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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3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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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废帝就只当了两年傀儡,在满人中毫无影响力,可胤禵就不一样了,不仅是康熙的儿子,还曾当过大将军王,在雍正时代沉寂了十年,乾隆时代再度崛起,主理满人内部事务长达十年之久,曾是茹喜的“亲密战友”。
为彰他地位之尊,当初还借“重病”中雍正的名义,特许他如怡亲王胤祥一样,不避讳“胤”字。四年前乾隆倒台时,这位十四爷被她逼去了南面,本觉得他该再无话事之能,动不了满人之心,可时过境迁,今日这情形下,十四跳了出来,威力就难以想象了。
“你其实也根本不在乎怎么治满人,就只在乎怎么治我吧,呵呵……”
茹喜心神摇曳,不知是悲还是喜,十四出面这事本是她最怕的,但她一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为什么呢?圣道不是要治满人一族么?怎么可能把十四抬出来号召满人?这就必须优容一部份满人,跟圣道的初衷大相背离。
按理说,她最怕的是乾隆乃至雍正出面,这爷俩的号召力可比十四强多了,但这个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一来两人都是名义上的死人,“复活”他们的代价太高,高到可能让国人怀疑圣道的立国之本,圣道显然不可能这么蠢,二来这就更偏离了圣道穷治满人,将大部分满人驱赶出华夏治地的初衷。
现在圣道让十四露面,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自己已经让圣道头痛了,已经让圣道改了初衷,由治满人一族变作治一部分满人,一部分与自己团结一心,继续跟圣道软斗的满人。
“如果你真有什么大义之心,能压下你那好洁之癖,跟我假戏真做,别说满人,朝鲜人,甚至日本人,我都会帮着你制了。你能为安抚北人,连乡野村妇都纳,我却不够资格么……”
悲喜之间,还溜过这样一个念头,让茹喜自觉浑身发热,赶紧压了下来。
十四既出面,要干的事就不言自明,显然是要诋毁自己,号召满人伏罪受罚,甚至站出来推翻自己,怪不得李莲英那么惊恐,宗室重臣们那么紧张。
拆开封皮看内文之前,茹喜缓缓扫视了一圈大政殿里的宗室重臣,开始评估自己手中的权柄还能不能稳住。
宗室就是骑墙派,没太大忧虑,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分为三派的重臣。
一派是庆复、讷亲和鄂善,他们还掌着近万人马,一部分是紫禁城宫卫,一部分是步军营旗兵。这些人马没什么战力,也就是摆摆样子用的,但不管是搞政变,还是压制政变,都足够了。
还好,三人都是老心腹,就惶恐地立着,该是没什么异心。
另一派以驻守锦州的武卫军后翼总统班第为首,包括不少原盛京青壮派武人。武卫军后翼已没必要驻守锦州,茹喜将他们调到盛京附近,充当盛京最后一道防线,同时为将他们跟兆惠和阿桂等人区分开,茹喜将他们改为拱圣军。
说到兆惠和阿桂,茹喜就是一肚子气,这本是去送死的混蛋,事到临头,竟然也有了各自心思。一个东奔,一个南逃,就顾着自己,还摆出一副坚决不与自己同谋的桀骜架势,等于将满人面临的压力全又推了回来。茹喜只能捏着鼻子给两人各封了将军,让其他满人以为两人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各自行动也是为了谋更多后路。
剩下这支拱圣军,兵不满万,火炮寥寥,靠他们在盛京抵挡红衣这事,与其说是期望,不如说是装样,让下面人有所安慰而已。
这安慰还是相当重要的,不如此她就难以握住数十万满人之心,同时遥制大半个辽东的百万汉人。因此她对班第等人厚加笼络,甚至还召他们作过彻夜长谈,让他们懂得她谋满人未来的苦心。
这些人头脑简单,一腔热血,而且背景单薄,应该也能安心。当然,安心的程度是在盛京城墙之外,她可不敢放这帮人入盛京,二愣子横起来,天老爷都拉不住,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接着就是高起高澄父子,噢,还有个小儿子高挚伴在皇帝身边。
看刚才高起第一个出面解释,就说明他对自己还是忠心的,这的确是个忠臣,忠于满人一族,既然自己等于满人一族,那么高起也会一直忠于自己。他手下的西山大营残兵人数虽少,但斗志坚决,与英华,与圣道誓不两立,该不会为十四的劝说所动。真有大事,连庆复、讷亲和鄂善等人都解决不了的话,还有高起可以指望。
茹喜心中稍安,只要稳住骨干,下面一般满人动摇,那可没什么好怕的。手里还有接近三万兵,收缴文书,乱言者杀,出逃者杀,这样就能把形势稳到圣道跟自己和谈的时候。
脑子里一边转着紧急处置的念头,一边拆开文书,细细看了起来,与此同时,宗室重臣们,包括高起在内,都再度偷偷对视,似有默契,又似有相争。
许久之后,就听珠帘后响起刺啦刺啦的撕纸声,紧促的喘息甚至隐隐掀动了珠帘。
高起低头,不再跟他人对视,也不敢看珠帘背后那张依稀可见,正因暴怒而狰狞的女人面孔。
太后怕已不是怒,而是惊惧……
太后出去时,这份文书凑巧递来,据说在盛京几乎已是人手一份,天知道这些文书是怎么进了盛京,又在这个关键时刻全城派发的。而趁着太后不在,他高起和宗室重臣们都已细细看过,越看越心惊甚至惶乱。
恂亲王在文中主要说了三件事,首先是澄清茹喜的身份,说她并非是当年圣道与雍正南北沟通的桥梁,而只是凑巧有所关联而已。由这源头而起,恂亲王彻底否定茹喜代言满人,与英华周旋存族的资格。从某个方面看,这也是在代圣道皇帝澄清谣言,否决茹喜与圣道进行和谈的可能性。
第二件事更为惊悚,恂亲王高举大清帝统之旗,声称茹喜扶立的道光皇帝永琪不是正统,嘉庆皇帝尚在,就算嘉庆皇帝是兄终弟及,也不算正统,还有乾隆的长子永璜、三子永璋、四子永珹在,五子永琪不仅年幼,还是庶妃珂里叶特氏所出,怎么也轮不到他登基为帝,当满人之主。即便帝统合法性还可由旧时议政王大臣会议商定,可永琪登位时,却没经过这一道手续。
基于此观点,恂亲王抛出了一只巨大的震天雷,满人的未来,茹喜和永琪都无权掺和。而以嘉庆皇帝为首,以他为辅的满人宗室班子才有权裁决。恂亲王宣布,他已获得了圣道皇帝的许可,将陪同嘉庆皇帝,以及众多满人宗室重臣,在东京向圣道皇帝递交请降国书,之后再举行大清去国仪式。
一国两皇,一族两主,就这么立起来了,高起用膝盖都能想到,得知此事的满人,多半已在寻思着上路西行了。满人现在求的是跟英华和谈,挣得一个尽可能好过些的未来。慈淳太后带着道光皇帝还在软硬兼施地拼,前途茫然,而这边恂亲王扶着嘉庆皇帝,却已经搭上了线,不管两边卖的价码有什么差别,起码恂亲王这边已是一条清晰可见的路。
恂亲王谈的第三件事,就跟价码有关。
出乎意料,恂亲王开出的价码格外苛刻,甚至几乎就是英华《讨满令》的翻版,看到前文,生出西行之心的满人,怕又要踌躇一番。
所有满人男女都有罪,男子是基础的十年苦役,当然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效力赎罪。女子也有特定的十年苦籍,不仅享受不了英华国民待遇,还要纳丁口税和作一些辅工来服罪,未成年的男女也脱不了罪,不是服专为少年订下的各项劳刑,就是延到成年后服刑,总之原则是:满人一族,人人有罪。
除了这人人有奖的本罪外,英华还将设立大判廷,逐一审查他项罪名。满人文武官员、差役、兵丁,都要一一甄别,对应《讨满令》上所述的罪名,逐一定罪。罪名最重的几项有屠杀民人、参与禁毁书籍、文字狱、鼓噪和组织早前的民乱以及北伐时的团结拳之乱等等,这些都是死罪。
但这苛刻条件之外,恂亲王也留了后门,说主动伏罪之人,能得已获宽待的那些满人,包括他自己帮扶说情,免罪不可能,除了死罪之外,其他罪行都可以宽减。
末了恂亲王强调,只要满人一心入华,自省和反思满清之罪,就能在今世华夏享得国人待遇,而且不管怎样,在大英一国里,罪不及子孙,为了子孙后代,也值得痛下决心。
这价码显然是真实的,是恂亲王等人与圣道沟通过的,高起甚至都认真考虑过自己是不是伏罪的可能性,结果还是不能,他自觉与儿子在河南和直隶所行之事,认真追究的话,足以判他十次死刑,他还不想死。
很明显,圣道穷治满人之心就没变过,他只给一般满人留了生路,而跟着茹喜出逃到辽东的上层满人,几乎全够得上死刑。鞍山一战里,武卫军两翼和附从的两万朝鲜兵覆灭,红衣不仅杀了八千武卫军俘虏,一万朝鲜俘虏也一同陪葬,这足证圣道皇帝并非心慈手软的仁君。
高起也不想跑去极北的冰原之地当野人,现在这形势,似乎已经山穷水尽了,除非……
想到刚才太后不在时,猛然爆发的一场短暂争论,高起心跳加快了一拍,那可能性他不是没考虑过,实际上他已经在那一步上预先下子了,二儿子高挚跟自己汇报的那些事,有太多的文章可做。
不,还是看看太后到底能不能创造奇迹吧,说实话,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真想不明白,她难道真是靠着一腔救族热血坚持下来的吗?
高起在这边神思不属,珠帘后,将文书撕成碎片的茹喜更是心潮难平。
第九百七十五章 棋子的逆袭
这是一盘绵延将近三十年的大棋局,对手强大到可以选择丢子最少的套路进逼,选择最优雅的方式将军,而你殚精竭虑,层层布局,用足了所有棋子,学透了对手的棋风,一套连环招出手,正要大功告成,逼和对手。
这时候对手忽然丢出来一只弃子,让那弃子挤了你的位置,原样套用你的招数,落在棋局外的你,成了这盘棋局的看客,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此时的茹喜,满心就被两个词撞着:棋子、弃子。
“真没想到,他能这般无耻,下不过我了,就要把我换掉。我也是太自作多情了,以为自己是他对弈的棋手呢,结果就是个棋子!不,现在我这颗棋子,已经是一颗弃子!”
二十多年,宫斗国争的岁月在脑中掠过,这幕幕场景全都凝结在了这盘棋局上,棋局离她越来越远,也像是将她这二十多年时光从魂魄中剥离,她就觉得身心都在锥心地痛。
说到底,什么胜负,什么满人一族的未来,她其实都不在乎,她只在乎这场棋局,只在乎能坐在那个人的对面,就这么天老地荒地对弈下去。
可惜,这份劝降文书一出,她手中所握的大义名分就已立于悬崖边缘,随时都可能坠入深渊,正是这惊惧感,让茹喜那比钢铁还坚硬的意志也挡不住沮丧、无助乃至绝望的侵蚀。
“太后,方才奴才等正在议舍卒保帅之策……”
等了半天,见茹喜依旧没有说话,高起叹气,看来太后也是技穷了,那么就把刚才众人商议的一招道出来吧。当然,刚才大家更多是在争执这“卒”和“帅”该怎么区分,这就不必由他来向太后兜底了。
舍卒保帅?都被丢出棋局了,还哪来的卒子,哪来的帅!?
等等……我是他想丢就能丢开的吗?我手里还有自己的棋子!
茹喜一腔怨苦,正要发作,忽然一个激灵,心气轰然回卷。
“继续……”
她冷冷地道,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办的是去国退位大典,不是议政王大臣会议!”
见高起和宗室重臣们都愕然,茹喜沉声强调着,再停了片刻,压低声音道:“庄亲王、高起、鄂善,你们仨掌总,大典完了就去办。彻查盛京城。收缴这份文书,藏匿者……杀无赦!”
越到危急关头,越要让圣道看清楚,辽东这一百多万满汉的脑袋都握在我手里!你要用十四替我,就得想明白,我手下还有一帮忠心耿耿的奴才和一帮二愣头奴才!前者唯我是从,后者么,稍稍松松嚼子,就能把辽东杀得血流成河,看你愿不愿被泼这一身血污!
茹喜心气一振,高起等人略略松了口气,太后这根主心骨还在,大家都还能凑在一条道上,不至于……
听茹喜说收缴文书,封人口舌,庄亲王允禄哎哟一声不好:“南蛮的报人都还在呢,得赶紧把他们赶走,让他们瞧见杀人就不好了。”
茹喜哼道:“就是要让他们瞧见!你们就照着满人杀!十四这蛊惑人心之言,听在那些个自以为清白的奴才耳朵里,怕真要动了他们的心。那些奴才既不想当满人了,就该收拾个干净!”
宗室重臣们面面相觑,虽然太后的话有那么点道理,可主要杀满人……这不是自断根基么?辽东的满人,不计那些“新满洲”蛮子,满打满算,也不到四五十万,这一股腥风血雨卷下去,还能剩多少?待圣道看到辽东满人自相残杀,怕不要乐得在龙椅上打滚!?
众人正要开口,高起、衍璜等人猛打眼色,这才罢休。
胤禵这份文书一出,大政殿内外人心跌宕,直到茹喜宣布大典继续进行,这才勉强按了下来。在十王亭角落里依稀听到大政殿动静的英华报人却有感觉,另一场凛冽风暴即将掀起,大戏又要登台。
一幕还未闭,一幕再起,就在永琪正要宣布接见“大明来使”,开演“奉明”这场戏时,一行人出现在十王亭外,自大政殿看去,就看到一群还是号褂冬帽的旗兵簇拥着一个身着黄马褂的人“登台”。
黄马褂……办事的人是不是脑子烧糊了,还让“明使”穿着大清的黄马褂上场!?
这是绝大失误,见这黄马褂上场,大政殿里的宗室重臣都连抽凉气,茹喜更是气得咬牙切齿,额头青筋并现,暗道就从筹办典礼的这帮人杀起。
“咦?顺风急递!?”
“独臂戴宗,你怎么跑这来了?”
接着那帮英华报人喊了起来,一时间,十王亭和大政殿鸦雀无声,包括茹喜、高起和允禄等人在内,所有人都呆住了。
顺风急递!?独臂戴宗!?
来的正是顺风急递刘弘,他像是打扰了谁家宴席一般,有些难为情地道:“呃……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大判廷让我们顺风急递送一些信,生意嘛,不得不接。”
他一脸无辜模样,而在他前方,是十王亭间数百直愣愣看住他的满人官员,大政殿里,更还有掌握着辽东百万满汉生死的大清慈淳太后,以及三十年前统治着整个天下的大清皇帝,可他的无辜是那样纯洁,完全就将这里当作了寻常民家,而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送信人。
“这个二皮脸,哪里热闹他就往哪里凑……”
“等他去了地府时,见到阎王的第一句话,怕也是‘有你一封信’。”
知这家伙根底的英华报人纷纷吐槽,接着才被刘弘的话惊住,大判廷建起来了!?
大判廷……
太监将刘弘的话传进大政殿内,众人马上回忆起胤禵在刚才那份文书里提到过这东西。
“没用的东西!”茹喜掀开珠帘,朝常保怒叱了一声,这意思大家明白,宫卫现在归常保管,这般要紧的典礼,宫卫竟然把那独臂黄马甲带了进来,原因肯定是宫卫被那黄马甲怎么一番忽悠,失了方寸。
“奴才知罪,奴才这就把人赶出去……”
“蠢才!南蛮的报人就在这里!你赶了黄马甲,是不是要再赶报人!?”
常保一额头汗,就准备出殿办事,却被茹喜再度洗刷,众人都为之一叹,还真是作茧自缚。
“大判廷……不就是圣道手里的量天尺么?圣道既祭来了这宝贝,咱们不接着,难道就只想等红衣那颗翻天印砸来?”
茹喜淡淡说着,可高起自眼角里清晰看到她捏着椅臂的手份外用力,再想想茹喜这话,心中也是一抖,没错!这怕就是圣道跟着胤禵那份告满人书而来的又一手,是福是祸,总得看看。
高起明白了,其他人也或前或后想明白了,大政殿和十王亭间再度沉寂,就只听得到明显压抑住的沉重呼吸。
被带到大政殿外的刘弘一边用独臂自书包里取出厚厚一叠文书,一边嘀咕道:“这趟生意可亏了,送廷票可没得赏钱拿……”
领着他过来的常保怒目龇牙,捏着腰间刀柄的手都哆嗦了起来,刘弘才话归正题:“这是大判廷发来的告票,听好了啊,有这些人的……”
明清时官府发给个人的拘传证叫“某票”,例如知县一级的是“堂票”,在英华里,法务归法院和律司所掌,法院才有权对个人发拘票和告票,而“告票”就相当于传票,不是逮捕书。
刘弘一副还要唱名的架势,常保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才不得不嘿嘿灿笑着把一叠告票都给了常保,常保转身就要走,刘弘再道:“那个……得给我打个回执啊,不然大判廷可不给我钱。”
常保呼哧呼哧喘着,头也不回地摆手道:“去找外面守门的打,快滚!”
刘弘瘪嘴嘀咕道:“真是没礼貌,就不怕我们急递行会再不接你们的生意……”
盖好书包,刘弘大摇大摆朝外走去,英华报人们纷纷以口哨和掌声欢送。
大政殿和十王亭里,满人都是一头黑线,满腔怒气,可当着英华报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待刘弘离开,十王亭的官员一个个都引颈相望,他们很好奇,大判廷是给哪些人发来了告票?
大政殿里,一叠告票都到了茹喜手中,茹喜也正沉沉念着:“哀家我、高卿你、还有你的儿子高澄、讷亲、庆复、鄂善、庄亲王和显亲王等咱们爱新觉罗这一家子……好了,一个没落下。”
辽东满人里的宗室重臣,人人有奖,茹喜再拆开自己的那份,看了许久,没说什么,让常保把告票发了下去。
高起拆开一看,眼角蹭蹭直跳,宣判书!?
这份文书在前言里交代清楚了背景,大判廷的全称是“大英追讨满清百年祸罪大判廷”,依照《讨满令》而设立,由皇帝主持,大理寺主审,两院和民间相关团体人士陪审,负责审判满人之罪。
作为罪孽最深的一班人等,大判廷开列出若干“天犯”,意为这些人所犯罪行乃上天不容,是满人罪魁。这份告票就是告诉他高起:你在名单上,我们要杀你了,你该乖乖去东京自首,然后由大判廷厘清你的罪行,一桩桩公告天下,再将你明正典刑。自首宽免?抱歉,这个真没有。
高起压住将这告票撕碎吃掉的冲动,暗道这定是圣道的又一招攻心之计,连宽免都没有,谁吃饱了撑的去自首伏罪啊!?
等等,似乎有若干字眼隐约提到了此事,在说审判流程时,有这么一句话:“陪审将视天犯功罪,谏议处刑”。
高起歪歪脑袋,依稀有了点想法,可再看自己的罪行是与团结拳有关,坚决地放弃了这想法,将之前的谋划再度捡了起来。
大政殿里沉默了许久,人人都目光来往,一脸不知所措,就听茹喜冷声道:“班第,你领拱圣军入盛京,与庄亲王等人一同处置十四文书案,哀家……要在三日内,见到一万人头!”
众人齐齐抽了一口凉气,太后真是果决!转瞬就有了定计,将封杀胤禵文书之事上扩大为一场清洗运动。
大判廷这叠告票来,人人自危,事情衍进到这一步,下一步也很容易推演。大判廷给谁下了告票,这事怕很快就要传遍盛京。本就因十四那份文书而动摇的中下层满人,肯定会因大判廷的举动而生出更多想法,比如……绑了他们这些收到告票的“天犯”送去英华,即便不能尽免其罪,怎么也能得些好处,总比去冰原当野人强。
接着茹喜面无表情地道:“继续……大典还没完呢?”
八月二十日,盛京这场大清去国,重归大明的典礼,一波三折,最终还是完成了。
当日夜里,茹喜在寝殿里对李莲英道:“你派得力的人去办这事,绝对不能出差错!”
李莲英哆嗦道:“可盛京这么小,此时大家耳目都灵醒着,就怕他人对太后有所误会……”
茹喜冷哼道:“误会!?没什么好误会的!哀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人,他们也没资格误会!”
李莲英咬牙叩头,蹒跚出了寝殿,一路心事重重地进了自己的办事房,想唤人办事,却见高起等在房中。
李莲英吓得又是一哆嗦:“高、高中堂!?”
高起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问:“太后想做什么!?”
李莲英尖着嗓子反问:“高中堂你想做什么!?”
第九百七十六章 棋局的坍塌
高起道:“我还能做什么?不就是保满人骨血?白日我们所议之事,李总管你跟太后谈过了吗?”
白天茹喜跟常保出去,胤禵告满人书传来,宗室重臣就有了共识,盛京已不能呆了,必须另谋出路,但红衣就在辽阳,满人不可能像当初从关内撤出来那样,再来个全族大迁移,必须舍卒保帅。
在这共识之下,大家爆发了一场短促而尖锐的争论。面上大家在争该去哪里,而内里却是在争谁才有资格代表满人,谁是帅,谁是卒。
基于某个不可言说的原因,以及某个不敢言说的忧虑,大家都不敢当面跟茹喜坦承这场争论,就只希望在场的李莲英能转述,然后看茹喜有什么反应。
高起等在这里,为的就是此事。
李莲英一脸苦色:“我是跟太后讲过了,可太后还满心想着在盛京跟南蛮周旋,那事她根本就不会去想。”
高起脸色渐渐凝重:“也就是说……太后把盛京当作决战之地,满人存亡,就由此而决,她不愿再退了?”
李莲英想了片刻,黯然摇头:“对太后来说,如果守不住盛京老家,不管去哪里,跟去极北冰原没有差别。”
高起冷笑,那是自然,守不住盛京老家,满人虽存,却再没有什么大义名分,可以提供“太后”、“夫人”这样的权柄了。
接着李莲英振作道:“太后没有放弃,现在我要办的事,就是太后还在周旋……”
相处二十多年,茹喜对李莲英而言,已非寻常主子那般情感,茹喜就是他的天,茹喜就是他的魂。见高起对太后已生猜忌,再琢磨太后交代他的事,李莲英转瞬就有了决断,他必须拉住高起!
“高中堂有问,奴婢就说个明白,太后要奴婢……”
李莲英低声嘀咕着,将茹喜的谋划道出,听得高起瞠目结舌:“这、这不是自断脊梁么!?”
茹喜要做什么!?
三件事,第一件,是大杀满人,借禁绝胤禵告满人书为名,以拱圣军为手,大杀一批。拱圣军班第等人定会杀得留不住手,这时再由高起等人动手,将班第这些前武卫军余孽杀了。这么来回一洗,起码要落数万人头。
第二件,是处置出逃的兆惠和阿桂两支武卫军人马,将两人打为叛逆,逼迫他们的部下缚其归案。
第三件是处置汉人,一方面清退所有汉军绿旗人,一方面将所有跟着满人出逃辽东的文武汉臣绑起来,交给英华。
李莲英的任务是联络之前的暗线,将上述行动的用意解释给圣道皇帝,让圣道皇帝权衡,到底是借茹喜的手整治满人来得舒坦,还是借十四等人,隔着老远一层整治满人,并且后患不绝,辽东大乱来得舒坦。
听高起的批判,李莲英反驳道:“太后在!满人就在!再说武卫军和汉官,本是我们满人的隐患!”
他转了语气,语重心长地道:“高中堂,太后可是视你为擎天一柱的,你们才是满人的脊梁,你可得帮着太后,继续走下去啊。”
高起不说话,就只冷笑,擎天一柱!?鄂尔泰是怎么回事?武卫军是怎么回事?之前为挤入满人核心上层,不得不附从茹喜,杀了鄂尔泰,要自己重蹈鄂尔泰的覆辙,没门!
茹喜这般作为,到底保的是什么?
到此高起已豁然开朗,如果圣道皇帝就允茹喜带着一万满人得存,要她杀掉其他五十万满人,怕茹喜都会欣然应允,还会宣称这是她的胜利,满人族存了嘛。
存的到底是她茹喜自己,还是满人?
高起自问自己是为求满人族存而战,是守大义名节,同时他难以保证自己也是茹喜所保的最后幸存者,相反,就“擎天一柱”的下场而言,被划到另外五十万满人里的可能性很高。
高起也有了决断,原因还不止是他已确定自己跟茹喜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在他看来,即便能走在一条路上,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
当年宋钦宗降金,为了确保议和得成,不仅对金人勒索无所不允,献金献女献妃嫔,甚至连继续抵抗的汴梁军民,都要主动镇压,就指望金人能高抬贵手,放他一条活路,结果呢?
茹喜的谋划并非她首创,靖康之耻里,宋皇已经干过了,事实证明,胜利者不会怜悯失败者。
高起心计已定,眯眼微笑:“李总管,你就没想过……你该做点什么?”
李莲英一愣,就听高起继续道:“你就不怕,联络了南蛮后,再被太后当了里通南蛮的替罪羊?”
李莲英那苍白脸颊腾地就红了,咬牙切齿地道:“高中堂!休要胡乱挑拨!太后与我之情,可不是你们能明白的!”
高起悠悠道:“听说……北迁时,是李总管你负责太后的宿卫,大家还以为到了盛京,你能继续管着这一摊,没想到竟换了常保。”
血色迅速从李莲英脸上消退,他犹自道:“我是太监!太监不得干政!?北迁不过是特例,到了盛京,自得再守祖宗规矩。”
高起再道:“现在总管你每次见太后,常保都知得一清二楚吧。太后遣你办这事,常保会不知道?为什么太后不干脆遣常保办事呢?他可是钮钴禄家的人哦。”
一连串追问如铁锤一般砸在李莲英身上,让他本就佝偻的身形更团了起来,二十多年岁月在脑中闪电般掠过。十四年前,他与茹安四处奔走,就为救已身陷牢狱的茹喜,之后飞车逃出北京城,他更为保护茹喜,身中数箭,每到寒冬之日,屁股上的箭伤就痛得要命,为此他还在担心在盛京过冬该怎么办。
“常保……”
不经意间,他已咬牙切齿地嚼起了这个名字,太后为什么会宠信此人胜过了自己!?就因为自己没了那玩意,没办法帮太后消解寂寞么?好几次求见太后,却被挡在寝殿外,依稀听到那浪叫声时,他胸口就撕心裂肺地痛……
对了,茹安……
再想到茹安,那再翻腾起来的心痛又化作心寒,早年太后与茹安是多么姐妹情深啊,太后那时可是真待茹安为姐妹的,被弘时关起来时,还交代自己跟从茹安,把茹安当作她自己。
可就因为茹安跟十四爷和重臣们有过接触,威胁到了太后权柄,太后就翻脸无情,竟将茹安那般狠待。
自己不愿再经办茹安的事,不就是经不起茹安反复念叨,开始对太后有了心防吗?而太后二话不说,就将此事交给了常保,当时自己又是何等失落啊。
太后既能如此狠厉对待茹安,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该是例外的呢?不说自己,高中堂担心得对啊,太后之前能处置鄂中堂,以后未免不能处置高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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