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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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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三四石苞米的租子【1】。

不得了,他居然还是个小地主……

“不妨事了,可是在春耕?”

李肆随口应着。

“还早呢,春苞米还得一个月后才种,现在地气刚暖,得趁着这时候翻土。”

林大树尽心解释着。

“今年这天气暖得早,水田马上得种了,忙完了四哥儿的地,咱还得去打理自家的田。”

李肆恍然,人家可不只是他的佃户,家里还有自己的田,来种他这两亩旱田,多少也有些友情助耕的意思。

接着李肆才记起,自家居然还有十亩水田!可田骨已经卖给这一带的富人钟老爷,只留下了田皮,也就是所谓的永佃权,说起来他自己又是钟老爷的佃户。而李肆连旱田都不会种,更不用说水田。那十亩水田都是关凤生张罗着雇工在种,扣去租子和工钱什么的,每年还能收到七八两银子。

农事什么的,李肆一想就头痛,而什么田皮田骨的佃种关系,他也理不清楚。不过算起来,他每年有四石玉米,接近三百来公斤粮食,如果不怕吃成棒子的话,饱肚子没问题,再加上七八两银子,似乎一个人能活下去吧,怎么还跑去挖矿呢?

“康熙年间的物价是……”

李肆在两个时代的记忆里翻找着信息,他虽然也研究过清史,但相关资料只模糊有点印象。比如说康熙后期,米价大概一石一两银子,田价大概一亩四五两,可更细的东西就不清楚了。而这个时代的“李四”,又是个不知柴米油盐的家伙,印象也不怎么深。

在田垄上走着,李肆的翻找也渐渐有了结果,原来是这样啊,这日子,还就是一个字……苦。

之前父亲病亡,丧事不仅花光了父亲的积蓄,还将那十亩水田的田骨卖了出去。而他谨遵父命,前两年一直坚持读书。为了能有童生的资格,必须入私塾,那十亩田的收入,大半都拿出来当了塾师的修金和节敬,不是靠着关凤生的照顾,他连吃饭都成问题。

很遗憾的是,几次县试,他都没考上,更不用说府试和院试。去年粤北天旱,水田短收,入手的银子也大幅缩水。他“李四”感觉到了生活的压力,不得不淡了考功名的心,去矿场当了矿工,每月挣个七八钱银子,这日子总算才勉强过得下去。

七八钱银子能干什么?清朝绿营兵的战兵每月一两五钱银子【2】,还有三斗米,即便是在康熙朝,也都在叫活不下去。李肆隐约记得,在这个时代,一斤猪肉算成银子要三分左右,一两等于十钱,一钱等于十分。也就是说,他当一个月矿工,能买二十来斤猪肉。以李肆穿越前的猪肉价计算,每个月工资相当于四百块,加上水田的租子,还有口粮田的收入,似乎也不算赤贫阶层吧。

“没有房贷,不交水电,说不定还比穿越前挣得多呢。”

李肆这么感叹着,接着一怔,不对不对,怎么可能还比三百年后过得好呢?

康熙后期,像他这样,一月除了基本口粮,平均下来还有一两多银子,只算爬在了温饱线上。金庸的老祖辈查慎行当翰林院编修的时候,雇的轿夫每月工资一两银子,算上点外快赏钱,才能勉强度日。根据同时代文人的记载,每日四分银子,只够果腹而已。《红楼梦》的背景也是这个时代,书中刘姥姥说,五口之家一年所耗是三十两,这个数目和李肆所在时代的历史学家推算出来的数目差不多。

怎么自己还觉得日子还能过?问题出在哪?

一边走着一边算着自己的“生活成本”,也将一些生活细节带了出来,顿时意识到自己还在用穿越前的思维看事情,很多东西,三百年后的花费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可在这个时代,却是开销的大头。

比如说柴米油盐,生活在山区,自家有田,柴米不说,这油盐就跟肉价一个水平,糖也差不多。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一斤盐要二十块,也只是在小日本的核电站炸了之后才有的事,而一斤糖也要二十块,就根本难以想象了。至于布匹什么的,那就更是大笔开销,李肆这才想起,关二姐身上的短袍子,居然就是他年少时穿的……

有田租,有工钱,凑在一起算算,李肆这收入,基本也就跟绿营兵差不多,怪不得会感觉日子过得很苦。

“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

盘点完自己身体原主的家底,李肆心中慨叹,虽然也只是一介草民,可这起点终究不是负数。

【1:早至宋朝,土地的权益就开始分化为所有权和使用权,到清代更在南方盛行,所有权为田骨,使用权为田皮。地主拥有所有权,佃户拥有使用权,使用权可以转让出租,地主不得干涉,这就是永佃权。本书既然是写草民,就避不开农事,之后也会持续谈这些东西。主要还是先提个醒,华夏历史之根在土地,而历史的演进,并非人口激增、土地兼并这么简单。】

【2:清代绿营兵丁分马兵、战兵、守兵三类,后两类又都归为步兵,只是马兵不一定有马,守兵也不一定只守,作为兵丁等级,马兵月饷2两,战兵1两5钱,守兵1两。】

第五章 肉会有的,酒也会有的

“四哥儿没事了?”

刚游荡到那座山头边,还没进到矿场,一群衣衫破烂的少年远远喊住了他。

都是在矿场里做工的村里人,挖矿背矿的矿丁,粉碎矿石的踏手,烧炭的炭工,照看冶铁炉的炉工,就靠卖力气挣钱。

虽然都是一脸灰污,身上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可李肆还是一一认了出来。他的前身当了矿工,却没丢开读书人的习性,闲来也在教矿工们认字,大伙和他的关系都还不错。

“关叔说你伤刚好,怎么现在就跑了出来?”

“别担心,你的日课咱们帮你干了,这月大伙都会帮手,不让你少工钱。”

其中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和他关系最为要好,那个愣头愣脑的叫吴石头,另一个腼腆一些的叫贾狗子。

“躺了两天,闷得慌,过来看看。”

李肆淡淡说着,迥异之前的沉稳气质,让两个少年愣了一下。

“四哥儿,怎么感觉……你有些变化呢?”

吴石头摸着光溜溜的头顶,很是疑惑不解。

“你的头真好了?”

贾狗子想得全一点,脸上浮起一层忧色。

“真好了,人嘛,经了大难,自然有些变化。”

李肆随口就扯出了这么个理由,倒让两个少年郑重其事地点头,四哥儿是读书人,知道的道理真是多一些……

“过两日大好了,再教你们认字!”

李肆看住这两个少年,虽然他暂时不敢去想是不是能改变华夏命运,可改变自己身体原主的命运,却是必然。眼前这两个对他颇为信任的伙伴,应该就是最初的班底了。

“认字能多挣几钱银子?还当自己是丫鬟了?”

一个少年在一边嗤笑,见他一身衣衫要周正洁净些,虽然也是歇息,却跟这些在矿洞里刨活的少年刻意保持着距离。

田青,他父亲田大由是矿场的镶头,在矿场里负责勘察矿脉,筛选矿石【1】,而他自己则是个炉工,帮着关凤生照看冶铁炉。虽然都是一个村的,可这少年跟着父亲和关凤生学了一些东西,总以手艺人自居。少时还没什么,这两年来对“李四”的态度渐渐恶劣起来。

“会认字,才不会让自己被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

李肆的前身对这家伙也没好感,虽然现在换成心思深沉一些的自己,却也没必要拿热脸贴冷屁股,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回应着。

“是喽,大青多半是能比丫鬟卖得多一点。”

少年们调笑着,田青哪说得过李肆,当下也只闷哼一声,甩头不再理他。

“除了认字,我还会教你们更多。”

田青这么个少年,自然不值得李肆更多关心,他微笑着和两个少年道别,贾狗子和吴石头看着李肆的背影,好半天没挪开眼睛。

“四哥儿除了认字,还会其他的吗?”

吴石头傻傻地自语着。

“之前当然只会认字,可现在……说不准了。”

贾狗子感觉那挺直背影带着一股气势,似乎连矿场头儿赖硐长都差了几分。

“赖一品发下串票了。”

“比去年又浮收多少?”

傍晚,李肆来到关凤生家,正要推开那扇破烂木门,却听到屋子里,关凤生和他妻子关田氏在说着什么。只听到这两句,后面再没听清楚。

赖一品这个名字很熟悉,李肆想了片刻,终于记起,那座矿场的山主就是钟老爷,而钟老爷派来监管他们这些租山采矿人的硐长,就是这赖一品。听说这赖硐长是钟老爷的妻弟,在县衙里还当着什么差。

“串票,不就是滚单【2】吗?”

李肆正在脑海里挖着相关的记忆,身后忽然响起低低女声。

“四哥,既来了,怎还不进去?”

是关云娘,李肆转身,和她四目相对,少女愣愣看着他,目光里还是之前那让李肆摸不着头脑的纷乱。

“唉,这都是我们欠你李家的……”

接着关云娘一声低叹,径直推门进去了。

李肆皱眉,这指腹为婚的准老婆,在嫌弃自己贴着他们关家吃软饭?

心中怒火隐隐升腾,却又如云烟一般消散,李肆苦笑,他还真是在贴着关家过日子呢。经常蹭饭都只是小事,水田托给了人家料理,没关心过一天,就坐收银钱,矿场里那份工也是关叔照顾的,比父亲对儿子还用心。

想着关叔的好,李肆对关云娘再无恶感,算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跟小脚女子计较,欠关家多少,他会十倍百倍回报。而在他大致有了方向的命运规划里,这关云娘可不会是他的妻子,他还真没办法接受小脚女人。

“今天你婶娘炒了豆干肉丝,等会你田叔来了,一块尝个鲜!”

关凤生迎了出来,一脸的笑意,可李肆却看了出来,这汉子的嘴角是刚拉回来的,笑容很有些僵硬。

李肆也没追问,和关凤生一边闲聊着,一边还在找着关二姐的身影,直到小姑娘从屋外山坡上出现,看到他时,那张摄人心魄的小脸也绽开甜甜笑容,李肆才略略安心。

“死丫头不早点回来,就在山上野!被生人撞见,当成小番婆打了,才知道学着点乖不成!?”

关田氏像是揣着火气正没处发泄,见到蹦蹦跳跳的关二姐,顿时骂了起来,直到关叔皱眉盯住她,才愤愤地闭上了嘴。“小番婆”这三个字解答了李肆的一个疑问,清人的审美观很是糟糕,像关二姐这样深目隆鼻的小姑娘,自然会觉得丑陋不堪。或许正因为这样,关田氏对她没有什么期望,索性也就没裹脚。

只是李肆始终没找到关二姐是关家养女的记忆,反而找到了关田氏哭诉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怪胎的片段,真是奇怪……

没过一会,又一个中年汉子出现了,提着一瓶酒,乐呵呵地拍着李肆的肩膀。

“我就说了,李大哥的儿子怎么可能那么孬!蔡郎中说至少得躺个七八天,这才第三天,四哥儿就是个囫囵人了!”

来人正是田青的父亲田大由,和关叔一样,都是李肆父亲的好友,关田氏就是他妹妹。虽然不如关叔照顾得李肆那么紧,却也是有事必伸手,毫不迟疑。他也是个铁匠,眼下无铁可打,才在矿场里当镶头。

“田青怎的没来?”

关叔讶异地问,李肆心想,多半是白天被他顶得恼怒,不愿跟着父亲来见他。

“刚才和我顶嘴,把他关屋里了,别理会他,来来,咱们自个吃喝!”

田大由不以为意地说着。

三个男人在桌上吃着,关田氏和关云娘在一边伺候,始终没坐下来,关二姐则一直闷在灶房里忙乎,没见露面。李肆习惯性地想招呼她们,却又骤然醒悟,在这个时代,穷苦人家也依然守着礼,只要有客人来,女人都不能上桌。看着桌子上那盘让他怀念起大学食堂的豆干肉丝,李肆的脑海里又闪过了小姑娘抿着嘴唇,直吞唾沫的场景。

别说关二姐,关田氏和关云娘的目光都一直在这盘菜上蹭来蹭去。

“猪肉会有的,美酒……也会有的,李四,你欠的恩,我替你还,而后的福,我就自己享用了。”

喝着田大由带来的酸涩的劣质黄酒,李肆暗自发下了誓言,也跟身体的原主郑重告别。

【1:需要挖掘矿洞的铜铁矿场有七长之分,其中的镶头相当于矿洞施工的工程师,寻找矿脉,确定挖掘方向,保证矿洞安全,这都由镶头负责,俗语有说“无镶不起硐”,这个角色很重要。】

【2:滚单就是征税通知单,清初用过二联单、易知由单,后来改用滚单,民间也有称串票。将五户或者十户的地丁赋税征收额以及缴清日期写在上面,由甲首户催征。】

第六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四哥儿变了不少,这菜都没怎么动,你们也吃点吧。”

夜深了,关凤生招呼着自己的妻女,田大由和李肆已经告别,屋里就他家这一男三女。

“再变又有什么用?这十年一催命,终究又轮到咱们家了。”

关田氏哀声长叹。

关凤生冷眼止住了妻子,让两个女儿吃饭,将关田氏扯进了内屋。

“你也知道这是十年一催命,李大哥一家落到现在,剩四哥儿一枝独苗,今年又是我轮甲首,再怎么也要护着他,把他家的田产给保下来。”

关凤生压着嗓子,对自己妻子说着。

“何止是今年护着他?从李大哥走了,这三年来不都是你护着他?咱们家的水田都抵没了,只剩三亩口粮田,就靠你在矿场做工,你还能怎么护着他!?”

关田氏话里满含着憋屈。

“三年?三年算什么,这辈子我都得护着他!我关凤生能活着,全是李大哥的仁心!当年他根本就是把我当儿子一样拖大,不是为了我,四哥儿上面那三兄弟怎么会早夭?李大哥就跟我老子一样!四哥儿就是我兄弟!把我人卖了,都报不回这恩情!”

关凤生激动了,如果身前有张桌子,多半已经被他一巴掌拍碎。

“是!是你兄弟!你要把云娘许给他不说,还要把咱们整个家都赔给他!我哥去年轮甲,为了替他完粮,也把田给卖了,他李家这恩,要还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完?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哇……”

关田氏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外屋两姐妹听得不对,三两下吃完饭,轻手轻脚地收拾好,就退回她们的小屋子里。

关田氏发泄一通,也平静了下来。

“我哥那指望不上了,村里其他人,能不被催收积欠就算好的。咱们家,除了这片宅地,就只那三亩口粮田,你还能怎么护住他?是不是要咱们母女去投奔我哥,好让你卖了这宅地和旱田?”

关凤生喉咙里嘟囔了一声,看来还真有这打算,想了一想,终究是放弃了。没了口粮田还是其次,没了宅地,他们这家也就算破了,就算不顾他这家,过了今年,要再护住李肆,也都无能为力,更别提什么嫁女儿。

“我还有办法,钟老爷之前提起的事情,只要我答应了,就是好几百两银子的收成。”

“不行!”

他这话一出口,关田氏惊恐地低叫出声。

“不行!摊上钟老爷那些事,这辈子可就都陷进去了!吴家和贾家是怎么落到现在这田地的?那可不止是银子的事!”

关凤生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恩情当然得报,可也要咱们报得起,今年……就算咱们家尽上最后一把力!”

关田氏咬着牙,作了退让。

“别动口粮田的主意,没了那田,咱们连饭都吃不上了,而且那也卖不出几两银子。刘婆子之前跟我说过,说钟老爷见过洋蛮子,挺喜欢二姐这样的脸面,如果把二姐……送出去,不仅能得些银子,钟老爷还能指使着赖一品,少收点杂派……”

关田氏躲躲闪闪,很是辛苦地说完这话。

“二姐?她可是咱亲生女儿!”

关凤生气不打一处来,手掌挥起,就要落到关田氏脸上。

“你不是要报恩吗?怎么,连女儿都舍不得?”

关田氏倔着脸,就不避那手,关凤生咬牙,手掌颓然落下。他目光闪烁不定,像是在认真考虑着这个选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不行!四哥儿很喜欢二姐,这么做可不合他心意。”

啪的一声,关田氏的耳光扇到了关凤生脸上。

“四哥儿不是你兄弟,他是你亲爹!”

屋子外,两个身影蹑手蹑脚地退开,回到了另一间小土屋里。

“你四哥哥真有那么好,就拜托他放过咱们家吧……”

同样是干草铺成的床榻上,关云娘抹着眼泪,对身边的关二姐这么说着。

“四哥哥对我那么好,该是我报答他的时候了。”

关二姐低低说着,月光透过屋顶的缝隙射下来,映在她那双深邃眼瞳上,闪烁起晶莹的光晕。

“真没想到,原本的‘我’,居然和真正的我有一样的审美观。”

夜里,点起油灯,李肆一边用毛笔在纸上勾勾画画,一边走着神,关二姐的娇俏小脸也将更多的记忆碎片捞了起来。小姑娘容颜迥异常人,从小就被称呼为“小番婆”,还是他“李四”多有回护,不仅拦着众人,不让她受欺辱,还一直带着读书写字,怪不得小姑娘视他为至亲。

可李肆却想不到,还有某人的审美观和他相似,而且对关二姐垂涎已久。

“继续读书吗?”

李肆拉回思绪,沉思片刻,将纸上的一个“官”字划掉。

清代的官宦之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就拿最低一级的秀才来说。院试每三年举行两次,通过了就是秀才,可全国平均下来,每县每届也不过十来人。考试的内容呢,八股文,那也不是他能静下心来研究的。

更重要的是,要走官宦这条路,他无法保证自己能遮掩得住自己的心性,他是记者,暂时性地伪装潜伏没问题,可要他去干那种十年不起底的“死间”,却不是那块料。或许他在紫禁城里,被皇帝招去陛见的时候,就忍不住冲上去把那鞑子皇帝直接掐死了。

可清代的官宦之路,也很好走,钱,明码实价。乾隆三十九年时价,五品京官9600两,七品知县4620两。光绪二十六年时价,五品京官2073两,七品知县999两,瞧,还是促销价。当然,这只是官,买缺又是另一张菜单。

只是在这康熙年间,卖官还没常态化,康熙也只是临时性地开捐纳,之前平三藩,之后治河救灾,期间征讨噶尔丹都卖过县丞一类的小官。而系统一些的是“捐出身”,可以得到监生的资格。他的佃主钟老爷钟上位,有几十顷田,有几座山场,也捐了个监生,却从没去就过学,更谈不上考举人,要的就是监生这个身份。

说起来还是一个字,钱。

“那么,是直接去……”

接着李肆在纸上写下了“金”,目光闪烁了好一阵,又再度划掉。

钱,他没有,可老天爷终究没太亏待他,他有一座金矿!

记得没错的话,穿越前去采访的鸡冠山金矿,不管是前山还是后山,在清代都无人发现!

可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且金矿需要大量的人手淘金,以他现在这么个穷汉,那金矿就是天上的月亮,只能抬头看,张嘴啃不到。

必须得有一定的实力,才能将那座金矿啃下来。所以这问题就绕了回来,要怎么起步?顺着这思路想下去,那座金矿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看来还是得施展金手指啊,就是不知道在这满清,是不是真能安逸地如愿。”

李肆喟叹一声,确定了自己的方向,但他却总有隐隐的不安感。这不是宋明,朝廷是鞑子的朝廷,对草民多了一层防范。一旦他开启金手指,在这个年代,那就像是个刺头,会招来怎样的麻烦,他难以预料。

“畏首畏尾,能成什么大事!?”

一想到“鞑子”两字,李肆胆气豪壮,将自己的疑惧尽数撕碎。

心神激荡,一夜无眠,等李肆被窗外鸡鸣声惊醒时,才发现天色已白。

收拾好鬼画桃符般的纸张,李肆感叹这毛笔真不是合适的写字工具,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还没反应过来,破烂木门就被人哐当推开,一张面孔裹着晨色显现,是关云娘。

关云娘的容颜只能说是比端正多一分,这会因为走得太急,红晕遍布,看上去隐约又多了一分秀丽。可李肆却没有鉴美之心,关云娘一脸的惊惶之色,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四,如果你真痛惜二姐,就赶紧救她一把!”

关云娘毫不客气地叫着他的名字,这话让李肆眉毛竖了起来,二姐?她怎么了?

“为了替你完粮,我娘要把二姐卖给钟老爷,一早就带着她去了刘村找刘婆子!”

关云娘这话像是挥起了一前一后两柄大锤,砰砰砸在李肆脑门上。

“完粮!?”

李肆呆呆地反问。

“我可没料错,你李四是读书人嘛,果然不知烟火。可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几年来,你的田丁银子,加上各种杂派,全都是我家和舅舅家一起分担的!”

关云娘极尽讽刺,听得李肆差点一巴掌拍在书桌上,倒不是气这关云娘嘴刁,而是他骤然醒悟,怪不得之前他算自己的家底,算来算去总觉得有点问题,好像还没感觉有太大的压力,原来是把“皇粮国税”给搞忘了!

关叔和田叔三年来一直帮他担着这事,这恩可太大了。可只是为了帮他完粮,就要搞到卖女儿的地步,李肆怀疑这关云娘是在危言耸听,他一个人需要交多少税?

“我舅去年轮了甲首,为了完粮,把水田都卖了。今年我爹轮到甲首,可除了口粮田和宅地,再没可卖的东西。为了保住你家这十亩水田的田皮,我爹想得一夜头发都白了!一早我娘牵走二姐的时候,他都没再说话,李四,你还是个男人,就吱个声!”

关云娘急得口齿不清,李肆倒是听出了更多的东西。

甲首啊……,放在明朝,那可真是要破家的。

第七章 我是疯儿也是傻

明清两代相替,在眼下的广东,赋税编户还在沿用都图制,县下是都,都下有图,图下有甲。而里甲的设置也沿袭明代,每一百一十户为里,十户为里长户,百户为甲首户,十年一轮,协助朝廷“完粮”。图和里基本是一回事,但前者主要对应官府的赋税编户,后者对应的是行政区划。这也只是制度设计,实际上一里并非严格有一百一十户,在里长户和甲首户外,还有畸零管带这样的杂户。甚至某些县里,一都就是一图,也就是仅仅一里。

说到“编户齐民”,百万字也未必能说清,单说这里甲之责,里长承催钱粮不说,甲首具体要干什么呢?

甲首得承担县里的各项差役。差役有软当有硬当,软的是钱,甲下诸户都要交,是用来供养衙役书吏和各类差人的。而硬的则是零碎的差事,甲首得跟着书办胥吏催粮,充当民壮修路造桥,对官员迎来送往,还要配合绿营衙役缉捕盗匪等等,这部分差事也可以花钱代役。

还有一件要命的事,那就是甲下诸户谁欠了皇粮,虽然从制度上说是找里长催要,可官府的惯常作法是找关联的乡绅催要,而里长户大都由乡绅控制,所以最终负担落在了甲首户身上。总而言之,轮上了甲首,富户能被折腾成穷光蛋,穷光蛋就只能背家而逃,当然,那似乎是在明朝。

“不是说康熙宽仁,小民幸福吗?怎么当一回甲首,也还是要破家呢?”

更多的细节李肆不清楚,可在穿越前他就知道,能不能搞清楚赋税情况,是区别一个人到底是历史爱好者,还是历史研究者的门槛,他这个门外汉可没发言的资格,更不可能拿着后世那些专家的结论来推翻眼前的事实。

虽然大略知道了一些东西,李肆的疑问还是没有消解,他就一个人,那十亩水田也只有了田皮,再怎么横征暴敛,也不至于要逼得关叔卖女儿才能替他交清吧?

可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李肆问清楚了那个刘婆子的所在,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刘村在十来里外,刘婆子一家人丁兴旺,门户颇深,小院的砖墙还刷上了白灰,在这座砖屋常见,明显比凤田村富态一些的村子里,也显得相当惹眼。而刘婆子更是包揽了这方圆百里的杂事,包括说媒和……买卖人口。

“30两?我说关大婶,就算是在广州府,厨艺女红样样都精的乖巧姑娘,顶尖也不过是20两,还得容貌过人才行。你这丫头,脸面就不说了,还是个天足。这会日头已经出来啦,你……可睡醒了?”

院子里,刘婆子正尖着嗓子,连正脸都没给关田氏。

“刘大娘,你上次提起这事,说钟老爷瞧着喜欢,不只当丫鬟看吗?那价也不能照着丫鬟来说啊。”

关田氏脸色发白,自然是现实大大低于预期。

“喔唷,一个小番婆,就想着进钟家当姨娘?钟老爷答应,他那几房女人还不答应呢!”

刘婆子冷冷笑着。

“我读过书,也认得字!求你了刘大娘,给我出个好价吧!”

一边的关二姐跪了下来,嫩声说着。

“嘿……还真是孝顺女儿呢。”

刘婆子斜着脑袋,不愿看到关二姐的小脸,嘴里却唉了一声,似乎被关二姐给打动了,就眯着眼缝瞧住了关田氏。

“看这丫头也挺乖巧的,你们家也可怜,就当我刘婆子帮乡亲一回。钟老爷交代了我这事,丢了20两银子在这,你若是肯了,咱们现在就可以立契。”

关田氏的表情顿时无比丰富,既有不甘,也有喜悦。不甘的是这价钱很不满意,高兴的是马上就能拿到银子。

没怎么犹豫,关田氏一咬牙,“就依大娘的意思罢……”

刘婆子矜持地点头,然后朝里屋走去,转身的时候,脸一下绽开了,嘴里低低念着:“原本还以为得跑去他家费上一番唇舌,可没想到啊,老天爷有眼,让他家轮到甲首,这下可遂了赖大少的愿……”

院子里,关田氏将关二姐拉了起来,默默拍着她膝上的灰尘,却始终不敢看她一眼。

“娘,20两,可够爹爹和四哥哥完粮?”

关二姐蹙着眉头,细声问着。

关田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下抱住了关二姐,低低抽泣出声。

“千万别告诉四哥哥,就说我出远门了。”

小姑娘还没忘了交代一句。

当关田氏在契书上摁下指印,接过那一包银子时,她觉得这银子的分量格外沉重,压得她连刘婆子那再也遮掩不住的笑容都没注意。

“丫头,还不跟你娘道个别?”

刘婆子心满意足地再看了一眼契书,嘴里随口说着,正要卷起来收好,就听轰的一声,院门被撞开了,一个人影风一般地冲了进来。

“贼啊——”

来人几步就踏了过来,刘婆子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两眼瞪圆了,扯起嗓子高喊。

“李四!”

“四哥哥!”

关二姐母女都惊呼出声,来人正是李肆。

不知道是身体原主这段时间挖矿有了长进,还是他穿越而来,让这身体也有了强化,这十来里地,他不到两刻钟就跑了过来。在院子外隐隐听到像是已经立下契书的话语,心中大急,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

见那老婆子手上还拿着契书,李肆劈手就抢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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