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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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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提紧了心口问:“这事……是天地会的要求?”

叶重楼摇头:“是我自己想而已,他们只要我回报鞑子皇帝的情况。”

叶天士如释重负,他怕的就是天地会逼他动手,不止是个人安危,此事太有违他所坚持的医道。

见叶重楼一脸郁郁,他劝道:“别想了,不但你没机会,先生我也做不到。我开的药方,也得太医再三检验,更不可能经手药物。”

叶重楼点头:“只是一时激动而已,重楼自己无所谓,可不能害了先生。”

叶天士低低一叹,对这学徒其实是天地会密谍的恶感也消散了大半。

沉吟良久,叶天士忽然咬牙道:“那事是不可能的,但要他什么时候能完全清醒,醒多久,为师还是可以试试,就不知道这能不能对南面有益。”

在英华呆了许久,再回江南,前后所历一对比,叶天士已经有了选择。自己该站在南北哪边,脑子无比清醒。只要所行不太损医道,他也愿尽微薄之力。以他的诊断来看,康熙病情并不严重,现在难以理事,不过是太医都不敢冒险下重药。而他叶天士自有套路,能令得太医心服,让康熙以接近回光返照的状态好转。

康熙病情好转后,太医自然不会再让他主持康熙病情的诊治,不再用他的药方,后面多半又要出问题。时间长短,他可以靠着药量调整来大致掌握。

听得这话,叶重楼也是一喜,有没有益,这不由他判断,甚至不由天地会判断,能作判断的,自然是黄埔无涯宫的那位。

此刻李肆也正面临着选择,找来了汤右曾、佟法海和回来述职的湖南兵备道胡期恒,要他们跟自己一同做判断。本还找了段宏时,段老头却说这事他无话可说,因为你小子已经早有定计。

到底该选谁,李肆是早有定计,但他也没料到,胤禛、胤禩和胤祯都递来了消息,寻求他的支持,这事就悬乎了。他必须再认真衡量利弊,谨慎决策,争取将形势导向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无涯宫后庭肆草堂置政厅,李肆倚着沙发,很没风度地跷着二郎腿。前方书案上摆着三封书信,分别是三个皇子透过各自的关系递来的。

为了保密,跟着三封信来的还有三个心腹。代表胤禛而来的是马尔泰,代表胤禩而来的是李煦家人,代表胤祯而来的是左未生家人,这一方背景有些复杂。左未生是年羹尧的幕僚,既代表胤祯,也代表年羹尧。此事也让李肆咂舌,年羹尧这株墙头草,骑墙有点骑过界了吧。

三个人里,马尔泰更让李肆感兴趣,毕竟他来历单纯,直接代表上线,而且……还在琼州石禄城搞怪的那个什么茹喜,不就是他女儿么。

在面对着三个人之前,李肆先要确定自己的方略。他在沉思,左右两侧同样坐着的汤胡等人却是心中忐忑,为自己居然跟李肆平起平坐而惶恐,就只掂个屁股尖在这沙发上,而佟法海却是大剌剌地将身子全埋了进来,他自然还是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

“如果胤禩登位,会是什么情形?”

李肆整理出了思路,开始发问。在场一个是满人亲贵,一个曾是居于清廷朝堂的汉臣,另一个则熟悉地方,他们能从各个方面提供参考意见。

“目下诸王,八王最贤……”

数千里外,李光地府邸,李光地这么对上门拜访的胤禛门人戴锦说着,也不理会对方阴沉下去的脸色。

“皇八子虽遭皇上,嗯咳……康熙多番指责,但王公和朝堂都属意于他,若是康熙没有留下遗诏,他要就位,争议最少。”

汤右曾这么说着,胡期恒点头,佟法海也没话说,他心中也是选了胤禩。其实不由他选,佟家,马齐等姻亲重臣,都是支持胤禩的。

李肆问:“就因为他贤么?那所谓的贤,到底是什么?”

旁边于汉翼笑道:“莫非是妇人般的贤淑?”

汤右曾呵呵笑了,“说得好!八王所谓的贤,在大家看来,其实就是如贤良大妇。”

李肆也笑了,女子所谓“贤良”,无非就是三从四德嘛。大家都觉得胤禩这个气管炎脾气好,待人实诚守礼,师傅何焯更是名贵天下。这样的人当了皇帝,大家都好拿捏,这就是“贤”。

李肆看住佟法海:“十四是个什么情形?”

佟法海面颊扭曲着,却还是出声答话:“若是再给他个五六年,脾性手脚都施展开,名声未尝不会压过八阿哥。现在么,无根无凭,即便人在京中,也难有作为。”

李肆皱眉:“可为什么他这么自信,能确定自己有争位的能力?甚至年羹尧都要倒向他?”

不等众人开口,他就自己接道:“因为康熙出京前,肯定留下了遗诏,但这遗诏的内容,只有极少数亲信知道,年羹尧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在胤祯身上下注。所以……康熙遗诏,多半是指定了十四。”

这个推断合情合理,但汤右曾却是摇头:“若是康熙没来得及在生前立储,皇十四子也没在身边,遗诏顶什么用?”

汤右曾熟悉朝堂,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这皇位虚悬一日都是要命的大事,一定康熙翘了辫子,胤祯要从四川赶回北京,怎么也得十数日,这段时间里,什么妖蛾子都能飞出来。

李肆点头,转到了最后一个人,胤禛。

汤右曾摇头,佟法海嗤笑,胡期恒叹气。这个人,从来就没进过大家的视线,孤高,狠辣,薄情,是做臣子的好料,却绝不是做皇帝的料。

胡期恒还提醒了一句,说年羹尧这样的至亲心腹,都贴上了胤祯,雍亲王的人缘冷到了何等地步,小儿都能看得出来。

所以朝堂是不支持胤禛的,想也别想,这是众人的观点。

形势就相对清晰了,跟李肆前世的历史有了不同,李肆帮着胤禩躲过了死鹰事件,还靠着和李煦的关系,能在南方给予“支持”,在眼下这康熙五十六年,康熙来不及交代就完蛋的话,老八胤禩得位的可能性最大。

李肆却不这么看:“如果真是那样的情况,为什么要整个朝堂支持才能得位?北面是鞑清,不是宋明。”

众人一怔,就听李肆悠悠道:“康熙若是不及交代就完蛋,谁要即位,就只需要两个人的支持,一文一武,一内一外而已。”

两个人?谁啊?

汤右曾和胡期恒还是旧式文人,切不进李肆的思路,佟法海却是抽了口凉气,他隐约明白了。

李肆却没深入,而是将话题转到英华,谁即位对英华最有利?最不利?

于汉翼下意识地抢答:“谁是鞑清的好皇帝,谁就对我们最不利!”

这逻辑很能代表大多数人的思维,可汤胡两人却是摇头,佟法海继续嗤笑,气得于汉翼朝他怒目而视,见到李肆也在摇头,顿时心虚了。

“怎样才是鞑清的好皇帝?是满人心目中的,汉臣心目中的,还是治下小民的?是现在好,还是未来好?对我英华又到底是怎样不利的?”

李肆问出一长串问题,于汉翼脑子顿时晕了。

汤右曾先来评断:“皇八子若是即位,定然虚心纳谏,礼怀诸方,若是承平时日,还真会是位好皇帝。可眼下我英华要复华夏,他这好皇帝,对清国而言,反而是坏皇帝。”

“皇十四子身经战阵,知我英华底细。同时呢,就靠着传言,也敢携手年羹尧,与我试探议和,以利他争位,其人心志也很是果决,颇有康熙少年之风。他若是上位,必是我英华劲敌!康熙未有魄力所行之事,他该是敢行。短期之内,对清国而言,是个坏皇帝,会得不少骂名。可长远来看,也就他有守住北面基业的潜质,反而是清国的好皇帝。”

“至于皇四子……”汤右曾一笑:“若是他上位,以他的脾气,隐忍不了几年,就要与我英华做生死决。我英华短期之内,该是压力沉重,可长久来看,他却会将整个北面拱手送上。”

这个判断倒是常情,众人都点头认同。

李肆没急着说自己的意见,见罗堂远蹙眉,招呼他发表意见。

“职下所知仅限于军事,若有谬误,天王可别笑……”

罗堂远有些信心不足,但他娓娓道来,众人都听得脸上变色。

罗堂远说得很直接,这一年多来,英华与鞑清南北大战,其间不乏险情,例如年羹尧在湖南大搞火枪民勇,施世骠在福建勾结荷兰人,陈元龙号召起广西一省抵抗,这都是旧事。长沙会战过程中,江西原本已经溃决得差不多了,可巡盐御史田文镜跳了出来,竟也组织起了一道防线,年羹尧在四川更是连通当地藏人蛮人,另有一番局面,缠住了龙骧军。

云南那边,宁夏马家的马会伯也崛起了。靠着昔日在各族少民中树立的威名,也组织起一支人马,占住了滇西,跟龙骧军参军,云南安抚使程映德对峙,由此清廷丢给了他一块云南巡抚兼理提督事的牌子。

总结而言,真正给英华制造麻烦的,不是鞑清皇帝,而是下面能把住一块地方的豪杰人物。康熙在时,这些人还无法大展手脚,毕竟手上钱不多,官面权不大,受着各方牵制。若是康熙完蛋,新上来的皇帝对地方控制不住,到时可是一番群虎出巢的景象。

于汉翼嗤道:“也不过是小麻烦而已,那些家伙最多占着一省,能搞出多大动静?”

李肆没说话,心中却道,罗堂远却是已经看得很深了。

问题的关键在哪?自然就在,英华的敌人,到底是谁。

大家都当是鞑清,可这只是表面的敌人,另一个敌人藏在暗处,那就是儒法之锢。湘军是怎么起来的?白莲教加太平天国,将清廷对地方的实质控制打断,这之后出面来收拾残局的,就是地方上的汉臣和乡野里的“读书人”。这些人,连通他们所代表的人心,是英华的另一股敌人。

直白说,康熙完蛋,上来的是个软柿子皇帝,下面臣子各行其是,资源充分利用,历史进程会急速跃进到太平天国,乃至清末各省督抚自治时期。这对英华是好事么?当然不是,在英华还没步入工业化进程,政治结构和利益分配也没转入工业社会体制时,北面若是出现清末那种各自为政的利益集团格局,不管是从工商、政治还是人心来看,英华所面临的形势都会无比复杂,其间不知将蕴含着多少不确定的变数。

最大的可能,是像曾国藩、李鸿昌、袁世凯这类人物提前跳出来,湘军和北洋之类的存在也会早早成型,这是汉人方面。而满人方面,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李肆估计,五到十年,英华的重心都还在南方,否则难以驱动华夏转型。所以呢,在这段时间里,一个统治稳固,能有效掌控地方和满汉阶层的鞑清,符合英华的长期利益。

因此胤禩上位,对英华来说,绝不是好事,那么合适人选就在胤祯和胤禛这对兄弟身上了。

李肆早有定计,他已经选择好了胤禛。为什么不选胤祯,原因跟他是不是小康熙,甚至比康熙少年时更会权衡这些无关,关键就在于,他是康熙所看中的人选,他多半会有康熙的遗诏,他要上位,那位置很正。

由汤胡佟等人的参考,李肆思路也更清晰,决心也更坚定。当他说出“我选胤禛”的时候,众人都有些迷糊。汤右曾之前确实说过,胤禛上位,多半是要跟英华对决,所以该是有利于英华。而罗堂远的观点延伸出来,胤禛当皇帝的话,就能控制住地方,对英华也是有利的。

可问题是,胤禛要怎么才能上位?

李肆笑道:“不管是他自己想办法也好,还是我们帮他一程也好,总之,他要得位,清国朝堂和民间会怎么看?”

佟法海哼了一声,他人在曹营心在汉,自是不可容忍:“那就是得位不正!”

李肆点头:“这不正好么?就是要让他得位不正……”

众人恍然,没错,大家都不看好胤禛。胤禛上位,最大的敌人绝不是英华。也正因为如此,再加之胤禛的性格,他会牢牢将一国捏在手里,这正是英华所想要的。

于汉翼捏着下巴,作了总结:“刚才说了半天谁谁贤不贤的,原来都没用,只要是篡位的,对咱们就是最有利的。”

佟法海泼凉水道:“你们说得热闹,这都是假设皇上在半道上崩了,若是好好地回到京城,这番谋划都白费!”

李肆歪起嘴角,白费?康熙要真好好地回到京城,才更要尽快着手此事。如今历史被他搅乱,不仅胤祯提前领军,胤禩都还有夺嫡的心气和能力,胤禛是不是还能如前世那般得位,还真说不准,这番谋划,为的也是将这条历史之线扯回到“正轨”上。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大麻烦即将上门

见着李肆露出极为少见的邪异笑容,所有人才醒悟过来,原来天王找他们来只是参考,其实早就定计,要扶持一个得位不正的鞑清皇帝。

汤右曾、胡期恒心中暗叹,他们虽然已经转投英华,剪了辫子,对满人之祸已有深刻认识,但李肆这谋划若真成功,北面还不知会是怎样一番腥风血雨,就觉满心不忍。

佟法海更是不忿兼不屑地道:“你当自己是神仙呢,说让谁上位谁就能上?”

罗堂远哼道:“天王若没这本事,三个阿哥怎么都找上门来了?”

佟法海连李肆都不怕,对罗堂远却是怕到了骨髓,吓得身子更缩进沙发一分,这话也让他没了言语。是啊,为什么三个阿哥都遣人来通关系了?不就因为现在英华势若中天么?若是英华一力北伐,鞑清的江山还会有多久,谁都心里没底。不管哪个阿哥坐上龙椅,头一桩难题就是怎样跟英华相处。

宜章之战,胤祯亲临,长沙决战,康熙御驾亲征,两场大战,鞑清都大败而回,阿哥们都已清楚,英华已非武力可压服之国。他们要争位,要得到稳当之位,李肆是道不可回避的门槛。跟李肆达成某种妥协,即便只是暂时性的,也是保障他们能顺利得位的关键。

当然,如果心思更深一些,李肆甚至能帮着他们得位,这就看大家的价码是不是能谈拢了。

李肆道:“那个什么马尔泰,先看管起来,于汉翼去跟另外两个人谈,搞清楚他们的主子到底开了什么价码。”

众人讶异,不是要扶持胤禛么?

不等李肆回答,罗堂远嘿嘿笑道:“得亏国政没让你们这些书生把住,这可是生意人的窍门。”

这话可说到李肆心底里去了,在对敌国之事上,怎样捞取到最大利益,就只能用生意人的思维,而绝不能让一般的读书人掺和。

倒不是怕读书人满嘴仁义,只讲面子。自汉唐而下到宋明,外交层面也还是利益为先,并非后世人所以为的那般迂腐。但这“利益”,在读书人眼里就另有一番诠释。他们看中的利益,不是实利,不是整体之利。天朝颜面是首要,接着是国内政治。很难就事论事,从实际出发。

远的就是宋时处置西夏问题的失误,然后联金灭辽,联蒙灭金,之所以最后亡国,这三桩连续失误的外事影响很大。近的是明末处置满人和蒙古的策略,也从不根据形势需求进行调整。

李肆前世所熟悉的一句话是“弱国无外交”,可熟知历史后,李肆却觉得这话不对。弱国反而更有外交。华夏藩属大多奉行“事大”主义,谁腿粗抱谁,外加行朝贡体制的华夏王朝是个冤大头,活得很滋润呢。

反而是华夏王朝无外交,因为外交都被当作内部政治在处理,自然无法贴近实际,解决现实问题。宋明在对外关系上的失措,也是历史必然,绝难避免的。而到了鞑清时代,那就更是没外交了,全当成面子问题处理。

怎样处置鞑清三个阿哥的“求助”,这事就不能掺杂进读书人的思维,而该以单纯的功利之心来权衡。

偏题了……不过类似“外交部”的这类衙门可得赶紧设立起来,不能就只烧自己的脑细胞。

李肆将思绪转了回来,接着道:“这不过是未雨绸缪,康熙若是好转,此事就转到暗处。跟康熙的较量又摆在了明处,不过我怀疑,康熙真要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向我们伸出橄榄枝。”

这话大家没听懂,但意思大致能猜到,想到康熙跟着三个儿子,互相抢着向英华示好,汤右曾、胡期恒心中既是黯然又是庆幸。这才几年时间,天下大势,竟已演变到这等地步,庆幸的是自己终究没有逆潮流而行。佟法海则是暗自流泪,心说皇上啊,这李肆小贼备好了阴谋诡计,阿哥们又背着你献媚李贼,与其醒来后面对这等悲凉之境,还不如就此而去的好。

李肆自然不想康熙就这么醒了,在他看来,康熙已经没了什么价值。若再让他坐在龙椅上,难保这个老头不会幡然醒悟,拼尽所有心力来对付英华,那时可就麻烦了。

可李肆终究不是老天,这事他可做不了主,昏迷大半月后,康熙还是醒了,而且也不是叶天士的功劳,叶重楼的消息还没通过天地会传到李肆那,李肆自己都不知道,还能通过叶天士来间接操纵康熙的健康。

康熙一醒,第一件事不是立储,不是布置军务,而是召唤一个人。这个人被一日千里紧急拉到了江宁,跪倒在龙舟里的御塌前,累得不成人形。

康熙靠在塌上,颤颤巍巍地说:“孔尚任,朕把一桩安定天下的重任交给你,你可愿去办!?”

此人正是孔尚任,从山东曲阜赶过来,一颗心正七上八下,不知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命运,听到这话,更是惊骇莫名。但他却不敢有一丝表露,径直叩头道:“皇上但有差遣,草民自当赴汤蹈火,绝无踌躇!”

康熙道:“朕给你一份诏书,让你去广州一趟。去跟那李肆说,朕没有败,大清没有败。朕要尽全力灭他,不过是弹指之事。只不过……朕累了,这天下也累了,朕与他之争,何苦再牵累天下苍生。他要造反,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荣华富贵,钱财名望么?难道朕不能给他?你且跟他说,让他赶紧止戈息兵,朕就不兴全国之兵,朕且给他一个安宁……”

这些话似乎已经在心中滚过许久,康熙虽然虚弱,却是一点也没停滞,一口气全倒了出来。

“只要他点头,你就把那诏书拿出来,朕封他英国公,把广东许他。若是他对辖地不满,还可商量……”

孔尚任被这一通话灌得神智迷离,愣了好一阵才明白,康熙是要他去当使者。可他早已卸职为民,拿什么身份去广东传诏?

孔尚任是大才子,写过《桃花扇》,人情世故自也是七窍玲珑,转瞬间就消解了疑惑。正因为他是草民之身,康熙才要他去广州,这份诏书也该不是正式文书,而是跟那李肆交底。只要李肆应允,大家再在官面上操作,这样就能保住皇帝的颜面,让这件事看起来像是李肆求和,朝廷应允。

虽还没想透康熙为何选了他,孔尚任已经领会了康熙的精神,再叩首道:“草民自当为皇上分忧,此事草民会竭尽所能办好。”

康熙继续道:“这只是你要办的第一件事,第二件是你份内之事。李肆在广东毁儒,你身为孔圣之后,该做什么,不必朕来提点。传诏之后,就留在广东,趋炎附势也好,谄媚权贵也好,你就扎在广东,扶儒兴教,争回道统,此事……”

孔尚任赶紧应道:“此事乃草民本份,皇上心系道统,草民感铭五内,怎不敢舍命相从!”

康熙喘了好一阵气,神智又有些恍惚,好不容易凝住了意识,继续道:“朕不要你舍命,只要你能在广东活着,能在广东说话,坚守你孔家之教,如此就好。这是第二件事,第三件事……你且听清了,此事更为要紧。若是那李肆不愿奉诏,一意孤行,非要祸乱天下……”

孔尚任咬牙:“草民唯效朱范,一死而已!”

他说的是吴三桂造反时,死在吴三桂手上的朱国治和范承谟。康熙猛然咳嗽,好一阵后才道:“朕不要你死,你死了又有何用!?朕要你……”

他招着手,示意孔尚任附耳,孔尚任膝行而前,凑到床头,就听康熙低低一阵交代,两眼顿时瞪得凸起。

康熙呼哧呼哧道:“你没听错,就这般行去,朕……宁要一个持道统而起的反贼,也不要这天下……仁义沦丧,成夷狄之国!”

孔尚任痛哭流涕,再接连叩首道:“皇上一片苦心,为的都是这华夏之教,草民唯有死命而从,以报皇上仁义之治!皇……皇上!?”

康熙又晕过去了,这一番清醒,似乎只为了交代此事。此后他间续清醒,病情反复不定,但大体却是脱离了危险,也让北面形势稍稍安定下来。

这时候李肆才接到天地会的密报,不仅报告了病情,也通告了叶天士的情况,让李肆咋舌不已,天地会居然也有这能耐了?

尚俊很谦虚:“凡是跟清廷会有关联的重要人物,天地会都会安插内线,这也是天王之前的交代。叶天士那边,还是他回了江南后,我们临时牵起的线,工作还没做好。”

李肆挠头,之前设立天地会,该做什么,该做到什么,他确实有所交代,可那时也是张口就来,也没考虑太多。尚俊这个昔日小班头出身的家伙,却能将这些要点一一分析透彻,进而变成现实,还真是有搞谍报工作的天赋。所以啊,自己最该操心的事,就是完善制度,择善用人。

尚俊接着道:“康熙清醒后,就急招了一个人,现在那人在江南雇了急递,正朝广东而来,名字叫……孔尚任。我们查过底细,就是个文人才子,除了孔家之后的身份,再无特异。早前还以为文中词句有碍,遭了康熙的发落,不清楚他来此的目的。”

李肆一怔,孔尚任?这还何必查,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啊,他来做什么?

接着他明白了,之前自己不就在说,康熙要递来橄榄枝么?那家伙好面子,不愿派官面人物来,孔尚任现在已没官身,来广东为的是什么,讲和呗。

李肆笑道:“那是个关键人物,派一队人暗中保护好。”

若干时日后,李肆才份外后悔,早知这家伙所图为何,就不该派人去保护他,而是暗中收拾掉。

第四百二十章 你是无可替代的……猪头

此时李肆没将这孔尚任看得多重,既然康熙有心讲和,即便只是缓兵之计,对英华来说也是好事。现在南北两方其实都有些投鼠忌器,怕对方打破坛坛罐罐,一拼到底。李肆怕康熙丢开顾忌,大搞军队火器化,向地方放权,只为了解决英华。康熙自然也怕他李肆不考虑内政问题,兴兵直捣北面。

英华立国根基,已从最初单纯依靠工商,转向了社会各个层面。长沙会战,工商、读书人和民间三方合力,给了前线战事莫大支持,这已是英华一国根基融汇的征兆,所以李肆必须将工作重心转向内政。

同时就云南马会伯、江西田文镜和四川年羹尧等人的表现来看,清廷治下的民心还算稳固。之前羽林军没能席卷常德,表因是没有大炮,实则是争取不到常德内应。如此民心,还不足以支撑英华北伐。

斟酌许久,李肆对尚俊道:“转告叶重楼,让他跟叶天士说,尽量让康熙好转。”

之前觉得康熙已无价值,但既然康熙主动求和,姑且再让那老儿活个一两年吧……

李肆这么想着,自己跟康熙这一斗,还真是绵绵无绝期呢。

不过形势终究是变了,现在斗争重点,已经从康熙转到了他的儿子身上,从某种意义上说,康熙已是一具摆在明处的傀儡。

随后几日,李肆就忙着整顿天王府政务架构。之前御前听政会议上,文武官员都提出了一大堆问题,必须一一梳理。与此同时,于汉翼代表李肆,与胤祯和胤禩的代表接触,打探这两位阿哥能开出的价码。

于汉翼汇报时一脸郁闷,也难怪,那两方派来的都是阿哥门人家人,地位低,不太知内情,没能获得更多有价值的信息,胤祯和胤禩的条件,在密信里已经大致说清。

代表胤禩的是李煦,李煦在信中说,除了两广云贵湖南,胤禩上位,还可让出四川福建,清英两国兄弟相称,鉴于胤禩年纪大一些,委屈天王以弟相称。两国还可在江南、湖广等地互市,南北和睦相处。

胤禩本人如何想还不清楚,但就李煦开出的条件来看,至少他是真心想要跟李肆讲和,以此为根基,扶着胤禩上位,因为条件切合实际,同时关照了英华对工商事的注重。

胤祯那边,左未生既代表胤祯,又代表年羹尧,话就说得飘渺不定了。直接说划江而治,江南都可以给李肆,在李肆看来,诚意很是不足。李肆判断,左未生更多是在为年羹尧打算,希望能稳住他李肆,好让年羹尧推着胤祯,在西南搞出更大动静。以此既给年羹尧添功,也让胤祯尽快从西南战事里摆脱出来,回到京城,参与夺嫡大戏。

分析透了这两家的情况,李肆亲自接见了马尔泰,毕竟是熟人,而且马尔泰直通胤禛,看起来似乎诚意最足。

肆草堂的私密偏厅,马尔泰朝李肆恭恭敬敬叩头,口称天王陛下,不伦不类,让李肆很是好笑。

“我家主子愿与天王约为兄弟,共治天下……”

马尔泰一通唠叨,竟是没任何细节,李肆当下明白,这家伙只是来搭线的,胤禛之所以要让身边家人来,不是诚意十足,而是因为在外面就没有可信之人。

“不知小女是否侍奉得当……”

见李肆脸色不是很好看,马尔泰话锋一转,提到了女儿,倒不是他关心女儿,而是想借此话题拉近关系。

李肆冷冷一笑,侍奉?那个马尔泰·茹喜,他本就不上心,丢到石禄城任其自生自灭,她却一直搞着小动作。不是根本无心与这个小女子计较,他早就一句话拿了她的人头。马尔泰提到她,也让李肆动了心思,那茹喜也该处置了。

“你这就回去转告你家主子,谁坐上北面的龙椅,我李肆做不了主,但谁坐不上去,我却能一言而决。这话并非虚言,且让你家主子看着。能不能上位,还要看他自己。他若是没有大决心,我也爱莫能助,另外……”

李肆俯身,眼中闪着精芒,跪在下面的马尔泰顿时感觉一股无形之力当面压来,摄得他全身肌肉都有些控制不住,膀胱更是有失控的迹象,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呆呆回望着李肆,像是侯着老虎拍下爪子一般。

李肆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一线森白,淡淡地道:“让你家主子听好了,我不需要他开什么条件,我要的,自会亲手去拿。”

马尔泰失魂落魄地走了,出了无涯宫,被凉风一吹,才醒悟过来,李肆那一番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他要帮自家主子的原因,不在于什么土地,不在于什么名义,他要的就是自家主子得位不正!

可李肆这番用心就是阳谋,自家主子只能受着,只能朝那罪恶深渊扑去,除非自家主子退出夺嫡大戏,可想想自己行前,主子对他交代时那副神情,马尔泰直打哆嗦。在主子眼中,他看到的是两团熊熊焰芒,那是什么都可以不顾,只要能拿到那位置的决心,也正是李肆所说的“大决心”。

马尔泰一身是汗地嘀咕:“我大清到底是谁坐上龙椅,为何还看一个反贼的眼色,事情怎会落到这步田地呢?”

料理了马尔泰,再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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