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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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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王当然戒备因为他记得很清楚,那羽衣被隔空取走时,那小仙女也将手探入了衣袖。姿态同柳云秀此刻像极了,故而他下意识就来捉住她,防着她又出什么鬼招。
  两人各怀心思,俱都紧张的望向云秀的手。
  便见那手里抓着一枚热腾腾、白胖胖的肉馒头,从衣袖了被拽了出来。
  云秀:……
  薛王:……
  半晌后,云秀磕磕绊绊的道,“我,你……你们聊得太深奥,我稍微有些饿了。”
  薛王也磕磕绊绊的回答,“呃……哦,嗯。小道长请吃吧。”
  “谢谢……”
  把馒头塞进嘴里时,云秀心虚的瞟了一眼华阳真人。
  华阳真人遮着眼睛,假装扭头看风景,仿佛并不认识他。
  不知为什么,云秀一边吃,一边就觉得自己很委屈。
  随即便是漫长的、只有云秀在吃馒头的、尴尬的寂静。
  待云秀吃完了,薛王便问,“若你能缩地成寸、出入虚空,会拿来做什么事?”
  他是看着云秀问的。
  云秀委屈的心想,你刚刚不是亲眼看到了吗?掏肉馒头吃呗!
  但对上他仿佛无所不查的眼神,想到他“卜仙”的别称,还是乖巧、谨慎的答道,“若有远差或是急事,可省去彻夜赶路的辛劳?”
  “若你能任意变化身长、容貌,会拿来做什么事?”
  云秀不知他窥见了多少,不由又紧张起来,屏息答道,“……出入一些平时不方便出入的场合?”
  “譬如说?”
  被逼得狠,反而容易平静下来,云秀便道,“翁翁,既是不方便出入的场合,当然也就不方便直言相告。”
  薛王愣了一愣,便笑起来,“说的是,是我唐突了。”又肃整起来,道,“那我再问你,神仙是否有解民倒悬,救苦救难之义?”
  这回却是云秀愣住了便在不久之前,她才拿这话问过华阳真人,可那时华阳真人毫不犹豫的告诉她没有。
  她看了看华阳真人,华阳真人也看着她,并未有什么期待之意,仿佛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问。
  云秀便又看向薛王。
  “我觉着是有的。”她说,“可这也许只是凡人的一厢情愿罢了,神仙未必会这么想。岂不闻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得道之人,想来也是一样。或许光维系天行有常、宇宙不崩他们就已竭尽全力了呢?不过,翁翁,若是寻常百姓这么问也就罢了。您也这么问,是否有些过分了?”云秀也不知自己的不快从何来,只是说着说着,便觉出薛王此问着实虚伪可厌。她忽的便明白当日华阳真人何以斩钉截铁的说,没有。因为,“若解民倒悬、救苦救难是神仙之义,那你们这些钟鸣鼎食之人的道义又是什么?莫非是刮尽万民脂膏,陷百姓于苦难倒悬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
  “大胆!”薛王竟当即震怒。
  云秀慷慨激昂的时候少,故而被人反唇相讥的经验也少。她还真没料到,此言会激怒薛王。
  但要说她全然没预感,也不尽然她多少还是知道的,这话不中耳。
  只不过……谁叫她是神仙?
  她便又平缓了语气,说,“自然,这也许只是平头百姓的想法,富贵至极的人未必觉着自己该担什么道义。”她便叹了口气,“若神仙觉着,救苦救难是天子和士大夫的道义;您这样的天潢贵胄又觉着,救苦救难是神仙的道义。那百姓还真是谁都指望不上,只能自己救自己的苦难了原本,这也是天下至理。”
  薛王绷着脸,没有再多说什么。
  华阳真人依旧淡定的饮茶,既不斥责云秀,也不劝谏薛王。
  薛王很快便起身告辞。
  云秀跟着华阳真人一道送他出去。
  见华阳真人依旧没什么话想对她说,她反而稍有些不安起来,便道,“师父我适才说话,是不是不大妥当?”
  华阳真人笑看着她,道,“你既这么问,怕是自己知道不妥当在哪里吧?”
  云秀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她还远远不是个逍遥之人,虽不大害怕真怒之下薛王会把她怎么样,却会担忧连累那些她保护不了的人。
  华阳真人便道,“那你可知该怎么做?”
  云秀点头,道,“继续修炼修炼到自在逍遥、谁也奈何不了我的境地,便能肆意狂言,而不必担心后果了。”
  华阳真人忍着笑,点头道,“痴儿……”见云秀又要对这两个字羞恼起来,便一抚她的头发,笑道,“这也不失为逍遥之道。”


第58章 东风无力(五)
  云秀一回到空间,便直接进丹房去找令狐十七算账。
  令狐十七确实在丹房里。但出乎她的意料,他并没骄奢淫逸的坐着或是歪着看闲书,而是正挺拔如竹的站在她放丹药的柜子前,翻看她的笔记。
  这少年闭上嘴、心无旁骛的做事时,单看外表,是真的绿竹猗猗,温润如玉。那身量容貌自上而下怎么看都好看,怎么挑剔都无可挑剔。
  对上这种一表人才的好少年,害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掏出包子来这种小仇小恨,好像也没那么容易发作出来了。
  云秀酝酿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放过了他,只走上前去,看他在钻研什么。
  却是她为治他的宿疾调配药方时,而记下的那些东西。
  云秀:……
  这么多笔记,他偏偏翻最没用的来看。
  “你怎么翻出这个来了?”
  令狐十七翻了一页书,随手一指桌面,“居然有丹药用了我的名字,自然想看看是拿来做什么的。”
  那些小瓷瓶单独搁在一个架子上,上贴着“鲤”字签自然都是云秀早年为他调配的丹药。
  只不过那些年令狐十七讳疾忌医,让他吃药就跟羞辱他似的,不被他记恨就不错了。想知道用过之后他的症状是否有改善?自己猜吧,反正别想从他口中问出来。
  初时还云秀以为他怕苦,觉着只要调配得甘甜可口,他就没那么抗拒了。故而光为了调味道,就改了好几次配方。
  事实证明,令狐十七不是年幼怕苦他就是欠揍。
  可惜她觉悟得有些晚,浪费了不少药材。
  此刻看到这些年废弃的药丸,只觉新仇旧恨交加,心里火气又蹭蹭的窜上来。
  云秀从他手里抽回笔记,硬塞回到架子上。
  然后愤愤然瞪着他。
  可惜就跟她习惯了令狐十七无理取闹似的,令狐十七也早习惯了她的无名之火。压根儿就不为所动。
  反而心情还很好。
  琢磨了一会儿,竟说,“去年初夏你给我的药丸很对症。待到今年花开时,再为我配一料吧。”
  云秀:……
  云秀一时竟不知该强硬顶撞回去,还是欣然应承下来。
  令狐十七却很擅长见好就收,立刻便岔开话题,问道,“来的真是薛王?”
  “是。”云秀便恼火道,“你明知可能是他,胡乱往我手里塞什么东西啊?”
  令狐十七便弯了眼睛笑起来,问道,“好不好吃?”
  可恶的是,好像还真蛮好吃的。
  大约是想到薛王以为云秀要耍花招,云秀却掏了肉馒头出来吃的情形,令狐十七抿了抿唇,很是愉悦。
  “好吃是一回事,可也显得我很蠢啊师父都假装不认得我了。”云秀道。
  令狐十七噗的便笑出来显然能取悦他的并不只有薛王的窘迫。
  见云秀又要恼,便道,“薛王那个辈分,他要疑你,你一本正经的应对,反而动辄得咎。你倚小卖小,他反而不能和你计较。”
  “这么说来,你倒是帮了我了?”
  令狐十七笑意柔缓,“我只是觉着好吃,想让你也尝尝看。”
  见云秀恼也不是,应也不是,他便又岔开话题,道,“不过,这些瓶瓶罐罐上写的似乎并不只有我的名字”他便又指着旁边的箱子,问,“这个‘怡’字,说的是谁?”
  他少有这么轻声慢语的时候,眼睛看着云秀,和柔耐心得跟蜜糖裹着棉花似的。
  循循善诱,却又有些蛇要引老鼠出来的意味。
  但不论如何,都比他之前一言不合便要闹得人鸡飞狗跳来得要好。
  云秀便将箱子抱到桌面上,拭去浮尘,道,“是十四郎,他单名一个‘怡’字。”
  “哦……就是你梦里遇见的那个十四郎啊。”
  云秀:……
  令狐十七显然已经恼火了,但居然没有发脾气。只是先前的温和耐心也维系不住,兀自赌了一会儿气,才又问道,“他也有需得你来医治的宿疾?”
  他少有赌气却把自己给闷到的时候,云秀忍不住就有些发笑。
  便从那箱子里拾出一枚烟炮来给他看,“这是烟花,不是什么药。”
  至于她为什么要做烟花给十四郎,却不是几句话之间就能解释明白的。何况令狐十七也未必感兴趣。云秀便不多说什么。
  只是粗略一数,箱子里竟已有七八种不同花色的烟花了。
  自去岁端午之后,他们便再没见过。但云秀闲来无事,或是研习法术研习得太累了时,依旧会忍不住琢磨新鲜的花样做出来,想着什么时候燃放了,好和十四郎一起看。
  不知不觉就已攒了这么多。
  云秀便问,“你回长安去,可有听说他的消息?”
  令狐十七待要发作,却不知为何便忍了下来,“哪个他?你梦里遇见的人,我怎么会认得?”
  云秀便觉着他这话说得很是不讲道理所谓梦里遇见,不过是托词而已。她都已开诚布公到这一步了,他莫非还不明白她当日顾虑?明明就认得十四郎,却还要同她计较些细枝末节。
  既然令狐十七问了,她便直言点破,“他叫李怡,是当今天子的第十四子。你想起来了没?”
  令狐十七噎了一下,生硬的回道,“没听过。”
  云秀却没觉着恼就令狐十七这别扭性子,这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她便道,“那便算了……反正我已知道他是谁了,日后自己去找他便是。”
  两人便又互不理睬起来。
  云秀便将烟花放回到箱子里,正要搬走,令狐十七却又问,“烟花……要怎么用?”
  云秀稍有些惊讶。
  她确实没恼,却也知道那些话令狐十七定然不爱听。可她偏偏要说出来,其实也是在和令狐十七闹脾气没有只许令狐十七冷言冷语,不许她针锋相对的道理。
  谁知令狐十七竟默然受之,还主动缓和僵持,来同她搭话。
  她对令狐十七格外容易生气,可也同样格外容易气消。
  便道,“要用线香点起来……”想想烟花之美空口说是说不出来的,又叹道,“可惜现在是白天,不然我就能点给你看了。比除夕夜里的庭燎更绚烂多彩,好看极了。”
  令狐十七便心平气和的道,“那我就留到晚上吧。你不是说还有话想问我吗?我们一边聊一边等吧。”
  云秀便又欢快起来,“哦那我去摘果子!”将出门时忽想起什么,忍不住又回过头来看着令狐十七。
  令狐十七有些恼,眼尾扫过来,傲娇负气得很,“有话你就直说吧!”
  云秀知道这话问得很贱,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说,“我在想要是我再问你认不认得十四郎,你会不会又要乱生气。”
  令狐十七怎么可能不生气?他都要气成河豚了,“会!”
  “哦……”但他越这么说,云秀就越忍不住想戳一戳。
  令狐十七忍无可忍,便也无须再忍,“放心,你问吧”话锋一转,“反正就算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云秀被他给气得够呛,然而已无话可说,只能道一声“小气”,摔上门,恨恨的去给他摘果子吃。
  令狐十七果然一直待到入夜。
  空间里时间感混乱但大概是因二人都一心希望赶紧入夜好看烟花的缘故,只觉得还没过多久,天便已经黑了。
  云秀便将烟花埋进丹房前的草地里,并列成排。而后一手掩耳,一手将线香伸得远远的,将烟花依次点起。
  她捂着耳朵兴奋的跑回窗前,招呼令狐十七近前观看。
  令狐十七兴致寥寥的上前。
  便见火树银花如星河逆流般拔地而起,转瞬之间,眼前尽是飞金溅玉的绚烂明光,将沉黑无彩的夜晚整个儿填满了。
  爆破之声远远近近的盈塞于耳,响成一片轰轰烈烈的春雷。
  云秀掩着耳朵望着那璀璨花火,明明暗暗绮丽变幻的色彩映照在她清黑的眼眸中,也映照在她飞扬的衣裙间。她那纯然无瑕的欢快便如蝴蝶翩然翻飞在时光的五色剪影之间。让人忍不住想在变幻无常的流光之隙中,伸手捏住她跃动不歇的羽翼。
  令狐十七看着她的侧影,间或也看一看如星河四溅般仿佛一瞬间就能倾尽、实则前赴后继绚烂已久的烟花。
  待那烟花终于燃尽,满空星光寂落之后,云秀意犹未尽、目光亮晶晶的回头看向他,然而看清他的面容后,竟有片刻失落疑惑。但随即便记起,确实从一开始就是他在陪着她看烟花没错,于是复又欢快起来,问道,“好不好看?”
  令狐十七觉得还是她一开始的目光更好,可惜不是给他的。
  于是他不怀好意的答道,“好看我还想看,再点些旁的给我看吧。”
  他要把所有烟花全给她放完,一枚也不留给她和十四郎。
  十四郎从紫宸殿中出来,正遇见薛王拾阶而上。
  他知道前阵子薛王奉命去蒲州追查柳宅遇刺案,便知晓他今日是来向天子复命的。
  柳宅遇刺案的真相,长安早已无人不知,十四郎估计应当不会再有翻转。何况讨藩大计已定,不论袭击柳宅是否真是藩镇策划,也都不会再更改了。故而十四郎对薛王的追查结论,其实并没有太多好奇。只是……
  只是既知道薛王是从蒲州回来,他忍不住便想起天子调笑他时所说,“顺路去看看柳承吉的女儿”。不知薛王会如何对天子说。
  十四郎停步在一侧,向薛王行礼,“薛叔。”
  天子为尊,皇子们对叔伯都以“叔”相称。又因宗室繁盛,天子同宗兄弟不知凡几,若不对着族谱一个个细数,谁能一口说对排行?故而都以封号相称。
  薛王一听这称呼,便知对面必是皇子。只是天子儿子太多,受栽培的又太少,薛王也不大知道这小少年究竟是哪一个。
  只打量着这少年眉目清黑沉静,如饱学的少女一般将一切峥嵘棱角悉数掩起。然而又别有一股清华高贵之气,令人无法轻视了他。不由便想,这少年倒不错。虽想来少时受了不少委屈,可成长得却比澧王和太子更有出息些。可惜年纪太小了,只怕越有出息,越是命途多舛。
  片刻后,薛王忽的想起听说近来天子常将十四皇子带在身旁。忙细细打量,见他眉眼之间果然有叶娘的影子,便问,“……可是十四皇子?”
  十四郎略有惊诧,却还是点头道“是。”
  薛王不觉羞惭万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又见四面多耳目,便草草点头致意,道别入殿去了。
  十四郎略觉不解薛王竟像是认得他一般。
  可惜他并不能在紫宸殿前向薛王打探云秀的状况。
  略站了一会儿,见薛王已入殿,便也转身离开了。


第59章 东风无力(六)
  薛王入殿后,天子迫不及待的便令他上前。
  薛王回朝前,已着人送回奏章,向天子回禀他在蒲州追查出的结果。折子中自然也提到了他在柳宅的见闻。天子已知晓,宰相夫人向他献上一件奇特的羽衣,将由薛王呈上。
  天子知晓,薛王虽有“卜仙”之称,却对怪力乱神之事颇有成见,京中被他拆穿的方士不知凡几,应对骗术他很有经验。既然连薛王都说,宰相夫人母女幸免于难确系奇人异士相助,那羽衣当真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处天子就不能不亲眼看一看了。
  薛王知道天子的心思,入殿稍做陈述,便命人将东西送上来,亲手捧给天子。
  那衣服以木椟盛放,薛王亲自为天子打开。
  开椟时天子只觉宝光灿然,那衣上流光溢彩,宛若螺钿一般。然而材质轻透,似纱而非纱。天子便知薛王何以肯承认这羽衣是“□□”至少这材质天子从未见过,亦不信是凡间工匠所能织成。
  天子便将那羽衣拿起翻看,问道,“便是这件衣服庇护了柳家姊妹?”
  那衣服轻若无物,入手凉而滑,竟比美人肌肤还要细腻。可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件衣服罢了。
  薛王面色便有些复杂。却依旧诚实答道,“不是,这件衣服庇护了两个奴仆。”
  天子便看向薛王,等他解释。
  薛王便道,“当日火场获救的是四个人。除柳氏姊妹外,还有两个奴仆。一共用了两件衣服。”
  天子便问,“另一件呢?”
  薛王纠结了片刻,道,“……被原主拿回去了。”他心知天子必要细问,便将当日他去柳家时发生的事仔细告知天子却没提他怀疑云秀的事,只说烟霞散去后,便失去了那人的踪迹。虽用了鹰犬在四周搜寻龙涎香味,但香味断在屋子里,故而无处可循。
  不出薛王所料天子听后也大为吃惊,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薛王不由暗叹一声。他其实也犹豫过,是否要将真相告知天子。
  他的祖父当年因服食金丹而暴卒,当今天子看似没这么糊涂,但这只是因为他还没看到可信的证物。在骨子里,天子其实比他的祖父还更容易蒙骗。祖父求的是虚无缥缈的“成仙”,可成仙后究竟能享用怎样的福分,他其实并不知道。而天子所渴慕的却是长生,长生后能得到什么,他很清楚永生永世享用他的富贵权势。故而一旦天子要意识到他是可能求得长生的,怕只会比他的祖父更执迷不悟。
  果然,天子很快问道,“那人真能随意出入虚空?”
  薛王道,“……臣暂还看不破她的手法。”
  天子思忖片刻,拾起那件羽衣,踱步至熏笼前。想了想,又在羽衣里包了张纸团,丢入火中。
  羽衣果然没有着火。火焰遇之则分,竟近之不得。
  那羽衣在赤红木炭上灼了许久,依旧没有燃烧或是灼坏的迹象。天子迟疑了许久,便空手去取那羽衣竟凉滑如初。
  拨开来看,里头纸团同样完好如初。
  天子怔愣了片刻,将衣服取出。
  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笑道,“原来还是个小仙女……”
  那衣服显然是女子之物,看长短,那仙女身量当不会太高,大约才止十一二岁的模样。
  薛王想了想,忙道,“臣见到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这恐怕是她旧时衣物,已穿不上了,故而她没有讨回。”
  “哦?”
  薛王信誓旦旦,“确实如此另一件比这一件大。臣想那少女应当不是什么仙人,只闻仙人寿与天齐,还没听过也要长大变老的。”
  天子想了想,也跟着笑起来,“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啊。”又自我开解般,道,“早年西域曾献上火浣衣,入火焚烧不但不坏,反而越发洁白如雪。只是比之此物,略粗糙厚重了些想来是一类东西吧。”
  天子便将那衣服随手丢给个小宦官收着,重新坐回到宝座上,笑问道,“朕让你去看看柳家几个女儿,不知你看着怎么样?”
  薛王想起云秀的话,忍不住便皱了皱眉头。
  天子察觉到他正腹诽,不由笑道,“怎么,竟有这么不好吗?”
  薛王忙道,“不,臣不是这个意思。柳相几个女儿养得都很好。”
  “面相好?还是品学、模样好?”
  薛王道,“都好。”一说面相,忍不住就想起柳云岚来薛王被迫相了这么多次面,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顺眼的孩子,便赞道,“一看就有福气。”
  “哦?”天子犹豫了片刻,终还是问道,“被羽衣救下的那个如何?真是能‘兴邦国’的面相吗?”
  便凝神细听。
  薛王正要开口,忽的便想起往事来。话不由就咽了一咽,道,“是极有福的长相不错,‘兴邦国’就另说吧。且臣看着她面相好虽好,却不利早嫁否则十七八岁上必然丧夫。不过她这面相妙就妙在,二嫁反而比头嫁更有福。”
  天子:……
  天子便试探着问,“是克夫的面相?”
  薛王大摇其头,深表不悦,“陛下,臣虽然不通术数,却也知道生克之理是‘相生’、‘相克’起码得有两个人才能看出。譬如金克木却能生水。同一个姑娘,嫁给这个人是克,嫁给另一个人就可能是旺空口说人克夫的相士,不是学艺不精,就是另有所图。”
  天子心想你才道人十七八岁上要丧夫,这就吃书了?
  然而薛王之所以被称“卜仙”,根本就不在于他命理之学讲得有多么自洽而在于一旦他说出口了,那这件事十有八|九真会发生。
  反正,薛王说柳云岚十七八岁上要丧夫,天子是绝对不想以身犯险的。
  天子已大为败兴,便也不同他争论了。
  只便转而问道,“在道观修行的那个呢?”
  薛王的面色不由就变了一变。
  他这把年纪,又是这个地位,其实已不大能听得进旁人的指摘了。
  若换在平时,换做旁事,甚至换了旁人说,他都只会恼说话人胆大包天,算什么东西也敢来骂他。
  可偏偏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至真至诚的小姑娘,解的又是他恨了一辈子的结。盛怒之后,那话音依旧在他脑中回荡不停。直至他终于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再对不过的事实。
  薛王厌恶玄宗时层出不穷的神仙,因为只见他们太平时来争宠斗法,却不见灾乱时他们来救苦救难。可其实神仙凭什么一定要有救世的义务?
  原本他们就不是尘世之人。
  他是多么聪明的人,为何一辈子都没想明白这一点?
  其实未必是没想明白。
  早年他亦深恨父祖贪图享乐,不顾百姓疾苦。可待到他袭爵后虽不似父祖那般昏聩奢靡了,可其实同样没有顾及人间疾苦。
  因为“做事”二字着实辛苦艰难。可“不闻不问”又未免对不起良心。于是便归罪于神仙方士。
  至少归罪于神仙,比起自我反省、改正,比起逆流而动以蝼蚁之力抗拒积重难返的世道,要容易得多。
  薛王便叹了口气。
  天子忙问,“怎么了?”
  薛王摇了摇头,道,“那个孩子生得也好。可惜臣看她,不像是个有福之人。”
  薛王还真很少这么一本正经的说人没福气,天子便追问,“怎么说?”
  薛王道,“陛下令臣去看她,她坐了一会儿,竟掏出个肉馒头来吃。口舌又伶俐,说话百无禁忌。”
  天子一听便明白了这姑娘脑子可能不大灵光。旁的不说,天子令薛王去看她,富贵都送到她门口了,她竟能令薛王满腹牢骚的回来,可见确实是个留不住福分的人。
  便叹道,“可惜……朕本来还想把她给十四郎。”
  薛王心口便是一动,不觉有些悔意柳云秀虽说了些不该她这种小姑娘说的话,可容颜既美,眼神又剔透清澈。倒是十四郎的良配。若错过了她,怕难再遇见这么美而慧,又至情至性的姑娘了。
  话说到此处,薛王便又道,“臣适才在殿外遇见的,可就是十四郎?”
  天子笑道,“是你还没见过他吧?”薛王点头,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天子已先开口了,“是叶娘的孩子。”
  薛王便知天子依旧记着他当年戏言,一惊之下,忙望向四周却见大殿空旷,一个人影也无。随即便想起,天子平生最厌恶被人打探,他身旁侍奉之人为了避嫌,常是不传唤便不近前的。
  他赶紧躬身谢罪,“当日臣醉酒,所说尽是胡言……”
  天子随手一挥,道,“你哪句不是胡言?朕早忘了。”又道,“这孩子性情柔善,你既同他有缘,便多照应他一二。”
  薛王闻言稍松一口气,心中愧疚却越深,忙道,“是。”
  待薛王离开,天子便又唤人来。
  他身旁宦官俱都善于察言观色,见他只唤人却不说话,立刻便明白过来,忙将先前收起的羽衣送上。
  天子抚着那衣服,细细观摩。许久之后才又叹了口气,道,“……人生烛上花,光灭巧妍尽。”
  太监大都不怎么读书,不明白天子看件衣服,怎么会想到烛花。却也暗暗的记在心里,准备回头找人指点疑惑。
  薛王点评云岚的话,很快便传到了柳世番的耳中自然是天子故意使人说与他听的,毕竟事关他闺女会不会在十七八岁上守寡。
  柳世番对鬼神之说,可不像薛王这么欲迎还拒、半推半就。他一贯都是表里如一的斥之为荒谬。
  不过柳世番对薛王这位老好人,却很尊重他曾听恩师说过,薛王有一妹,因在乱世中,十四岁出嫁,十五岁便因难产而夭。从此之后,但凡有人询问薛王娶妻纳妾之事,薛王都说,早嫁早育有伤女孩儿福寿。说了七八年,发现不管他怎么奔走疾呼,权贵们依旧喜欢豆蔻之年身娇体柔的小姑娘。于是再有人问,薛王便转而说,小姑娘有福气啊,可惜命里带坎儿,十七岁之前同人敦伦,对方必不得好死……
  “卜仙”的不讲理之处在于,他没说,什么事儿都没有。可只要他点明了,那就没有不中的。
  故而慢慢的就没人敢问他了。
  柳世番琢磨着,薛王这么说云岚,当也是同样的缘由。
  在这件事上,他却同薛王见解一致。
  所以当听人假模假样的来关心时,他便淡淡的回应,“这简单,待她过了十七岁再发嫁便是。”


第60章 东风无力(七)
  淮西前线种种弊端,却不是天子下定决心就能立刻化解的。
  三月,天子派亲信前往蔡州行营宣慰,了解军情,也向前线将领传达朝廷旨意。
  直到七月,前线虽屡奏捷报,然而阵线依旧胶着不前,没见着什么实际收效。
  柳世番沉沦下僚多年,深知地方节度使的心思分明就是见讨藩有利可图,故而养寇自重,以趁机扩张自己的势力。朝廷催一催,就打几场胜仗聊以应付。朝廷不催,他们正好天长地久的消耗下去。
  柳世番着实痛恨这些军阀他掌管钱粮,调动举国财力供给前线战事。一切敛财手段都用上,百姓的赋税更是加得不能再加。脂膏刮尽不说,地皮都恨不能刮去三尺,而他就是那个身为宰执却行执鞭虐民之政的酷吏。他读圣贤之书,却不得不行此暴政,莫非是为了将国帑民财源源不断输入这些蠹虫的私囊吗?
  柳世番忍无可忍时,真想向天子请命督战,亲自去前线敲打敲打那些不知廉耻的武夫。奈何他还兼任着转运使,是在幕后维系盘面的人,却不是能站到台前压住阵脚的人。
  所幸,同他有近似想法的并不止一个人。八月,与他同为主战派的宰相裴中则向天子请命,愿亲赴前线督战。
  天子亦知前线局面错综复杂,不派个能镇得住的人物去,根本吓不住那些将帅最好的人选当然就是宰相。但把宰相送上战场一事,同国朝一贯标榜的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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