,什么还菜回家,都进他老人家的肚子了。他见李恒也指望不上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夫人,咱们打个商量?该补的钱补了,事儿就这样了了吧?让孩子们先回去?再说了,那点点根菜,岂值那许多银子?”
柳丫儿却认真道,“先生,根菜可贵可贵了。我奶在的时候,说一根手指值当的不是一两银子,是一条命。”
果然,顾皎惊讶地捂着嘴巴,“一根一两银?果然那么贵呢?我还当小孩子没说清楚。是甚好东西?吃银子的呢?”
李恒蓝眼睛里含着笑,只看着顾皎如何演戏。
“根菜呀。”柳丫儿回,“前几天勺儿爹带了来做菜的,说因为太少了,只给先生做了一小碟子。先生,好吃吗?”
六只年轻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魏先生。
魏先生饶是脸皮厚,也有点承受不住。这回是真栽了,已经进肚的东西,肯定是人家说多少钱就多少钱。
柳丫儿还落井下石,“贵是因为很难采的。只有在龙牙关口上面有一小块儿地方,不晓得什么原因,一直都不结冰的。那边儿的土很好,长了这般菜。可是要爬上去可难了,每年都有人因为去采跌下来断了腿。我奶说,凭它什么好东西,都不值当用人命去换。这吃的不是菜,是命,太奢侈了。”
同样两个字,明晃晃地打在先生脸上。原本白皙的脸,红了青,青了紫,好看得不行了。
顾皎正准备要再奚落几句,没想到后面的戏又上场了。
一个中年模样的妇人慌慌张张地跑到庄口,见那两个小孩,立马抓过去,一顿揍屁股。小孩正吃糖呢,哪儿想到被打?一个个扯开了喉咙哭起来。
立刻有守在门口的几个小子上去,似要阻拦或者将人赶走。
妇人立刻坐地上,一边拍着地板一边叫,“上辈子来的冤家,你们爹好容易上山采的,拼着半条命弄了两小篮子回来。就指着拿去城里卖了,好还家里的欠债,再换开春的粮种。一年到头,盼的就是这点儿钱,你们大哥要娶亲怎么办?我好生生地放在厨房里,还特别挂梁上,怎么就被你们弄出来了?又怎么被人家用几个铜子儿骗了呀?”
一个稍大些的见妇人那般伤心,帮她抹眼泪,也道,“娘亲,我和弟弟看你和爹辛苦,便想着自己拿来卖。勺儿姐姐前几日有买的,我不知道只能卖那些钱呀。”
“是谁买的?你说!”
小孩儿扭过头来,视线在几个大人里面挑。
魏先生也还是要脸的,也吃下了顾皎给的这个暗亏,便站了上前去。他正欲开口说点什么,那小孩子便指过来,“娘,就是他。”
妇人跟着看,见魏先生衣着光鲜,晓得便是庄子里得用的人。她跟人挣不过,干脆两手打地,挣扎着哭起来,“哎哟,你个上辈子冤枉死,这辈子来讨债的。你让娘怎么办?”
一时间哭声大作,娘儿几个抱头痛哭。
魏先生石化在原地,半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任他智计无双,如何人前耍赖皮,但和真不要脸的比起来,又是要脸的。特别是现下顾皎在旁边盯着,门口围了好些小子看着。
“钱,要钱是吧?”他问。
这是认栽了,要付钱。
妇人满面泪痕地看着他,点头,“大爷,一两银子一根是批发价,零售更贵。”
还得寸进尺了。
顾皎真是佩服到极点,不知勺儿爹哪里找来的人才。
李恒清了清嗓子,看她一眼,适可而止吧?
顾皎摊手,戏唱到这儿,她其实已经无法把控了。只等妇人自由发挥,再去扫尾。不过,她还是假意道,“岂能让先生破费了?柳丫儿赶紧回东院找海婆,拿三十银子出来。咱们初来小庄,可不能亏了庄户,坏了名声。”
名声二字一出,魏先生头更痛了,只觉着顾皎跟他一模一样,简直不晓得高抬贵手四字怎么写。
“罢了罢了,我来给钱就是。柳丫儿别跑了,你家夫人就爱看先生笑话。今日且让她笑一笑。”
柳丫儿也是个小机灵,“先生怎地如此说话?咱们夫人一向最大方,日日都关心魏先生吃食呢。先生不知道,夫人亲自去后厨交待——”
顾皎用力清了清嗓子,柳丫儿立刻闭嘴。
李恒确实有些忍不住笑了,转身掩饰着,嘴角高高吊起来。
魏先生认命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雪花银来,约莫有十两。他掂了掂,估摸是不够的。
银子递到妇人面前,妇人是不收的。她偏头,抽泣道,“不够。”
“我知不够,你先拿着这钱,剩下的等我问几个问题再给。如何?”他道,“那边站着的是这庄子的主人家,李将军和顾夫人。他们做了这个见证,我绝不会亏你钱,对吧?”
妇人半信半疑,求助地看向顾皎。顾皎对她点点头,柳丫儿也道,“婶子,咱们夫人最好了,从来不坑人钱财。”
妇人这才接了钱,紧紧地握在手中。
“你说根菜是卖去城中,卖给谁?”魏先生半蹲下来,耐心发问。
她抹干眼泪,“孙家的大爷,每年都要包去一半。谁知道他是自己吃,还是送给谁?”
“一年有多少?”
“我家那个上山好几次,也只得了二十来根。”这回妇人是真有点伤心了,“靴子坏了好几双,手全抠烂了,胳膊上划出来好几条伤痕,都见骨了。这些钱扣了买药钱,也没剩多少,还得省着花才行。”
魏先生点点头,叫旁边的小子们退开,又让随身的一个去再拿二十两来。
他道,“大婶,咱们得说清楚了。你家孩子拎着菜来庄前,本要守着卖给勺儿的。我见了,便问多少钱。孩子说这东西山里挖出来的,到处都是,便宜得很。让我看着给几个铜子儿就好——”
小孩子怯生生地垂头,说不出话来。
妇人眼睛咕噜噜转,干嚎道,“胡说,我家孩子才不会乱说话。明明是几十两银子!”
魏先生多说无益,将银子给她。
妇人拿到三十两,紧紧捂在怀里,冲顾皎和李恒磕头,拽着几个小娃就要走。
柳丫儿忙道,“婶子,你出去对着邻居可要把话说清楚了,咱们小庄上银货两讫,没欠过你钱。”
妇人忙点头,“晓得。”
顾皎叹口气,站到魏先生身侧,“先生,民生多艰啊。”
魏先生早就被气得心脏病发了,哪儿还忍得住?他扭头,冲着顾皎便来了句,“你个死丫头,怎地那么多鬼心眼?”
她大吃一惊,“先生说的是什么呢?你哄了人家小孩儿——”
“还装鬼呢?我哄小孩儿?我用得着么?我堂堂魏明,行走不改姓,坐不改名,掌着千军万马的营生,用得着去哄个小孩?”
“也难说。”顾皎见他并不怒得十分厉害,且当场发出来,还真没往心里去,对自己也算亲厚,便道,“先生若是为了一口好吃的,也难说。”
李恒则是架着先生往里面走,“别在门口吼,实在有损先生的威名。”
“你们两个,合起来哄我?”魏先生冤枉得要死,很不甘心地嘟囔,“真是造孽,一点也不懂事,为了恶作剧令人凭白受伤——”
“先生冤枉,我可没专门找人演戏。那婶娘的男人还真是上山受伤的,可不是因为我。”顾皎终于也承认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不就一句话吗?”
“那能是一句话吗?先生顶着我二哥吵架,说什么修金路银路,令我二哥回家找爹吵闹。爹什么话也没说,晚上都睡不着呢。先生良心可去哪儿了?我那日和长庚说的是什么?先生不仅不好好听人说话,还冤枉我奢靡。”顾皎委屈得很,“人家吃穿通不讲究,怎么就奢靡了?”
魏先生打哈哈,“那不是你二哥傻吗?话赶话不就——”
“我二哥是傻啊,可他先生不是你吗?先生不教导就算了,还真是好意思瞎扯。咱们前脚才讲好了,你找师傅和良种来,我配合你让龙口的地主出钱投资。章程还没定下来,你立马实际操作给我看如何坑我爹的钱。有意思吗?再说了,我坑我爹算是天经地义,你坑的算什么呢?”
“哟,这都被你看穿了?”魏先生略有点儿小得意,“且做个好样子给你瞧瞧,让你以后有例子参考。”
顾皎没好气,“先生,我可不傻。”
“不过,太抛费总是不好的。”魏先生给自己挽尊。
顾皎顿了一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