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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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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也需要休息,哪怕是偶尔一次。
  单于回到寝帐里,笑道:“西京果然是座宏伟的都城,令人大开眼戒,爱妻明天可以去看看,若是喜欢哪座宫殿,直接住下就是。”
  大妻正在哄两个孩子睡觉,轻轻地嘘了一声,单于走过来,低头宠溺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觉得自己的好运就是他们出生开始的。
  孩子已经睡熟,大妻将他们挨个抱起,交给一直守在身边的仆妇。
  仆妇小心翼翼地抱着单于之子,另有人盖上毯子,几名仆妇鱼贯而出,带孩子去隔壁休息。
  大妻开口道:“宫殿是好地方,住惯之后舍不得出来,贪心渐生,总想建更大、更高、更舒适的宫殿——中原王朝往往因此而衰落。不如咱们塞外的毡帐,看似简陋,但是住着舒服,再大总有个尽头,不会没有节制,而且走到哪带到哪,有句话叫‘宾至如归’,咱们贺荣人带着马与帐篷,走到哪里都跟自己的家一样。”
  单于连连点头,“爱妻所言极是,我进城不过半天,看到宫殿有些破败,心中不喜,已有修缮新建之意,现在才明白,那亡国之君的念头啊。嗯,以后我不再进城,贺荣将士都不允许随意进城,住惯帐篷的人,就该一直住帐篷。”
  大妻笑道:“也不必那么死板,将士立功,该得的奖赏不能省。等单于大功告成,天下一统,诸城自然随便你进,宫殿随便你住。”
  单于摘帽躺下,头枕在妻子的膝上,喃喃道:“大功告成,天下一统……但我有什么宫殿住什么宫殿,永远不建新的,天下的财物与人力,自有更大的用处。”
  大妻轻轻抚摸丈夫的头发,“这才是明君该有的想法。”
  单于嗯了一声,有些困倦,想睡又不想睡,“一支降世军悄悄去了北方,我担心诸部人心不齐,不能替我拦住敌人。可我也不想率兵北返,你知道那些老家伙,一旦回到草原上,未必愿意跟我再次入塞。我想一路南下,入冬之前夺下汉州的几个郡县,据说那里粮草堆积如山,足够几年之用。你替我想个主意吧,让我不必挂念塞外的安全。”
  只有在妻子面前,单于才会显露自己心中的犹豫不决,在外人眼里,单于对北方毫无忧心,北上的降世军已然落入陷阱。
  大妻继续抚摸丈夫的头发,半晌才道:“凉州可信否?”
  “凉州杨家虽用中原姓氏,祖上其实是狄种,与塞外相亲,且天成衰落,杨家不敢违背我的命令。”
  “很好,派徐础做使者,给杨家送份厚礼,并传达单于之令,让凉州军进攻降世军。”
  单于一愣,坐起身道:“徐础?为什么是他?”
  “因为他想离开。”
  “嘿。”
  “徐础已不可能臣服单于。”
  “因为我是异族人?”
  “何必猜测他的想法?天下英雄无数,不缺他一个人。”
  “不如直接杀了,至少能让寇道孤高兴一下。”
  “寇道孤可为书吏,不可做王师,且恃才而傲,难以驯服。对他这样的人,不能表现得过于宠信,尤其是不能‘讨好’,必须视之如仆隶,偶尔称赞一句,让他习惯自己的位置。”
  “有些烈马,就是要用这种办法驯服。”单于笑道,重新枕在妻子膝上。
  “徐础比寇道孤更骄傲,绝不会被任何人驯服。”
  “唉,这么说来,当初我给平山的任务太过分了。”
  “当时还没人了解徐础之为人。”
  “现在了解了?”
  “嗯,此人不可驯、不可留、亦不可杀……”
  “为何不可杀?”
  “单于曾让平山招服徐础,平山失败,这件事就落在单于身上,众人都看在眼里,单于此时杀徐础,招人嘲笑。”
  “就这么便宜他?”
  “所以派他去凉州。单于写一封密信,交给其他人携带,暗中命令杨家杀死徐础。”
  “借刀杀人?”单于笑笑,觉得有些麻烦。
  大妻停止手上的动作,“不止如此,徐础死在凉州,降世军必要为他报仇,到时无论杨家愿意与否,都不得不与降世军交战。”
  单于又一次坐起来,“爱妻妙计!只是……降世军真会上钩?我一直将徐础带在军中,天下皆知,金圣女却逃离西京,不敢向我要人。”
  大妻笑道:“亏你也是有妻室的人,一点不懂女人的心事。金圣女当然不敢向你要人,她一开口,就显出徐础的重要,反而会令他陷入险境。可芳德公主前来投奔金圣女,必然是受徐础指点,仅凭此一点,就足以表明两人旧情未消,徐础活着,金圣女可以不管不顾,徐础若死,尤其是不得好死,金圣女必然要为他报仇。”
  单于笑道:“我若死了,你也愿意为我报仇?”
  大妻正色道:“谁杀死你,我就嫁给谁。”
  单于色变,大妻继续道:“新婚之夜我割掉他的命根子给你报仇,然后带着两个儿子自杀,一块去地下找你。”
  单于既感动又觉好笑,急忙道:“就算为了你们母子,我也绝不让自己被人暗害,至于战场上,天下无人是我的对手。”
  大妻重新摩挲丈夫的头发,柔声道:“我不会让任何暗害你,你只管在战场击败一切敌人。”
  “无缘无故怎么说到这里了?”
  “说的是徐础与金圣女,徐础若被杨家杀死,金圣女必然要为他报仇。”
  “好,就这么定了……爱妻刚才说徐础想要离开?听谁说的?”
  “小张庚。”
  “昨天晚上他们三人一块喝酒,就为这件事?”单于对营里中原人的动向了若指掌。
  “嗯,徐础与皇帝都想离开,而且有个可笑的想法,以为能让我替他们求情。”
  “皇帝也想离开。”
  “你忘记自己的许诺了?攻下西京之后,允许皇帝回渔阳过冬。”
  “嘿,这个皇帝……真是拎不起来,别人帮他夺回故土,他却贪图安逸,躲在渔阳能让天下人认他这个皇帝?”
  “但这样的皇帝正是单于所需要的。”
  “爱妻的意思是放他走?”
  “既然求到我头上,不如将计就计。徐础要走,不是想去找金圣女,就是要去南方投奔故友,单于不如顺他的意,将一个死徐础送还给金圣女。皇帝简单些,但是他向小张庚许诺,回去之后要封其为渔阳王,这倒提醒我,单于不仅应该让皇帝回去,还要督促他立刻封王。”
  单于笑道:“让天下人知道,皇帝还有一个亲弟弟,皇帝万一哪天变得不愿听话,我手里还有一个备用。”
  “正是此意。”
  “嘿,徐础与寇道孤自称谋士,哪一个比得上我的爱妻?”
  “你说我阴谋诡计太多吗?”
  “哈哈,为他人所用才叫阴谋诡计,为我所用乃是金玉良言。”单于转过身,搂住妻子的腰肢,“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没有我,你可以多娶几个妻子了。”大妻笑道,声音里满是温柔,抬起头时,目光中却没有笑意。
  她明白,在单于面前绝不可以撒谎,但她心里却藏着一个最大的谎言。
  “派信得过的人护送徐础,他既有离意,途中必然试图逃跑。”大妻提醒道。
  单于的脸埋在妻子的小腹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次日上午,单于召来皇帝,“西京已经夺下,离入冬还有一段时间,你是愿意随我征战,还是要回渔阳?”
  答案只有一个,张释虞却不敢说出来,只能违心道:“我听单于安排,单于英明神武,所做的决定必是最佳。”
  单于笑道:“你是天成皇帝,大家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最终都是为你而战,你不随军,似乎不妥。”
  张释虞心里一凉,勉强笑道:“那我就跟在单于身边。”
  单于想了一会,“但是下一战比较简单,倒也不用皇帝亲自督阵,我那个妹妹又想让你快些回去相聚,况且我也许下过诺言——不如这样,你先回渔阳,等我书信。”
  “随传随到。”张释虞压抑不住心中兴奋,面露喜色。
  “明天你就走,西京的好玩意儿,你带一些回去给我妹妹。”
  “是是,单于与皇后兄妹情深……”张释虞没敢再往下说,怕单于想起他的妹妹。
  “去收拾东西吧。”
  张释虞刚要走,单于又道:“等等,说起兄妹情深,倒让我想起你的弟弟。我一继任单于,就封弟弟当右都王,你封小张庚什么王?”
  “渔阳王,回去就封,这是天成朝廷的头等大事。”
  单于满意地点头。
  对徐础就简单多了,单于将他唤来,说:“前些日子向凉州派去使者,带回来的话不清不楚,我不太放心。你再去一趟,务必将我的命令传达清楚:不许冀州军和降世军一兵一卒进入凉州地界。”
  “凉州”两字一出,徐础立刻明白了这趟出使的真正用意。


第三百九十六章 相迎
  徐础当然没资格充任贺荣部的使者,他只是一名“说客”,真正的使者是一位小侯,也姓贺荣,名叫马头青,三十几岁年纪,矮矮壮壮,走路摇摇晃晃,坐在马背上却像是连为一体,再暴烈的马也没办法将他甩下去,很快就会服服帖帖,认他为主人。
  此人是所谓二十四杰之一,深受单于信任,最重要的是,他一句中原话也不懂,也不屑于学习,因此不会受到外人的“蛊惑”。
  他接到的命令很简单,带一队人前往凉州,递交单于的书信,然后由徐础代为解释,同时得到提醒,一路上要对“说客”严加看守,不许他逃跑。
  马头青做到了,他本人睁眼时,目光从来不离徐础左右,当他要闭眼休息时,就指派别人盯着徐础,夜里总有至少四人守在帐篷外面,前后左右各一人。
  徐础莫说逃跑,连小解都不得恣意。
  昌言之偶尔会提醒道:“公子,东西我可都收拾好啦。”
  “嗯,不急,再等等。”徐础总是这句话。
  秦州的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事实上,贺荣部只占据了西京及其附近的一小块区域,大部分郡县只是名义上向皇帝和单于投降,愿意接受一切盘剥,只是不肯交出手中的权力,几乎是一城一主,彼此之间仍争斗不休。
  一路上,徐础看到了什么是“山河破碎”,有时候,尸体就摆在路边,身上插着标识,说他是某某将军、某某天王……
  马头青只带数百士兵,每到一城,都会受到热情的接送,尤其是城主确信贺荣人只是路过之后,越发尽心款待,无论城里有多穷困,都要向使团供上丰盛的酒肉。
  直到凉州边界,徐础也没找到逃亡的机会。
  由秦入凉,地势逐渐升高,道路也越来越险峻,许多地方勉强能容一辆马车通过,徐础也不着急,向昌言之道:“怪不得天成对凉州只能采取羁縻之策,任由杨家在此作威作福,不能直接派遣官吏,实在是难以攻克。”
  “嗯,这种鬼地方,都不知道往哪里逃。”昌言之只关心一件事。
  自称凉王的杨轲已接到通报,了解到信使乃是单于亲信之后,派出儿子杨猛军率领三千士兵亲至边界外三十里相迎,摆宴为使者接风洗尘。
  杨猛军是名高大的中年汉子,脸上尽是风刀霜剑留下的痕迹,一看就是在军旅中长大的将军,他会说贺荣语,与马头青一见如故,无论如何也要留他痛饮一日一夜。
  凉州军也以骑兵为主,有弓弩,也有矛槊,军中规矩更像是中原军队,而不是贺荣人。
  徐础参加了宴席,杨猛军甚至没正眼看他一下,一味与马头青互相敬酒,谈笑风生,不知说些什么。
  说是痛饮一日一夜,当然不能真这么久,中间也有几次休息,蓄养体力,醒来之后再喝。
  徐础只参加了第一轮,剩下的时间留在帐篷里睡觉。
  夜已经很深,外面狂风呼啸,徐础被一片灯光晃醒。
  一团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半座帐篷,昌言之翻身而起,厉声道:“什么人?”
  徐础道:“不用在意,是杨将军。”
  杨猛军之前对徐础表现得毫不在意,这时却亲来拜访。
  昌言之茫然道:“守在外面的贺荣人让你进来?”
  “他们喝醉了,都在睡觉,是我的人守在外面。”杨猛军用中原话回道,将灯笼放在地上,“咱们长话短说。”
  昌言之识趣地说:“我去……解手。”
  “我在凉州久仰阁下大名。”杨猛军道。
  “我亦久闻‘西凉三猛’的威名。”
  凉王杨轲有三个儿子,名字中都有一个“猛”字,颇有些名声,徐础从前没怎么听说过,前来凉州的路上,却已听得耳朵起茧。
  “虚名而已。”杨猛军平淡地说,马上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单于为何派阁下来凉州,能提前对我透个底吗?”
  “当然,单于禁止凉州接纳降世军与冀州军入界,一兵一卒也不可以。”
  “嘿。”杨猛军对“禁止”两字稍感不满,却没说什么。
  “再有,单于传令凉王派兵前去阻止降世军出塞。”
  “单于自己怎么不派兵阻止?”
  “单于另有规划,而且他邀请诸多草原部落入塞,这时候应该已到达秦州界外,他们也会阻止降世军,凉州军只是辅助,凉王要用此举表明自己对单于的服从与效忠。”
  “哼。”杨猛军更不爱听,但是依然没说什么,打量徐础两眼,“你是中原人,大将军之子,好歹也是曾经称王的人,为何甘为单于谋士?”
  “为了保命——杨将军应该很容易理解。”
  杨猛军冷笑一声,“我们杨家还没到俯首称臣的地步,不妨向你直说,免去你一番口舌:凉州不会允许降世军进入,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招惹是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能将这番话原封不动地转告单于吗?”
  杨猛军想了一会,“不能,怎么向单于传话,要由凉王决定,但意思不会有太大变化,我只是提醒你,不必用花言巧语迷惑我父亲。”
  徐础笑道:“怕是不行。”
  “你怕受到单于的惩罚?”
  “那倒不是,单于早已准备好现成的‘花言巧语’,由不得我不说,也由不得凉王不听,更由不得凉州将士不参战。”
  “什么花言巧语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说来让我听听。”
  “不可说。”
  “是怕提前泄露之后威力尽失吗?”
  “是真的不可说,只能做。”
  “嗯?”杨猛军糊涂了。
  “单于写了一封密信,让凉王立即杀我。”
  “嗯?”杨猛军更糊涂了。
  “单于的意思是,凉王杀我之后,会惹来降世军的报复,到时候凉州军将不得不与他们开战。”
  “降世军为什么……你真的曾与金圣女成亲?”
  徐础点点头。
  “可你既然弃位抛妻,她为什么还要为你报仇?”
  “单于是这么想的。金圣女会不会为我报仇,其实我自己并不确定。”
  杨猛军沉默一会,突然道:“我见过金圣女。”
  “哦?”
  “她曾向凉州借路,父王不愿同意,派我到界上相迎,请她另寻它路。金圣女口才很好……”
  “嗯?”轮到徐础糊涂了。
  “她的确口才很好,向我陈述天下形势,尤其是贺荣人入塞之后将会带来的连串变化,她的一些说法与我不谋而合。”
  “比如?”
  “单于野心勃勃,所欲者绝不止是九州之地,待他在中原立足之后,必要扫荡宇内,凉州亦不能幸免。”
  “此乃必然之势。”
  “她还说,其中关键就是不能让单于在中原立足,只要占据秦、并、冀三州,单于根基已成,天下再无人能将他撵出去。南方诸诸州或许可以凭借天堑暂保一时无虞,凉州却无幸免之术。”
  “我一路走来,见凉州山形雄伟,易守难攻,不输于江河天堑。”
  “凉州东边有山峦阻隔,北边却与草原相连,中间只有一小片荒漠,塞外大军一旦涌入,势不可挡。”
  “贺荣部这一次还会得到中原人协助,单于借助秦、并、冀三州兵匠,已掌握攻城之法。”
  杨猛军叹息一声,“西京这么快就被攻破,实在有些出人意料。金圣女说西京至少能固守至明天春天,那时她已深入塞外,攻占贺荣部老巢,逼迫贺荣部回师,西京之围也会解除。”
  “的确出人意料。”
  杨猛军突然加重语气,“但她没提起过你,一个字也没有。”
  “所以我说,金圣女未必会为我报仇,只是单于的一厢情愿而已。”
  “为进军塞外,金圣女准备多时,甚至将多数降世军扔在西京,怎么可能就为你一个人而改变计划?”
  “我希望单于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杨猛军想了一会,“密信在马头青身上?”
  “想必如此。”
  “他了解密信内容吗?”
  “据我观察,他应该不知道,他对单于极为忠诚,不会提前拆信查看。”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有办法。”徐础笑道,没说自己其实是猜出来的。
  杨猛军又想一会,觉得没什么要问的,拱手将要告辞,一句话却脱口而出,“是金圣女不要你吧?”
  徐础笑道:“可以这么说。”
  杨猛军转身离去,他已大致弄清状况,至于决定,他要自己拿。
  昌言之抱着怀进来,“这边开始冷了,公子要出去的话,得多穿一件袍子。”
  “是要多穿。收拾东西,这回真的要离开了。”
  “真的?公子有何妙计?”
  “或许这位杨将军能放咱们走。”
  昌言之大失所望,打个哈欠,“明白了,行李是现成的,就看杨将军什么时候大发善心吧。”
  杨猛军与贺荣客人吃吃喝喝,真的尽兴一日一夜,期间再没来找过徐础。
  宴席终于结束,杨猛军与马头青已成莫逆之交,无话不谈,杨猛军为了表示自己对单于的忠心,决定带兵绕行秦州,前去追赶降世军,留下少数人以作向导,并再三向马头青道歉,请他原谅自己不能一路护送。
  马头青其实很高兴,催促杨猛军尽快上路,许诺说必向单于提及此举。
  使者队伍重新上路,昌言之小声道:“杨将军看来没这个心事。”
  徐础笑而不答,越发确信杨猛军确有放人之意。


第三百九十七章 送行
  离凉州界还有三十里,四野荒凉,道路崎岖,马头青醉意尚未尽消,骑在马上摇摇晃晃,但是依然稳当,没有一点要掉下来的迹象,偶尔抬头看一眼前面不远的徐础,确保人还在。
  队伍行进得比较慢,将近两个时辰才走了二十里,天色将晚,马头青酒醒了七八分,于是催促众人走快一些。
  前方一条隐蔽的小路里,突然传出一连串锣响,随即有一大队人马杀出来,嘴里呼啸不止。
  杨猛军留下的几名向导大惊,调头驰向马头青,大呼小叫地喊着什么,其中一人用中原话道:“强盗!有强盗!”
  昌言之吓了一跳,“这种地方也有强盗?”
  “天下大乱,盗匪四起,何处没有他们的身影?”徐础倒不觉得意外。
  马头青位列二十四杰之一,并非浪得虚名,初闻消息时一惊,马上醒悟过来,醉意全无,顺手摸弓,大声指挥百余名士兵迎战。
  强盗数量占优,但是打得不成章法,他们早已习惯一声锣响之后,商旅或是逃散或是抱头投降,没料到对方会发起反击,而且是非常有效的反击。
  马头青连射数箭,两名强盗应声而倒,剩下的强盗赶紧互喊黑话,调头就跑,跑出几十步又折返回来,远远地射箭,轮流用中原话与贺荣语发出威胁,命令他们留下卖路财,要求逐渐降低,最后只要一块银锭,好维持颜面。
  马头青一遇战事就精神百倍,连他跨下的马也比平时多出三分力气,驮着主人如迅风疾电,一马当先,紧逼敌人不放。
  又有两名强盗掉下马,虽然只损失四人,强盗们的士气却因此跌落九成九,有人俯身从地上拣起一支射来的箭矢,大声道:“谢了!”算是抢到一点东西,不至于空手而归。
  随着这一声谢,强盗逃进荒野,奔向四面八方,以甩掉敌人,事后他们自有汇合地点。
  马头青一边指挥一边追击,要尽可能多地杀伤敌人,对他来说,对方的身份并不重要,敢来挑衅,就是死罪。
  直到射尽两壶二十几支箭,马头青才停下,吹声口哨,唤回手下士兵,点数战果与损失。
  强盗扔下十几具尸体,还有七八位伤者,全被补刀杀死。
  马头青意犹未尽,若不是还有重任在身,他会追得更远,很快,他就后悔自己的鲁莽,并且怒火中烧。
  贺荣骑兵一人未损,唯独少了两个人,那两个中原人竟然趁乱逃之夭夭。
  马头青将几名手下一通痛骂,马上调头沿路追赶,希望能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追上那两人。
  贺荣人兴奋地去追赶强盗时,昌言之向徐础道:“是这个时候吗?”
  徐础点头,两人同时调头往回跑,初时频频回望,拐过一个弯之后,纵马疾驰。
  跑出三四里之后,两人放慢马速,昌言之道:“公子,我看不成,就这一条路,两边的荒野里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顶多坚持到天亮,咱们就得被追上。”
  “多注意些,或许还有小路通向别处,能够甩掉贺荣人。”
  “嗯,强盗就是从小路冲出来的,希望咱们还能发现一条,但是贺荣人不要发现。这些强盗出现得真是及时啊……唉呀,前方是不是又有强盗?”
  一名骑士停在路边,天色已暗,只剩最后一抹余光,直到相距数十步,昌言之才认出那不是直立的石头。
  徐础得到指引之后才看出那是一个活人。
  骑士见到了人,也听到了声音,突然转身,策马进入荒野。
  “跟上去,那就是咱们在找的小路。”徐础道。
  “安全吗?公子。”
  “比贺荣人安全。”
  两人跟在骑士后面,小路更加崎岖难行,很多路段甚至没有任何痕迹,若无人引领,徐础与昌言之即便是白天也会很快迷路。
  一走就是两三个时辰,人受得了,马匹却不行,剩下一段路,前后三人都要下马步行。
  无论昌言之如何发问,前方那人都不回应,夜深之后,他举起一支火把,火光不远不近地飘在前面引路。
  徐础突然道:“你瞧前面像不像鬼火?”
  昌言之打个激灵,明知那是活人,心还是剧烈地一跳,“公子别乱说,那明明是人,咱们都看到了。”
  “你看到了,我可没看清。”
  “我……我看清了。”昌言之心里发毛,忍不住大声道:“前面的,说句话啊!”
  “前面的”仍拒绝回应。
  不知是几时几刻,前面的火光突然熄灭,星月的照耀下,映出不远处的几道身影。
  昌言之大惊,伸手摸刀,握个了空,这才想起自己很久没配带兵器了。
  “徐础?”有人高声道。
  “杨将军?”徐础回道。
  一道身影走近,果然是杨猛军,他稍一拱手,“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救出徐公子,而且不能让你们进入凉州地界。”
  “那些人真是强盗?”
  “嗯,也是我的朋友,愿意帮我一个小忙。”
  “这个忙可不小,我们逃走之前,亲眼见到马头青射倒两个人。”
  “贺荣人的确强悍,事后我自会补偿那些兄弟。”
  杨猛军是官兵,还是凉王之子,居然与强盗结交,昌言之心里奇怪,嘴上没敢问。
  “多谢杨将军,你的恩情我只能以后再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通向何处?”
  “不用管它通往何处,你跟我走,我保你安全,数日之后就能见到金圣女。”
  “往北去?”
  “嗯。”
  “多谢大恩,但我不往北去,要南下。”
  “南下何处?”
  “先看看汉州的状况,然后可能去益州,也可能去荆州,或许顺流而下,直驱吴州。”
  “你是要云游天下吗?”
  “云游天下,顺便找一位能够阻挡贺荣人的真英雄。”
  “金圣女的计划不可行?”
  “可行,但是只能拖延单于,并不能逼迫单于退兵。”
  “塞外乃单于老巢,家眷、财宝全在那里,单于……”
  “单于最在意的家眷一直带在身边,最在意的财宝是天下,初入塞时,他受制于诸大人,还有可能被迫撤兵,如今已深入中原腹地,对他来说退无可退。降世军出塞,单于不仅不会退却,还会拿这个消息激励贺荣人报仇。”
  杨猛军沉默一会,“你很了解单于?”
  “留在他身边那么久,便是不熟,也能摸清他的几分脾气。”
  “或许你要找的真英雄也在北边呢。”
  “或许就是金圣女,但我已经见过他,南边还有几位没有谋面,需要去看一眼。”
  “我听说真正的谋士见一叶而知秋,不出门闼而神游天下,遍知群雄深浅,没听说有谁像徐公子这样,非要去见一面。”
  “我是个‘跑腿’的谋士,跟他们不一样。”徐础笑道。
  杨猛军想了一会,“好吧,去哪是徐公子的事,你自己做主。马头青十有八九会来追我,你南下倒也省我一些麻烦。我会派人给你引一段路,越往南越乱,我保不了你的安全。”
  “得蒙拔救,已感大恩。”
  “我还是要去见金圣女,你可有话要带给她?”
  “金圣女得曹神洗出谋划策,又有杨将军为盟友,我没什么话可说。”
  “我去观看形势,择机而动,可没说要做降世军的盟友,你说单于不会退返塞外,帮助金圣女还有何意义?”
  “嗯,就将我对单于的推测告诉她吧,别的话都不需要,看她如何做,将军再做定夺。”
  “好,就此别过,徐公子若是在南边找到‘真英雄’,望能派人通知我一声,让我也见识见识。”
  “我若找到此人,必要天下皆知。”
  “嘿。”杨猛军显然不怎么相信,转身离去,很快另一人牵两匹马走来,“徐公子,请跟我走。”
  “阁下怎么称呼?”
  “我可不是‘阁下’,一名兵卒而已,姓丁,徐公子叫我‘老丁’就好。”
  马蹄声远去,杨猛军已带人上路,老丁道:“徐公子着急吗?不急的话先在这里休息一阵,让牲口吃点草料,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贺荣人拦路。”
  “不急。”
  老丁留下马匹,解下草料袋与水囊,步行前去打探状况,昌言之喂马,徐础找地方坐下,静静地等候。
  夜里有些冷,徐础裹紧长袍,喃喃道:“又一个冬天快要到了。”
  昌言之照料过马匹,走来道:“可不是,想起思过谷野草疯长,好像是上辈子的场景。”
  “哈哈,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公子为何不往北去?金圣女和小郡主都在那里。”
  “原因我已经说过了。”
  “可是在金圣女那里至少可以暂避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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