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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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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为何不往北去?金圣女和小郡主都在那里。”
“原因我已经说过了。”
“可是在金圣女那里至少可以暂避一时,此番南下不知又要经受多少苦难。”
“你怀念思过谷?”
“嗯,这么多年来,就在谷里的日子最舒服。”
“我也怀念,但是梁兵一至,思过谷也不得不入世,善地变险地。昌言之,该想的事情和道理,我都已经想过,该是做点什么的时候了,不能再一味地求人庇护。金圣女那里可以暂避一时,但我现在怕的就是‘暂避’两字。”
“唉,反正公子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只是……只是金圣女和小郡主怕是会伤心,也不知谁的伤心更多一些。”
“哈,你可小瞧她们两人……”
天边微亮,照见从远处走来的老丁,他招手道:“可以动身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三猛
在各种崎岖的小路上进行了三天,一次停下休息时,老丁说:“贺荣人肯定是往北追徐公子去了,这些天都没见到他们的身影——南下的确是个好主意。”
徐础笑而不答,昌言之道:“那是当然,我家公子神机妙算,天下闻名,你也该听说过吧?”
“听说过。”老丁连连点头。
老丁其实并不老,三十几岁,身材矮壮,常年的风吹日晒在脸上留下永远也抹不去的痕迹,眼角布密皱纹,脸颊总是红通通的,但这张脸仍然笑容不断,即使一个人走在前面,时不时也会笑一声。
老丁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徐公子,可以动身吗?今天若是走得稍快些,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到左家寨,如果那里还姓左的话,咱们可以住上一两天,补充给养之后再上路。”
“动身。”一连三天风餐露宿,连顶帐篷都没有,徐础其实已经疲倦不堪,却不好意思在老丁面前表露出来。
路不好走,三人牵马步行,昌言之问道:“既然叫左家寨,还会不姓左吗?”
老丁笑道:“从前肯定是姓左,现在可不好说喽,自从几年前闹棍匪,秦州就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便是一座军寨,也经常被人夺来夺去,说不准明天会是谁家的。”
“棍匪?降世军吗?”昌言之好奇地问。
“对啊,他们奉一根棍子当菩萨,所以凉、秦两地都称他们是‘棍匪’。”
昌言之笑出声来,看一眼徐础,见公子并不在意,大笑道:“那根棍子不是菩萨,是弥勒佛祖赐予降世王的神器,叫那个……杀皇帝棒。”
“通天彻地杀皇灭帝棒。”徐础纠正道,他对那根棍子再熟悉不过。
老丁点头,“棍匪的名头都大,又是佛祖,又是天王,又是杀皇灭帝的,我看呐,成不了气候。”
原来老丁点头称自己听说过徐础的名声,只是客气而已,其实对他的经历所知甚少,以为这是一名落难的东都贵公子,想不到他与降世军会有极深的渊源。
昌言之咳了两声,没法接话了。
徐础反而生出兴趣,将缰绳交给昌言之,几步追上老丁,与他并肩行走,“就因为降世军爱用大名头,你觉得他们成不了气候?”
“对啊,牛皮吹得再大,总有破的一天。而且不止于此,棍匪没个准数,今天闹秦州,明天去外州,后天又回来,弄得到处人心惶惶,留下一堆麻烦。”
“不如杨家固守凉州一处。”
说起杨家,老丁立刻变一种语气,“当然不如,杨家世代相传,在凉州扎根多少年了,哪是棍匪比得了的?别看老牧守刚刚称王,其实十几年前我们私下就称他‘凉王’了。也是天成皇帝不公,若是建朝时就封王,杨家必然感恩,早早出兵平乱,秦州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徐础笑道:“朝廷没有远见。”
“没有。”老丁肯定地说。
“老凉王年纪不小了吧?”
“没有八十,也有七十,我爷爷说他小时候见过凉王,那时凉王年轻力壮,在战场上所向无敌,能挽十石强弓、舞百斤长槊……”
昌言之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老丁扭头看他,脸上第一次没有笑容,“怎么,你不相信?”
“百斤长槊,我不敢说没有,十石强弓,不可能吧,两石就了不起啦。”
老丁的脸原本就红,所以不会更红,哼了一声,“你只是随从,不懂这些,徐公子,你说有没有?”
“呃,我是读书人,对兵器孤陋寡闻,令祖既然亲见,想必不错吧。”徐础含糊道。
“肯定没错,我爷爷一辈子没说过谎话。”
“着实令在敬佩。老凉王若有万一,王位会传给哪位?”
“嘿嘿,这种事……我可不知道。”老丁不敢乱说。
“闲聊而已,我不是你们凉州人,今后也未必会再来此地,你还怕我告发你不成?”
后面的昌言之附和道:“公子不必强人所难,老丁不过是名向导,在军里连个官职都没有,他说不知道,那就是真不知道。”
激将法总是有用,老丁道:“别看我只是一名向导,可是最受上司信任,凉州与左家寨这一带的书信往来,全是我一个人传递。凉州的大事小情,还有我不知道的?不爱说而已。”
徐础与昌言之都不追问,老丁沉默一会,自行开口道:“我们凉州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都明镜似的,老凉王估计剩不了多少时日,他一走,必是大猛与三猛争位。”
老凉王有三个儿子,人称“凉州三猛”,第三猛即是放行徐础的杨猛军。
“老凉王七八十岁,大猛年纪也不小吧?”徐础道。
老丁摇头,笑道:“徐公子对我们凉州不太熟啊,老凉王子孙众多,最有名的是‘三猛’,但这三人全是三十几岁年纪,没有太老的,在他们上头,兄长还有许多位。”
“老凉王不肯传位给长子吗?”
“我们凉州的风俗与中原九州不同,家主的位置要传给年富力强的子孙,免得偌大家业被人夺走。”
“原来如此,与贺荣部的风俗差不多。”
“所以是贺荣部攻入中原,不是中原攻入塞外。”老丁的想法极其简单。
天成皇帝登基时也是年富力强,徐础不提此事,又问道:“两猛争位,你支持哪一位?”
“哈,徐公子真看得起我。虽然我受上司看重吧,可也没到能‘支持’谁当凉王的地步。”老丁大笑不止。
徐础也笑,“好吧,不说‘支持’,你‘看好’哪一位?”
“我……当然是谁当凉王都行,反正都是杨家人。”
后面的昌言之知道公子想了解凉州形势,于是帮腔道:“老丁肯定看好大猛,因为……大嘛。”
老丁马上道:“三猛按年纪排序,不是本事大小。要说看好——不是我看好,是大家都看好猛军将军,他比较关爱士卒,常年在外领兵,熟知地势。现在天下这么乱,也只有猛军将军能守住凉州。”
“大猛、二猛同样以勇武闻名,应当也很擅长带兵吧?”徐础道。
“擅长,但是这些年他二人不怎么出城,陪在老凉王身边尽孝——唉,说白了,底下人怎么想并不重要,老凉王估计十有八九还是传位给大猛。”说到这里,老丁意兴阑珊,任凭徐础与昌言之如何引导,都不肯再说下去。
路势稍平,三人上马快走,终于在天黑之前望见一座寨子。
左家寨建在一座山坡上,下临大道,商旅通行,都要这里住上一两晚。
老丁提醒道:“徐公子别提自己的身份,委屈你当几天凉州书吏,一切交涉都让我出头,保你平安。”
“如此甚好。”
徐础与昌言之等在路上,老丁一个人进寨,很快出来,向两人招手,“进来吧,没事了。”
刚一进寨门,徐础就察觉到不对劲儿,道路两边守着几十名士兵,目光有意无意向向他瞥来。
徐础向老丁笑道:“一路同行,也算是熟人了,我二人能卖几个钱?”
老丁一惊,面红耳赤,连原有的腮红都掩藏不住,“我可一个钱也没要,只是……只是左家寨已经不姓左了,我也没办法……”
士兵们围上来,徐础大声道:“守寨的将军是哪一位,带我去见他便是。”
一名士兵问道:“你是吴王徐础?”
“我是徐础,早已不是吴王。”
“嘿,落到我们手里,算你倒霉。”
虽然刚刚入夜,街道两边的房屋里却没有一家亮灯的,士兵举着火把引路,很快将徐础与昌言之送至官厅衙门,这里也是寨内唯一亮光的地方。
左家寨虽是小地方,但是因为地处偏远,得以自置守将,一直是左家人掌权,如今却换了主人。
厅内烛火通明,原有的陈设都被搬走,只剩一张宽大的交椅,新寨主与旧夫人坐在上面。
左家的妇人面带泪痕,低头不敢发出声音。
新寨主是名黑汉,手里拄着一口长柄大刀,威风凛凛,一脸的凶相,不像是个讲道理的人,昌言之心想,公子的口才这回怕是用不上。
徐础上前,拱手道:“在下徐础,不知将军怎么称呼?”
黑汉将徐础上下打量几遍,粗声粗气地说:“我不是将军,乃是弘法天王一气吞。”
“原来是‘一天王’。”徐础笑道,一听名号就知道此人是降世军,老丁说得没错,降世军爱用大字号。
“什么一天王、二天王,叫我弘法天王,或者一气吞,都可以。”
徐础再次拱手,“阁下是降世军新军首领?”
一气吞冷笑一声,“降世军就是降世军,早已没有新旧之分。你就是那个徐础?”
“如果没有别的徐础,我就是那个徐础。”
一气吞突然放声大笑,将身边的妇人吓得一哆嗦。
“哈哈,佛祖开眼,让你落在我手中!徐础,你在西京逼死雄难敌时,没料到会有这一天吧?”
“我逼死雄难敌?”徐础吃了一惊。
一气吞面沉似水,原本是一手拄刀,改为两手齐握,像是要随时起身砍人,“你不必狡辩,此事人人皆知,降世军上下皆要寻你报仇,杀了你,我就是降世军新的大头领!”
第三百九十九章 脸面
一气吞的笑声渐渐弱下去,重新打量徐础,“你是吓傻了,还是胆子真的很大?”
在一气吞发出威胁之后,徐础脸上表情毫无变化,甚至将目光稍稍移开,看向那名瑟瑟发抖的妇人。
一气吞顺他的目光瞥了一眼,不由得大怒,腾地站起身,横刀身前,“小子色胆包天,来来,尝尝你吞爷的大刀,让我看看的心究竟有多大。”
徐础这才回过神来,他根本没看那名妇人,只是在想心事,拱手笑道:“误会,我只是有些疑惑。”
“疑惑什么?像我这样的人娶不到美娇娘?你想对了。”一气吞大笑,“这是我抢来的,不服气,你来救她,或者你自己也去抢一个。”
妇人终于忍不住,又哭起来。
“早跟你说过,你一哭我就心烦,还哭?”一气吞高声大喝,妇子哭得更厉害,急忙抬手用绢帕捂住嘴,尽量不发出声音。
一气吞皱皱眉,勉强满意,双手握刀走向徐础,目光盯着细白脖子,自信一刀就能砍下来。
昌言之上前挡在公子身前,“先砍我的。”
“前后脚的事,不用争。”一气吞道。
徐础推开昌言之,不退反进,向已经举起长刀的一气吞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就是那个徐础?”
“嗯?”一气吞愣了,“还有别的徐础吗?”
“徐非罕见之姓,础也不是难得之名,天下叫徐础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
一气吞骂了句脏话,“你究竟是不是那个曾经做过吴王的徐础?”
“是。”
“这就够了。”一气吞臂上用力,准备挥刀砍人。
“我死以后却未必还是那个徐础。”
“你到底想说什么?老子听不懂,老子……”一气吞心里烦躁,不愿再听下去。
徐础加快语速,“你不认得我,别人也不认得我,死徐础不能开口给你作证,你拎着我的头颅,降世军诸头目不认,有何用处?”
一气吞这回听懂了,举着大刀想了一会,向门口的士兵问道:“谁认得徐础?”
众人摇头,他都是降世军新军,没去过东都,自然不会认得“吴王”。
“谁将他带来的?”
老丁闪身出来,“我带来的,凉州猛军将军派我给他引路,然后他自称是徐础……”
“你也不能肯定?”
“这个……猛军将军看重的人,应该……”
“狗屁猛军将军,不如我身边的一条猛犬,他看重的人又能怎样?”
老丁不敢争辩,急忙退回到士兵身后。
“我得找一个证人,大家都认可的证人,要不然可就白杀了……”
“还有一条。”徐础道。
“又是什么?”一气吞晃晃身子,他力气虽大,可是长久举着一柄大刀,多少有点累。
“你现在杀我,降世军诸头目可看不见,以后只见到我的头颅,他们肯定不认。”
“为何不认?”
“不想承认你是大头领。”
一气吞怒喝一声,痛骂几句,然后道:“八大天王、十六尊者、二十八神丁一块说好的事情,谁敢不认?”
“他们并非不认说好的事情,而是不认我这颗头颅,会说你随便找一人充数。”
一气吞又想一会,“你说怎么办?”
“召集诸位头领,当着他们的面杀我,还要再找一位旧军人物,既认得我,又得新军信任,由他作证我就是那个徐础,自然一切妥妥当当,再没人能提出异议。”
“这么麻烦?”
“阁下想当大头领,难道不想看到诸多小头领一同向上跪拜?”
一气吞咧嘴而笑,“想。”突然又骂一句脏话,将长刀拄地,晃动脖颈与肩膀,“有话不能早点说吗?累死老子了。”
“给我安排一个住处,大小无所谓,床一定要好,再安排一桌酒席,菜可以简单些,酒得是好酒。”
一气吞听得心头火起,“我干嘛要对你这么好?你是我亲爹?”
徐础笑道:“诸头领齐聚,你当众杀人,被杀的人蓬头垢面,你脸上无光,我若是容光焕发,他们一看我就像‘吴王’,没准连证人都免了,你脸上才好看。好比两人对阵,杀死敌方大将才值得炫耀,杀死一名乞丐,怕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吧。”
一气吞嘴里脏话不断,最后道:“带下去,给他们一间好房子。”
徐础拱手告退,他至少暂时保住了性命。
一气吞转身,向刚刚止住哭泣的妇人笑道:“恭喜你,马上就要升任大头领夫人啦,瞧你的命多好,坐着不动就能步步高升。”
士兵们寻了一间宽敞的屋子,里外两间,将三人全关进去。
老丁不干,急忙道:“我不住这里,你们给我另找一间,柴房也行……”
房门从外面锁上了。
昌言之摸索一阵,点亮桌上的油灯,向徐础道:“公子……我没什么说的,公子先休息吧,走了这么多久,也该累了。”
“嗯,是累了,但是不急,还没吃饭呢。”
“他们真会送来酒菜?”昌言之有点不敢相信。
“会。咱们三人一块吃些。”
昌言之左右看看,“三人?我只见两个人,另一个在哪呢?哦,门口还有一个,那算不得人。”
老丁尴尬至极,即便这样,脸上依然带笑,“我的确算不得‘好人’,可是刀架在脖子上,大家都是先顾自己,对不对?”
昌言之哼了一声,根本不看他。
徐础坐下,舒服地叹息一声,“昌言之,别太难为老丁,兵荒马乱的岁月,自保常难,何况舍己为人?”
老丁马上道:“就是这个道理,徐公子是个明白人。两位也看到了,左家寨上个月还是左家掌权呢,一家子父慈子孝,兄弟和睦,妯娌相亲,谁看到了都羡慕,转眼工夫就是这样,据说左家人快被杀光了,只剩几个不知去向。厅里的那个妇人,乃是左家五儿媳,美貌无双,远近知名,现在却落到那样一个人手里,她何尝不想救自家人?但是总得先自保,对不对?”
昌言之鄙夷地看过来,“左家儿媳至少在哭,不像你,卖主求荣,脸都不红一下。”
“这不能怨我,我的脸一直这么红,因羞愧而红你也看不出来,再说……那是你的主人,不是我的。”老丁声音渐轻。
房门突然被推开,老丁离得太近,险些被撞倒,急忙让开。
几名士兵真的送来一些酒肉,还有几件衣服,“弘法天王说了,要你好吃好喝,长得白白胖胖,穿件好衣服,让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吴王。”
“多谢。待会还得要热水泡脚。”
士兵瞪眼道:“谁给你热水?”
“好吧,等下次见到一气吞,我向他要好了。走了几天路,脚不洗就会脏,一脏就会烂,一烂就站不起来,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吴王’,便是穿上龙袍也没人……”
“得得,我给你弄热水。”几名士兵从盘里各拿一块肉,算是自己应得的油水,离开房间。
徐础与昌言之坐下吃饭,那酒居然真的不错,芳香扑鼻。
远处的老丁被勾动馋虫,不停地咽口水,忍了又忍,慢慢踅过来,赔笑道:“徐公子刚才说我也能吃点。”
昌言之哼了一声,徐础却不在意,笑着点点头。
老丁不敢入座,站在桌边,喝杯酒,吃几块肉,立刻觉得浑身舒坦,长叹一声,说:“我这辈子没别的奢望,能做个饱死鬼就够了。”
“多出卖几个人呗。”昌言之仍不肯原谅老丁的行为,“凉州杨家那么主子呢,够你出卖的。”
老西嘿嘿地笑,嘀咕道:“那可轮不到我。”
三人吃饱喝足,热水也送来了,昌言之端水进里间,供徐础洗漱,然后躺下休息,徐础睡床,昌言之打地铺。
老丁没敢跟进来,在外面睡在几张凳子上。
昌言之心中一直不安,躺下之后问道:“公子惹怒一气吞,真的没事吗?”
床上的徐础笑道:“必须惹怒,他越怒,咱们越安全。”
“这是什么道理?”
“咱们刚到时,只是两块送上门的肥肉,一气吞想吃就吃,想扔就扔,现在他已经付出一点代价,自然会有一点舍不得。”
“哈,公子……想得真好,但是我觉得一气吞会舍得。”
“嗯,所以明天还得让他付出更多代价。”
“唉。”
“为何叹气?担心咱们逃不出去吗?”
“不是,我已经明白公子的用意:新军头领不好说服,一气吞若是真能找到旧军头目,就好说话了。我叹息乱世之中,人命不如鸡犬,比如此地的左家,听老丁所言,倒是不错的一家人,转眼间家破人亡。”
“你觉得左家五儿媳可怜?”
“公子不觉得吗?她跟一气吞坐在一起,像是鸡入虎穴。”
“乱世……就是这样吧。”
昌言之没再说什么,两人各自睡下。
后半夜,正是睡得最熟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叫喊声,昌言之立刻坐起来,“不好,一气吞还是要来杀公子。”
徐础揉揉眼睛,“听声音不像。”
外面的老丁扑进来,摔在地上滚了两圈,“大事不好,左家又打回来啦!”
“这有什么不好?而且你不是说左家人快被杀光了吗?”昌言之道。
“杀光是他们说的,我没亲眼见到。你没听到外面的人在喊吗?左家请来羌兵相助,他们与凉州杨家是世仇……”
第四百章 大仇
左家寨降世军被打个措手不及,此前他们四处游荡,侥幸击败左家军,自以为已经斩草除根,因此全无防备,直到敌军攻到寨子中间的官厅,仍有许多人处于睡梦中。
徐础穿好衣服,坐在外间等候结果,昌言之侍立一边,老丁则贴门而站,倾听外面的叫喊声,突然退后几步,向徐础跪下,带着哭腔哀求道:“徐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待会千万别透露我的身份。”
“他们问起,我怎么说?”
“就说……就说我是你的随从,跟昌爷一样。”
昌言之嘿了一声,没有被一句敬称所打动。
徐础笑道:“你忘了,左家儿媳见过你,知道你是凉州人。”
老丁一呆,随即道:“我是个小人物,未必会受到关注,总之恳请两位别说我的身份,让我自己应对就好。”
昌言之笑道:“上次你不让我们开口,结果我们成了俘虏。”
老丁无言以对,只得一味跪头。
外面突然传来砸门声,还有厉声呼喝,老丁吓得瘫在地上。
昌言之道:“你去应对吧,我与公子都不提你的身份,你也别说我们的,大家各说各的。”
老丁稍松口气,感激地点下头,起身来到门口,颤声道:“我们是过路行人,被抓了肉票,门不是我们锁的,请问各位大爷是来救我们……”
砰的一声,外面的门锁大概是被撬断,房门大开,一群士兵手执刀枪火把冲进来,老丁急忙退到昌言之身后躲藏。
一名二十几岁的年轻将领站在屋地中间,手握出鞘的单刀,四处看了看,目光最后落在徐础身上——所有人当中只有他坐着。
“你是什么人?”
“倒霉的人,只是路过,就被抓了起来。”
年轻将领走到近前,晃晃手里的刀,“别撒谎,这里原本是我父亲的卧房——”他又往左右看了看,屋里原有之物几乎都被搬走,只剩下笨重的桌椅,“棍匪肯让你住在这里,必然当你是贵客。”
徐础好不容易从一气吞那里争来的“待遇”反成为可疑之处,他只好道:“我的确是倒霉的人,但因为我叫徐础,所以……”
“徐础?哪个徐础?”
“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徐础……”
“贺荣人悬赏捉拿的徐础?”
“赏额多少?”
年轻将领微微一愣,“五千两白银。”
徐础看向昌言之,“我的身价不如公主。”
年轻将领补充道:“还有单于的友谊。”
徐础笑道:“这个赏额可就高了,但我不相信这是单于本人的意思,应该是讹传。”
“讹不讹传都与我无关,你是棍匪贵客,就是我左家的仇人。”
“未请教阁下怎么称呼?”
对方如此客气,年轻将领无法动怒,顺口道:“在下左骏,此地副知寨……”
躲在昌言之身后的老丁没管住自己的嘴,插口道:“左副知寨,徐公子说的是实话,一气吞要召集降世军诸头领,当众杀徐公子为雄难敌报仇,才许他住好房子,并不是当成贵客,否则也不会在外面上锁。”
左骏也知道事情有异,因为没一进来就杀人,嗯了一声,突然向老丁道:“你是凉州人。”
老丁脸色一变,他听得很清楚,看得也清楚,左骏身后站立的多是羌兵,这些人的盔甲与中原无异,但是脸上喜欢涂得乱七八糟,而且爱用自制的牛角弓,特征极为明显。
听到“凉州人”三个字,好几名羌兵立刻叫嚷起来,老丁急忙道:“我是凉州百姓,受雇引路,不是杨家人。”
一名羌兵上前,向左骏道:“寨子归你,凉州人归我们。”
左骏点头,几名羌兵上前,要将老丁与昌言之拽走,徐础起身阻止,“只有一个凉州人,他不是,他是江东吴人。”
羌兵道:“你开口说句话,我一听就知道是不是凉州人。”
“我是江东吴人。”昌言之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说话。
几名羌兵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认定此人并非来自凉州,于是拖着老丁往外走,老丁失魂落魄,连哀求的话都说不出来。
徐础什么也没说。
左骏打量徐础几眼,对这个意外“收获”有点不知所措,“你先留在这里,待会我再处置你。”
左骏往外走,突然又转过身来,“你俩跟我走,我不想出什么意外。”
“我也不想。”徐础笑道,与昌言之跟上来。
战事已近结束,降世军不过一千余人,面对数倍之敌的偷袭,完全无力抵抗,很快就纷纷投降,由占领者变成俘虏。
还没走进官厅,众人就听到里面传出女人的号啕大哭声。
左骏命众人守在外面,独息进厅查看情况。
昌言之小声道:“此人想必就是左家五子,里面是他媳妇。”
“左骏先去父亲屋里查看,很可能还没成亲。”
“要打个赌……”
没等昌言之说完,左骏走出来,一脸的悲愤,咬牙道:“有劳诸位,将一气吞找来,无论是死是活,我都要!”
一部分士兵领命离去,另一些人簇拥左骏进厅,徐础与昌言之当然也要跟进去。
官厅里,左家五儿媳刚刚哭个够,此前的话还没说完,一见左骏就道:“七弟,你一定要替你哥哥报仇,那个人……那个人是个牲畜,他、他……”
“五嫂不必多说,我都明白。”
五儿媳坐下,仍在拭泪。
昌言之向徐础点下头,表示认输。
左骏上前道:“五嫂去后面休息,这里的事情……”
“不,我一定要看到棍匪的下落,否则此心难平。”
左骏劝不动,只得由她,但是将附近的几根蜡烛掐灭,让五嫂留在阴影里,然后他走到羌兵中间,与几个人小声交谈。
徐础猜测他们谈论的内容与自己有关。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大群士兵押着十余名降世军头目进来,其中就有一气吞。
“他跑得太急,自己从马上掉下来。”一名羌兵道,“还挺强横,威胁我们说死什么之地。”
羌人大都会说中原话,有些词却不太了解。
一气吞被五花大绑,头盔没了,脸上有些擦伤,却不露惧色,“死无葬身之地,你们所有人都是这个下场。”
左骏拔出刀,怒道:“我们左家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下此狠手,杀我全家老小?”
一气吞哈哈大笑,“老子凑巧来到这里,管你有怨无仇?抓到的人该杀就得杀,不杀还养着吗?你们左家人骨头不够硬,临死前一个劲儿求我开恩……”
左骏再也忍受不住,举刀要砍。
厅内的五儿媳道:“七弟且慢。”
一气吞笑道:“还是小娘们儿讲情义,一日夫妻百日恩……”
左骏气得直发抖,五儿媳更是怒不可遏,但仍保持三分镇定,“就这么杀死他太便宜些,他全家人都随他为匪,共是两子、一女、两个弟弟,还有二十几个近亲,七八十位远亲,他靠这些人的扶持自称天王,因此也最在意这些人。七弟若要报仇,就将这些人找出来,当他的面挨个斩杀,方能稍泄心头之恨。”
一气吞脸上第一次变色,骂道:“好一个心狠的臭娘们儿,当初在被窝里就不该对你说那么多……”
“将他的嘴堵起来。”五儿媳颤声道。
无需她的提醒,左骏亲自动手,从一气吞的袍子上撕下布条,将他的嘴胡乱缠住,一气吞兀自说个不停,只是没人能听清他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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