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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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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群伴当冲到了码头上,一身汗都湿透了,该是找了他一大圈。

“什么……是哪里来的水匪……”

陈通泰肚肠里的秽物像是反冲上脑,整个脑子嗡的一下就晕了。

“咱们在这的六万石米不是分在十多艘大沙船上吗,昨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水匪,将咱们的兵尽皆绑了,船工也被驱赶到船上,径直就将船开走了!”

伴当的话缥缈如在天外,可陈通泰是老生意人了,说到数字,心神很快就拖了回来。他明白了,他这春晖堂的米船先动了,其他商号掌柜们还以为是他暗自先去出米,再不跟着走,等米价按了下来,他们可就要亏蚀,所以都急惶惶地赶船南下。

“这些猪脑子!我们春晖堂又不是善人傻子,干嘛要跟自己作对!?再说连江口那还有咱们的人拦着……”

陈通泰话说到这,戛然而止,本就是一额头的细汗,这会更变成了豆大的汗珠。

“连江口!?”

他看向南面,心口如被万斤铅陀沉沉压住。

“连江口那,肯定出了事,我们放在太平桥的三万石米,估计也被人盗了。”

压住在胸口翻腾的滚滚热流,陈通泰一挥袖子,指头连点,招呼起来:“跟我去找白道隆,你们谁再去一趟韶州府衙,报盗!谁那么大胆子,我已经有了几分盘算,现在还没完!再行快船追那些商号的掌柜,跟他们说,这是有人在作祟,千万不要中了奸贼的毒计!”

陈通泰捏紧拳头,两眼寒光直冒:“我还有机会!”

一行人簇拥着这衣衫凌乱的矮小贵人离了码头,码头近前的一艘渔船上,穿着一身破烂布衣,脸面被斗笠压住的一个渔妇挺直了身子,顿时显露出一身窈窕曲线,那双长腿更不似寻常的渔家女子。

“就是他吧?”

“渔妇”低声问着。

“没错,春晖堂的掌柜,叫陈通泰,年前在浛洸见过,这边的事都是他在搅和。”

“渔妇”身后还有个渔家少年,恭敬地答道。

“这名字……不错,他不遭报应,我念头可不通泰。”

“渔妇”恨声道。

“师傅,这事总司……真的知道?”

那少年还在皱眉,显是有些不认同自己这“师傅”的盘算。

“他忙他的大事,这样的小事,他不在意,我很在意。”

“渔妇”回望那少年。

“再说我也入了司卫,他给了我什么教导翼长的职衔,说话总该还有人听吧。”

这个问题,那少年不好回答,就挠头傻笑,心说不提这个,甚至都不提你的品行和威望,就只论你和总司的关系,也没人敢不听你的话……

“那么……动手吧!”

严三娘下令,身后少年一挥手,几个一身乞丐打扮的少年就出了船舱,匆匆追着那陈通泰而去。

“先不说你不顾黎民苦难,纠合官商囤米牟利,就说你还纵人拦江,伤了我的……他,公私两面,我都不能再容你这样的人活下去!”

严三娘的灼热目光抓着那个背影,心中沉沉低语道。

飞来峡,瞧着两岸险峻奇色,李肆心怀舒畅,他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三百年前的广东风景,眼下还没飞来峡水库,错落山影遮蔽江面,原本没什么感觉的碧蓝天幕,经这一托,也显得更为高广浩瀚。

“三娘到底在鼓捣什么?”

感叹之余,李肆也在遗憾没人可以分享,下意识地就想到自家一大一小两个美女。这是办正事,关蒄跟不出来,而严三娘之前板着脸气鼓鼓地找他要了司卫的职衔,像是真要埋头造反大业,不计儿女情长,倒让他对她的敬意更多了三分。反正人就在身边,现在大事要紧,也实在分不出心去琢磨能上到几垒的事。

所以,严三娘成了他正经的部下,跟着他参与了这趟“强盗之旅”。遗憾的是,韶州事成之后,严三娘就说有点私事要办,没跟着他一起顺江南下。

“不知道呢,总司你也交代了罗堂远和几个小子跟着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于汉翼猜中了李肆的心思,就是在为严三娘担心。

得了旁人的保证,李肆也更放心了。估摸着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她在昨晚的行动中大展身手,不管是收拾守船的护卫,还是制服看守船工的兵丁,都是以她为尖兵。这样的武功高手,用在了刀刃上,偷袭这种事轻松得如切黄油。

“不过……这种事以后再不能让她做了。”

出于大男子主义以及怜爱之心,李肆可不想让自己的女人成了特种部队的头目,武功再高,也不是超人,总有意外。

“就这么直接抢了,真没什么问题?”

身侧的彭先仲还是一脸怔忪。

之前在连江口遇袭,李肆被惹毛了,就定下了这桩毒计。行动计划很简单。由于春晖堂乃至参与囤米的不少商号都是临时起意,又赶时间,手上没什么大船,都雇了北江大船来载米,恰巧其中大多数都是李肆之前整合起来的北江船行成员,这就给李肆送上了大好机会。

李肆召集之前那北江船行的七户船首,威胁说如果不配合行动,能挣得了这趟船钱,以后就别想再在北江过日子。接着又让他们不必担心,不但船费照付,还没人找他们秋后算账,于是北江船行的船东就乖乖地配合了李肆的行动。

船是能跟着他走了,可春晖堂的船还有护卫看守,船工们也被集合在岸上监管,李肆就带着“特攻队”去到遇仙桥关,收拾了这些护卫,将春晖堂的米船尽数劫走。这让其他商号掌柜们误以为春晖堂在单独行动,也都赶紧开船出米。

连江口的封锁线早被李肆荡平,这一趟行船再无阻碍,顺顺当当,眼见过了飞来峡,继续朝三江口行去。

有李肆连江段的十四五万石米,再加上自遇仙太平两桥劫来的九万石,李肆一手就掌握了二十三四万石米,足以单独打压广州米价。而跟着追来的米商手里还有十多万石,广东米价再要维持高位,根本就再无可能。

“就这样,其他首尾,自有人替咱们收拾。”

李肆指了指前方那艘船,帆下悬着的“知府衔兼管英德县事,李”号旗正迎风飘扬。

“总司,后面有韶州镇标的快船追了上来!”

手下急声禀报道,来到大沙船尾巴上的船楼,见到一面“白”字号旗也高高飘着,李肆呵呵一笑,“老白还是识时务的。”

满帆的大赶缯船上,周宁小心地观察着正闭眼沉思的白道隆。

“这个李肆,真是……跋扈!此番他可让我少赚了上万两银子!”

白道隆终于恨恨出声。

“李小子他敢不赔补,就给他好看!不过……”

周宁也恨声应了一句,接着就转了口风。

“春晖堂那陈通泰也太过分了点,直接拿着总戎你的船去拦江,若是制台宪台遭罪下台还好说,他们要挺过了这一关,总戎你可就有大麻烦了。”

白道隆哼了一声,强自辩解道:“我最多不过是个失察而已……”

周宁不敢再说深了,只暗暗腹诽,若不是李肆让我通告你,米价肯定会被冲下来,你还被那陈通泰忽悠得云里雾里呢,别说赚钱,前程都要赔进去。经这一事,你也该看清楚,这粤北地面上,你到底该跟着谁搭手了吧。

“四哥儿是信人,此番事情办成,允我的船行份子可就落袋了,跟着他,大家一团和气,何不快哉……”

盘算着每年自己能坐收的银子数目,周宁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

第一百四十六章 神仙地里来了李北江

广州城西,西关十八甫上九甫的市集里,一处铺子虽然摘了牌号,可瞧着地上散乱的米粒,还有铺子里四处胡乱堆积的布袋子,就知道这是座米铺。

掌柜正坐在柜台后愁眉苦脸地挠着额头,一抹淡紫身影映入眼角,整张脸顿时快垮到了柜台上。

“盘大姑……咱们这铺子,确实再没存米了。”

掌柜出了铺子,躬身相迎,语气无奈之极,却无半分恼意,听得出他一点也不敢怠慢这人。

“本也不想难为掌柜,可西关北面那些棚户,再没接济,真要出人命的,大家平日都是街坊邻里,就算不积福,也不能恶德……”

盘金铃的嗓音带着低低磁性,压着嗓门说话,更是径直在人心头肉上弹着,那掌柜的腰几乎要弯到了九十度,脑袋还一直点着,到得最后,咬牙跺脚,招呼着铺子里的伙计,说是要扫扫仓底,再凑个几斗出来。

“一斤四分银太高了,可也不能损了你们,掌柜你出个平价吧,不不……我又不是为菩萨做事,可受不得这恩惠。”

盘金铃拒绝了掌柜的无偿奉送,照着他给出的价付了银子,再嘱咐身后人去通知那些棚户来接米。

“盘大姑……隐约觉着就像是菩萨了。”

目送盘金铃的高挑身影远去,掌柜和伙计们都是连声感慨。

“盘姐,总司说了,米价的事他正在张罗,要不了多久就能平下来。他给你的零使银子,是不想让你在广州这神仙地吃苦。可你不但用在了善堂上,还拿出来买米赈济,到时候瘦了病了,总司可要拿我出气。”

陶富跟在身后,一个劲地唠叨着,他是个憨直人,有什么说什么,盘金铃听得也是捂嘴轻笑,眼中隐现涟漪。

“知他最看不惯女子迎风柳般的柔弱,瞧他养关蒄就跟养小猪似的。可我不是关蒄啊,甚至也不是……总之吧,他做他的大事,我做我力所能及的小事。”

盘金铃淡淡说着,陶富跟几个司卫相互对视,都是无奈地摇头叹气。自从盘金铃来了广州筹办善堂,花银子倒是小事,瞧着她对病残灾荒也都上了心。除了诊治病人,还不时周济穷苦人,没用多久时间,就在十八甫的上九甫这一带传开了善名,也难怪刚才那米铺掌柜对她如此恭敬。

“前面还有几家米铺,咱们再筹一些米粮,至少不能让我那善堂附近的穷苦人活不下去。就算换了严妹妹,她也该跟我一般心思,就别担心你们总司会说什么了。”

说到了严三娘,盘金铃的语调也更低沉了。

眼见要到另一家米铺,她正收拾心神,准备着又一番说服,却见前面喧闹不止。

“抢起来了……”

陶富拦在了盘金铃身边,可她已经看到,那米铺被数百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呼喝惨叫声不绝于耳。更远之处,衙役兵丁正急急赶来,踏得烟尘直冲天际。

这烟尘带起了盘金铃的视线,抬头看去,还能看到几道黑灰烟柱在远处飘着,一眼望不尽的广州城,像是罩上了一层浓浓阴云。

“别抢啦!米已经到了,北江来了几十万石米,压死你们都足够,有什么好抢的!?”

那队兵丁的头目骑在马上高声喊着,可他的话显然没什么效力,米铺前依旧混乱不堪,甚至有人举起了火把,准备将这间米铺点燃,让它步了广州城其他遭难米铺的后尘。

“宪台大人和知府老爷去了十四甫码头!真是米来了!”

像是游手的民人在大街上跑过,一边跑一边喊着,终于让米铺这帮人停了下来。隐隐能听到极远处有鸣锣开道的响声,似乎也急于接米,那锣鼓声的点子也比往日快了几分。

“他来了……”

盘金铃面容上那原本也跟天色相近的阴郁散去,她长长舒了口气,转身就朝北而回,陶富等人迷惑不解,不去接人?

“我也总该忙自己的正事了,善堂和识微楼都还没建起来,若是遭了他的数落,那可了不得……”

听着盘金铃嘴里的低语,陶富等人耸肩,这盘姑娘对他们总司的话,一会在意一会不在意的,真是搞不清,没办法,女人心,海底针嘛……

“这时候的珠江……真是大不一样啊。”

瞧着眼前的景色,李肆感慨万千。这时候的广州地理,可跟三百年后大不相同,珠江没那么小肚鸡肠,虽然不像秦汉那样如海一般见不到岸,却依旧让人心中波澜荡动。

大好的河山……就被鞑子妖孽罩住……

东面密密麻麻的屋影层层叠叠,舒展而去,上空却是半天灰黑烟尘,李肆下意识地就这么暗愤了一句。

“大观河虽然塞了,可这边的十四甫码头还是货船停脚之处,南面就是洋行,广州安家也该在那里有堂口。那处街口通的就是惠爱街,进城后就是一路的衙门。”

这艘船上也就彭先仲对广州城最熟,此刻他当起向导,忙着给众人指指点点。

咣咣锣声高响,骤然盖住了彭先仲的声音,瞧向码头处,大批皂隶举着官牌涌了出来,原本正忙碌卸米的民夫们也给赶到了一边。

“是宪台和知府来了,可惜啊,这最大的甜头让白道隆和李朱绶接下了。”

刘兴纯很是遗憾。

“动静太大了,还拖着一屁股债,就只能让他们两个出来顶缸。别担心,我李肆的名头,他们两个怎么也遮不住。”

瞧着前方那艘已经停定的大船,李肆淡淡说着。那大船上高高挂着两条白绫,墨字斗大,远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一条写着“韶镇心系万口”,另一条是“英德牵挂粤生”,主帆下还横牵一根条幅:“韶镇白英德李率商民济粮广州。”

之前在三江口向驻肇庆的两广总督赵弘灿济粮,这一番官面上的做作就已经演练过了,所以当白道隆李朱绶下船面谒出迎的广东巡抚满丕,还有广州知府叶旉时,动作言语再熟练不过。而对方强自按捺住的喜悦和激动,也都被二人明察秋毫地看进了眼里。

“我仁君圣上恩泽天下,官商兵民莫不涕零感戴,知广州府县困于米贵,以广州受难为己难……粤北乃至湘赣商民踊跃集米,我等官佐协力筹措,尽心护行,终将这米粮运到了,可真是托了……”

白道隆深吸一口气,跟着李朱绶一道扯开了嗓子。

“圣上洪福啊——!”

满丕和叶旉赶紧跟着两人一起,朝着北方遥遥拱手,嘴里也拉长了调门喊着:“托圣上洪福——!”

官面上的套路走完,四人一聚,满丕直入主题:“究竟是何方神仙显灵?”

白道隆和李朱绶同时指向身后一艘船:“此番集米赶运,亏得北江船行东主李肆相助。”

满丕和叶旉对视一眼,都是茫然,李肆?

“李肆……据说年方弱冠,在英德和李朱绶沆瀣一气,为祸乡里,有‘李半县’之称。”

肇庆总督府,赵弘灿的幕首师爷如此答着东主的疑问。

“李半县?何止!他能纠合湖南江西米商一同动作,整条北江就如他家的内河,简直就该叫李北江!”

赵弘灿心绪复杂,感觉自己就像是眼见要摔下悬崖,那为祸之人忽然又把他拉了回来,跟他说这是个玩笑。

“事情远非这么简单,东主,湖南江西那边,背后原本有个春晖堂在搞鬼,之前韶镇韶府在太平关囤米,也都是他们撮合而为。而这李肆,跟着李朱绶在英德另有一番势力,两边……”

幕首说到这里,对这种棋局再熟悉不过的赵弘灿明白了。

“他们两家争了起来,结果李肆这边抢在了前面,逼得韶州那边不得不跟上,咱们这真是……”

赵弘灿抹了一把汗。

“这真是二狗相争,便宜了咱们这块肉骨头。”

广州城,知府衙门后堂,满丕和广州知府叶旉几乎都瘫在了大椅上。

“算上后面还能到的,估摸着能有二十万石,广州米价,怎么也得下到一两去了。”

满丕吐着长气。

“这一批米到,城里那些还在捂着米的铺子就挂出了二十文一斤的价,已比前日降了三成,算算速度,到一石一两也就是三五天的事。”

叶旉更像是魂魄终于召了回来一般。

沉默片刻,满丕眼珠子转了起来,这时候叶旉也是恭谨地朝满丕拱手:“宪台,你看下官这本章该如何写法?”

肇庆总督府,赵弘灿也在问自己的幕首:“这奏折,我该怎么写?”

幕首沉吟片刻,举起了拳头:“广东一地这米价风波,不上奏是不行的。东主自湖广江西调米济粤,化解了此事,这是奏折的骨架。”

赵弘灿连连点头,这一点可是绝不能落下的。

“但具体的事功,东主还是得酬报这几人,否则牵动了他们背后的关系,当东主贪功太过,那就得不偿失了。”

幕首竖起了大拇指:“李朱绶带着白道隆出面,这才让李肆的北江船行得以成行。前二人,特别是李朱绶,前番借萨尔泰家人一事出尽风头,把握时机的能耐,悍然出手的胆量,还真是号人物,京中还有大人对他青眼有加。此番再建奇功,东主你不写透了他的功劳,万岁爷那会听到不同的声音。”

接着食指竖起:“白道隆,估摸着也就是搭着李朱绶的船而已,他本是武职,虽有护粮之功,可也算插手政事,不宜多提,带上一笔即可。”

最后竖起的是中指:“李肆,无功名无官身,此番也是以北江船行之名行事,褒其‘义商’,由总督衙门颁赐牌匾,再请户部赏个县丞品级,已算是酬了他的功。认真说起来……他控大小江船上百。此番集米,他也该投进了不少银子。湖南米过来,算上运费也不过一石七八钱,就算广东米价最后降到一两,论均价,他也能赚上一倍。”

赵弘灿有了思量:“以弱冠之年,就能控北江一路,握上百江船,隐隐有之前张元隆的气色了。”

幕首呵呵笑了:“若李肆是张元隆,东主莫不成想做噶礼?”

赵弘灿一笑:“那怎么一样,我又没女儿。”

幕首跟着他一起笑了。

赵弘灿没女儿,满丕也没女儿,可有人的女儿,已经准备了多时。

“我原本料着会有诸多收获,可这一桩,还真是意料之外……”

广州西关十八甫上九甫北面一处偏僻庄院里,李肆接过彭先仲递来的书信,一边看一边嘀咕着。

这书信上倒都是寻常的客套话,还附着的一张单子就不寻常了,是一个姑娘的生辰八字。

“也是情理之中嘛,总司,先前你没瞧上人家的十小姐,只好送上正牌的九小姐了。”

彭先仲的回话还带着丝调侃的语气,书信是安合堂安家送来的,除了约见相谈之外,附着的这张单子用意再明显不过。想来之前一直没拿定主意,现在见李肆以高昂之姿踏进广州,再也不敢怠慢,赶紧奉上自家闺女。生辰八字直接送过来,那就是想让李肆给个话,他们就把人打包送进门,什么名分都不必再谈。

“早干嘛去了,现在我可没心思收女人,广州城……正敞开胸怀等着我呢。”

李肆嗤笑道,他这话可是没一点夸张,桌子上还摆着数十份请柬,全是广州各家豪商送来的。就凭他北江船行在此次运米行动中的登台亮相,就足以让这些豪商另眼相看。更不说那些知道一些内情的人还揣摸出了他在船行之外的势力,能牵动湖南江西那么多商人一起行动,这本身就是摄人的实力。

“是啊,至少总司还得先数数银子,这一趟咱们自家就挣了七八万两银子,还没算从春晖堂手上抢来的米。卸完米之后,正好让船行拉一些货返到湖南去,总司要跟哪些人碰面,最好先盘算一下。”

彭先仲的商人天性又在沸腾,开始琢磨起船行归程的生意。

刘兴纯也是兴奋异常,之前还在这广州城四处奔走,结果四处碰壁,眼下这广州的局面却一下就这么打开了。可他还保持着一分清醒,提醒着李肆:“总司,韶州那边,还留着首尾呢。”

李肆点头,春晖堂那个陈掌柜陈通泰,多半还在捶韶州府衙外的喊冤鼓,报自家货物被贼人劫了吧。

“自有人收拾他,咱们就等着看好戏。”

李肆抱着胳膊,闲闲地说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想通泰得通泰

李肆怎么也想不到,陈通泰,在他进广州之前就通泰了。

那还是两天前,他正在飞来峡观赏风景的时候,韶州城里,严三娘和罗堂远也看足了热锅上的蚂蚁是怎么跳腾的。

韶州府衙和白道隆的私邸就在一条街上,街尾一座三层酒楼的顶楼,守住楼梯口的几个司卫很客气地将一拨非要上楼就餐,连酒楼掌柜都没劝住的客人拦下。那客人还要瓜噪,司卫亮出韶州镇标亲兵的腰牌,这才将对方吓走。

“就这里吧,瞧他在这条街上转了一个多时辰了。”

严三娘定下了决心,罗堂远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将脚下两个长长的大木盒子打开。

“你确定这枪……百步内都不会射失?”

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枝火枪,手指头伸进枪管里,触摸到一圈圈的凹凸不平,严三娘很是怀疑地问罗堂远。

“没风的话,五十步最多偏一个手掌,百步……就得看是不是能瞄上了。”

罗堂远很是骄傲,总算能在这少女师傅面前显摆一把。

“你能比我瞄得准?”

严三娘反问,神枪手耷拉下了脑袋,谁让这三娘悟通了射击和武艺的共通之处,火枪的准头甚至超过了他罗堂远。

“挂灯!出声!”

上好弹药,严三娘决然下令。

一盏红灯挂到了酒楼顶层的窗外,同时二楼响起了唢呐腰鼓声。

斜对着四五十步外的街上,就见两个乞丐装少年相互打闹着,朝还在府衙大门外旋磨的陈通泰靠去。陈通泰身边还有三个伴当陪着,始终挡着他的身影。按照计划,少年装作偷钱,至少要引开一两个伴当。

眼见少年乞丐就要靠近陈通泰一行人,陈通泰却动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更远处的街角走去。那里有三面木门板围起来的一座小屋子,可不是完全密封的,到胸口高处还漏了一条缝隙。瞧着周围污糟糟的痕迹,过往行人都捏着鼻子避在一边,这该是一座街边厕所,而那缝隙是供人呼吸新鲜空气。

陈通泰开门进了厕所,就只能见到他脑袋瓢上的金钱鼠屁股,两个司卫装扮的少年乞丐愣了一下,转头看去,远处酒楼上的红灯笼没有摘下来。凑一起嘀咕了几句,径直朝厕所走去,一个少年装作去开门,另一个少年则虚虚蹲了蹲,像是在比划身形,然后伸手在厕所木板上画了起来。

“滚开滚开!”

伴当将两个少年赶走了,再转身一瞧,厕所背面的木板上画了两条线,依稀是人坐下来的背部轮廓,无奈地摇头,都道这小乞丐还真能捣蛋。

瞧着伴当们也嫌味道太重,都纷纷避在一边,那白白的线条清晰无比,罗堂远伸臂比出个八字,眯眼估算了一番。

“七十步,师傅,这距离……”

他有些犹豫,严三娘咬牙。

“两杆枪一起上!真不中,那就是老天饶他了。”

两人端枪,严三娘学着罗堂远,将那可以滑动的照门挪到后一挡位置,沉心静气,朝前方瞄去。

正蹲着厕所的陈通泰只觉五脏都烧成了一陀,白道隆说是出外办差,钞关监督那更是没理会他,直让他暗叫老天爷救命。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韶州知府身上,他递足了门房银子,探听到了那家伙就缩在里面。写了长长的条子递进去,话里软的硬的都有了,就指望那家伙能吭声,没想到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他有心继续守着,一刻也不放过,可肠子却是等不得了。只觉肚腹就要开裂,匆匆进了厕所,一运气,却死活都憋不出来。

“入娘的,这屁眼也要给爷我脸色瞧么!?”

陈通泰使劲一挣,身下却是一阵裂痛,心中直叫完蛋。便秘这事什么时候出不好,偏偏在这要紧关头作祟,莫非是之前心火太旺,把肠子都烘干了?

正憋得一脸紫红,意识也飘曳起来,哆哆两声,只觉一股凉意从后背左右腰眼同时透入,浸透了肚肠,再从前腹喷了出来,有那么一刻,他只觉浑身舒坦,通泰了……

接着这凉意就在腿上洒开滚滚的热意,陈通泰暗觉不对,眼珠朝下一转,魂魄轰的碎了。

他的肚子已然破开由二合一的一个大洞,肝胆带着碎肠摊在腿上,还有大团怪怪的东西从肠子裂开处喷着。

疼痛这时才传进大脑,瞬间将意识淹没,陈通泰两眼翻白,身子朝前倾倒,脑袋扑哧拍在已被染得红黄一片的木板上。

“得手!走人!”

见那厕所的缝隙处已没了金钱鼠屁股的痕迹,远处酒楼上,挥开硝烟,严三娘跟着罗堂远飞速收拾好火枪,跟着司卫们匆匆下楼,走时罗堂远又给那唢呐腰鼓班丢下一锭银子,“继续奏两曲再走。”

酒楼里悠悠的唢呐腰鼓声结束,陈通泰的伴当们都皱起了眉头,自家掌柜还没见着动静,这一泡屎能拉这么长时间?

再仔细看,缝隙处没了人头,暗觉不对,伴当敲了敲门,也没反应,径直拉开,当场就呆住了。

过了好一阵,这三个伴当才捧着肚子,哇啦哇啦地吐了起来,一边吐一边还仓皇地喊着:“杀人……呕……啦!”

等李肆知道这事,陈通泰已经通泰了四天,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正揉着肚子,感叹广州人什么都敢吃的名号果然源远流长,跟三百年后的光景没差多少。得亏他前世早见识足了,除了很忌讳的什么生猴头、三吱、醉虾、活叫驴一类原型,还有什么古怪的蚌螺,其他的都还能应付。饶是如此,两天里赶了几场,这肚子依旧有些吃不消了。

“来,喝了就能好受些了。”

盘金铃端上一碗活胃的汤药,语气神态就像是温婉小媳妇一般地招呼着,李肆接过,再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急信,感慨万分:“要是三娘能有你这般性子就好了。”

盘金铃愣了一下,脑子转了几个圈,才大致明白李肆的意思,赶紧压低了脑袋,只微微笑道:“那就不叫严三娘了……”

接着她醒悟到什么,诧异地问:“莫非……她又作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李肆无奈地叹气:“真是想不到,红雷女侠骤然变身狙击手……只是这次得给她点教训了。”

前半句盘金铃是听不懂,后半句则引发了她的担忧:“你……不会是要罚她吧?”

李肆转开了话题:“我带来了邬重那边最新琢磨出来的显微镜,你还是赶紧把你的识微楼建起来吧,就是注意保密。你在英德的那些弟子我也会调过来一些,还缺什么,直接找彭先仲,他会长驻在广州。”

盘金铃低垂眼帘,恭谨地应着。李肆盯住了她的脸颊,端详了一阵,直到那轮廓优雅的鹅蛋脸上升起淡淡一层红晕,这才转开了目光。

“自己是得陇望蜀啊……”

李肆按下了异样的心思,又开口道:“最多半年,我把英德那边的事情料理清楚,应该也会到广州来的。你选的善堂位置很好,以后的药坊也会在善堂附近,离这里远一点也好。就是善堂的事,你别牵扯得太广,只关注麻风就好。”

这下盘金铃又只听进去了前半句,只觉心头重重的阴霾顿时消散,却又不敢抬头看他,面颊更是红透了。

“哦,还有,这半年你还有项任务……”

李肆却没饶她,打量起她那高挑但却有些消瘦的身材来。

“我给你的零使银子,可别再去换了菩萨善名,吃多吃好,半年里至少得长十斤肉出来,不然别人总要说我亏待了你。”

李肆人已不在,桌子上的药碗变得空空,这话还在盘金铃心底里荡着。

“若不是知你无心,换作别的女子,怕又要一夜难眠了。”

盘金铃苦笑着摇头,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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