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草清-第34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弟弟,皇上就由你守护了……”

傅清沉声说着,猛然滚下马车,不仅傅恒把着车窗高喊,连弘历都忘了危险,起身去看傅清。自己这侍卫统领是忠肝义胆的满州好汉,跟自己更结有生死之义,虽有君臣之分,弘历却视他为兄弟一般。

“不——!”

眼见傅清在地上滚了几圈,再勉强撑着站起,几发枪弹瞬间穿透身体,绽开几朵血花,弘历跟傅恒一同伸臂惊呼。

“为了——皇上——!”

傅清却未倒下,双臂一展,一股青烟自腰上飘起,应着滚滚人潮,高声呐喊。

轰……

傅清身上不知揣了几颗开花弹,一并炸响,焰光黑烟加冲击波不仅吞噬了他,还瞬间将追兵锋头淹没在内,马嘶人嚎,追兵乱成一片。

“不……”

弘历转过头来,两眼发直,涕泪纵横,接着他就被傅恒抱着摔出了马车。

已经到了总领馆,可高大的铁栏大门紧紧关着,马车根本停不下来,闷头撞在大门上。

“开门——开门——!”

这一撞终于魂魄回归,弘历跟着傅恒扑在大门下,一同捶打着。

“朕是……我是大清的皇帝,乾隆皇帝!”

弘历嘶声喊着,形若疯癫。

“开门啊——我是乾隆皇帝,求大英庇护——!”

马蹄声又近了,身边除了傅恒,再无他人,弘历惊声高喊。

嘎吱一声,大门终于开了,仅仅只是一条缝,傅恒拖着弘历,两人手足并用,挤进了门里,然后君臣抱在一起,嘶声痛哭。

主楼顶层,透过窗户,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陈润等人相视无语。

“那真的是弘历?乾隆皇帝?”

“好像一条狗哦……”

第八百五十四章 清宫碎梦:膝为盾,脸作剑

总领馆前硝烟弥漫,一彪马队冲破烟尘,奋蹄轰然而来,领头将官一脸是血,手中的马刀挥得呼呼生风。马队之后,密密麻麻近千骑涌近,即便是粗如儿臂的铁栏大门,在这人潮前怕也如纸一般脆薄。

那将官瞠目龇牙,该是被刚才的爆炸激起了满腔杀意,或者是被上司的严令压得意识麻木,带着大队逼近总领馆的大门,马速犹自未减。

一抹暗蓝之色赫然显现,又短又薄,几乎连不成线,以礁石之姿,稳稳立在大门前,似乎将正急速逼近的上千骑兵当作了海浪,准备将其拍成细碎浪花。

伏波军,不过十名伏波军,手持长枪,刺刀寒亮,并肩列队,拦在了大门前。

暗蓝的毛呢大衣,纯白皮带,翻毛短檐黑帽,高筒军靴,再加上刺刀的寒光,以及帽檐下哪怕天崩地裂也难见动摇的肃正面容,汇成一股冰凉罡风,猛然浸透骑兵将官的整个身心。

骑兵们猛然勒缰,坐骑嘶鸣一片,将官更已冲近大门,坐骑人立,马蹄就在蓝衣头顶上方蹬踏,这道薄薄人墙却没一分动摇。

总领馆是南蛮的法地,冲击总领馆,就是向南蛮宣战,将官便是有滔天胆子,也不敢背负这般责任。

他跟左右急急勒马,后方人潮也骤然停了下来,人马撞挤,乱成一片。

将官没理没顾,咬牙压下几乎撑裂胸口的灼热之气,高踞马上,怒视蓝衣,脑子急转,还在努力挣扎着,企图再作点什么努力。他奉命追捕“通天重犯”,若是拿不到人,别说他的前程,他自己,连同亲族都要遭祸。

可惜,区区十名蓝衣面对他的目光,面对他背后上千骑兵的逼压,却没丝毫动摇,个个目光坚毅,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悯地回望着。

将官有些压不住燥气了,手腕微扬,马刀的刀尖开始向上跳,可才跳起一半,就如风雷中的草木一般低伏下来。

蓝衣之前又多出了一抹红衣,仅仅只是一个人,鲜红呢袄剪裁得体,白裤不沾一丝灰尘,黑亮高靴擦得能照出人脸,直筒短檐帽上立着的尺长红缨如枪尖一般戳入将官心口,让他心口那股怒火呼哧一下就散尽了。

红衣双手背负,微微歪头打望着将官,眉头皱出明显纹路。这是个很年轻的红衣,肩上一颗紫铜五角星显示他不过是个准士,按照红衣的军制,这是统领十人的队长里衔级最低的一等。

可就是这么个小小红衣,领着蓝衣站在大门前,这上千骑兵不仅不敢再前行半步,领头的将官也再兴不起半分凶意。

在红衣的逼视下,将官忐忑了好一阵,滚鞍下马,学着汉人般抱拳道:“标下丰台大营科尔沁骁骑营管带……”

话没说完,红衣就扬手打断了他:“这里是大英之地,若不是要与我大英开战,就速速离开!”

“开战”一词激得那管带微微哆嗦了一下,他保持着抱拳低头的姿势发了一阵呆,然后艰辛地吐出一个“是”字,转身牵着马,步履沉重地离开了。

望着像是散了魂一般掉头撤离的科尔沁骑兵,红衣士官遗憾地摇着头,这些家伙真敢冲进去,那才遂了大家所愿,可惜……

坤宁宫,李莲英小意地奉上茶水,嘴里还道:“可惜了,万岁爷还是跑了出去,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由得万岁爷跑了,还不必脏了太后的手。”

茹喜袍袖一拂,茶碗咣当摔在地上,李莲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道奴才该死。

“小李子你是该死!哀家拿你出气有什么用?别装了,滚起来!”

茹喜咬牙恨恨地骂着,却觉这家伙着实乖顺,知道自己正在气头上,刻意引自己泄出怒火,什么是好奴才?这就是榜样。

乾隆逃奔南蛮总领馆,这事出乎她的预料,也给她接下来掌握大清权柄制造了极大的麻烦,她当然气愤。既是气愤紫禁城里还有不少侍卫敢于跟自己作对,也是气愤弘历胆敢挣脱自己的束缚。

被李莲英这么一引,茹喜也气顺了不少,弘历逃进了总领馆,南蛮的人肯定会庇护他,此时再在这事上纠缠已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怎么驱散弘历所握的大义名分,更要紧的是怎么应付李肆的怒火。如果能护住大清江山,什么事都好说,弘历就无足轻重,如果护不住,李肆挥军北伐,便是自己坐上龙椅,当了武则天,也要被宗亲重臣们赶下台来。

宗亲重臣、满汉大员,为什么抛弃恂亲王,投向她茹喜?不止是她握着大清命脉,更因为现在只有她有能力消解南蛮北伐之势……

不过弘历这一跑,南蛮又得了一桩绝大砝码,要化解此势,自己就不能太独了。

转念间有了定计,茹喜冷声道:“急招总理大臣和诸军机议事!”

不等茹喜招,总理大臣和军机们已候在乾清门前求见,弘历跑去了三里屯,科尔沁骑兵追击,打杀的动静震动了半个北京城,他们当然再难坐得住。

新一届军机处人事刚刚调整完毕,除了张廷玉和吴襄保留外,福敏和蔡世远这两位乾隆的老师被圈了起来,刘统勋被赶去了河南山东组织防务,戒备南蛮。新拔起来的军机包括庆复、高其悼这两位从恂亲王派跳过来的功臣,还加上了魏廷珍和任兰枝两名汉臣,两人分别从属张廷玉派和吴襄派,再有查弼纳和通智两名满臣,一是老将,一是宗亲。

为安恂亲王旧属的心,还将远在潼关的讷亲拔了上来,加上讷亲,现在总共有九位军机大臣,又恢复了雍正时期的九军机格局。

茹喜虽握大清银钱命脉,大义根底却异常浅薄,把恂亲王打压下去后,不得不再扶起两位总理大臣,分别是崇安和衍璜,这二位经历过热河变乱,光绪维新,到如今太后亲政,已是不倒的宗亲旗杆。

除讷亲不在京,其他十人都聚在了坤宁宫偏殿暖阁,二十只眼睛来往交换着视线,就等这位新人太后发话。

茹喜翻转着尖长指甲,淡淡道:“皇上被别有用心之人挟持去了南蛮,这可怎么办?”

沉默了好一阵,魏廷珍得了张廷玉眼色,硬着头皮道:“当年土木堡之变,英宗陷于瓦剌,前明立景帝,我大清当效前明,勿使帝统握于他人之手……”

茹喜低叹:“真是苦了皇上……可为了大清,也只能把泪水嚼在肚子里。”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吴襄,吴襄给任兰芝递眼色,任兰芝起身道:“臣以为,先皇遗孤弘䜣敦敏诚厚,可继大宝!”

在座众人沉默,乾隆跑了,茹喜会推弘䜣上位在预料之中,但终究还有宗法之碍,弘历的阿哥们还摆在那里呢,这层皮撕起来很有些伤脸,没想到茹喜就这么急吼吼地下了手。

想着此举会让大清人心不平,不管是满人宗亲还是讲究礼法的汉臣,心里都会犯嘀咕,崇安战战兢兢道:“弘䜣登大宝,怕有人会说些什么……”

吴襄赶紧道:“子以母贵!弘䜣乃太后之子!登大宝有何不可?他人有何可说?”

他逼视住张廷玉,张廷玉拧着老脸,不得不开口:“是是,子以母贵,这是合礼的!”

其他人稀稀落落地附和着,茹喜再道:“是啊,子以母贵,哀家也只是弘䜣的义母,亲母茹安也该尊为皇太后……”

咦?茹安也当太后?

除开早有交代的吴襄,其他人都暗自一惊,这是什么路数?可定神一想,很快就恍然。乾隆跑了,茹喜虽要推着弘䜣上位,却还是势单力薄,不如再架起一个太后,两宫太后垂帘,也多一人分担压力。茹安本就是茹喜的人,权柄也不至于分薄了。

茹喜这一举已是示弱了,衍璜试探着道:“眼下帝统更迭,恂亲王那边,还望太后从轻发落。”

茹喜深深一叹:“哀家历来都是敬佩十四爷的,大清能苟延残喘这十年,十四爷也居功至伟,怎会对十四爷下狠手?只是十四爷早年就被圈过许久,哀家便是想给十四爷清净,也怕他再出什么事啊……”

二十四日,陈润正在总领馆与弘历谈笑风生,安抚着这位大清皇帝,下属报说庆复求见。

“无妨,没得到陛下的允准,我们是不会把陛下交出去的。”

见弘历脸色骤变,陈润这么安慰着,话里的两个“陛下”各有所指,弘历竟然听了出来,略显欣慰地点头。

转到另一间小会堂,正是来往奔波,充当中人的庆复。

陈润劈头就道:“是来谈你们乾隆皇帝的事么?”

庆复的回答让陈润大吃一惊:“不不,鄙国万岁爷龙体不恙,已告病休养,现由弘䜣继登大宝,慈淳太后和慈宁太后垂帘听政……”

弘䜣?慈宁太后?

陈润暗暗抽气,茹喜也真是决断之人,眼见乾隆不可再用,马上就绝了乾隆的帝统,还拉出茹安一同掌政。庆复这话也是在表态,弘历可以带走,但再以乾隆皇帝的身份出现,大清是坚决不认的。

接着庆复再开口,又如一剑迎面刺来,陈润几乎都无抵挡之力:“此外,恂亲王有意至上国南京英慈院养病,还请上国收容……”

陈润暗捏拳头,才让自己思绪勉强振作起来,茹喜还把恂亲王踢出来!?不怕大英握住恂亲王继续做文章?

见庆复微微笑着,隐含的谄意让人头皮发麻,陈润骤然醒悟,好个茹喜!让恂亲王以自愿之姿投到大英,他就失去了号召满人宗亲的立场,茹喜也不必脏了手,结下跟满人宗亲难解之仇。再加上默认大英收留弘历,茹喜就清清白白,再无顾忌。

这是把大英当垃圾桶吗?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怒气从肚腹涌到胸口,陈润哈哈笑了出声:“中堂,你们太后真是好算计!却不知能否出得起价码,养你们的皇帝和王爷,花费可是不菲的哦。”

庆复也呵呵笑着递上一封书信,不是正式的书信,没有任何印签,甚至可能是庆复自己写的,笔迹相当生硬。这该是茹喜提出的一整套两国关系解决方案,不仅是为之前的西安行刺案赔罪,也是化解大英正汹汹如火的北伐声潮,以及拦下圣道皇帝手中即将挥下的刀剑。

这一套方案看下来,陈润就觉浑身充盈着一股汗不敢出的惊悚感。

即便身为王道社的社首,王道主义的先驱,平生最乐意看到的就是他国匍伏于大英脚下,递献所有大英想要的东西。

可看了这封书信,陈润才觉得,自己的欲望还是太浅薄了,居然击不穿这大清的脸皮,贱!这大清,这茹喜,是拿膝盖为盾,以脸皮作剑,为求保全江山,贱穿底限啊!

见陈润一脸讶然,庆复心中也淌着汩汩泪水,昨日那悲情一幕仿佛又在眼前上演。

当时大家已议论过了乾隆皇帝和恂亲王的处置,再议到该如何平息圣道皇帝的怒火。

慈淳太后扫视众人,语带悲怆:“量大清之物力,结大英之欢心……”

大清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实的虚的,全都拿出来!只要能保得大清江山就好,有江山在,就不怕没柴烧。实的么,反正能从草头老百姓身上刮回来,虚的么,形势已危急到这般地步,真真是四面楚歌,旦夕亡国,什么脸面,统统不要了!

定睛再看看信上所列的条件,确认这真是茹喜提出来的,大清朝堂认可的,陈润暗自长叹,茹喜此女……真是有大决心,真是有好眼力。有这些条件,此次南北动荡,真是要平下来了,北伐已无可能。

见陈润低叹,庆复一颗心咯噔落地,果然……大清奴颜婢膝到这等地步,便是这位强硬派大佬,也软下了心肠,大清真能保住了。

庆复感慨道:“太后……果然知大英根底啊,也只有太后,才真能继续护着大清。”

陈润纠结片刻,幽幽道:“若此信真是你国条件,我就急报陛下,由陛下定夺,你们且侯着吧。”

嘴里这么说,心中却道,陛下怕也难以拒绝。

兰州,李肆收到这封书信时已是三月一日,这还是满清军驿和英华的军驿千里加紧,携手传递的结果。

看清了信上的内容,正因咽喉干燥而上火的李肆猛然咳嗽,不幸再咬破了嘴皮,侍女擦拭时,毛巾显出大片血迹,惊得叫了出声。

不过片刻间,李肆就被御医们团团围住,连从西北各地赶来兰州面君的罗堂远、龙高山、格桑顿珠和小策凌等人都冲了进来。

“出去!出去!朕没得肺病,朕这是心火太旺!”

李肆烦躁地赶开这帮苍蝇,再一通猛咳,还真咳出了痰血,自己都被吓住了。

“这女人……够狠!”

捏着书信在行宫书斋里转了好几圈,最终李肆恨恨地将信摔在书案上。

把弘历和允禵塞过来,这倒没什么,反正用不用,怎么用,人在手里都能计较。

跟着这两人送过来的东西,却是香甜得令人难以拒绝。

请他继续赐新君年号,自居下国,以叔祖尊称他圣道皇帝,这等脸面之事不过是虚的,但对国人来说却是极涨心气之事。

关于西安行刺案,捉拿“首恶”岳钟琪,缚送大英治罪,同时赔银五百万两。

割陕西商州同洲,削减原岳钟琪的西安大军,以及淮北的军队,国境百里内都不驻军。

这是摆出不敢还手的姿态,还躺在地上,自解腰带,以示恭顺。

接下来的实惠,李肆相信,西院肯定满意,甚至连东院,怕都会有“是不是太过了”的怜悯之感。

除了塘沽、徐州之外,再增太原、济南、登州、合肥等十城为商埠……

大英在大清投资工商不受限制,还享税收待遇,受特别关照……

海关由英清共管,关税五五分成……

行《通事法》,英华商民在大清治下犯案,归由英华自己审裁……

每年“岁币”一百万两……

李肆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满清真兑现这些条件,西院怕要举院沸腾,东院也会欢呼雀跃。

所以他才恼怒,这茹喜真是戳中了他的软肋。

没错,他并不准备此时北伐,太多准备还没作好,此时不仅还在西北跟罗刹人打,在天竺跟不列颠人打,还得防着南洋荷兰人暴起发难,外部环境未稳,不是北伐之时。

即便勉强北伐,也会给未来丢下一大堆烂摊子。北方足足有五六千万人,根底与英华截然不同。英华当年吞江南,不仅在政治上已有江南人的力量,经济上也预先侵蚀了多年。而北方么……没在人心和经济上进行系统的吸融,贸然吞下去,绝对会种下南北对立的祸根。

所以他也希望茹喜能稳住满清,给出足够的赔偿,帮着他安抚英华人心。

可没想到,茹喜这贱人丢出来的东西远远多于他期望的,这些条件一旦兑现,南北隔阂日益加深,北方将成南方的殖民地,非但英华在吸北人之血,满清上层也会借晋商的渠道,融入这殖民格局中,越扎越深。

照这种格局走下去,再过五年,英华一国里,除了军人和墨儒之士,还有谁愿意去复故土?到时就是英华的工商巨阀带着满清这头恶犬,一起压榨北方,再要铲除满清,高举民族大义的旗号,怕是无比艰难。

“干脆……”

李肆燥火上涌,就准备招来罗堂远,干脆动用军情司把这婊子作了!

可作了茹喜,就不得不北伐……

来回权衡,李肆就觉为难,这一为难,两天就过去了,连去居延的行程都停了下来。

第八百五十五章 清宫碎梦:无稳不成国与栋梁论

到了第三天,李肆终于作出了决定,茹喜还必须留着,但不能让她稳握满清权柄,待时机成熟时,自己要她垮台,就能应声而塌。为此就必须将弘历、恂亲王,乃至岳钟琪那股残军的价值充分挖掘出来,这一套方案就铺得有些大了。

正要将决议传达给相关人等,让通事馆、政事堂和翰林院携手拟订方案细则,忽然听到行宫外一阵喧嚣。

“陛下!鞑清认输了!”

随侍急急奔进来,手里还捏着一份《中流》,李肆眼角直跳,心中生起不妙之感。

粗粗一览,李肆嘿声冷笑,将自己呕心沥血两天拟出来的方案刷刷撕碎。

茹喜……慈淳太后……好心计!

《中流》报道了月前北京城里的宫廷剧变,乾隆被废,恂亲王被拘,太后登位,新帝即将继承大宝。这些事件倒是没什么出奇,只是证实了民间传言而已。

令人震惊的是,《中流》宣称通过新任乾清宫总管太监李莲英的管道,获知了若干秘闻。乾隆皇帝为何被废?因为他提出了《英清和平协定修缮案》,要增三十二项条款,赔款割地,开放通商,以求大英止戈息兵。

恂亲王坚决反对,甚至不惜兵谏,淳太妃不得不出面干预,但纷争已难调和,淳太妃只好登位太后,亲掌权柄。乾隆皇帝告病退位,恂亲王为消大英之怒,揽下西安行刺案之责,自缚去大英病养。

淳太妃,不,现在已是慈淳太后,为保大清江山,对乾隆皇帝所提的条款虽有不满,却不敢全部收回,现在就等大英圣道皇帝表态,圣道只需点个头,南北就能免去血火之灾,至少十万生灵由此得救,百万人不必颠沛流离。

这番颠倒黑白,逻辑不通的说辞,明显是茹喜通过《中流》洗白自己,同时将满清的和议姿态公告天下,逼迫李肆首肯。

李肆不仅恼这茹喜的“逼和绝杀”,也在恼《中流》居然甘为茹喜充当喉舌,本要迁怒那白小山,再想到《中流》背后就是潮汕财团,而潮汕财团跟晋商关系紧密,二者就是通过茹喜勾搭到一起的,这几乎就是英华资本殖民北方的缩影,怒意消去,就剩下一肚子无奈。

随侍自不清楚这么一篇大文章,见皇帝龙颜不悦,很是疑惑。满清认输,五体投地,不是很好么?皇帝自己不也说了,现在不是北伐的时候。

见随侍不解,李肆也忽然一个激灵,茹喜这一招也是置于死地而后生,她稳住了朝堂,却未必能稳住满清一国的人心,那么下一步她会做什么?严格说起来,不还是他手里的刀么?

想通了关节,李肆展颜道:“朕只是担心那妖婆能不能稳住满清。”

如李肆所料,此时北京城里乱相频显。早前太后登位,三里屯之乱,就已撼动人心,这一期《中流》刊出,更是举国哗然。

“绝不接受三十二条!签了此约,大清旦夕即亡!便是苟延残喘,道统也将沦丧!”

“赔款割地已扫尽我大清颜面,还要全面通商,放猛狮入国,礼教仁义何存!?”

“我等食君禄,沐皇恩,适逢国难当头,正是我辈尽忠之日!诸位,我们该行动起来!”

“上书!公车上书!”

“去宫门叩阍!求皇上亲政,求恂亲王挂帅,与南蛮决一生死!”

“大清只要人人齐心,南蛮纵有百万妖魔,也要在这浩然正气下烟消云散!”

京城一家私塾里,一群十多岁的少年书生们满面涨红地鼓噪着,塾师们还想安抚,可再看看书案上的报纸,列出的英清和平协定三十二项增订条款,条条都如刀剑一般剐着他们的心口,也不由热血沸腾。

“也罢!为师领你们去!”

夫子们带着学生浩浩荡荡出了门,大门牌匾上正写着“生云精舍”四字。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书生正朝私塾而来,队列里有人招呼:“晓岚,去叩阍!”

那少年赶紧进了队列,一甩辫子,坚定地道:“该当如此!国家有难,只有我们能挽天倾!”

三月四日,纪晓岚所在的这一路人马仅仅只是洪流中的潺潺溪水,上百家私塾的数千学子,连带国子监的上千学子,群聚于午门前,而他们一路又卷起了无数民众,足足两三万人在午门前呐喊。

“太后,不止北京城在闹,鄂尔奇和刘统勋,还有各省巡抚报说,各地学子都上了街,声讨报上所列的三十二条……”

乾清宫侧殿,茹喜面色阴沉地听着军机大臣们的汇报,借《中流》放出消息,逼和圣道,她也作好了舆论鼓噪的心理准备。可没想到,汹汹而来的不是满人,不是地方官员,却是国中的读书人,还都是汉人。

“大清又不是他们的天下,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茹喜恼怒地拍着桌子,若是换个时节,这番景象还算是“人心在己”,可放在眼下,却是拦路的顽石,份外惹人憎厌。

“他们凭什么鼓噪!?背后到底是哪些人唆使?都给哀家查清了!庆复,还愣着干嘛,不赶紧把那些人赶走!给京城和各地督抚发下严令,但有群聚鼓噪和议政者,以谋逆论处!”

茹喜尖着嗓子发号施令,正是要紧关头,如果压不下这股声浪,李肆绝不会认她为大清之主。

庆复赶紧去安排了,这边查弼纳在一干军机的眼色鼓励下,颤巍巍开了口:“太后,只是一味强压怕不济事,奴才等就怕压下了这些汉人儒生,其他人又跳了出来。”

茹喜冷声道:“哪些人?他们担心什么!?”

她扫视众人,恨其不争地道:“最担心的不是别人,而是你们吧?满人、旗人,还有诸位汉人重臣,你们担心签了这些条款,就失了权柄和大利?”

众人一阵咳嗽,心说这位新人太后虽然心计深沉,手段狠辣,但在台面上却还是个新嫩啊,说话怎么这么直接呢?不仅把在场众人的满汉根底揭了出来,还更直指人心。

茹喜却没理会,径直道:“这大清江山就是一层皮,下面盖着的龌龊谁都清楚!就是满人之利!张廷玉你们别觉听着难受,满人要靠汉人治政,就得有帮手,你们这些人也跟满人一样,是咱们大清的栋梁!苦了谁都行,苦了栋梁可不行,栋梁倒了,大清这楼也塌了。”

“眼下这南北之势已经很清楚,南蛮再不可力敌,可南蛮养大了银钱这头狮子,未尝不是我们大清的助力,可以继续拖下去,坐观南蛮风云的助力。”

“大清眼下有厘金,有关税,都是拜南北商货来往所赐。哀家提这三十二条,面上是给了南蛮绝大好处,可对大清来说,又未尝全是害处。就说厘金和省关,还有地方大办工商,这都是大聚银钱,长久生利之道。”

“这新生的利是谁的?南蛮会挣一部分,剩下的该谁握着?”

茹喜几句话,说得在场众人两眼放光。大家都是老于国政之人,哪会不懂这些粗浅道理,但茹喜亲自说出口,这就意味着她将认可这条路线为大清日后的基本国策。

“让国家栋梁紧紧握住这些利!只要栋梁不乱,大清就稳如泰山!”

茹喜终于点出了要义,这三十二条是要让大清全面转向“南蛮化”,不仅不再维持以往的工商管制,甚至还要鼓励工商发展。但跟南蛮的利益分配不一样,大清转向之后,利益也必须紧紧握在满人,以及附从满人的汉人官僚手上,而途径自然就是通过权力去兑现。

见众人一脸轻松,茹喜微微松气,她不惜揭破大清根底,跟众人说个透彻,就是要把满人和汉人官僚绑到一条船上,只要这些人能有所领悟,将朝堂和官府的权力跟工商之利绑在一起,一同逐利,不仅大清还能继续稳下去,自己的根基也能绵延长久。

接着她再脸色一冷:“哀家刚才的意思,你们可以跟朝堂和地方透风,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既明了这格局,那些傻头傻脑的读书人,就不容他们再继续破坏未来的大好局面!不止是他们,还有那些想浑水摸鱼的势力,也都下力气,好好清扫一遍!”

众人齐声应和,查弼纳的声音尤为响亮。

整个三月上旬,满清反对“三十二条”之势沸沸扬扬,已成星火燎原之势,北方绝大多数读书人都卷了进来,还鼓噪起无数“忠义”民人。罢工罢市,游街请愿,煞是热闹。

地方官僚也因“三十二条”而心中不安,不知自身何处,更不知权力中枢还会有什么波折,对此汹汹人心之潮都不敢下力镇压,而只是勉强劝抚。甚至还有不少官员明暗两面,对这声潮推波助澜。

可先是庆复在北京城下了重手,拘了上千人,革了数百学子的功名,更杀伤上百人。步军营密布整个京城街道,街上凡有超过三人驻足相谈者均要查问,茶馆、学堂里也贴满“勿论国事”的告示。

接着“栋梁论”通过各种渠道传达下来,邸报也将其粉饰为“无稳不成国”的国策,地方官僚也醒悟过来,纷纷有了动作。不过几日间,软硬兼施,就将这股声讨风潮给压了下来。

三月十二日,三里屯大英总领馆里,陈润又与庆复相对而坐,陈润脸上带着洞彻一切的微微笑意,让庆复又生惶恐之心。太后带着他们使足全力,才走到这一步,若是圣道依旧铁了心肠要动手,那只能怪老天无眼了。

陈润脸上在笑,心中却在叹。果如皇帝所料,这茹喜当真是妖孽,理顺了满清苟延残喘的思路,还真是逼和了英华。

不过……也就是这一次而已,皇帝借西安行刺案将南北大势搅和到这般地步,已经收获太多,皇帝来信里的恼怒之意,陈润将之归结为皇帝对自己没能掌握住所有进程和每个细节的沮丧,实质上是一种贪心。可天底下,也只有皇帝配得起这样的贪心,话又说回来,皇帝似乎有些难以克制自己的欲望了……

庆复的庆咳声拉回了走神的思绪,陈润歉意地一笑,开口道:“陛下已允我全权负责南北事务,你们所列的条款,还需要作一些更改……”

庆复差点瘫软在椅子上,圣道点头了!大清安全了!至于修改条款这些细节,既然大局定了,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

恭恭敬敬听完陈润对各项条款的意见,庆复觉得少了什么,赶紧问道:“关于新皇年号之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