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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3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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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肆点头道:“西域需要定策百年,甚至可以跟天竺之势一并来看。此外,这一战后,乌斯藏的未来也该有个明确说法了,今日召集大朝会,就让鸿胪寺向班禅和达赖传去消息,朕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轮台大胜,英华西面棋局就进入了官子阶段,这一日,未央宫肆草堂里,西域、乌斯藏乃至西域之西中亚诸汗国的未来命运在皇帝和重臣的早餐讨论中一一确定。

到三月二十日,经军驿千里加急递来的详细战报抵达东京,各家报纸都套着红,向国中传报西域大胜的捷报,而在太湖洞庭东山疗养院的一处院宅里,一群人聚在一起,以一个鬓发皆白,六十出头,坐在轮椅上的清瘦老者为中心,正热议纷纷。

“我料理过西域事务,要定西域,还得定西域之西!”

化名艾尹真的爱新觉罗·胤禛拍着没有知觉的大腿,言辞格外有力。

“准噶尔虽定,加上喀尔喀蒙古诸部,蒙古主脉已入国。这对本国来说,既有收获,也暗藏危机。危机在哪呢?那就是散于西域之西,乃至罗刹境内的蒙古支脉。他们与国中蒙古有很深关联,若是处置不好,难说漠北和西域再起祸乱。”

胤禛满口“本国”,但围坐的胤禵、弘历等人却已是毫不在意,就竖起耳朵听着。

“土尔扈特大部还在俄罗斯境内,昔日察合台汗国所遗支脉还在天山南麓和艾乌罕(阿富汗)、乌鲁特一带。本国既收蒙古主脉,对这些蒙古支脉就得有所交代,交代不足,就给了罗刹乃至西域之西那些汗国鼓捣乱子的机会,要给足交代,就得跟罗刹人,跟那些汗国起争执,乃至刀兵相加。”

“拔萝卜带起藤,天山南麓回部势大,中亚诸汗国更是回教之国,本国对待回部素来强硬,宁夏回乱已让他们心中惶然,此次轮台大胜后,想必南路军也很快会在和阗、叶尔羌到喀什噶尔一线获胜,葱岭乃汉唐故地,红衣进抵葱岭,定会引发诸汗国变乱。这一场乱子不知大小,但若跟之后蒙古一脉之事汇在一起,前景难料。”

“因此,本国要安西域,就得安西域之西,而不管是蒙古支脉,还是回部汗国,纠葛太过繁杂,非是细火慢炖能料理的。唯一能厘清此势的方法,就是快刀狠刀斩下去!圣道遣吴崖入西域,该不止寄望他得西域,恐怕还要借他这屠夫定西域。”

胤禛扫视众人,语气里满是自信:“如此一来,这一战不过是定了西域的调子,还说不上完结。要定西域,至少还要好几年,其间再出一两次类似银顶寺的差错,又要继续拖下去。北伐这事,绝不是这一两年能成行的。”

第九百零九章 天山之南

胤禛总结道:“等再过几日,看论功行赏之后,西域大都护治所会定在哪里就清楚了。我看有三处可能,哈密为保守之地,选此处就说明圣道北伐心切,急于从西域抽手。以我刚才之论,这一点不太可能。”

“其次是轮台,轮台为持平之地,选此处说明圣道还没拿定主意,而以吴魔头的冲劲,他定会帮着圣道拿主意,继续下力,为西域谋百年安定之局。”

“第三则是伊犁,如果选在伊犁,那就是圣道要将西域之战继续打下去,一时半会是不可能抽手回来的。”

在场众人不仅有胤禵、弘历,还有傅恒等随同弘历逃到英华的身边人,听得胤禛一番解说,都一副幡然彻悟的神色,纷纷松了一口气。

英华国中,由东院和地方“清流”发起的反思运动正如火如荼,不仅声讨满清对华夏之害,也审视前明官僚和理学之害。这些因各种原因留在英华,被大清国抛弃的“满遗”,非常担心英华会在砥定西域之后,立马转头北伐。

以这些人的理解,圣道眼下还供他们好吃好喝好住,原因不过是看着北方还在,备着北伐时还有用处,比如招降纳叛什么的。可瞅着英华国中这股清算声潮越来越成气候,一旦北伐,这用处似乎也显不出来了,眼下这种清闲日子怕也要成为过去时。

他们已是阶下囚,再无力干预天下大势,就只能逆来顺受,英华北伐越晚越好,今日有床今日睡,哪管明日挨地锤,听胤禛说英华北伐还早,大家自然如释重负。

“好了,别让疗养院的看护们为难,今日就到这里了……”

一通剖析之后,胤禛身心爽快,挥手示意会见结束。他虽是重点监护对象,但圣道对他还算宽仁,允他偶尔会见一些旧日臣子。圣道似乎乐于见到这些满遗们抱团取暖,或许每一次会见的对话记录,都是圣道闲暇时的消遣之物。

不过胤禛也不在乎这个,他的身份虽然没有公开,在满遗里却已是人人皆知了,这一点其实已让他对圣道的恨意消散了许多。仔细想想,圣道帮他夺了大清江山,而当他被守旧宗室重臣反扑,陷于绝地后,又是圣道把他从北京带了回来,抛开族群恩怨,他欠圣道的太多了。

十多年坐看英华崛起,指望英华崩溃的那点心思早就成了自嘲的笑料,轮台决战的捷报更坚定了他的认识,英华强盛之势已成,内外都无可阻之力。

当大清渐渐沦为妖婆掌中之物,朝着深渊一步步滑落时,胤禛的族群恩怨,乃至失国之恨也消散了许多。而他的执念,也开始从大清转移到满人身上。

大清国灭之势已再明显不过,但跟随那妖婆下地狱的满人又何其无辜呢?总得为满人谋一条生路吧,自己毕竟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还当了十多年满人的主子,总得为满人的未来负点责任。

胤禛的心态渐渐转到这上面,在报纸上发表的评论文章也渐渐真有了以刺讽时政进谏的味道,而文章中对英华的“本国”自称,也渐渐成为平日嘴里之言。

简单的说,胤禛骂了英华十多年,骂到现在,已渐渐有了身为英华国民一员的自觉……当然不是作为大清雍正皇帝,而是作为英华评论名笔艾尹真。

众人散了,可胤禵和弘历却没离开,两人相互瞅瞅,胤禵犹豫着开了口:“四哥,瞧眼下这时势,咱们满人……是不是得未雨绸缪,准备着另一条路?”

胤禛一惊,顿生不妙之感。

胤禵接着道:“当年朱明驱逐蒙人,即便汉蒙有百年血仇,甚至瓦剌还在土木堡坏了朱明脊梁,但朱明还是收纳了朵颜三卫,未视蒙人为不共戴天之敌。观圣道给汉军旗人留了宽恕之路,待四哥和我们也称宽仁,即便朝野鼓噪,我们满人未尝没有在英华格局里存下一族的机会。”

弘历插嘴道:“是啊是啊,大英朝尊奉的天人之伦即是人道,我们满人也是人嘛,现在不过是罪还未赦……”

胤禵再道:“茹喜妖婆在北面拖着满人入地狱,我们这些在南面的不能坐视不管,至少得在道义上为满人存族于英华之下找到立锥之地。眼下国中正在鼓噪百年清算,我觉得我们也该有所作为。”

胤禵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由他们这些跑到南面来的满人上层主动认罪,争取宽大处理,乃至效仿当年汉军旗人出力,让英华给满人一族留下一条生路。

胤禛脸色很坏,心情更坏,这是我的台词啊,十四你怎么又来跟我抢呢?你就喜欢抢我的东西,我的位置!

他闷声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可是自投而来的大清徇亲王,我不过是死了十来年,脑袋都被人砍了的昏君。你要干什么,何必跟我商量?”

胤禵嗯咳道:“四哥此言差矣!四哥终究作过我们的主子,在南面的满人大多也知道四哥还在,四哥有个态度,大家才有方向。”

弘历也道:“十四叔说得没错,跟着儿子的傅恒每天就盯着报上的西域战事发呆,嘴里还念叨着这般功业为什么他没有机会去沾沾。他还年轻,儿子是面上的死人了,可像他这样的满人,总还想着能一展抱负。只是没有阿玛点头,他又怎么可能向汉人低头,去求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呢?”

胤禛听着兄弟和儿子的话,就觉胸口憋闷不已,一展抱负?我还想一展抱负呢!我这么多年看英华时政,早看出了一肚子文章!英华一国那么多问题,如今的宰相薛雪才具还不如我,换我来当这个宰相,英华还要好上一倍!可我有机会吗?我都没机会,你们还想要机会?

“你们爱干啥就去干!跟我无关!”

他气呼呼地拍着大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对十四更是一肚子嫉恨。十四打的好算盘啊,他胤禛也已是面上的死人了,圣道不可能让他抛头露面。可十四却还保着原本的名呢,让他胤禛去推着满人赎罪,然后十四来领这份功劳?气煞人也!

胤禵苦口婆心地再道:“四哥,咱不提皇帝和主子的事,就说满人嘛,四哥在南面也已闯下了字号,以此字号行事,也未尝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啊。”

胤禛一呆,酸气怒气也消散了不少,没错呢,他还是国无宁日艾尹真!他不是雍正,不是胤禛了,还是艾尹真。用这个名号带着满人出面说话,于满人一族,于他自己,都有莫大好处啊。

“我跟李肆……不共戴天!要我胤禛去舔他的臭脚,此生都休想!你们再提这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还硬硬咬着,胤禵跟弘历对视一眼,脸上却闪过喜色。四哥/阿玛的脾性他们是再熟悉不过了,这已是心动了,至于这般赌咒发誓,跟圣道不共戴天的是雍正和胤禛,不是艾尹真嘛。

胤禵和弘历退下,入夜时,胤禛还在奋笔疾书,给他张罗着晚餐的李卫好奇地问:“主子,前日才交了稿,现在又在忙什么?”

胤禛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沉沉地道:“我要给圣道献上定西域之策,听说噶尔丹策零奔逃,如果圣道要西域长治久安,对罗刹和西域之西也要以攻为守,就该放噶尔丹策零出西域,一面拒他请降,一面容他收聚部族,牵动诸汗国局势。由他担起翻搅诸汗国大势的重任……”

李卫眨了一阵眼睛,半晌才激动地道:“好哇!主子深谋远虑,要南蛮深陷西域泥潭,动弹不得!穷兵黩武之下,崩了他的国势,真真让奴才五体投地!”

胤禛看了看李卫,欲言又止,还微微打了个寒噤。

天山之南,叶尔羌城,本该是黄昏时分,天色却像是已近深夜。城门官阿卜都哈里克打了个寒噤,眺望黢黑如浓墨的天幕,心道怕是要下大雨了。

在这里,春雨可真是贵如油,但阿卜都哈里克却没一点喜意。从和阗到叶尔羌,再到喀什噶尔,这一条线族群混杂,由黑山白山派回部以及叶尔羌汗所领的察合台汗国后裔等部分掌大权,共同接受准噶尔人的管治,属于准噶尔汗国的一部分。如今准噶尔汗国前途未卜,叶尔羌的命运也不知归处。

上月准噶尔倾整个汗国之力,汇聚七万大军开向汉人的轮台城,其中就有征调自喀什噶尔和叶尔羌诸部的三千人马。到今天,也就是三月二十七日,战况还没传回来。

一些自伊犁方向来的商贩说准噶尔已经大败,可叶尔羌汗的部队还没见一人一马回来,这些商贩显然是被汉人收买来传播谣言的,掌管叶尔羌城的黑山派和卓加罕果断处死了这些商贩,震慑城中人心,阿卜都哈里克所守的东门外面,就高高挂着这些商人的尸体。

跟和卓加罕一样,阿卜都哈里克此时已满心恐惧,主战场虽在天山以北,可天山南面却并非祥和之地。汉人红衣的南路兵马在年初就攻占了和阗,随时都可能出现在叶尔羌城外。

如果不考虑信仰问题,天山南路到底是由准噶尔人管还是汉人管都无所谓,黑山白山回部的和卓们与叶尔羌汗国的伯克们从来都是水火不容,有一个强者压在头上,对大家其实还是好事。

可问题就在这信仰上,自宁夏回乱后,黑山白山派和卓即便有生死之仇,针对汉人却采取了空前一致的态度:绝不接受汉人的统治,汉人要来夺叶尔羌,所有人都得死战到底。因此当和阗失陷后,叶尔羌就满城风声鹤唳。

“这雨肯定很大,可以放松几天了。”

闷雷就在头顶打响,阿卜都哈里克长出了口气。听说汉人红衣枪炮凶猛,兵能以一当十,炮能十里外轰塌城池,看这天气,汉人枪炮发挥不了作用,肯定不会来攻了。

“里什特,你在上面看好,我去休息下……”

他吩咐领着城卫在城墙上巡视的亲信,打起了哈欠,前几天日夜巡视,熬得太辛苦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钝响,像是瓦片被拳头杂碎的声音,接着才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阿卜都哈里克猛然转身,看到的是一柄短斧劈在里什特的头盔上,斧锋剖开铁盔,深深切入头颅,一股红中带白的浆液正向外飙着。

阿卜都哈里克惊得魂魄皆飞,就呆呆看着一只手捏着斧柄,借力从城垛外翻了进来,当那一身红衣映入眼帘时,本只是心口发麻的阿卜都哈里克觉得全身都麻了。

一个又一个,至少十多个红衣出现在城墙上,斧头、横刀甚至钩镰,什么杂乱武器都有,娴熟无比地将城兵一个个放倒在地,直到一整队三十名城兵倒下大半时,幸存者才发出了凄厉了警号,阿卜都哈里克也才魂魄归位,经历了瞬间的挣扎后,带着应声冲出的大队城兵扑上城墙。

这是来偷门的红衣兵!不把他们打退,大队红衣就要一拥而入,叶尔羌城危在旦夕!

上百名城兵蜂拥压去,尽管还不断有红衣翻上城墙,但数量却只增到二十来人,看似一瞬间就要淹没在大队人马的围砍下。

“开枪!”

阿卜都哈里克此时已非常清醒,别看自己人多,可对方能瞒过城兵的巡查,几十人片刻就攀爬上了城墙,显然是万里挑一的高手,跟这种人肉搏绝没好下场,能用火枪解决,就没必要冒险。

一声令下,枪响了,惨呼连连,却不是红衣,冲在前面的城兵倒下一整排,原来是红衣抢先开了枪。

“开枪!”

阿卜都哈里克一脚踩上一具尸体,心说你们的牺牲是值得的,现在汉人可来不及装弹了。

蓬蓬蓬……

正列队举枪的城兵又倒下一排,阿卜都哈里克甚至清晰地感应到一股气流从耳朵边激射而过,脑后溅起一股腥热。看向前方,他身体再度发麻,两三丈外,红衣们单手端着的怪怪火枪正冒着烟,跟前一轮枪击留下的硝烟连了起来,显得那般扑簌狰狞。

前方一个像是军官的中年红衣将那古怪短铳指向阿卜都哈里克,让阿卜都哈里克整个人更僵如石雕,就听咔哒一声,居然哑火了,阿卜都哈里克一身是汗,暗叫阿拉保佑。

再是咔哒、蓬……

阿卜都哈里克呲着双眼,缓缓跪下,望着那红衣军官,满脸不甘,怎么会?怎么可能?就算之前没开枪,这已是第二枪了,作弊啊!

阿卜都哈里克眼里最后一幕,是那军官枪口一转,蓬声绽出橘黄枪焰,他一口血喷出,脸颊沉沉拍在地上,两眼依旧圆睁着,死不瞑目,到底是什么短铳,居然能连开三枪……

“该死的破枪,差点害死老子了!”

胜捷军先登队队长,卫郎将岳靖忠用三眼手铳轰倒第二个敌人,嘴里还骂骂咧咧不停。

第九百一十一章 红衣岳家军

骂过之后,岳靖忠再沉声呼喝道:“交替掩护!速度装弹!”

他并不知道城门官已经倒在他的“破枪”下,只看到扑上城墙的上百城兵猛然溃散,但城门附近的哨房里又涌出大批敌军。

此时攀爬上城墙的先登队已有三四十人,各式各样的冷兵器之外,岳靖忠手里的三眼铳也人人都有。听得命令,先登们散作前后,握铳手指一扣,枪管与枪柄脱开,露出三个枪膛。

岳靖忠将枪膛倒转,两个空弹壳加一发哑火枪弹倒出,从腰间皮匣取出子弹,自枪膛后方塞入,两手一抬一扶,枪管接上后座,扳起击锤,不到三秒,手中短铳又是三弹待发。

这子弹颇为怪异,浅浅铜底,硬纸壳弹身,铜底中央凹槽连着天道院化学研究所的最新高科技成就:可投入使用的雷汞发火药,发火药外裹黑火药,前端则是凹底圆锥铅弹。

岳靖忠手里的“破枪”是英华乃至整个世界上最先进的后膛定装弹连发手枪,当然,所谓“定装弹”跟另一个位面到十九世纪下半叶才出现的全金属定装弹有很大区别,但原理却是一样的,以击锤撞击底火,引燃纸壳内的发射药。

这是佛山制造局在拿到雷汞底火后研发出的第一枝后膛火枪,原本该先走火帽路线,可佛山制造局里留有皇帝多年前丢下的定装弹概念图,于是来了个大跃进,直接上纸壳定装弹,还是三连发,结果弄出了这么个三眼手铳。现在还只是由西域陆军试用,连正式型号都没有。

原本佛山制造局还有心将皇帝所说的金属定装弹搞出来,可制造局沮丧地发现,现有的加工精度还不足以保证金属弹壳跟枪膛的闭合性,只有用适应性比较好的纸壳弹身。

天山北路主力部队觉得这玩意缺陷太多,不可能大规模应用,兴趣不大,南路胜捷军以及军情部的武装猫队勉为其难地当了回白老鼠。

这一试用,问题就暴露出来了,因为雷汞提纯技术始终没有突破,发火成功率显然还有问题,而且这枪还是三个击锤对应三根枪管,全枪重三斤半,格外笨重。同时闭气效果非常差,尽管用了线膛和凹底铅弹,射程和精度也都很有限。

岳靖忠骂归骂,却还是庆幸手里的枪能三连发,而且装弹迅速,在眼下这种近于肉搏的混战中,射程和精度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这一战后,佛山制造局收到的试用报告恐怕不会太好看了。

如果这一战还能活着的话……

看着正从城门下哨房里涌出来的大批敌军,岳靖忠这么想着。

本就一直绷着弦的叶尔羌城防备很足,每处城门都驻有数百城兵。巡守城兵被击溃,并不意味着岳靖忠就偷到了城门,不过片刻时间,数百城兵就围涌而来,一面以攒射压得岳靖忠所部抬不起头来,一面严密守护城门。

看起来这冒险的突袭偷门就要失败了,就在大队回兵密密麻麻挤在城门前,准备冲上城墙时,远处街巷里,几根粗粗铁管自阴影中伸了出来。

嗖嗖嗖……

尖利的呼啸声响起,几道礼花猛然曳出,拉起明亮光焰,直直射向城门。

谁在放礼花呢?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候……

有些回兵还这么想着,然后思维就被如雷的轰鸣和几乎闪瞎人眼的橘黄焰光打断,铅弹自焰光中激射而出,瞬间穿透躯体,瞬间溅起朵朵猩红血花,再骤然消散,冲击波将焰光周围的人群高高抛起,其中不乏已经没了生气的尸体。

“大猫终于动了……”

岳靖忠松了口气,军情部的武装猫队早早就潜入了叶尔羌城,还将肩扛式火箭炮以零件方式偷运了进来,这一波急袭,下面的数百城兵顿时大乱,仓皇的突厥语呼喊声汇聚成潮,岳靖忠都能听出他们是在叫“大炮!汉人的大炮!”

的确是炮,可一点也不大,在城兵慌乱之际,又一轮火箭弹急袭而来,将城门口,特别是城门洞里炸得一片狼藉。

少数看出端倪的城兵顺着火箭弹拖出的尾迹冲了过去,却被一波准头十足的枪弹打散,昵称为“大猫”的武装猫队是军情部所属的突击队,用来偷城其实很有些浪费,但瞧着天气不对,胜捷军都统制岳超龙不得不把这柄屠龙刀用来破城门。

大猫虽也只有四五十人,但枪炮并用,震慑力十足。岳靖忠在城墙上,大猫在后方,两面夹击,来回牵扯,城兵很快就溃散一空。

当岳靖忠跟大猫汇合时,一人摘下回人毡帽,朝岳靖忠一笑:“大侄子,你可慢了十分钟,我们潜伏在巷子里,差点就暴露了。”

岳靖忠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自己的五叔,胜捷军军部参谋岳胜麟,再心虚地道:“快开城门!”

不多时,叶尔羌城门大开,一片黑云自夜幕中渗出,覆地而来。

“直攻回寺,抓捕和卓!”

大批红衣骑兵飞马而至,领头的竟然是一位龙纹金章的老将军,这老将去年还身着满清官服,贵为靖边大将军,而现在,他却已是陆军准将,胜捷军辖下七十二师统制。

老将正是跟英华对峙多年,西安行刺案后走投无路,带着十多万军民降英的岳钟琪。他手下部属大部都已放下刀枪,过起了平淡日子,可还有四五千人愿意为英华效劳。这些人被编组为陆军第七十二师,在岳钟琪统领下入了西域。

去年银顶寺之败后,吴崖调整部署,考虑到七十二师虽经整训,战力和军心还不足以跟羽林龙骧两军并肩作战,塞去堡垒防御又有慢待之嫌,干脆将其划拨给岳超龙,一同进军天山南路。这么一来,南路军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岳家军”。

儿子岳靖忠是先登,岳钟琪就是先锋,父子担起了突袭叶尔羌城的重任。岳靖忠带先登队攀上城墙时,岳钟琪带着胜捷军骑兵营以及附从的和阗回部骑兵共计两千人就在城外潜伏。

红衣铁骑涌入叶尔羌,此时头顶天幕也再响起连绵闷雷,踏上城门楼的岳钟琪抬头望天,就觉脸上一凉,下雨了。

铿铿声不绝,骑兵们拔刀急进,前方也传来马蹄轰鸣声,和卓加罕的精锐回部骑兵已在城中集结,和卓加罕不甘失败,想要绝地反击。

夜色下,城中狭道上,两股洪流撞在一处,马刀寒光闪烁,汇聚为湖面的粼粼波光。片刻后,波光就染得猩红,接着雨点哗啦啦落下,猩红再一片片洗下。

正在相持之时,回部骑兵背后鼓噪大起,本就已被红衣之潮推得人马虚浮,更被红衣的军刀劈得心摇神曳,再遭背后一击,顿时崩溃。

“速檀马合木也算有能了,在和卓加罕的眼皮子底下还能聚起一股兵马……”

见到回骑溃散,岳钟琪在雨中露出欣慰笑容。

叶尔羌汗速檀马合木是和卓加罕扶持的傀儡,用来维系对叶尔羌周边察合台汗国诸部伯克的统治。但在罗猫妖的运作下,这个不甘于受制于黑山回部的汗王也豁了出来,聚起族人,与英华大军里应外合。

有罗猫妖亲手布置,军情部全力支持,加上岳家父子叔侄一同决死上阵,叶尔羌城转瞬陷落。

哗啦啦的大雨声中,和卓加罕带着数千败兵逃出叶尔羌城,向西仓皇而去,而大多数城中民人却只听到越来越密的雨声,对叶尔羌城已经换主毫无所觉。

“得赶紧追上去!不能让和卓加罕逃到喀什噶尔!”

“岳东美休急……由他去吧。”

即便大雨滂沱,岳钟琪心中依旧燃着一团烈火,正要领着先锋骑兵冒雨进击,却被一个刚进了临时行辕的回人拦住。

来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颊,眼中也如蕴山海一般深沉。

“罗部事!”

岳钟琪赶紧行礼,来人正是漠北和西域人人皆知的多宝善人,总帅部军情知事罗堂远。罗堂远领有中将军衔,岳钟琪虽然年纪大得多,在他面前却得恭敬行礼。

但挺胸举臂的礼节终究跟旧日打千叩拜不同,岳钟琪眼中没有一丝不满,反而满怀着惊讶和敬佩,贵为中将,居然也只身犯险?

罗堂远解释道:“从伊犁而来,本只是看看这里的情况再去喀什噶尔,没想到你竟然抢在这场春雨前进了城。”

岳钟琪了然点头,接着再皱眉,为什么不追?就这么放走和卓加罕,罗猫妖又在图谋什么?

罗堂远笑道:“羽林军已拿下伊犁,各军齐头并进,正向西一路推过去。放和卓加罕去喀什噶尔,也是同样的道理。”

岳钟琪眼中闪着精光:“吴帅已经定了?”

定了什么?当然是轮台决战后的战略,也即是对整个西域的处置,甚至牵涉到西域之西,艾乌罕、布鲁特并三汗国的处置。

罗堂远摇头:“不是吴帅定了,而是陛下定了,没错,咱们不是关门打狗,而是开门放狗……”

岳钟琪捏捏拳头,脸颊抽动,他是在压着快意大笑的冲动。

“看来我这把老骨头也能指望着过葱岭了。”

岳钟琪如此感慨着,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深深庆幸,乃至自豪。在他身后,岳胜麟和岳靖忠叔侄俩也相视一笑。

“暂时就到葱岭为止了,剩下的事,交给其他人办。”

伊犁,西域大都护临时行辕,吴崖用教鞭拍着西域地图,淡淡丢下了这句话。

哗啦一阵响,几乎所有军将都站了起来,一个个愤懑不已。

“为什么不继续向西!?”

“是朝中文官又开始拖后腿了么!?”

鼓噪之中,王堂合更问道:“吴大帅,别忘了你的五百万宏愿啊!”

沉稳的何孟风却问:“是北方有变?”

北方!?

众将由沮丧瞬间转为昂扬,是要北伐了!?

陈庭芝皱眉:“准噶尔人与回部未断根脉,若不继续施压,难保死灰复燃,大帅所说的其他人是……”

吴崖挥手止住众将的鼓噪,笑道:“其他人么……当然是我们英华的哥萨克人。”

第九百一十二章 西方大吉

伊犁城外,银顶寺旁,羌笛呜咽,排枪轰鸣。白幡招展间,白衣黑纱的官兵在军中祭祀的引领下悼念去年战殁于此的袍泽。官兵之前,吴崖带着大批将领手持香烛,向杨堂诚、安威等一众英烈的牌位鞠躬致敬。

数里外,足足数万准回族人双手倒缚,群坐于地。这些人不仅有轮台之战的俘虏,还有在伊犁城负隅顽抗的残部。俘虏们个个脸色惨白,压抑的抽泣声更不绝于耳,倒是恰和了此时的气氛。

不过他们倒不是为红衣英烈而哀,而是为自己的命运哭泣。魔都督吴崖是个杀人狂魔,放言此生要杀五百万人证他的武人之道,他们不就是用来填数的么?还不知吴魔头今日要怎么摆弄他们的头颅,人头珠帘人头瀑,人头高塔人头屋,这魔头在南洋和宁夏什么花样都玩惯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逃跑甚至反抗,可数万人按照部族分为几十或者几百人一群,七零八落地摊开,倒绑着手,只能坐在地上,稍有异动就会暴露。人群间,蒙古人、藏人、卡尔梅克人,哈萨克人甚至还有日本人这些仆从军来回游走,严密监视着每一群人。

一人企图脱逃,就杀一群,这些仆从军下手绝不留情,十来座尸堆再清晰不过地展示了这一点,每一座尸堆都意味着一个小部族灭绝。剩下的部族不仅再无胆奋起,还紧紧盯着同伴,生怕遭了牵连。

虽说最后还是难逃一死,可到了这个地步,晚死一刻,也比那些早死的幸运一分,这就是人的本性。

祭礼临近结束,也意味着俘虏即将迎来最终的处置,人群中哭泣声更大了。

处置到了,内容却让俘虏们惊讶莫名。

依旧有杀人,噶尔丹策零的直属部族、叶尔羌、喀什噶尔和卓的直属部族被一群群牵出去,由红衣灰裤的仆从军行刑。刽子手挥舞细长弯刀,干净利落地一一斩首。这些刽子手每次挥刀都“喝呀”大喊,完事后向监督军官深鞠躬行礼,竟是来自东方万里之遥的日本兵。

近两千人在半个多时辰里一一授首,其间夹杂着无数绝望的呼喊、求饶以及哭嚎,这些被灭绝的部族在汗国里地位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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