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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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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白雪(下)
一统天下这样的话在别的地方说出来是忌讳,但在此时,还真不能算什么忌语,或者说大家都没太当回事。但刘灿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赵匡胤黄袍加身容易?但在早先做了多少铺垫多少准备?不说别的,就是赵二郎本身就经历过多少生死?何况人主这种事……她的手慢慢的在空气中虚敲着,也许她还没有接近那个位置所以不能了解,但就目前来说,还真不是她的野望。她有另外一个说起来可以算是天真的愿望。但是她想试试,她知道那个愿望很难成功,或者说就算她有能力去实施了也不见得能见到,可她就是想试试。
她这么想着,不免有些出神,直到被赵匡胤叫醒:“什么?”
“教官,我说我们这应该算是交出功课了吧,虽然石头说的这个法子我个人觉得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不过大体上还是可以的。”说着他大力的拍了一下石守信的后背,“石头,好样的,回去我们一起请你吃鸡腿!”
石守信嘴角一抽没有说话,刘灿更是哭笑不得,未来的宋太祖赞成她登位,还真是有一种让人很微妙的感觉啊。她想了想道:“你们怎么能保证一般百姓会坚决反抗?听清楚了,我说的是坚决。”
“这个,应该会吧?”赵进道,“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他们还会忍受?教官,你也说过,无论是兵还是匪,最初都先是民的。所以说他们的懦弱都是可以改变的。我们一路走来,也见过不少反抗的例子,虽然往往失败,可这也说明他们不会一直忍受下去。我觉得他们更多的是欠缺一个机会,如果有人带头,如果能让他们看到希望,他们是会反抗的。”
“你说的,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契丹人改变了吗?如果他们不再这么暴虐,如果他们给予汉人和契丹人差不多的待遇,如果他们开始支持农耕,鼓励学习,推广儒学呢?”
这话问的一干人面面相觑,赵进道:“教官,请恕我直言,您说的这些基本是不太可能的。蛮夷之所以是蛮夷,就是他们不通教化,不知民生,就算他们的高层有比较明智的,也很难把这些政策全部推广开来。从匈奴到五胡到今天,这些蛮夷从无建设只知破坏。”
刘灿看了赵进一眼,虽然平时不太明显,但这些年赵进跟在赵方毅身边还真的学了不少东西。她微微一笑,当下道:“那就当我说远了,那么,他们比现在稍稍宽宥一些,又会如何?”
这一次连赵进都回答不上来了,不是他们不知道答案,而是他们非常清楚,若是契丹不这么残暴,让底下人坚决反抗基本是不可能的。
“一个信念。”刘灿慢慢的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她的语速很慢,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的心跳有多么快,她的情绪有多么激动,“一个所有人都愿意遵守,并愿意为之奋斗的信念。”
演武场众人都怔住了,他们有些惊愕的看着刘灿,不是他们觉得刘灿说的多好,而是觉得无法理解。一个信念?什么样的信念能让普通人坚决没有犹豫的对抗契丹人?普通百姓想的无非是吃饱穿暖平安,这能算信念吗?要让他们有什么信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也就是刘灿平时在他们心中的威望甚高,上上下下都几乎达到了崇拜的地步,否则像赵匡胤白勇这种不怎么老实的已经跳起来了。就是这样,也有人在想刘灿是不是突然开始信什么东西了。刘静比较胆大,眨巴眨巴眼,径自道:“阿兄,你是不是看了大母给你留下的经书?阿兄你早先不是说那是心灵空虚的人才需要的吗?”
刘灿看了她一眼:“赵进?”
“到。”
“刘静公私不分,扣五个积分,另加十张大字的功课,由你监督。”
“……是。”
刘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有再说出来,只是不免低着头,愤愤的在心中嘀咕几句。
刘灿看着他们的表情,暗暗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本来以为这一路上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些东西,可现在看来却是她太过乐观了。不过这也不能说是他们的错。毕竟中国人对国家的概念是直到近代才形成的,虽然这个词汇一早就出现了,可几千年来我们是秦人是汉人是唐人宋人明人甚至清人,唯独不是中国人!
当然,这也不说中国人就如何如何,席勒曾有一首著名的诗词是拷问德国的:“德意志,你在哪里?我找不到那个地方!”
而即使是在现代,英伦三岛上的人也会说自己是英格兰、苏格兰或者说是威尔士、北爱尔兰人。
很多东西需要时间的沉淀,需要机缘,甚至需要暴力。刘灿也没有想过树立国家的概念,提出什么什么号召,那实在是太难了,但是她希望能有一个东西,一个可以支撑起民族精神的东西。只是这些东西,现在对演武场的人来说还是太早了啊。
“这话我先放在这里,你们是否能理解都不太重要,不过我希望你们没事的时候想想,嗯,就当是思考人生,展望未来了。”她说着一笑,“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下中午吃什么!”
她前面那番话说的众人真是一片黑线,不过当她说出后面一句的时候,众人又都是精神一震,纷纷把自己想吃的报出来,这个说要吃刀削面,那个说要吃烤羊肉,还有的说多少天没吃米了,甚是想念,而就在他们讨论的最热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打开门就见到宅子中配的一个侍女,而在她身后的,则是最近进场出现可在今天出现还有些蹊跷的郭荣。
“阿兄怎么今天来了?”刘灿怔了一下率先开口,也不去问侍女为何直接把人带来。这房子就是郭荣帮他们找的,房主也是看在郭荣的面子上才给他们住的,此间侍女自然非常清楚哪个更应该巴结。虽然她很不喜欢,可也不会为此事去为难一个侍女。
“昨晚突然下雪了,我就来看看。你们这里……还好吧?”
“有劳阿兄费心了,一切尚好,正在讨论吃什么呢。”刘灿笑的灿烂,“其实照我说就应该从今天开始饿着,直到两天后再吃个饱。”
“教官,你不能这样。”赵匡胤率先拉着长声哀嚎,“就算我们扛得住,郭家阿兄也扛不住啊!”
“教官,你刚才明明说的不是这样啊。”白勇也跳了出来。
“是啊是啊,咱们都说到要吃什么了!”
……
你一言我一语竟是纷纷抗争,他们和刘灿相处久了,知道她规矩严,犯了的话亲生妹妹也没有情面——刘静经常在这方面给他们做表率。但平时无事却很是随和,现在她明显是在同郭荣开玩笑,众人也乐得去凑热闹。果然刘灿也没有阻止,只是微笑的看着郭荣。今天的郭荣穿了一身黑色的戎装,披了一件镶红边的黑色大氅。这两年郭荣一路由士兵升为都头,风吹日晒,巡视边关,但却丝毫没有变黑。他的容貌还是那么俊秀,皮肤还是那么白皙,比起早先,更多了一股杀伐决断的狠厉,只是眼神却不像早先那么明亮了。此时他看着她,黑黝黝的眼眸如同深潭,仿佛隐藏着什么。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她面带微笑,他面无表情。
周围人七嘴八舌,却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她一直在微笑,仿佛最耐心的幼儿园老师,宽容的听着小朋友们的童真言语;他一直面无表情,仿佛已经僵化。
她想他该走了,就像过去一样,来看看,然后就离开,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她参加过婚礼,当过伴郎,知道准备的再充分,再有人专业人手帮忙,也总还会有遗漏欠缺。而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都头,手下有三百人手,他需要安排好他们,笼络好他们,这和郭威没关系,这是他自己的班底,是他自己的兵,虽然这些也都在郭威名下,可他显然是想有自己的势力的。还有外面的集市,那林林总总都是他一手创立的,不管中间吸取了多少管城的经验,参考了多少她的想法,要在太原做成这么一件事也是很不容易的,其困难程度绝对高于他们在管城的。
他还有很多朋友,很多关系,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在他身边见到的那个什么刘承钧,如果他没记错,那应该事刘知远的子侄辈?
看,他这么忙,他当然是要走的。
刘灿微笑着,她尽力的保持着这个笑容,她想下一次见面应该就是他成亲的当日了吧,无论有再多的原因,明天他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了,而过明天,他就是新郎了!
“明日,我可能无法再过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郭荣慢慢的开口,他的声音非常的低哑,仿佛就在这一会儿间就坏了嗓子似的。
“我知道。”刘灿笑着点头。”
“我可能抽不出时间了,总是有很多事情,总是很忙。”他如同解释似的又加了一句。
“我知道。”她继续点头。
“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
第117章 信念(上)
银装素裹。
一片白色,整个太原都被昨天的那场大雪给包围了。房梁上、树枝上全是厚厚的白雪,窗沿下、门框下则是由热气熏蒸出来的长长的琉璃。现在已经是巳时,街上的行人已经比刘灿他们早先出来喝汤的时候多了很多,不过这点人流量完全无法破坏此时的雪景。除了道路上被踩的有些乌黑泥泞外,两边、远处仍是一片雪白。
刘灿和郭荣慢慢的走着,郭荣没有说话,刘灿也没有。他们一路沿着汾河而上,河水是已经冻着了的,只有几艘小船停在岸边。远远的,能看到几个孩子在上面滑冰。
他们就这么一路走着,走过了一艘又一艘的船,走过了那几个孩子,走过了一处渡口。渐渐的,就走到城墙处。虽然天冷,但抬起头,依然能看到守卫的士兵。在城墙前,郭荣站住了,他抬起头向上看着道:“这里的城墙是今年年初新修的,高两丈三,厚两丈六,非有工具不能攀登。”
刘灿跟着抬头看了看,这城墙处倒没多少积雪,想是上面的士兵给打扫干净了。不过因为离的近,从她这个角度也只能看到城垛,再里面的就看不到了,她正要说点什么,上面一个士兵注意到他们了,立刻探过头:“什么人!”
“我。”郭荣向后退了一步,那士兵立刻一惊,“原来是郭都头,小的没看到是您,都头可是有什么事,不若我把队长叫来?”
“不过随便走走,不用叫人了。”他冲那守卫点点头:“阿妹,我们再往前走些,也省的这些兵士落下口舌。”
“……好。”
那士兵看着他们远去,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见他没有追究,也是暗暗一松。
“老五?”他刚要转身,就又过来一个人,他立刻身体一挺,“队正。”
“出了什么事?”
“是郭荣郭都头来了,说是随便看看,就又走了。”
“郭都头?他不是明日就要成亲了吗?”郭威是刘知远的得力手下,在太原就算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能排个前三前五之类的名次,对于他长子成亲的事太原上下也非常在意,特别事军队上的人。
那个老五也有些莫名其妙:“是啊,但我不会认错的,郭都头这么俊秀的,咱们太原也没几个了。不过队长,刚才跟在郭都头身边的那位真的也不亚于他了。”
“什么意思?”
当值清苦,这老五也乐得有人和他多说两句,特别是队长问话,更让他来劲,就道:“我过去一直觉得郭都头长的无人能比,说句不该说的,真是一般娘子都比不上的。不过今天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郎君,怎么说呢,年龄不大,看起来却极为沉稳。而且那容貌……真是、真是,真是好看!队长,我不是乱说话,就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小郎君长的吧,好像也不是特别出色,可不知为什么就让人觉得好看。真的,队长,等回来你有机会见了就知道了。”
“他们那样的人又哪里是我们能亲眼看到的?”他虽然这么说着,却忍不住向那边看去。此时郭刘两人已经走远了,他只能看到一红一黑两个披风在雪地里越行越远,不知怎么的,那背影突然就令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胸口有些涩涩的。
郭荣和刘灿并不知道身后有人在议论着他们。他们只是慢慢的向前走着。雪很厚,踩上去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刘灿踩着踩着就来了兴趣,他们来的时候已经走过了一遍,她此时却会故意找没走过的地方踩。郭荣见了不由一笑:“阿妹倒是好兴致。”
刘灿抬起头抿了下嘴,正要说什么,一阵风吹来,树枝摇动,雪花飘落,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她出来的时候也特意加了一件狼皮大氅但在此时还是有些撑不住了,郭荣看了她一眼:“那边有一处凉亭,我们到下面避避风?”
“好。”
他们走过去,却没有上亭子,而是站在了下面的背风面那边,郭荣站在了外面:“阿妹来的不太凑巧,若是早些时候这河上没上冻,更有一番热闹。”
“汾河晚渡,晋阳八景,这个我久闻大名。”刘灿暗暗的吸了口气,慢慢的开口。
“晋阳八景?”
刘灿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晋阳八景是后来的说法,此时的太原是不是有八景还真不好说,当下微微一囧,打了个哈哈:“也是听别人说的,阿兄先前对我说,有话要说,是说什么呢?”
郭荣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的,刘灿突然有一种他的眼眸变得更为幽深的感觉,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沉,下意识咬着牙,扭过了头。
“……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刘灿一震,这是诸葛亮的《诫子书》,大多数人对此都不是太了解,就是她早先也不过是比较熟悉其中的那句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直到这几年她跟在赵方毅身边学习,这才真正的去理解学习整篇文章。而此时她当然不是感叹郭荣的才学,而是他说的这一句,正是志向、信念!
“阿妹刚才的一些话,我在外面也听到了一些。”
“啊。”刘灿有些恍惚,在郭荣把她叫出来的时候,她其实想了很多。她想,郭荣会不会说一些他们彼此都知道的话?会不会有什么暗示?当他领她到城墙处的时候,她真有一种他会带着她从这里离开的感觉。那个时候她其实脑子是有些发蒙的,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慌张。她不知道该接受还是拒绝,无论从哪个方面她都不用去想接受的可能,可在很远很远的过去,她也是有过这样的幻想的——在万众瞩目之下,某个俊帅英朗的他拉着她从婚礼上离开。
这种狗血其实是一种不负责任,哪怕有再多委屈再大压力也难逃一个没有责任。可这种场景又是那么的梦幻,就像那洁白的婚纱,周围飘荡的气球,虽然我们都知道,其实那不算什么,其实那很短暂,可我们总忍不住要受他们的迷惑。
当然她也想过郭荣要和她谈的是别的事情,比如管城比如茶道比如江陵比如眼前的白雪……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郭荣要和她谈的是信念!是志向!是她觉得还需要时间磨砺,演武场的学员才会慢慢从中感悟到的东西。不由得,她勾起了嘴角,她仿佛在笑,只是那笑容中,隐隐的带了一些说不出的苦涩。
“……阿妹放心,那房子其实是我的私产,下人也是我挑选出来的,是不会随便乱说的。”
刘灿摇头笑了笑,再抬起头已带了几分揶揄:“想不到阿兄也藏有自己的小金库啊。”
郭荣稍稍的有些尴尬:“阿妹就别笑话我了,只是一些事……总要避着人的。”
刘灿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接这个话题。在历史上,郭荣的一生看起来是非常精彩的,但其实在他正式登基前并不怎么显眼,哪怕是郭威登上皇位,他也受到诸多肘腋,被打发到澶州做刺史的时候,连回开封见一下郭威都要避着人。皇子做到这个地步,可见他当时的处境。至于他现在的情况,她不太清楚,但想来现在的他要比历史上更有权势一些,也要更为难一些。
外面的那个集市,太原的繁华,他固然是为太原立下了偌大的功劳,可恐怕也要遭人嫉恨了。
“阿妹一早就办演武场,是不是早就存了什么志向?”
“阿兄太看得起我了,其实连我自己也说不清,这志向到底是什么。”
郭荣看着她,她看向远处:“在我小时候,我只想能吃饱饭。杂面也罢,陈良也好,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后来家里条件稍稍好了一些,我就又想能吃上点好的,一些猪油、一个鸡蛋。”
说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由得露出笑意,那时候觉得日子很苦,苦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可此时想来也别有滋味:“再之后家里日子更好了,我就想能多有些钱,多买些东西,多照顾一些人……阿兄,我并不是觉得自己多么伟大或者是别的什么,我只是……想要更多的人能活下来。我想,不管什么,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活着,不管多苦,都有希望。所以,我办了演武场,我知道,其实办演武场的那些钱也许能令更多的人活着,可我还是选择了办演武场,因为我是自私的,我想为刘家多积攒一份力量。”
郭荣看着她,眼眸漆黑,面无表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藏在斗篷下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必须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伸手摸一摸她……
“现在,我阿耶是了节度,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我刘家应该是能过上安稳日子了,我反而不知道自己的志向了,阿兄,这是不是很奇怪?”打仗、换地、积蓄……这些都只能说是计划,而不能说是她的志向。
“……你知道的。”郭荣轻轻的开口。
刘灿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的叹了口气:“是的,我知道,但那太难了。”
“那又如何?”
刘灿回过头,看向他。
第118章 信念(中)
在很久很久以后,刘灿想到此时的情景是有些模糊的。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模糊,那么重要的一刻,为什么会记不住,后来她才发现,不是她记不住,而是在那个时候,她已经忽略了周围的环境天色,而只记得郭荣的目光。
深刻的、隐忍的、灿烂的……就仿佛一湖深潭突然被阳光照到发出反射的光……
“就算是再难,你不也还是在做吗?”他轻轻的开口,刘灿只觉得脑袋都有些发懵,她张张嘴,嘴唇翕动,却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有有些无力的挤出一句,“阿兄说笑了。”
郭荣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听阿妹把后面的话说完。”
“什么?”
“刚才阿妹对那些孩子是有保留的,我想应该是因为那些孩子还不太能理解,不过他们总会理解,而阿妹也总会把下面的话告诉他们。而我,恐怕就很难了。所以我想在今天,听阿妹把下面的话说完。”
刘灿暗暗的吸了口气:“阿兄有过什么志向吗?”
“有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只想家里能吃饱饭,杂粮也罢,陈米也好,只要能吃饱就好;再之后,我就想母亲能过的好一些,不说恢复早先的生活,总是,富裕一些;我想郭家能稳定富足,阿耶的才华得到展示……现在我的这些愿望都实现了,但我,却有了别的痴念……”他说到这里停了停,嘴角微微上翘,仿佛自嘲,“我想、我想改变这一切。这些年我走了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事,接触了很多人,过的安乐的,百中无一。南方有些地方还算富足,可民众依然担忧害怕。我就想,为什么会这样?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改变?不怕阿妹笑话,我还看过佛经。可要按那上面说的,这辈子我们是都不能的了。”
刘灿也笑了笑。郭荣道:“我唯一看到的例外,就是管城。真的说起来,管城富不过江陵,强不过太原,大……更是无从谈起。却几乎人人安居,哪怕外面风雨飘摇,那边就是有一片晴空。所以我想听阿妹把后面的话说完。”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对刘灿行了一礼:“还请阿妹教我。”
刘灿连忙去扶,当她的手接触到他的胳膊的时候,两人的身体都微微一僵,刘灿迅速的把手收了回来:“阿兄真是折煞我了。我早先说不知,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艰难,更因为,我其实也没有想的很明白。”
“那阿妹就想到了什么同我说什么吧。”
刘灿吸了口气,下意识的舔了下嘴唇,然后慢慢的道:“阿兄说管城人安乐,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们有靠山、有希望。他们知道自己规规矩矩生活,刘家就会护着他们,他们知道只要努力过日子,就能把日子过好了。刘家不断的清理周围的匪兵,路上也就越来越太平。于是,管城上下也就不再担心外面那些战乱……其实这是他们的错觉,但因为刘家从未失败,这种错觉也就越来越强……”
她慢慢的说着,说到了自信,说到了仪表,说到了安全感。她说了很多,甚至说了一些不应该说的,她也知道自己说多了,却有一种无所顾忌的痛快——她就是想说就是要说,这些话她这辈子可能也就说这么一次了。是的,将来也许有一天她会对赵匡胤、石守信、赵进甚至张阳也说一些东西,但绝对不会这么杂这么全这么多。
她说到了后世的很多东西,说出了早先看过的一些文章,还说出了自己那朦胧而又清晰的念想——自南而北,自上而下,凡中国国度人,皆人人有饭吃!
她越说越兴奋,语速慢慢的快了,脸颊慢慢的红了,眼眸更是越来越亮。郭荣听着,时而重复时而皱眉,到最后,只是久久无语。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到他们有意识的时候,是被马蹄声惊醒的,韩通带着一队人马聪聪而来,见到郭荣,他们纷纷下马:“都头,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了?”
韩通向刘灿看了一眼,微一犹豫,开口:“家中有些事要都头回去,从一个时辰前就派我们出来找了。”
郭荣一怔,刘灿道:“既如此,阿兄还是快回去吧。”
郭荣暗暗咬了下牙:“……阿弟同我一起回去吧。”
“这就不必了,正巧我也没见过雪色中的汾河,慢慢走回去也是别有趣味。阿兄快去吧,莫要耽误了事。”
韩通看了她一眼:“这样,韩通,你留下来陪着刘灿。阿弟就不要推辞了,此地四处无人,还是小心一些好。”
“……好,那就麻烦韩将军了。”
郭荣点了点头,看了她片刻,然后蓦地转过身,骑上韩通的马走了,雪色里他们的身影很快变成了黑点。刘灿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解下自己的斗篷,在雪地中舞动了起来。踢腿、扭腰、旋转……胡旋舞!旁边的韩通本有些发怔,但慢慢的,他的神色就凝注了,这个动作、这个感觉,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管城去江陵时郭荣跳的那个舞!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刘灿唱了起来,她一边跳一边唱,恍惚间就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还带了几分青涩的郭荣在他们面前起跳,而她在旁边唱和。那时候刘家刚刚起步,连个契丹商人都不敢招惹,可是那一天却是那么美,美的她总会想起,然后在无人时偷偷的练习。
“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他了吧。”她恍惚的想着,“为什么我从来不说呢?啊,是因为他都不说,一直到今天他都不说,我又为什么要说呢?不过就算他说了,其实……我也不见得会嫁给他吧……”
她想着,然后在自己的歌声中慢慢结束了旋转:“韩将军,我们也回去吧。”
“啊?”韩通一怔,然后点点头。两人一路并肩往回走,在路上韩通几次想开口,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一直到人渐渐多了,快要回到刘灿的住处的时候,他才道,“我婆娘怀孕了,那肚子很尖都说是个男孩,我看着也像。”
刘灿微微一怔:“真是恭喜韩将军了,不知韩夫人什么时候生产?”
“还要两个月。”
“两个月啊,我恐怕是赶不上了。”刘灿微微的皱了下眉,心中已经在想要送什么东西了,虽然刘家将来必定是要再补上一份礼的,毕竟这些年韩通跟着郭荣走南闯北,就算他是郭荣的人,也和刘家很有了些交情。不过刘家是刘家,她这边也还要有一些表示。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若我夫人真生了个小子,娘子将来得了闺女,能不能嫁给我那个小子?”
刘灿哑然失笑:“韩将军现在说这些有些太早了吧。”
“怎么早呢,只要有娘子一句话,我就让那小子等着,等上个十年二十年也甘愿!”韩通咬牙切齿,显然非常认真。刘灿一怔,正要摇头,突然想起一件事,顿时犹豫了起来。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我就是想先定下来,娘子家的姑娘,一定是好的!”
“嗯,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就是韩夫人那里……将军可不能大意了。”
韩通有些莫名的看着她,刘灿想了想还是道:“这妇人生产本身就艰难,将军又体格魁梧,孩子是一定不会小了,所以若是可以的话,就现在找稳婆看着,郎中也要准备好。”
韩通心下有些蹊跷,但见她说的都是关怀之语,也就点点头,不过并不是太在意的。他虽然依然跟着郭荣,但其实也是个都头了,福利待遇都不错,家中也早备下了妈子下人,那两个妈子都是有经验的,应该也不比稳婆差。
刘灿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太在意,可惜她也不能再多说了。她会说这么一句是因为他记得韩通的儿子是个罗锅,韩通本身在历史上是以勇武著称的,但他的儿子却很有智慧。据说在赵匡胤准备谋反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看出来并指出要韩通行动的人,只可惜韩通当时不是太在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大事去矣。不过他这个儿子也不知是在娘胎里,还是小时候得了病,最后落了这么一点残疾。她也不知道这病是怎么得的,只有能叮嘱一下是一下了。
“孩子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将军不要嫌我啰嗦,找人看看总不会错的,我家里有一个妇人生过一个儿子了,再生第二胎的时候却……我说叉了,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听他这么说,韩通是有些不快的,但也知道她是好意,也就没有太在意,而听她这么一再劝说,心中也冒了点嘀咕。在他看来,刘灿做事是很有些神奇的,一开始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最后却像是有预知事的能把事办好。难道这一次她感觉到了自家婆娘有什么不妥?这么一想,他立刻觉得很有必要请个郎中,再看刘灿的时候,那目光就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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