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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4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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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到这里,杨杯陡然感觉到侧方疾风骤起,继而便有一硬物直接抽打在他的脸庞上,他整个人都眼冒金星,直接被那股莫大力道掀飞,半个头颅都显得麻木起来,头顶的兜鍪更不知飞去了何方。
  石宣手持着一柄镶嵌宝石的金杖,整个人目眦尽裂,他甩去金杖上因抽打杨杯而沾染的血水,心中兀自怒气难消,转眸看到帐中那些欺侮的美伎,反手抽出佩刀来,一刀切向其中一名伶人的脖颈。
  石宣其人向来都因悍勇颇得其父喜爱信用,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伶人泄愤,又怎么会有什么波折。很快那伶人哀呼一声,惊惧乍现的表情还残留在脸庞上,一颗美丽头颅已经滚落在地。
  如此血腥一幕,却并未在帐内引起太大的惶恐,特别是那些柔弱的伶人们,尽管已经惊恐欲死,但却根本不敢发出什么惊呼声,更有两人忙不迭冲上前去,将那滚落在地的头颅捡起,忙不迭用身上的衫裙擦拭那头颅脸庞上沾染的血渍,并快速将之摆在了案上。
  看到这一幕,石宣脸上才流露出几分笑容,他抬脚踏在一名匍匐在地的伶人肩上,狞笑道:“太子与我,谁的刀更锋利一些。”
  “殿下刀利,胜太子十倍……”
  伶人忙不迭颤声说道,石宣听到这话后,神经质一般的呵呵一笑:“收起头颅来,使人传送归国。除了那圈在宫阁的厌物,谁又乐意把玩此类腥器。”
  讲到这里,石宣才又回首望向已经翻过身来,捂着头颅继续匍匐在地的部将杨杯,狞声道:“础x是南贼要害所在,营房宽广,却只收得这一点残货,你道我信是不信?营下奸恶,欺我无知?即刻搜索各营,敢有藏私升斗者,全营处斩!”
  “殿、殿下切、切不可啊……”
  那杨杯此刻半边头颅都红肿胀裂,口齿也有几分不清:“眼下还在敌境,南贼必也迅猛来救,此刻实在不宜刑令太苛……”
  “蠢物,住口罢!若连家奴都震慑不住,还敢奢望攻破强敌?”
  石宣听到这话,神态更显狰狞,特别是摸到被火星迸溅而烧掉的半侧虬髯,心情便更加的恶劣,有继续要向杨杯大打出手的迹象。
  正在这时候,帐内又飞奔入一人,乃是一个面白无须的阉人,其人叩入帐内颤声道:“奴等一命,实不足惜。但若不能拱从殿下入主东宫,永昌赵国,实在死不瞑目……”
  “我父子储继,天命归从,是你等奴婢能作议论?”
  石宣仍是恼怒异常,但情绪终究还是稍稍平稳下来,一副余怒未息的样子坐回位置上,皱眉道:“主上密令我集众平原,待他大军御驾亲临。你们这些贼奴鼓动我先发夺功,在此处却死亡甚重,所得又如此匮乏,区区一个础x,能保我免于主上斥问?”
  石宣之所以如此恼怒,就在于跟预期中相比,他今次南来所得实在太少了,少到让他完全无法接受。
  他这一次用兵于南,可不仅仅只是一次仓促的偷袭那么简单,其背后还有着一整套庞大的战略计划。而这计划的策划者,便是他的父皇石虎。
  石虎目下大军集结于幽冀之间,看似将要大举寇入并州攻杀太原的石生。但这一切都是在掩人耳目,迷惑晋人视听而已,主要的意图,就是为了将晋军的兵力和精力俱都牵绊在太行山西境,包括招引塞胡南来,都是为了在西境给晋军施加压力。
  石宣作为石虎的爱子,本身又常年坐镇于冀南,石虎在传授机宜的时候,也并不刻意隐瞒。并州得失,对于羯国而言的确是有着存亡之患,一旦落入晋军手中,将会把他们羯国彻底困在河北一隅,成锁龙之势。
  并州得失,诚然重要,晋军肯定也明白这一点,为了保证西线战略不出现大的翻盘逆转,连东方的兵力都向西抽调。区区一个塞胡南来,不值得大动干戈,但若加上并州这个目标,那就值得大笔投入了。
  但是除了并州得失之外,羯国还面对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多年来穷兵黩武的征战,已经内囊空乏,徒具庞大兵力,已经渐渐有维持不住的趋向,特别南面洛阳行台越来越强盛,也让河北的晋人越来越不配合,所以极其需要开辟一个钱粮来源。
  相对而言,并州虽然得失堪忧,但并州周边形势也复杂,本地的豪强乡曲、内迁的诸多胡虏盗匪、再加上对中国地贪恋年久的塞上群胡,就算是晋军在并州的争夺中占据了上风,一时间也难尽数将这些隐患悉数摆平,心无旁骛的翻阅太行山进攻河北。
  可是他们羯国如果再没有大的钱粮入库为用,将要面对一个维持不下去的危机。并州那个地方,同样残破,甚至还要破败甚于河北,即便是付出巨大代价在晋军眼皮底下抢夺入手,之后还要一直面对晋军的穷攻,耗用将更加惊人。
  黄河下游的青兖徐,本身就是天下屈指可数的膏腴之地,兼之被晋军收复后又经营年久,若是能够寇入其中,哪怕不能永守,纵兵劫掠一番,也能大收利货。如此既能取用于敌,也能振奋军心。
  所以,无论别的方面如何作态,羯国下一步的重心就是寇入河南地,大肆劫掠,不独要收尽晋军过往多年的储蓄,还要破坏掉过往这些年的经营成果!
  过往这段时间,羯国在河北各地的兵力一直在悄悄向冀南的平原等几郡集结,石宣常年坐镇此境,自然也有近水楼台的便利,便被石虎任命为前路军的大都督,负责为后继大军开辟集结地并隐瞒大军汇集的消息,包括筹措给养等等种种。
  石宣久在地边,兼又深知其父心迹,怎么可能会满足于区区策应之功。特别随着手中可调控力量越来越多,加上虽然不了解晋军具体的调度情况,但也能够察觉到南面的调度迹象。
  他身边的心腹们也都对他多有撺掇,言是太子久居襄国、酒色熏养、乏甚作为,也越来越让主上生厌,殿下若能创建殊功于河南,取代太子已是确凿可见。
  桩桩种种,也让石宣不能安坐,终于横下心来,不顾其父早前传令待命的吩咐,提前发动起了对南面的进攻。
  应该说石宣此前的筹措还是颇见手段的,双方对峙年久,彼此肯定少不了频作刺探,有什么大规模的动作,也都很难瞒得住对方。
  但石宣也是手段频出,没有透露给晋军太明显的迹象,特别是搜罗到足够运载数万兵力过河的战船,实在是他的得意手笔。如是数万人汹涌南来,这么大的图谋,自然不可能选择一个小目标,多番排除筛选之下,础x便成为了他选定的目标。
  这一次出兵础x,当中也不乏赌性蕴藏,相对而言,础x津虽然在河南几镇中最容易攻下,但那是在没有水军强力驻扎的情况下。一旦晋军在础x还有大部水军留驻,他这一次很有可能劳师无功,而且退路都有可能遭到阻截。
  幸在这一次赌对了,础x此处实在虚弱,也让石宣得建兴国以来首场南面大功,夺下晋军所经营的河南几座重镇之一。
  但是这样的胜利,实在是让他开心不起来,就算础x夺了下来,但是损失之大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石宣这一次偷袭,动用兵力三万余众,几乎是这段时间冀南所集结起来的所有兵力。虽然整个冀南所有防戍各处合共兵力有五万余众,但毕竟还要维持一个平稳的假象,不能抽调过甚,以免晋军察知、警惕。
  可是三万军众汹涌南来,还是夜袭一个虚弱营防,就算是这样,羯军还被堵在河道上将近一个时辰,单单在这里就损失达七八千人众。
  当然这些损失的兵众未必全部都被射杀或溺死,应该也有一部分临阵流窜而走,但很显然短期内是很难再召集回来形成战斗力。再加上黎明前与晋军那几千残军搏杀围剿,础x一场大战下来,摆在石宣面前的结果就是他直接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
  相对于羯国为此战计划投入超过十万兵力的庞大规模,损失区区万人便拿下一个重要的南面津渡入口,倒不能说是不值得。
  可问题是,十数万南来大军还仅仅只是存在账面上一个数字,最起码还有五万大军由他父亲石虎统率,还没有赶到冀南战场准备发起作战。石宣目下能够动用的兵力,已经尽数倾囊而出了。
  常年在冀南与晋军对峙作战,对于晋军在青兖之间的兵力布置,石宣也有一个大概的认识。
  别的不说,单单泰山郡的沈牧,麾下便常设有超过三万人的机动兵力,居中策应,无论羯军进攻础x还是更东侧的乐安,其部都能在旬日之内奔赴战场。更不要说,晋军在青兖之间还有诸多藏甲于野的军府设立,这些力量一旦应急而动,单凭石宣目下手中的兵力,想要纵横青兖,简直就是做梦。
  原本石宣最好的打算,是晋军防务虚弱,直冲础x之后收起军资,趁着晋军各路应激而动,不能协调共进的间隙,再纵兵掳掠济北、东平、廪丘等几处丰饶所在,取尽资货转运回冀南,这要比单纯的在冀南无可搜刮的荒废地境所得要丰厚得多。
  而且,他还可以固守础x这一重要的南行通道,哪怕是他父亲石虎亲率大军至此,想要继续大寇河南,也要对他大肆褒扬封赏。
  设想的确美好得很,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础x此地不独营防空虚、仓邸更是空虚,抛开被晋军困师焚烧的那最后七八座仓舍究竟储蓄多少不谈,羯军真正所得,只有础x这座空营,当然也可以加上远在十数里外的础x空城。
  不过在攻打础x时损伤过于巨大,石宣也不敢在后路还没有切实增援的情况下大肆分兵。像是此前设想中顺势寇掠取资的谋算,因为在础x这里没能得到足够补充,眼下更是无从提及。


第1303章 手足互啖
  更让他恼怒的则是,础x水营中那些原本给他大军造成极大损伤的强力军械,结果在他入营收缴的时候,大半都被破坏,就算还可以抢修回收,但眼下他军中却无那种人才。
  这意味着,之后他若想固守础x这一处通道,连这种强械都倚仗不到!
  “你们不是都很有智谋,都可比拟张右侯?有没有人教我,接下来该要怎么做?”
  石宣残暴是不假,但那是在有着强大势力做倚靠的情况下。
  现在他手中可用之卒不过两万余众,础x这座空营虽然到手,但给他提供的补充实在有限,甚至就连大军粮用还要从后方抽调,毕竟一夜奔行加上一场攻战,士卒也都疲惫不已。
  晋军也没有给他们留下可以取用的粮草和可用的马力,就算是还想外出劫掠,也需要从后方补充一部分战马和粮食。
  身在敌境,局势须臾千变,想到诸多不可控的变数,石宣更生骑虎难下之感。可是他老子的虎威并不是谁都能随便骑的,他擅自出军已经是一罪,如果再没有足够匹配的大功,可想而知下场会如何。
  想到那个在他眼前被大火吞没的晋军守将,更是恨得牙根发痒,早前更是特意让人收捡骨灰,扬撒在野以泄愤。
  那名阉人名为赵生,是天王石虎派驻在石宣军中的监察,听到石宣的问话,便开口说道:“殿下与渤海公,手足骨肉至亲,如今殿下南面殊功创建,大控晋军河防门户,正宜招引渤海公南来,兄弟并狩南面……”
  “你道我不敢杀你?”
  石宣听到这话,脸色已是勃然大怒,手中金杖再次挥起,那阉人赵生忙不迭说道:“渤海公所控龙骧精军,乃是国中悍勇翘楚。渤海公素来恃此以骄,其人若受此诱南来,生死俱在殿下指中!兼并劲旅,复得大功……”
  他语调虽然已经颇为急促,但石宣动作则更快,还没等他讲完,金杖同样正中他的额头,将他直接抽打飞出。这阉人体格较之杨杯那个武将要差了许多,捂着脸庞惨叫数声都翻不起身来。
  而石宣在将这人抽打出去之后,才听完整这番话语,一时间倒也没有心思顾及此人,只是低头沉吟此事是否可行。
  这个阉人赵生所言渤海公,乃是石虎的另一个儿子石韬。赵生之所以言石宣与之手足骨肉,是因为这二人一母所出。
  但石宣却向来不觉得二人有什么骨肉之亲,他们兄弟之间本就不和睦,石宣除了与太子石邃相看两厌、互相憎怨以外,其次最厌恶的便是这个同母兄弟,渤海公石韬。
  石虎膝下子嗣众多,特别是壮年的几个儿子,俱都已经分任内外事务,石虎其人性情残暴猜忌,对于麾下一众文武官员们,其中晋人出身的自然要大加提防,而那些胡人将领们,也不会宽宏放权,特别是连夔安这种羯族内部的耆老重臣都被诛杀之后。
  所以目下石虎最信重的,还是膝下一众儿子们,再加上如麻秋这种潜渊追随的家奴部将,至于其他人等,俱都差了几分意思。
  而在石虎的一众儿子们当中,除了早早确立嗣位,一直留守襄国的太子石邃之外,其他的儿子们自然也都因为各自才力与受喜爱的程度不同,而有着高低不等的权柄。这一点,从他儿子们各自的封邑中便能看得出来。
  如今石虎虽行皇帝事,但却仍以大赵天王自号,而他的儿子们同样也都是爵封郡公,但还是藩王仪制。石宣的封国平原郡、石韬的封国渤海郡,都可以说是羯国目下疆域中最富足所在。
  相对而言,平原毗邻大河,地近青州,还要频频遭受南面晋军的侵扰。而渤海地在平原之后,兼有盐铁之利,单从封国的富足以论,渤海是要胜过平原的。
  从各自封国的划分,便也可以看出石宣与石韬这一母所出的兄弟俩,俱都深受其父石虎的喜爱。这兄弟两人,关系本就亲厚于旁的兄弟,再加上各自势力不浅,一旦集合起来,哪怕是太子石邃,也根本不足抗衡他们。
  而这本来应该亲近的兄弟俩,关系却是势同水火。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还是为了争名夺利。
  石虎诸子之中,如果说谁对太子嗣位最先有了无从遏止的欲望追求,想要取而代之,那非石宣莫属。
  他本来就是太子之下年纪最长,而且随着石虎入主襄国确定嗣位之后,太子石邃因其身份缘故,常常留守襄国以代替在外征战的父亲处理国务,石宣则常年跟随父亲出入征发,久参军务。
  特别当石虎精力北移,放在东胡与塞胡这些边蛮的时候,南面阻挡晋国军事的,主要便是冀南平原的石宣和邺地的麻秋。
  对于这个骁勇敢战且不乏计谋手段的儿子,石虎也是非常喜爱,甚至不乏几次或公开或阴晦的表示,他是比太子更优秀的人选、假使太子有什么意外云云,他必是嗣位当然之选。
  石宣这个人,性情酷肖其父,向来不知谦让为何,既然父亲都已经如此表态,他便也当然自居。久而久之,与太子石邃自然便渐渐交恶起来。
  石邃这个家伙,品性比石宣更恶劣几分,而且久在储位,行事也越来越荒诞放纵,对于明显给自己带来威胁的石宣,也几次流露出杀意。
  可是最近这些年,石虎忙于各边征战,兼又铲除内部的种种掣肘力量,其人口中所言也是石宣热盼良久的太子有什么意外,终究还是没有发生。
  石宣虽然不将石邃放在眼中,但石邃毕竟也是嗣位正居。他想要取而代之,肯定也要手段频出,除了趁着镇戍在外经营自己的嫡系势力、邀取父亲欢心之外,还要买通石虎身边一众亲信为他美言之类,这些事情可是都需要大笔钱粮投入的。
  石宣虽然封国也称丰美,但毕竟处在沿河的前线,晋军每来相扰,所得便大受损失。手头渐渐捉襟见肘,石宣难免要将主意打到旁人身上。石韬是他的嫡亲兄弟,封国渤海也是物产丰盈,石宣手头紧的时候,难免要开口拆借。
  可是他们兄弟从根上便是豺狼性情,石韬对此根本就不搭理他。这不免让石宣大为羞恼,且不说他们一母所出的亲厚关系,单单各自封国安排,如果不是他的平原封国挡在前方,阻拦住晋军北掠的铁蹄,石韬哪能在后安享太平?
  借既然借不到,那就抢!石韬虽然较之石宣更得其父昵爱几分,但毕竟比石宣小了一些,兼之石宣本身便是沿河戍守,真要抢掠起来,他也全无招架之力。
  原本在石宣看来,这也都是兄弟间的小纠纷,等到他嗣位得享,再熬死了老子,怎么也不会亏待了石韬这个嫡亲兄弟,眼下也只是暂时借用。
  却没想到石韬这个小王八羔子真是心狠,早前天王皇后郑氏寿辰,外戍诸子归国入贺。结果石韬这个王八蛋,居然带领一批豢养的死士,趁着石宣途过他的封国之际,直接当面袭杀!
  也幸在石宣久在戎旅,身边多有悍勇精卒拱卫,才没有被石韬得了手。当即他也不回襄国,直接返回平原准备尽起大军攻杀石韬。
  最后,石韬这小子吓破了胆,逃回襄国不敢返回封邑。加上其父石虎出面训斥,石宣才悻悻罢兵,但自此之后,在他心目中太子石邃是首先需要除掉的目标,之后便是石韬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王八羔子!
  之后石韬便也一直留在了襄国,他也怕返回封国后被石宣直接率兵堵杀。石虎怜其寡弱无援,索性将其任命为太尉,统率襄国新进组建的龙骧、龙腾等精军。
  今次石虎谋事于河南,所投入的兵众规模极大,隶属太尉府下的龙骧军也在征发之列。石韬如今军权在握,自然也就不再惧怕石宣,早在旬月之前,便率部来到了集结地,特意在石宣营外显摆一番。
  石宣心中虽是恨极,但也知道今次南掠事关重大,他若敢在此时恣意内斗,其父石虎绝不会饶过他。如果不是南面的晋军对待他们石家实在不太友好,他甚至还动念直接袭杀石韬之后,引部南投晋军,也让他那个老眼昏聩的父亲明白什么叫做烈士志气、不可轻遏!
  虽然暂时不敢攻杀石韬,但石宣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趁着职事之便,将石韬所部驱赶到集结中心之外的清河贝丘,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不过由于黄河水道折转的关系,贝丘距离础x,反倒比平原更近了一些。
  抛开别的不谈,如今河北各路人马,最有机会增援础x的,首先便是贝丘的石韬所部。
  石韬所部兵力不多,不过区区五千之众,但却是最近几年国中倾尽财力、人力打造出来的黑骑龙骧,战斗力无需怀疑,更兼都是机动力不低的骑兵,还不乏人马具甲的重甲骑兵。一旦这一路大军南来,可以想见会在青兖之间造成多大的动荡!
  石宣所以抵触赵生的提议,就是因为他耗费这么大的代价才攻夺础x,怎么甘心与石韬分享。可是赵生之后的言语却提醒了他,事实上础x局面远远劣于他此前的想象,所谓大功更近似一个强揽入怀、骑虎难下的麻烦。
  但这些内情,石韬是不知道的。这小子只是得于父皇溺爱才能统掌精军,对青兖之间的南人实力更远远不如石宣了解深刻,一旦透露出这样一个苗头,很有可能将其部诱惑过来。
  黑骑龙骧军若能南来,一方面是增加了石宣眼下的实力,另一方面础x这个退路还在他手中把持着,他想要把弄石韬,要比在河北轻松得多!
  想到这里,石宣脸上便流露出几分得意笑容,抬眼之后才发现那阉人赵生已经爬了起来,与杨杯一样并肩匍匐在地,其头脸各自创伤,望去倒是颇为对称。
  他忍不住笑起来:“你们这些伧卑贱奴,如果不是有幸追从我家天命加身的英壮父子,又哪里会有显居人上的幸运。竖子几番忤逆我,你们若是能够将他招引南来除掉,冀南尽为我有,储位唾手可得,又怎么会少了你们的富贵!”
  两人听到这话,脸上又流露出谦卑的逢迎笑容,浑然不顾额角疼痛,频作叩首只道誓死效忠殿下。


第1304章 诸方待战
  础x津的晋军将士们在脱离战场、撤出营区之后,也并没有即刻就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他们用火种将营区南侧外围一些岗哨据点之类引燃之后,而后便粗略分成一些二三十人左右的小队伍,之后便被兵长率领,各自择定一个方向飞逃而去。
  浓厚的夜色下,急促的马蹄声在野中传出很远的距离。这些晋军将士们虽然临阵脱逃,但却绝非贪生怕死,除了人伦照拂之外,还身负着将详细的敌情通告各方的任务。
  虽然在察觉到敌踪痕迹之后,高仲便已经派遣使者向周边示警,但在没有真正开战之前,能够了解到的敌军军情也非常浅薄,如果没有更详细的追告,各边急于救援,反而会成为主动送死。
  础x是黄河下游非常重要的水军营地,哪怕是此前水军大半都已经调离,但还留有完整的营防设施并将近五千守卒,足以在倍数敌军的进攻下支持下来。可是今次来犯的敌人,兵力实在太强了,各边在不了解形势的情况下奔来,实在吉凶莫测。
  黄河本身特别是河南地,其实并不适合长久作为南北对峙的最前线,因为除了黄河天险之外,向下便是一马平川,除了泰山郡这唯一制高所在之外,几乎无险可守。
  虽然河北也有类似的情况,但不要忘了河北背靠幽燕,盛产精猛良骑,有着大规模且机动力极强的骑兵游走于地境之内。从大的战略层面来看,一旦以黄河作为对峙前线,南面是要落在下风的。
  而此前石虎所以并不急于沿着河线发起强力进攻,除了本身忧困之外,大概还是寄望于河北在这种战略上的优势可以随着时间而逐渐扩大。
  事实上如果不是晋军强硬的在河北心口的枋头扎根下来,单纯凭着河线的话,也肯定要陷入被动的局面,只有在第一时间继续向北进攻一途,才能将被动化为主动。但若如此一来,晋军所有精力都必须要投注到河南、河北之间,整个西线战略则无从展开。
  所以真正的战略要地,并不体现在一时一战的胜负得失,而是长期的对整个天下大势所造成的影响。枋头的谢艾,近年来虽无赫赫之功,但是因其能够牢牢扎根于枋头,也是行台得以从容展开西线战略的前提之一。
  尽管枋头所拥有的战略优势极大,但王师在河南也并非全不设防。除了强大的水军能够将大河横阻的天堑优势完全发挥出来之外,在河南的腹心之地也都有着绵织密设的各类军府、屯所。
  当础x津的败军们各自逃出十数里范围之外,郊野道途中已经可见游骑奔走,远远便以军号呼令验明身份,彼此汇合后稍作沟通,多数都是周边各处或因接到此前的告急、或是察觉到础x津那里的火光,匆匆赶来探望。
  当得知础x津遭到数万敌军夜袭且已经失守的消息后,这些军众也不免惊骇。但就算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眼下也根本没有实力去围打夺回础x津。这些人数少则十几、多也不过数百,就连础x津都守不住,他们赶过去也没有了太大的意义。
  础x津附近几十里内,并没有大规模的军府屯戍所在。这是因为础x附近地势低洼,也并不是适宜固守的绝险所在。
  之所以被选定作为王师水军的一个大基地,主要还是因为地理位置,上提济水,下接巨野泽。济水本身就是沟通黄河与淮水的重要渠道,也是淮下资货向北运输的重要通道,础x所以显重,不是因为地险,而是因为地利。
  那些前来接应础x津败军的各路军卒们也都心知军情如火,他们先将这些败卒们引回各自屯所,又留下一部分军众继续向础x附近游弋靠近以窥望更多敌情,之后又将这一消息层层向后扩散。
  得益于王师这种缜密周详的布置,如此接力传递消息,当础x津失守不足两个时辰之后,镇守于滑台的李闳与础x下方巨野泽的曹纳俱都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而从泰山郡率部增援础x的辛宾,也在天亮之后于济北郡境内得知础x已经失守。
  这几路人马便是青兖之间规模最大的王师部队,滑台的李闳拥众最多,有将近三万军众,但眼下在滑台的守军不过六千之数,剩下的则都是分布在陈留、济阴、梁国能河南各处郡县的府兵。
  至于巨野泽的曹纳,眼下拥众五千余人,本来是负责济水一线的漕运事宜,兵卒倒是精锐,水陆兼备。
  他们各自得知这一消息后也是惊悸有加,特别是滑台的李闳。因为滑台所在处境与础x不乏类似,都是水军刚刚被抽调走,力量稍显空虚,而后继所征调补充的各郡军府府兵,还在陆续开拔途中。
  不过滑台有一部分优势,那就是不像础x一样城、津分离,城在津上,相对而言,防守力量要更强一些。
  但就算是这样,李闳也不敢怠慢。滑台六千军众,其中还有三千人的水军,当础x失守消息一路席卷而来的时候,沿途各军府也都发起精卒跟随消息一路往滑台而来,如此又给滑台增添了三千兵力。
  于是李闳当机立断,先将三千水军尽数遣出于河道,特别是逼近础x位置,摆出一副将要发动进攻的架势。这一方面是为了震慑住来犯之地,让他们后路受到威胁,不敢大举南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探是否还有别的敌军在配合南犯。
  除此之外,李闳又派人飞快向上游传信,特别是给枋头方面。
  虽然枋头所在远水不救近火,但其存在本身就是扎在羯国心头一根刺,枋头这里只要配合有所作态,羯国无论在下游酝酿什么样的大动作,都不敢倾巢而出,需要始终留一只眼盯住枋头,如此便给黄河下游几镇缓解压力。
  虽然李闳也心忧础x目下状况,但也不敢擅自出击,一则是不清楚羯国今次究竟投入多大兵力,滑台是否也是其目标之一,二则手中兵力也实在有限,不能在稳守滑台的情况下兼顾夺回础x。
  青兖之间,真正起提领作用的还是泰山郡的沈牧,一旦他率部俯冲而出,其他各路王师闻风以动,才能形成合围之势。
  所以在泰山郡还没有传来具体消息前,李闳是不敢轻举妄动,同时也告令治下各路府兵,军期三日内可抵滑台的便加速行军,争取早日到达滑台,军期三日之外的,则不必再赶赴滑台,就近择军府协同防守,就地抵抗或将要侵入的羯军。
  巨野泽的曹纳,应对则要更积极一些。他当下兵力是不足,但巨野泽周边有几个大的军府,府兵顷刻之间集就。曹纳将巨野泽本身防务交代给周边这些府兵将主,他则率领麾下五千军士尽数登船,直接沿济水而上,以免给敌人留下聚散喘息的时机。
  同时,曹纳也不忘即刻向泰山郡的沈牧汇报他的应对。他这里虽然率军北上,但注定是不能离开济水的,真正想要形成一个封锁网,还要依靠泰山郡的兵力,大网织成,他这里才能化作一柄尖刀直刺础x。
  至于济北郡境中的辛宾,他所率领三千骑兵,本来是要增援础x、协同防守。可是还没有抵达境域,础x已经失守。虽然他所部机动力不弱,但凭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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