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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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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剩下了骂娘,没人真的愿意去干活。再说那些被开革的人还在旁边看着,这个时候谁要是履行工作,就等于站到了那些被开革之人的对立面,这帮人是要吃人的。

不过杨承祖由于表现出为民请命,被杨廷和贬谪出京的气派,又表示愿意在杨记商行为一些人暂时找点事做,将来肯定想办法让大家复职,于这些地方卫所里,顿时成了万家生佛。不管是被开革的还是留任的军汉,大多认定这是个向着自己的好汉,是值得交心的朋友。即使正常的差使不做,但是与这位恩人有关的消息,还是有人主动汇报过来。

“什么?有江湖人,要讨伐我?”杨承祖看了看手中的情报,脸上露出的表情既不是愤怒,更不是惊讶,反倒是一种哭笑不得。

赵幺娘也凑过去看了几眼,神色倒是颇为凝重“这次召集豪杰的,是少林的广恩大师,这和尚在少林寺颇有名头,武艺高强,在江湖上也很有些声望。夫君,你可不能大意。”

“大意?这不是大意,只是他们不值得我重视而已,我身边有武状元护送,还怕了一帮江湖人?至于少林大师么,回头我给少林寺写封书信,就把这个广恩送进戒律院吃板子。不过这个事倒是个好现象,杨廷和正在把人心往我这边送,省了我好大手脚!”杨承祖边说边将这份情报丢到了火里,任火焰将信吞噬个干净。

第六百七十九章状元投效

他们所在的县城,乃是个偏僻的小县,驿站坐落于城外。如同这个县城一样,驿站也是年久失修,残破不堪,上下楼都要担心楼梯随时会断裂。几盏灯笼有气无力的在风中晃荡,发出昏黄的光芒,空中朔风凛冽,天色阴沉,多半晚上要下雪。

虽然杨承祖自己并不在意,但是家里其他的女人,可做不到那么释然。杨承祖这次出京,家中的女眷跟出来一多半,就连戏班子都带出来好几个。整个驿站里到处都是女人唧唧喳喳的说话声,红牡丹忙上忙下的分派着房子,教训大家遵守秩序,把楼梯踩的嘎吱做响。

驿丞和几个杂役见这么多美人跑上跑下,全都看花了眼,如果不是确认验过文牍,简直以为来的是个混帐王爷。否则的话,谁又有那么大的排场,带这么多美人到处晃荡?

幺娘与青青带着两个丫鬟以及二十几个女卫收拾利落,在大厅里布防,看着这孤零零的驿站,总觉得心里不安生。杨承祖笑着安慰着她们,告诉她们可以放心休息,保证不会有问题,自己走到了外面。

他这支车队的护卫众多,不可能都住在馆驿里,围绕着这座驿站,护卫们扎好帐篷,形成了一道道警戒线。火头军忙着埋锅造饭,一条天神也似的大汉,自己占了一个角落,将草料用铡刀一下一下,铡的细碎。

听到有人过来,这大汉的身子僵住,手紧放在铡刀柄上,身子仿佛一张紧绷的弓,随时都可能激发出去。杨承祖咳嗽两声“别紧张,是我。许状元,我不是说了么,你的罪过已经免了,我会保举你个前程,这种粗活,让下面的小校去做就好。有谁让你做这活?告诉我名字,我会去教训他。”

那大汉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继续用铡刀铡着草料“杨缇帅,许某是个待罪之身,能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是小人的造化。其他的,在下不敢奢求,至于这些活,没什么,多做点累不着。这些草料要喂我的马,那牲口口刁,别人铡的草料,小人不放心。”

杨承祖笑了笑,看着他在那里铡草,等到他将草铡完了,又随着他一路来到树边喂马。“这脚力看着不错,看样子得算宝马良驹了。”

“当初闹白衣贼时,贼首刘七的坐骑,后来乱军里我将他射落了马,夺了这匹坐骑,可惜他却被部下救走了,又多活了一段时日才死。这马倒是着实不错,这帮山东马户,手上有好脚力,朝廷也收不上来。缇帅请看,这畜生多棒,不过可惜了,它是北方的牲口,怕是吃不惯南方的水。”

杨承祖上前,轻轻的摸着马身上的鬃毛“许泰,你曾经是武状元,如今却只能做个白丁。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只管说,想骂的只管骂,不过你也别灰心,这次下江南之后,我保举你个前程。”

这昂藏大汉,就是当日的武状元许泰,如今本该发配云南充军,还是武定侯郭勋卖杨承祖面子,把他混在京营里。这次杨承祖南下,就把他也派来做个护卫。

听到杨承祖这么说,许泰忙摇头道:“小人不敢!如果不是缇帅搭救,小人现在怕是就要去云南那等远瘴地了。我是个武人,嘴笨,不会说什么,总之缇帅说什么,小人就做什么。”

“言重了,来来,我带了点酒和吃的,不要嫌差。”他笑了笑,拉着许泰回了帐篷,这里早已经坐了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将。身材相貌倒是不像许泰这么威风,但是其起身迎接时,身体所表现出的协调,却让许泰确定,这老人绝对是个技击高手,手段未必在自己之下。

“介绍一下,这是登州卫指挥佥事戚世显,戚将军,这位是咱们大明朝的武状元许泰,今后大家可要多亲多近。”

由于始终找不到戚继光,最后还是找到一个勉强符合他描述的戚景通,虽然反复确认之后,确定这老将不是戚继光,而且他也不认识戚继光是谁。但是提供消息的人倒是表示,这老将不管是治军还是武功,都很不错,在北虏围城时,曾手斩六贼,自己受了两处伤。不过由于不大懂得逢迎打点,这战功差点成了他违令出征的罪证掉了脑袋,最后还是靠锦衣卫的关系保全下来。

杨承祖的赏识以及救命之恩,于戚景通来说,仿佛是做梦一样。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沾了自己未出世儿子的光,还以为终于有慧眼识人的伯乐出现,救命之恩更是要报答,两下相处甚好。

酒菜不算太丰厚,不过在这种偏僻县城,已经得算顶尖。三人在吃喝之中,杨承祖主动说出了编练四营新兵的想法,更是明确表示要委两人一个坐营官的前程。戚景通与许泰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都能感觉到那份期待。身为武将,谁不想让自己一身本事得以施展。

许泰甚至忍不住轻声哼起了“身穿玄黄罩,头插天鹅翎,横冲直撞就是咱爷家兵……”这外四家军的小调。杨承祖点头笑道:“不错,这四营新兵,就是仿外四家军旧事,不过与外四家军不同。不是从边军里直接抽人,而是从民间募集勇士,由你们一手操练,只要兵练的好,这四营将来就是四十营,四百营。不过若是练的差了,这四营也维持不住!”

“缇帅放心,老戚若是把兵练差了,我把人头赔你。”戚景通虽然已经快到五十,但是官位始终不高,这时一听到这个前程,心里也忍不住乱跳起来。有了这个许诺,两将从心里就把杨承祖当做了自己的恩主,态度上更为亲切。

也就在这种气氛中,杨承祖仿佛不经意间,将有人预谋行刺的消息透露出来,戚许二人却是同时一拍桌子“一帮江湖草莽,流寇般的人物,如果敢来袭击咱们的队伍,那只能叫找死。缇帅只管放心休息,若是有人敢来搅您的好梦,咱们叫他有去无回!”

深夜时分,树林里,十几条蒙面汉子施展轻功,向着这处馆驿靠近。这些人脚步轻盈,身手显然高明以极。背后的兵器,在月色下,放出夺人心魄的寒光。

忽然,担任前锋的几人陡然停住,后面的人也几乎同时站住了脚步。在他们身前,一条昂藏大汉顶盔罩甲,背对着他们,手中拄一口青龙大刀。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谁?”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声,还有人伸手摸向了暗器。

“广恩,我上次见你,还是在豹房。先帝扔了几个球,让你们这群和尚用光头去顶,你身手不错顶球顶的最多,还得了赏赐。当时我在旁边做侍卫,你还有印象吧?”

为首的蒙面人被人提起这件丑事,后退两步,手中的单刀微微发抖“你……你是?”

“许泰,武状元!”那大汉猛的转过身来,手中青龙大刀空中虚斩,刀身发出嗡嗡之声“念在当初见过一面,我给你条路走,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如果再往前走一步,今天晚上,这里就要死人了。”

广恩深知武状元的手段,似乎有了一丝犹豫,但看了看身后的人,猛的大喝一声“除魔卫道,就在今遭,大家并肩子上啊!”身子向后疾退,扬手间,已经打出点点寒星,寒冷的夜里,杀声骤起!

第六百八十章宵小

次日天明,驿站二楼的房间里,杨承祖在那张简陋的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一把抱住身旁的玉娥。“二姐儿,我就说么,放心睡,保证不会有人来闹事的。不过这环境太差了,房间里味道也不好,委屈你们姐妹了。大姐儿呢,来,让我亲一个。”

一左一右,始终不大习惯同时伺候的李家姐妹满面绯红的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圆润的香肩暴露在空气中,冷的又是一阵寒颤,忍不住钻向男人的怀里。片刻之后,两人还是忍着寒冷,伺候男人穿戴整齐,月娥一边为杨承祖系着扣子一边道:“只要和夫君在一起,就算是破瓦寒窑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玉娥的性子不似其姐,这种温柔的言语少了些,不过在她伺候完杨承祖穿衣,自己穿戴时,从枕头底下摸出匕首,挂在了腰间。以她的本事,这匕首多半伤不了人,想来是准备事到临头时,一死全节。

杨承祖看到那把匕首,不由想起当初滑县的情景,忍不住从后将玉娥抱住,在她脸上一阵亲过去。

“玉娥,想不想二丑?”

“想。不过二丑有公主千岁还有苗娘照应,我是放心的。”

“那想不想再给二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想……”

玉娥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一只做怪的大手伸进她的怀里,将她羞的满面通红,只好挣扎着说。“夫君,我们还要去给婆母问安,不要再闹了。”

月娥也道:“你要是想找我们,待会上我们的马车,我们也可以在马车上……我也想为夫君生一个。”

柳氏按说是该坐镇在家里,不该随儿子宦游。不过杨承祖在粮战里得罪人太多,终究是要防范有人报复到家属头上,柳氏这种人又太柔弱,太容易吃亏。年纪其实也没比杨承祖大几岁,出来跑一跑,身体倒是没问题。

大家过去时,见九姐正抱着柳氏,不知道说着什么,半点也没有大妇的端庄,反倒像个孩子。昨晚陪她睡的郝青青则是一脸尴尬,显然这个女山贼对于磨镜子也不能接受,不过不至于太害羞就是了。

李家姐妹对于大妇还是有些怕,见了她就想往两边躲,不过随即就被杨承祖揽住腰,身不由己的靠在丈夫身上。郭九姐倒是没注意这些细节,一脸兴奋的问着

“相公相公,听说有少林和尚带头要讨伐你,还聚集了不少高手。要不要把他们放过来,让我看看他们有多高的本事,跟咱家的护卫比谁比较厉害。我听我爹说,和尚里有些好手,让我看看怎么样?”

“你啊,别捣乱了,那些人不过是江湖草莽,怎么比的上咱家的护卫,好好吃饭。”

等到用饭时,杨承祖才愤愤的说着“这帮人也真是不要脸了,居然还有人打的旗号,是为恶虎庄无辜报仇。白明光那帮人掳掠妇人时,这帮江湖大侠怎么不讲无辜,现在反倒是要出来,为恶虎庄的老弱讨公道。拿钱砍人,就承认自己拿钱砍人,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也不嫌丢人。老弱?那村里的老弱,有几个无辜?全杀光了是天经地义!”

柳氏听到儿子这么说,确定自己这边不理亏,也就长出口气,难得说道:“是啊,恶虎庄那些人,确实是不大像话,杀了就杀了,怎么还要替他们出头。这还叫大侠?给他们点教训,也是应该的。不过能讲道理,还是讲道理的好,我听说带头的还是个少林大师,他一个和尚不好好念经,怎么还带头杀人啊。”

铁珊瑚恨恨道:“娘,咱们在滑县还不知道?和尚最坏了!要是敢来行刺夫君,我一枪一个,全都刺死。”

这次出门,如仙要负责打理京师生意,苗氏心里放不下儿子铜锤,都没随行。铁珊瑚没了母女联床这个优势,又没了如仙出谋划策,总觉得有点势单力孤,脾气也就差了一些。

杨承祖在她头上摸了一把,宠溺的申斥了一句“娘在呢,别胡说,好好吃你的饭。他们不是没来么,大概是自己知错了,这帮江湖人,就是找个由头聚会吃饭,不一定真敢来的。”

他虽然嘴上安慰,不过心里有数,自己和江湖上的仇结的有点大。三关镇那一次,就差不多得罪了整个东南武林,再加上那些士绅们的力量,越往南走,怕是路途越艰难,这种刺杀,只怕越来越多。

像少林这种大派,事实上不大可能为江湖仇杀来动自己,为恶虎庄报仇就更扯淡一些,真正能支使动他们的,还得是大户豪门。像是张太后就笃信佛教,张氏一族与少林关系不差。张家兄弟大概又是活的不耐烦,在背后开始搞小动作。

四下扫视了一眼,不见冷飞霜的踪迹,直到大队开拔时,冷飞霜才出现在他面前。“昨天晚上这帮人在县城集会,那些首领想要立威,就说来试探一下,要摸咱们几个斥候。结果二十几个带头的高手过来探风,一个也没有回去。那帮江湖人的腿都有点软,又没了带头的,已经准备散伙。看来我这个护卫有没有也没什么差别,你身边有的是高人,这么多高手说留就留下了。”

杨承祖笑了笑“原来你昨天晚上是为我去摸情报了,是不是怕他们暗算,我吃了亏?”

“我是担心你没活到三年就死了,我的报酬找谁拿?一晚没睡,还要帮你解决几个漏网的,现在我要回去补觉了,别捣乱,也别让你夫人捣乱。”冷飞霜没好气的说了一声,自己溜回马车那里补眠。杨承祖则笑了一声,嘴里嘀咕了一句“傲娇!”

队伍在路上时,杨承祖拍马来到队伍前面做先锋的许泰身边,小声说了一句“多谢许状元。”

“缇帅,何出此言。临阵撕杀,是我们武人的本分,小人当的是护卫,这些不过是应尽之责。小人倒是想的是那练兵的事,如果都是募的民壮,也是不大好,其实小人在军里,还是有些旧部……”

第六百八十一章妙人

队伍又行两日,终于可以乘船,等到走了水路,就是漕帮的势力范围。几艘大船上,从头到尾都插满了漕帮的令旗,见到这东西,稍微有点眼色的,也不敢上来找死。

初次乘船的郭九姐,显的颇有些兴奋,换了身男装,在甲板上跑来跑去,自以为易容术有所进展。好在这条坐船上都是杨家的女眷,倒是不怕让谁看见,不过她没事就去撩戏班子的人,或是欺负哪个丫鬟,搞的尖叫连连。

最后还得是杨承祖一把将她抱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回舱里,她丝毫没有难为情的意思,反倒是得意的说着

“在京师啊,有那么多人管着咱,也没什么好玩的。这次到南京,我可要好好玩个过瘾。还有那个商号,等到了南京,你就只管开,银子不够,就从魏国公府里拿,那是咱的至亲,有通财之义,有什么麻烦,魏国公都会为咱解决。”

杨承祖就这么拥着她站到窗边,打开窗户,陪她一起看两岸肃杀情景。他也知道,京师里各方势力制衡,他想要展开拳脚也并不容易。

这一回到了东南,固然有着这样那样的危机,但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机会,海阔天空,任己翱翔,若是运气够好,杨记商行这次就能获得一个在东南生根发芽的机会,用不了几年,就能一飞冲天,鹏程万里。

自从在驿站那一次袭击失败之后,这些江湖人似乎也长了记性,后面的行程里并没有再遭遇那些不怕死的人来送命上门。东南之旅,终于像极了一次奉旨旅行,这次跟来的女眷彼此之间谈不到和睦,但是上面有个大妇压着,大家也不敢闹的过分。

九姐则觉醒了双刀属性,轮到自己的日子里,就胡天胡地,各种姿势用出来承受丈夫的雨露。轮空时就去翻那些同样空闲的妾室的牌子,日子过的比杨承祖都逍遥。她倒没什么争宠心思,最多是与杨承祖争夺小妾,闹的他哭笑不得。相比起一般大户人家内宅明争暗斗,甚至于闹出人命,或是丈夫不在家,就把小妾卖掉这种事,眼下这种局面就得称完美。

不过年关将近,没人愿意在船上过年,所以船行的飞快,终于赶在春节前两日,船队顺利到了南京。

船一到了码头,那些护卫就吆喝着上岸泊船,开始将拉来的大小箱笼从船上卸下来,准备装车运进城去。杨承祖的坐舰在后面,并没靠岸,一家人在甲板上,看着南京码头风景。

这大明陪都论起繁华来,比起京师犹有胜之,虽然快到了年,码头上往来船只穿梭不停,依旧一派热闹景象。许多浪里钻的小舟,则在大船之间往来穿梭,有穿着短褐的小贩,高举着篮子推销着果品,还有头戴方巾背后插扇的牙行,站船头兜揽生意。

猛然只听着一阵连珠炮响起,震天动地,金鼓之声大做。王铁头,宋国恩等人,与杨承祖荣辱与共,这时也站在杨承祖一家身前。一听炮响,全都把手放到了刀柄上,预防不测。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头上都贴了杨系的标签,所有人都会认定他们是杨家的部下,荣损与共,自己也没的选。

霍虬皱着眉头,猜测着这放炮的是什么路数,或者与自己这边有没有什么关系。会不会和那些江湖刺客有关。九姐已经不耐烦的说:

“哪有什么路数,哪个江湖门派敢放炮,发一支官军就灭了他。你们没看到那旗罗伞盖么?那是给咱接船的。带了这么多箱笼,如果不是有官军给咱当力夫,可怎么个运法?”

王铁头等人这时也才发现,码头上,隐约可以看到无数旌旗以及大红伞盖,的确是只有官府才有这气派。柳氏见了这情景,有些怯阵“这……这多半就是魏国公府的亲戚吧?我这模样会不会给承祖丢脸?是不是要回去,再打扮打扮?”

九姐一把抓住柳氏的胳膊,笑着说道:“娘,没关系的,这个徐鹏举徐表兄,跟我家是骨肉至亲,对他没必要讲那么多规矩。我还是前几年见过他,那时候他是来京师办事,在我家喝酒,被我爹灌的一塌糊涂,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他的辈分小,跟我是一辈的,在您面前就是小辈,敢笑话您,就家法伺候!”

几条水师的战船则顺着江面过来,几名带队军官先是吆喝着,让所有的船只左右避让,为杨家的船队让道,保证他们先停泊进去。又跪在船上,逐个报履历,递手本,俨然一副下级见上级的样子。

等到顺着跳板上了岸,见对面已经有大队人马列阵等候,为首一人三十里许,头戴乌纱,身穿大红麒麟补服,生的面如满月,相貌堂堂。身旁两侧,皆是明盔亮甲的武将,身后旌旗招展,绣带飘扬,不知有多少军兵前来排阵势,撑场面。

一见杨承祖一行人上岸,撩袍端带快步而来,满面带笑“表妹、妹婿,愚兄迎接来迟,你们可千万不要见怪。这一位……这一位就是老夫人吧,待小侄大礼参拜。”

勋贵之间彼此联姻,互相之间,都能攀扯上亲戚。在这种亲属关系里,自身的官位倒不那么重要。郭九姐的娘,是定国公府的老姑奶奶,定魏二国公,同出一脉,因此辈分是要混算的。徐鹏举论辈分,与九姐是一辈的人,在柳氏面前,还真是个小辈。

不管他的官职多高,这个礼数总是要讲,撩起麒麟补服下摆就要磕头,可柳氏并不是蠢妇,不会真让一个国公给自己真的磕头,连忙让杨承祖搀扶住。两下简单见了礼,就有军卒上前搬运行李,将箱笼装上车去。

徐鹏举很是热情的招呼着女眷上马车,自己则热情的与杨承祖并马而行“妹夫,听说你是在京师惹了些物议,不过没关系,到南京来,比你在京师舒坦。这里有十里秦淮,大好风景,南京的教坊司,比起京师的可有味道。南京山美水美人美,在这里住下去,包你乐不思蜀。”

正说话间,马车的车帘掀起九姐从里面探出头来“姐夫,你在说秦淮河?那是什么地方啊?还有这个教坊司是什么?我是不大明白的,等一会到了家问问大表嫂,她大概是知道那些地方是干什么的……”

看着徐鹏举当着一众部下的面,给郭九姐拱手施礼,不住求饶的模样,杨承祖心中暗笑:看来这徐鹏举也是个混帐老倌,纨绔子弟,这东南之行,总算是能遇到几个妙人。

第六百八十二章大宴(上)

徐鹏举这魏国公,与京师里的定国公,都是从大明开国元勋中山王徐达那分出来的,一门两国公,一后二王妃,足以证明徐家的富贵和权势。如今虽然勋贵大多失势,不过在南京这地方,魏国公依旧手握重权,在东南之地,也可算一方要角。

南京四十九卫名义上全归魏国公掌管,二十几万人马的练兵权在手,随手丢一个夹片,就能保一个武人四品前程。又有这么庞大的兵员基数,足够他吃空饷喝兵血,论起富贵,比起京师那位定国公犹有过之,差不多就是东南的土皇帝。

与京师里文官势力独大的格局不大一样,南京的六部大多是陪衬养老衙门,都察院虽然保留了一定的战斗力,可是天高皇帝远。考虑到公闻往来的速度,也很难真的对这个勋贵做什么。是以徐家在南京一向过的逍遥自在,只要自己不作死,一般也没人会把他们怎么样。

不过万事也有例外,前者武宗南下时,江彬权势正在顶点,魏国公对其也要侧足以侍。这也证明了,世袭勋臣对上朝廷新贵,还是多半要落下风。

杨承祖眼下的地位虽然不及江彬,但是徐鹏举耳目灵通,于这位妹夫的本事是清楚的,将来他的成就怕是要远在江彬之上,伺候起来也就格外用心。今天这种接待规格,与其说是冲着自己那位姑妈,倒不如说是冲着这个妹夫的权柄。

由于眼看就有过年,整个南京的气氛偏向于喜庆热闹,行人的脸上也大多有笑容。这么一座经济高度发达的城市,居民生活水平远在西北边地的边民之上,烦恼也就相对少一些。只是快进城时,却见城门上方悬着白绫,竟是全城挂孝的派头。就在城门附近搭着成排的芦棚,从里面传来阵阵念经以及演奏乐器之声,似乎是在做什么法事。

“这是谢家在为自己家的二老爷还有其他人做法事,没办法,谁让他们家六郎选中了驸马。即使没过门,也换了庚贴,如果谢家咬住了不松口,他就能算皇亲。听说不小心走了水,一家子一个也没逃出来,惨的很。南京是谢家本家所在,谢老爷在城里大做法事不算,几个城门都有他们的人,在搭灵棚设道场,还要在城门上挂孝,真丧气。”

看着这场面,徐鹏举也颇有些无奈,但是谢家是大族,富甲一方,官府上下使足了银子,也就没人与他计较。再者按他们的思路,朝廷不能看着公主真的守望门寡,最后可能还是要和谢家谈判,把庚贴要回来。要实现这个愿望,肯定要付出一些东西,给足谢家利益,将来谢家的成就还说不好,所以就更没人去得罪他。

路过灵棚时,还能看到许多批麻戴孝的男女,在灵棚外面哭哭啼啼,跪了一大片,场景很是凄凉。杨承祖哼了一声“这就是命啊,福薄命浅,没有当驸马的命,想要尚主,最后就把小命赔进去了,慎之慎之。”

进城之后,徐鹏举用手朝前比画着“妹夫,前面那片房子,都是咱们的产业。你初来,年底想买房也不方便,自己挑一处宅子住,我这就安排人去收拾。”

“多谢兄长,不过这个不必了,小弟在南京,也有自己的房产,已经安排人去收拾了。待会让人把东西运过去就好。”

当初张家作为赔偿,送给兴王府的房地产业中,就包括了南京夫子庙附近的一片房产,周边的若干商铺以及城外的几所庄园。蒋妃将这些产业都送给了杨承祖,本以为他是要卖的,没想到杨承祖一直保留到现在,住宅的问题倒是困绕不住他。

徐鹏举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先到家里,我设摆一席酒宴,给你们接风洗尘。说实话,你和九妹成亲太仓促了一些,南京这边的亲戚都没过去,我娘还一直念叨这事。”

“这事确实是我们的不是,待会见了老太君,必要磕头赔罪。”

等到了魏国公府,见这里已经是高朋满座,留守南京的勋贵全都聚集到此。一见了杨承祖的面,就有人过来勾肩搭背的攀亲戚,还有人则捧着话本过来,让他在上面签一个名字。

这帮勋贵子弟大多混帐透顶,正经的五经四书是万万读不进去,不过这些话本很讨女人喜欢,在清楼之中大受欢迎。这帮人都是十里秦淮的常客,与名纪们打的火热,这话本若是读的不熟,难免遭姑娘白眼。谁要是能要到杨大才子的签名,于那些丰月之地大有面子,还有人则是想着让杨承祖为某位姑娘写一本。

总算在徐鹏举协助下分开众人,不过杨承祖依旧被扯的衣衫不整,徐鹏举无奈笑道:“这帮宝货,就是这个德行。这还是白天,你等到晚上他们吃醉了酒,那才真叫无法无天呢。”

到了家里,他说话就不像外面有顾忌,拍着杨承祖肩膀“其实你不就是杀了个六品芝麻官么,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府上看门的,也有好几个是五品呢。也就是杨新都没事找事,借题发挥,我看他也是闲的难受。现在又要裁撤锦衣,我们南京的锦衣卫前几天还到我的衙门外面来哭了一次门,现在则是大家乘船进京,说是要找朝廷讲道理。你看着吧,这回有他好瞧的。你只管在南京住着,吃好喝好玩好,有老哥我在,不会让你吃亏。你那杨记要想在南京做生意,我先入一股!”

徐鹏举的娘,乃是当代成国公朱辅的姐姐,老太君端详了杨承祖几眼,就眉开眼笑着夸奖“不错,果然生的英俊,那话本写的也好,我老人家也爱看的很。九姐上次见我时,还是个几岁的小毛丫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找姐姐玩,如今都嫁人了。不管你们在南京有多少产业,都得在府里住到过完年才能走,在那之前老身可不放人。”

她又与柳氏见了礼,只看年纪,就知道这个娘不会是亲生的,不过她人老成精,心里的鄙夷,表面上不会露出来。反倒是拉着柳氏的手,表现的很是亲厚,又将九姐拉到身边坐着,拉着家常。

大户人家的社交是一门技巧,到了老太夫人这个年龄,自然该知道替儿子维持社交关系,倒是不用担心柳氏等人受窘。其他的女眷也有徐鹏举的夫人陪着前往内宅,前厅留给了这帮男人,除夕的宴会,提前开始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大宴(下)

铁笼里,一只肥鹅卧在那里,刚刚灌了酱料浆水的它,似乎已经知道命运是什么,在拼命的撞笼。不过那厨师是个中老手,很轻松的将其拎起来,用铁棍穿了,放在火上烧烤,皮毛纷落,发出阵阵焦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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