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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七绝-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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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居于苗疆苦伶岭,甚少与武林各处人士交往,但他却与苗疆“五绝”之首,“红鵰”费成,有着极为深厚的交情。他那一手奇诡深奥的“金蚕掌”掌法,与全身无数的凌厉暗器,为他博得了“千手如来”的称号。此人忽然在此地现身,却不由令濮阳维大感惊异。
这时“千手如来”已沉声道:“濮阳帮主过誉了,老夫这点浅陋之技,实是贻笑大方。”
他微一顿,双目电睁,又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夫亦不愿虚套,今日将尊驾引至此处,实乃另有原委……”
濮阳维尔雅已极的一笑,道:“邬兄言重了,倘有吩咐不妨明言。”
他心中却极快的忖道:“这‘千手如来’乃是苗疆中,有数的高手,今日突然现身中土,又以此种隐秘方式引自己前来,想不会是什么好路数?”
他想到这里,已暗自运功,戒备起来。
“千手如来”邬长远面色一肃,极为慎重说道:“老夫今日与阁下虽是初见,但如阁下此等绝世英才,确是世上罕有……”
他微微一顿,又道:“老夫本身对于阁下,实是万分景仰,神交已久,但……”
“千手如来”说到这里,面上微现犹豫之色。
半晌后,他双手互搓,方说道:“贵帮刑堂吴堂主,及贵帮内三堂诸人,已先后向我苗疆一派‘夜枭’钱卫等人启衅,此事……”
他尚未说完,濮阳维已冷然插言道:“邬兄,在下有一疑问?”
他一望“千手如来”又道:“姑勿论本帮诸人与‘苗疆双凶’结怨经过,在下要问的是,江湖素知邬兄与‘苗疆双凶’向无往来,此次邬兄却为何代二人出面?”
“千手如来”闻言之下,略一沉吟道:“实不相瞒,老夫虽与他们同属苗疆一派,但与二人确无任何渊源……”他又疑迟了一下,续道:“但是,濮阳兄也清楚,便是人不亲土还亲,钱卫与我同属苗疆,又与老夫挚友苗疆‘五绝’之首‘红鵰’费成素识,其师郝老前辈,更为苗疆一代宗师,他二人昔日栽于贵帮吴南云手中后,便已回至苗疆说明一切……”
濮阳维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千手如来”又道:“郝老前辈当时便分请老夫及苗疆‘五绝’商议此事,老夫虽然不愿大兴干戈,但武林之中,谁也要为自己争一口气,岂能容人任意欺凌?”
濮阳维冷冷一笑,仍未置答。
“千手如来”长吸了一口气,又道:“目下,我苗疆一派,已共同推举郝老前辈为领袖,再度谕令钱卫等二人进入中土,以探察贵帮态度……”
濮阳维双目望着树梢,淡然一笑道:“邬兄亦必同时受命,暗地护持二人!”
“千手如来”闻言之下,不由一怔,他旋即大笑道:“濮阳帮主好厉害的眼光,不错!
老夫正是奉命如此,但今日老夫却为了铲除一条百年毒蟒,一时与钱卫二人脱离,后来,知道他与鲁巴格,又伤在贵帮‘断魂镖’秦骥,及‘生死判官’褚千仞的掌下。”
濮阳维冷冷一哂,说道:“邬兄可确实清楚,是哪一方先行启衅么?”
“千手如来”一时语窒,答不出话来。他素知双凶为人,阴狠恶毒,眦睚必报,更且不择手段。他自己虽然早已对“苗疆双凶”不满,但总是谊属同胞,只好眼睁眼闭,不加闻问。濮阳维如此一问,他确实不能武断的答复。
半晌后,始道:“濮阳帮主必然知晓,江湖上有‘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之言,不论事情真象如何!我苗疆一脉总是有人受伤,则是事实……”
濮阳维知道,邬长远为人尚称厚道,平日甚得人缘,他如此说话,实乃势不得已。
濮阳维轻轻一笑,说道:“邬兄之意,欲待如何?”
“千手如来”闻言后,默默沉思了片刻,说道:“此事老夫亦不愿多言,唯老夫进入中原之时,曾奉郝老前辈令谕,若贵帮确是横行无忌,不肯尊重我苗疆一脉,便实时邀约贵帮,至我苗疆一决胜负。”
“千手如来”此言,实早已在濮阳维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婉声说道:“邬兄此言,正是在下心中所愿,想本帮各人,亦早思领益苗疆一脉之诡异绝学!”
“千手如来”邬长远,洪声大笑道:“濮阳帮主,确是快人快语。”他说至此一顿,又道:“三月之后,我苗疆一脉准于云贵交界之‘青蜈山’黑石岭,聆候教益!”
濮阳维颔首道:“便是如此决定,在下等决定于三月之后到达!”
这时,“千手如来”邬长远面上,忽的闪过一丝极为奇异的神彩。
他好似微微踌躇了一刻,始毅然道:“濮阳帮主,适才阁下施展的那手‘凌空摄物’的内家至高功力,老夫已大开眼界!但老夫仍不自量力,欲与尊驾一较内劲!”
若论濮阳维武功,确较之“千手如来”邬长远胜上一筹。
但对方亦是苗疆有数人物,是而“千手如来”提出这个要求后,濮阳维不敢轻视于他。
濮阳维微微一笑,说道:“邬兄目前处境,在下亦深为了然,至于印证一番么……在下亦只有舍命奉陪。”
“千手如来”邬长远豁然大笑道:“濮阳帮主,尚请毋庸客套。”他目光一闪,已向二人身后那株高大的巨松行去。并回头说道:“濮阳帮主,吾等便较量两场,一是手断巨松,一是掌吸溪水,以功力高者为胜,未知阁下是否尚有异议?”
濮阳维微微一笑,徐步上前。说道:“如此甚好,只怕在下要贻笑大方了。”
他表面上虽然有说有笑,但心中却是一丝一毫不曾轻忽。因为,这虽是一埸近乎友谊式的竞技,但却关系着“冷云帮”的声名。而且更影响着日后苗疆之约的荣辱。
“千手如来”邬长远更是如临大敌,十分慎重。他早已听及江湖人物传言,对方功力之高,确是无与伦比。
自己一身武学,虽则亦可跻身武林顶尖高手之列,但推己及人,自然不敢有些微松懈。
这时,濮阳维依旧是一袭白色儒衫,潇洒的站立在一旁。
夜风轻拂着他的衣角,月光之下,显得飘逸出尘,英挺已极。
“千手如来”不禁暗赞了一声。
他大声说道:“濮阳帮主,老夫献丑了!”
一语方罢,他已凝神提气双掌缓缓推出。
一股雄厚威猛的劲风,仿若狂涛巨浪一般,随着他双掌的去势,一波一波的向前涌出,撞击着五尺之外,那颗粗可合抱的巨大苍松。
“千手如来”掌势推进一尺,那罡烈劲风便增加一分力道。
俟至尚距三尺远近之处,巨松已忍受不住这巨大劲力的推撞“哗啦”做响摇晃起来。
蓦然──“千手如来”大喝一声,双掌急推而出。跟着一道强劲无匹的力道,已呼啸涌出。“喀嚓!”一声巨响过处,那株合抱巨松,已齐腰截为两段。
濮阳维不禁大赞一声:“好雄厚的掌力!”
“千手如来”适才所施,正是他毕生修为的“巨灵气”。此功施处,威势之强,端的骇人听闻。他此刻面色微红,长笑道:“雕虫小技,不值濮阳帮主一哂!”
濮阳维双目半闭,淡然道:“邬兄过谦了,在下这就现拙。”
他说罢,已缓缓行向那仅存半截的巨松之前。
“千手如来”邬长远,十分紧张的注视着濮阳维。
这时,只见他半闭的星目中,竟射出一股慑人至极的出奇神光。
那宽大的白衫亦无风自动,逐渐的鼓涨起来。
同时,濮阳维身旁升起了一股蒙蒙的青红两色气体,尚带着一圈圈无形的潜力,激得周遭空气回荡,地下杂草纷舞。
濮阳维面色十分凝重,双掌似毫不出力,轻飘飘的按在那半截巨松之上。
顿时,他双手指缝中,已冒出丝丝白气。
“千手如来”邬长远目瞪如铃,惊骇的看着对方,心中暗忖道:“瞧对方施功情形,那一口本身先天真气,似乎竟已达到‘倒转三车’‘神意相通’的境地了!看样子,今天自己恐讨不了好去。”
他正在想着,濮阳维已飘然垂手,面向自己。
微微的一笑道:“邬兄,在下勉为其难,总算未缴白卷,尚请过目验试。”
“千手如来”闻言之下,正待微笑作答,但目光掠处,却再也笑不出来。
原来他已看到,那株巨大的古松,表皮一层,竟在夜风轻拂之下,纷纷随风飘落。
而那内层,却缓缓升起一缕青烟,巨干通体嫣红,瞬息间已燃成灰烬,飘散于地。
濮阳维适才,已将本身性命交关的一口先天真气,融合于苦练而成的“双极真气”之中,逼至掌心,以一点炙热三昧真火,将那株半截巨松引燃成灰。
这手功夫,已足以震惊武林,但是更难得的,却是那手法轻重之妙,竟毫未燃烧至巨松表皮。这场较技,不用多说,已可证明濮阳维功力之高,确是较“千手如来”邬长远,超出多多。
“千手如来”邬长远黑脸一热,强笑道:“老夫井底之蛙,今日始知中原武学之深奥,确是匪夷所思,无可比拟!”
濮阳维淡然一笑道:“邬兄!那第二场如何比法?”
“千手如来”说道:“老夫有僭,便先拋砖引玉了!”说着,他已立身距溪水丈余之地。只见他单掌伸出,掌心微微内陷,但闻“哗啦啦”一阵声响,一股水箭,已暴射至两丈之高。他倏然气纳丹田,牛吼似的闷哼了一声。左掌疾仰,已将那水箭托起,转射向三丈之外,一株碗口大小的杉木而去。水花迸溅中,那株粗若碗口的杉木,已吃这股水箭拦腰折断。
“千手如来”哈哈一笑,说道:“濮阳帮主,班门弄斧,难入法眼,请。”
濮阳维暗暗称赞邬长远那一身功夫,委实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须知武学之中,借力打力这一类的功夫,虽然难练,却未见如何惊人。但“千手如来”却能借着那本身极为柔散的溪水,将其凝成一股劲力,凭空击断三丈外的杉木,这手功夫却不能不令人骇然。
濮阳维缓步向后行去,行至两丈之外,始停身站住。他飘洒的向“千手如来”说道:“邬兄适才所露绝学,确是一时无双,小可便勉力一试。”
他双手轻轻抬起,掌心向着溪水。不一刻,那双如白玉似的晶莹玉掌,已变成血也似的红色,好似一块精赤烧红的烙铁一般。
“千手如来”惊呼道:“好俊的‘赤煞掌’力!”
他一语未已,濮阳维已清喝一声,双掌手心,已各自射出一股淡蒙蒙的红色气体。
濮阳维嘿然吐气,双手一兜一抬,一股粗约尺许的透明水柱,已然冲天而起,激射虚空,竟达三丈以上,就彷佛是一条忽而冲天飞升的水龙一般。
濮阳维疾然大喝一声,双掌已左右挥舞起来……那股极粗的水箭,随着他双掌挥动之势,竟凝结成为一个大约桌面似的水球,在半空中翻滚不已。
濮阳维手中所发出的红色气体,乃是他本身苦练修为而成的“赤煞掌”真力,此刻已全然逼至双掌之上。半空中的晶莹水球,此刻已愈滚愈急,而且更在逐渐的缩小。
濮阳维手中发出的红色气体,则更形浓密。
立于五尺之外的“千手如来”邬长远,亦觉出那股炙热逼人的气体,彷若烈火一般。
邬长远瞠目注视着,那被虚托在半空中,且已逐渐缩小的晶莹水球。
他心中非常清楚,这被对方“赤煞掌”力抬起的水球,所以能凝紧不散,完全是对方双掌,急骤挥动之功,使那股炙热的劲力,循环不停的流转,毫无间隙,空气亦被紧密封闭,水球故而不散。
这时,空中的水球,更已逐渐变小。
这并非是水球已然漏散,而是被濮阳维那炙热的劲力,渐渐烤炙蒸发掉了。
“千手如来”暗中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擦去额上的汗珠。
他分辨不出,这汗珠到底是被那阵热气烤出来的?还是自己过于紧张惊骇所致。
稍时,空中凝结的水球,已逐渐被蒸发得涓滴无存。
濮阳维面色仍是十分冷漠,他双手一收。说道:“邬兄,在下两手不登大雅之堂的庄稼把式,尚请多予指正!”
“千手如来”闻言,苦笑了一笑,说道:“濮阳帮主神技惊人,老夫今日总算大开眼界了!”他微微一顿,又道:“三月之后,老夫当于云贵之交‘青蜈山’黑石岭候教!”
他双手一拱,转身而起,瞬息间人已隐入那迷蒙的夜色之中。
濮阳维依恃着十年以还,痛下苦心练成的绝技,将威震苗疆的“千手如来”邬长远惊退,但他内心中,却一点也不感到欣喜。
他默默的,漫步向林外行去。心中思忖着:“苗疆一脉,昔日虽然尚未沆瀣一气,那只是他们尚未吃过外人大亏的缘故,如今,他们既然已经彼此间拉上关系,又有那“五金毒君”郝老卜出面挑大梁,看情形,是势必要与我帮一决胜负了。”
他双眉紧皱,跨上坐骑,回首望了望那片沉寂的树林,默然抖□而去。
夜空中,留下了濮阳维临去的一声叹息!他是为了什么呢?
第卅四章 波折横生 天山铁姥
时间虽然入夜不久,但郊野的秋风,却吹得人浑身直起鸡粟。
濮阳维单骑急驰,不一会儿,已可看见前面,那一片黑压压的城垛。
城内灯光明亮,彷佛正是热闹时分。
濮阳维落莫的坐在马上,脑中却恍如潮涌般,思量着无数错杂的事情。
“得得”蹄声,清脆的敲在地下,却扰得他心中,起了一种莫名的烦嚣。
一刻后,他已行至城门之前。
这时,那高大的城门外,正挂着一盏气死风灯。
两个小卒,缩着脖子,无精打彩的倚在墙角一隅。
濮阳维行马向前,两人漠然的抬头;瞥视了他一眼,连问也懒得问一声,又将脑袋缩回。
濮阳维摇摇头,双腿一夹马腹,已泼剌剌的进入城内。
他进入的这座城镇,便是“丰集城”城内街道纵横,屋宇栉比。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濮阳维下得马来,正待向前面不远的一座建筑宏伟的客栈行去。街道暗处,忽走过来一位步履安详的中年秀士。这人生得五官端正,一脸正气凛然之色。
他向濮阳维细一打量,已拱手道:“这位可就是‘冷云帮’帮主濮阳大侠么?”
濮阳维疑惑的瞧着对方。答道:“不错,兄台有何见教?”
中年秀士朗声一笑道:“岂敢!在下华一杰,承武林朋友抬爱,皆以‘独鹤’称之。”
濮阳维略一思忖,恍然道:“愿来兄台竟是‘天山派’掌门大弟子,在下失敬了!”
“独鹤”华一杰微微一笑,道:“濮阳大侠言重了。”
濮阳维又道:“在下素闻贵派方姑娘及兄台之名,真是相逢恨晚。”
华一杰一听濮阳维提到“绿娘子”方婉,面色不由微微一变。但旋即又若无其事的道:“濮阳大侠,这里人多口杂,谈话不便,在下尚有一件重要之事,欲与尊驾觅地详谈。”
濮阳维哂然一笑道:“好极!在下亦有几句话,转询于兄台!”
濮阳维自“绿娘子”方婉,月前负气离去后,便因帮中一连串的大事,占去他全部的时间。是以,根本毫无闲暇探询方婉的下落。但是他内心深处,却怀着极大的歉疚。虽然他知道,目前自己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应该再去招惹任何情感上的纠纷。
但濮阳维并非木石之人,他能完全自自己心中排除方婉的影子吗?当然不能,不论他这种感情,是出自男性先天的怜香惜玉之心,抑是仅为了一种道德观念上的负荷。濮阳维不自觉的,无形之中,对“天山派”的各人,都有着一种极为遗憾的感觉,好似欠了他们一些什么似的。
这时,“独鹤”华一杰要约他至另外一处地方详谈。
濮阳维却道:“华兄,本帮各人现已在城内寻店落脚,吾等不妨寻着他们,亦可安顿下来,促膝长谈。”
“独鹤”华一杰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沉重的道:“贵帮各人,已在城南最大的一间‘鸿升’客栈住下了。”
濮阳维奇怪的瞧了“独鹤”华一杰一眼。心中暗忖道:“看情形,这华一杰好似已在这里等了我很久了?而且他好象是对‘冷云帮’行动十分注意,竟然连他们住在那里,也打听清楚了。”他虽有所猜疑,口中却说道:“华兄的意思是……”
“独鹤”华一杰微微一笑道:“在下已在离此不远之处,租赁了一间房舍,那里十分清静,在下之意,尚请濮阳大侠,能移驾一行。”
濮阳维十分疑惑华一杰这奇特的举止。但也没说什么!微微一笑,随着他拐向一条僻静的街道上。二人沉默着,一言不发。
濮阳维素称机警绝伦,这时,他已隐隐觉得,气氛有点不合调。而且,好似有着一种极为不妙的场面,在那里等着他似的。他暗中一哂,忖道:“不论这自称天山‘独鹤’华一杰的人是真是假,含有什么企图?只要自己一看出不对,那时……哼!”
想着,他已下意识的将双目转了过去。恰好,正与那华一杰的目光相接。
华一杰被濮阳维那有若精芒冷电也似的眼神,瞧得浑身一震,不自觉的转过头去。
濮阳维又想道:“瞧这华一杰模样,倒像是一个守正不阿,极为正直之人,怎的他现下的态度,却又如此令人揣摸不定?”
这时,二人已行至一座甚为高大的屋宇之前。这幢房屋乃是孤零零的矗立于街道的尾端,与别的房舍毫不相连。四周更围着一片高约丈许的青砖围墙。
华一杰转头说道:“濮阳大侠,这里就是了,且容在下先行叩门!”
濮阳维默默点头,已将坐骑栓于门前的树干之上。
华一杰轻轻举手,在那两扇巨大的黑漆木门上拍了三下。
但闻得“依呀”一声,两扇大门已缓缓启开。应门者竟是一个凤眉剑目,十分英俊的美少年。他冒冒失失的向华一杰道:“大师兄,那濮阳维可来了?”
华一杰连忙使了个眼色。
濮阳维已笑吟吟的道:“这位莫非便是‘天山派’的‘玉郎君’欧明少侠?”
那少年人循声而视,不由眼前骤觉一亮。濮阳维那美得令人吃惊的面孔,已显露在他的眼前。这“玉郎君”欧明,原本对自己英挺的容貌颇为自负,这时与濮阳维相形之下,亦不由自心中升起一股自愧不如的感觉。暗忖道:“这‘玉面修罗’果真俊如子都再世,飘逸绝伦!怪不得师妹会为他梦魂颠倒哩!”
欧明慌忙闪身一旁,拱手道:“在下欧明,请濮阳大侠多予指教!”
濮阳维一见这“玉郎君”才不过十八九岁,性情甚为纯真,但举止上却十分稳练。他不由含笑道:“不敢!少侠之名,在下早已闻得贵派方姑娘提过。”
“玉郎君”面容一红,但是却在心中暗暗的欣喜。
因为,名震三江四海的“玉面修罗”能晓得自己的姓名,这是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尤其是他此时,尚未技成下山哩!
华一杰举手一让,引导濮阳维向内行去。
二人经过了一片枝叶已见枯黄的花园后,又踏上一条碎石小径,直向大厅行近。
这时,那“玉郎君”亦随在身后。
濮阳维偶然回视中,却见他面孔上竟时而流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神色!
濮阳维正自心中纳罕,三人已先后踏上厅前石阶之上。此时,大厅之中,已然灯火通明。濮阳维俊目闪处,已看出厅内,悄立着三人。尚有一位喜颜鹤发,年约八旬的古稀老妇,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濮阳维目光一转,不由险些惊呼起来。
原来,那立于银发老妇身后的一位少女,赫然竟是那失?近月的“绿娘子”方婉。方婉身旁,站着一个唇上留有短髭,双目如电的中年壮士。另外一人,则是年届花信的少妇,姿容极为秀丽。
濮阳维正自愕然不解的瞧着众人。
华一杰已大步向前道:“濮阳大侠,尚请原谅在下苦衷,在下乃奉敝派掌门人师姊之令,出此下策,将尊驾引来此地……”
随即又低声将厅中各人,给濮阳维介绍了一下。
原来,那端坐正中,白发皤皤的古稀老妇,正是名倾武林的“天山派”长老铁姥姥。
那位少妇,却是华一杰的妻室,号称“铁面红线”的梅云。
立于一旁,唇留短髭的中年人,正是武林中极负盛名,与“天山派”甚具渊源的“玉杵翻天”万月樵。
濮阳维缓步向前,气度雍容的向各人环视了一眼,朗声道:“未知铁老前辈相召在下,有何教益?”他因为座中各人,无论武功、名声,都较自己差得太远,而且又恁般无礼,自己到来,各人连一声最简单的招呼也不打一个。
是而心中亦自有气,举止之间,自然的流露出一股傲然之态来。
他这时一开口,“绿娘子”方婉已怯怯的低下头来,用手抚弄着一条丝绢。
铁姥姥冷冷一哼,说道:“濮阳大侠,凭尊驾在江湖上的威望,老身本来斗胆也不敢相扰……”她回头看了方婉一眼。又说道:“但是,目前老身却有一事请教,濮阳大侠就再是人中龙凤,我家婉儿也未见得配不上你……”
铁姥姥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不由使濮阳维大感意外,啼笑皆非。
但是室中各人却绝未露出一丝笑意,依旧冷冷的瞧着濮阳维。
濮阳维纵有一身超凡绝世的武功,但这时也是手足无措。他可说从未经历过这种尴尬的场面,一时讷讷不能作答。
铁姥姥面孔一板,微带怒意的道:“老实告诉阁下,婉儿是老身的命根子,只要她有了个三长两短,不论濮阳大侠你的威望如何?老身也要拚了这条老命,与你一争长短!”
濮阳维正自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光掠处,那娇柔痴情的方婉,已倒在铁姥姥的怀中,幽幽的抽泣起来。若是在平时,有人敢在濮阳维面前说这种话,恐怕不劳他亲自动手,这人就早已尸横就地了。但是,目前的场合,到底不是能以武力来解决的啊!
他极为窘迫的道:“铁……铁老前辈,此言不知所指何事?”
铁姥姥怒不可遏地道:“濮阳大侠,凭尊驾的武林威望,老身万万承当不起这前辈二字。”
她那张若婴儿的红润面孔,涨得更见紫红。
铁姥姥强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续道:“濮阳大侠,凡事皆有个理字,不论我家婉儿如何开罪你,你也不该将她冷落,害得她孤身流落江湖,险些跳入江中自尽!若不是遇着‘玉杵翻天’万贤侄,老身这孙女儿,如今还有命在么?”
濮阳维这才算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端倪。
他万万想不到“绿娘子”方婉,竟是如此痴心,在伤痛失望之下,竟尔自寻死路。
濮阳维心中猛然一跳,极为怜惜的瞧着方婉。讷讷的说道:“方姑娘,你……怎的如此想不开?在下并未开罪于你……?”
方婉娇躯一扭,又轻声在铁姥姥怀中低泣起来。铁姥姥叹息一声,便扼要的将经过情形说出。原来,“冷云帮”开坛誓盟的那天,因为濮阳维并未将帮中任何职位分给“绿娘子”
方婉。方婉遂以为自己心上人瞧不起自己,也就是说,根本不愿自己留在淮阳山回雁山庄。
她独自一人愈想愈气,愈气愈悲,便实时溜出“冷云帮”厅外,怆然下山而去。
但是,“绿娘子”方婉虽然是负气而出,她心扉的深处,却仍然苦苦的思恋着濮阳维。
她爱他爱得已到了为君痴狂的地步。
然而她心中,却又忿恨濮阳维当日之举。
她在各地飘荡了数日之后,只觉得人生在世索然无味,失去了爱的日子,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方婉凄苦之余,情感一时排解不开,竟贸然投入一条急流之中,意图了结这苦涩的人生。正在生死一发之际,恰被路过一旁的“玉杵翻天”万月樵发现。他急急跳入水中,将方婉救起。
这“玉杵翻天”万月樵,武功极为深宏,又与“天山派”掌门大弟子“独鹤”华一杰,为生死挚交。他一见投水自尽之人,竟然是“天山派”最为美艳的“绿娘子”方婉。
万月樵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施以急救,并托了他一的位好友“千里追云”司马平,急赴遥遥千里之外的天山去报讯。
铁姥姥闻悉之下,不由惊急交加,匆匆带了“天山派”二代弟子三人,连夜赶至“玉杵翻天”居处。铁姥姥一见心爱的孙女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她又详细的询问了一切经过情形。
铁姥姥本人乃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虽知“冷云帮”在武林中,乃是最为难惹的帮会,亦不顾“绿娘子”方婉苦苦相谏,坚持欲至淮阳山落月峰,向濮阳维大兴问罪之师。
恰于此事,江湖上已传出“玉面修罗”率众分袭“江北丐帮”及“黑旗帮”之事。
铁姥姥闻讯之下,马不停蹄的向山西境内赶去。意欲早日与濮阳维一清这笔儿女情债。
一行六人快马奔驰七天之久,才到达这“丰集城”内。
六人进城之时,亦已是黄昏时分了。
各人正欲歇息打尖之际,却见城外已先后驰入两拨人马。
只见这两拨武林人物,个个气度沉稳,举止精练,其中尚且有伤者在内。
诸人也是老江湖,一看之下,便已猜测出是“冷云帮”的人马。
尤其是“玉杵翻天”万月樵,更认出了先后入城的“塞外双尊”之首的“八臂神煞”顾子君,与“七煞剑”吴南云。
“独鹤”华一杰当即受命跟?而去,却想不到,并未发现“玉面修罗”在内。
他早经“绿娘子”方婉,详细的描述过濮阳维的模样,故而又耐心的守候于街旁必经之处。果然,不久之后,被他等着了濮阳维。
“独鹤”华一杰跟着现身,出言将濮阳维引至这所经“玉杵翻天”向好友商借妥当的高大宅院之内。铁姥姥将一切经过,都说了出来,濮阳维始才恍然大悟。
其实,“绿娘子”方婉当日却错会了心上人的意思。
濮阳维所以未予方婉一席之地,乃是因为方婉对自己有情,已为众所周知的事,他为了证明自己毫无私心,也为了日后的处事方便,故而未派定方婉在“冷云帮”中的职位。但却毫无一丝其它的意思在内。
他尚未说话,铁姥姥又说道:“濮阳大侠,我家婉儿也不是找不着婆家的丑丫头,老身今日既然千山万水的赶来此处,便无论如何,也要尊驾给老身一个交代。”
“绿娘子”方婉此时,亦抬起了那张梨花带雨似的清水脸儿,含情脉脉的凝注濮阳维。
濮阳维这时,心中的思虑,有如乱丝似的纠结一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这个问题,并不是简单得只凭一句应诺,便能完全解决的事。
若是一个回答不周,可能便会引来终身的遗憾。
而且那美艳娇柔的白依萍,以及对自己誓许终身的徐妍容,又该怎么办呢?
濮阳维双眸,迷惘的望着屋顶,怅然无语。
平心而论,若说他对“绿娘子”方婉毫无情意,那是不确实的,但是,他虽然对方婉亦有着爱恋之情,但白依萍、徐妍容又待如何呢?
四周的六人,各以一双期冀的眼睛瞧着他,好似濮阳维口中吐出来的一句话,便足以关系着他们每个人的终生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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