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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氏风云-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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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伉大笑起来,声音越笑越大,越笑越凄惨,慢慢的,笑声变成了压抑的哭声:“我是罪人,我是卫家的罪人啊,阿翁,你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啊……我不仅害了你,也害了卫家,害了卫家所有的人啊……”
卫风看着有些疯狂的卫伉,一言不,他红肿的眼睛里没有一滴眼泪,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哀。卫哭哭笑笑,笑笑哭哭,直到没有力气了,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在睡梦中,他还在不停的忏悔,似乎在祈求卫青的在天之灵宽恕他的罪过。他的身体缩成一团,依然挡不住逼人的寒气,瑟瑟抖,牙齿打战声清晰可闻。卫风将地上所有的干草全部堆到他的身上,然后坐在一旁垂帘闭目,沉默语,静待他醒来。
“风弟……”不知什么时候,卫伉已经坐起身来,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潮红,不时的咳嗽两声。卫风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醒了?”
“我醒了。”卫哑着嗓子,他的眼神出奇的平静:“我有些话要跟你说,关于卫霍两家的恩怨的。”
卫风点点头,依然坐着不动。卫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开始讲述,他讲得很慢,沙哑的声音象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元狩四年春,阿翁与骠骑将军各领五万骑深入漠北……”
卫淡淡的语调,象是讲述别人的故事,一点感彩也没有。“阿翁虽然是大将军,可是陛下却把精锐全部调入骠骑将军帐下,也不给他配副将,而是以李敢等人为大校。他所希望的,无非是让骠骑将军击杀匈奴单于,立下不世之功,然后顺理成章的把他提升到阿翁之上。”
卫风无声的点了点头,他听天子讲述过这场大战,不过天子讲的时候,都是着重于骠骑将军的赫赫战功,相比之下,大将军虽然击溃了匈奴主力,却没有抓住匈奴单于,并且折了李广这位名将,功过相抵,并没有增封但是天子并没有提及汉军的精锐全在骠骑将军帐下这个问题。
“战后,阿翁没有一点封赏,跟着他的人也没有,而骠骑将军增封五千八百户,帐下封侯数十人,一时风光无两。所有人都看出了卫家已经失去了天子的宠信,跟着阿翁再也没有什么立功封侯的机会,大将军府为之一空,无人问津,而骠骑将军府却如日中天。骠骑将军麾下的将校,眼里再也没有阿翁这个大将军。”
“那骠骑将军本人呢?”卫风挑了一下眼皮,静静的看着卫伉。
“骠骑将军这个人,其实很重情。”卫他看了一眼卫风,咧着嘴笑了:“风弟,你真的很象骠骑将军,冲动,敏感,重情。”卫风没有应他,收回了眼光,继续倾听。卫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骠骑将军从小是阿翁养大的,他的阿翁的感情甚于父子之情,又岂是那些追名逐利的人所能理解的。唉”卫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抹悔意:“也正因为此,我的一句话,害了骠骑将军,也害了我卫家。”
“一句话?”卫风皱起了眉头。
“漠北大战,李广将军迷路,贻误战机,后来他不愿意再次面对刀笔吏的审问,愤而自杀。他的儿子李敢刚刚跟随骠骑将军立下大功,封为关内侯,代替其父为郎中令。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李广将军的死是因为阿翁压制他,愤而找上门来与阿翁理论,执意不听阿翁的解释,用剑刺伤了阿翁。”
“有这事?”卫风露出一丝怒气。
“嘿嘿嘿……”卫伉哑着嗓子笑了:“风弟,我当时就跟你一样气愤不已,对阿翁把这件事隐瞒下来感到极不理解,所以,我就把这事告诉了骠骑将军,我想他一定能为阿翁讨回公道。”
第104章 哀莫大于心死
风如梦初醒,一直盘旋在心里的问终于解开,原句话。
“后来的事,就很简单了,骠骑将军大怒之下一箭射死了李敢,不久后他又因病而逝,具体病因不明。也正因为病因不明,陛下一直怀疑有人暗中下毒,害死了骠骑将军。恐怕……”他咧着嘴苦笑了一声:“只怕他心里最大的嫌就是我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按我一个矫诏擅入宫门的罪名,夺去了我的宜春侯爵。”
卫伉讲完了,他的嘴边挂着一丝讥讽的微笑,怔怔的看着外面,过了好半天,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骠骑将军死后,阿翁是陛下唯一可以用的将军,可是,因为陛下怀我的原故,阿翁被他闲置了整整十四年。骠骑将军的儿子当时还没有成年,陛下把他带在身边,就象现在栽培你一样的栽培他,满心希望他长大成人之后,能够子承父志,扫荡匈奴。如果真能如此,事情也许不至于到这一步,我卫家至少也能安生过日子。偏偏,唉,偏偏他又得了怪病死了。”
“霍死了,与你又无关,为什么还记恨你?记恨我们卫家?”卫风冷的说。
“这就得去问陛下了。”卫摇摇头,“陛下这个人,你的好处他也许记不住,但是你的过错,他一定不会放过。风弟……”卫伉忽然转过头来:“你相信你是霍转世吗?”
卫风愣了,忽然之间,他也有些迷糊,我究竟是卫家的卫风,还是霍家的霍?卫伉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似乎在等待卫风做出一个重大决定。
“我就算是霍转世,也离不开卫家吧?”卫风迟的说:“我终究是阿翁和阿母的骨肉。”
卫伉长出一口气,他转身跪倒在卫风面前:“风弟,既然你这么说,还承认你是阿翁地儿子,认可是我卫家的人,我就求你一件事,请你务必答应我。”
“我现在跟你一样,等着被杀头,还能帮你做什么?”卫风撇了撇嘴,不无讽刺的笑了。
“不。”卫连连摇头:“风弟,你千万不要这么想。陛下恨地是我,不是整个卫家,更不是你。且不说你有霍这个原因,就凭你是陛下外甥,他对你和我都是不一样的。虽然眼下你也在牢里,可是你只要向陛下低头,承认错误,他一定能原谅你。”
“原谅我?他原谅了我。我地三娘就能活了?”卫风伸直了腿。一副无所谓地样子。可是他眼角地泪滴透露出他心里地痛楚:“我那未出世地孩子就能活了?”
卫伉一滞。随即又连连摇头:“风弟。我知道三娘死了。你很伤心。可是你要记住。你走了。三娘也不能活。而且。如果你就这样死了。三娘只能以囚犯地身份下葬。她和我一样。只能葬在乱坟岗。你觉得这样能安慰她地在天之灵吗?”
卫风愣了。半天没有说话。卫见他不说话了。继续说道:“你向陛下低头。请求陛下饶恕你地罪过。你才能好好地活下去。你活下去。我卫家就不会灭族。而骠骑将军地荣光。也不会成为霍光地意外之财。只要我一死。陛下消了气。卫霍两家地恩宠。都会由你一人继承。以你地资质。将来一定可以建功立业。重兴卫家。”
“建功立业?再大地功业。还能比阿翁地大吗?大将军。又如何?一门五侯。又如何?”卫风摇了摇头。根本没有兴趣。他对还要再说地卫摇了摇头:“你别说了。我不会向他低头。三娘根本不应该在牢里。他是非不分。三娘等于死在他地手上。我地孩子也是死在他地手上。我绝不向他低头。什么功业。我还救过驾呢。又有什么用。千般恩宠。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不会地。
”卫急了:“你就是不喜欢他也没有关系。他已经年过花甲。还能活几天?你既然还自认为是卫家地人。只要辅佐太子登基。姑母成了皇太后。你就是大将军。到时候。江充之流全都得付出代价。三娘地死也是白死了。风弟。我想。三娘一定也是这么想地。”
“太子?”卫风无声的笑了笑:“你进来这么多天了,太子来过吗?你别想得太多了,无情最是帝王家,太子的两个同胞姊姊都在牢里,也没见他伸手营救,他如何会来救我。哼哼,他根本不信任我,要不然也不会派人监视我。”
“派人监视你?”卫伉吃了一惊。
卫风点点头,把司马玄操的事情说了一遍,卫伉顿时呆了,他知道太子的心思,很快就想明白了司马玄操的作用。他苦笑了一声,又继续劝卫风:“就算太子不信任你,可是姑母相信你,凭你的资质,建功立业总没问题。内有姑母做
外有战功,太子也不能轻易动你的。”
卫风无动于衷,哀莫大于心死,他对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卫家的兴衰,骠骑将军的荣光,根本没什么兴趣,任凭卫伉说得口干舌燥,也一声不吭,后来干脆闭上了眼睛,昏沉沉的睡去。
卫伉看着已无求生之意的卫风,长叹一声,他万念俱灰,什么话也不说了,也不想了,呆呆的坐了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解下自己的腰带自缢身亡。卫风根本不知道卫已经死了,他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直到外面有人叫他,他才迷迷糊糊的从乱草中坐起身来。一睁眼,就看到面容悲凄的李维和一脸无奈的司马玄操。
“你们……怎么来了?”卫风想笑一笑,可是他干裂的嘴唇粘在了一起,一张嘴就撕裂开一条口子,沁出了鲜血。
“公子……”李维悲痛不已:“你怎么能就这么看着大公子走了?”
“兄长……走了?”卫风有些吃惊,可是吃惊的程度很有限,看起来只是有惊讶而已,就象不过是死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李维痛哭不已,他实在想不到卫风会变成这个样子,连兄长卫伉死了都这么漠不关心,他指着刚卸下来放在一旁的卫伉的尸身:“公子,你看大公子,他死不瞑目啊。”
“死不瞑目?”卫风挪了两步,探过身去看着卫伉那圆睁的双目,过了一会儿,又坐了回来,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他倒好,先走了,一死百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死不瞑目呢。”
“公子——”李维不可思议的看着卫风脸上的笑容,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竟愣在那里。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司马玄操叹了一声,将不知所措的李维拉开,他蹲在卫风的面前,轻声问道:“卫公子,你是不是也想象大公子一样,一了百了?”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不回博望苑?”卫风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奇怪的看着他,他想了想,忽然“哦”了一声:“难道太子也放弃了你?那你可真是亏了,跟了我不到两个月,一无所有。”
司马玄操也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的说:“公子如果也想一死了之,一了百了,何不抢在大公子之前?当然了,现在也不迟,卫府还有长公主。但是公子可要抓紧了,因为,长公主也撑不了几天了。”
“你说什么?”卫风忽然惊醒了,他扑过来一把抓住司马玄操的衣领,怒声喝道:“我阿母怎么了?”
司马玄操被他抓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看着卫风杀气腾腾的双眼,他忽然间有些后悔,他是亲眼看到卫风发狂的时候将江安一撕两半的,他可不想被卫风莫名其妙的勒断脖颈。
“公子放手,公子……”李维也慌了,连忙过来掰卫风的手,卫风的手如铁钳一般有力,李维和司马玄操两个人用尽了全力也掰不开。没多长时间,司马玄操的脸就逼得通红,眼珠都快凸了出来。
“快说,我阿母怎么了?”卫风嘶声大吼。
“公子。”李维也急了,放开手,直起身大吼:“家里的人都散了,田默那些混蛋都走了,长公主为了给你求情,在建章宫外面跪了三天三夜,用她的封邑换到了陛下赦免你的恩旨,我们是来接你出去的。可是没想到你却是这个样子,一心只想着死,根本没有想过长公主。”李维气愤不已,他大声指责着卫风,这些天来所有的压力和委屈都变成了泪水,夺眶而出。
“阿母……”卫风松开了司马玄操,无力的靠着墙,早已干涸的眼泪突然间肆意横流。
司马玄操大口大口的喘了半天气,总算缓了过来,他结结巴巴的说:“李维和卫绯儿……陪着长公主……在建章宫外面……跪了三天三夜。长公主现在身体很……虚弱,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公子,你还是快跟我们……出去吧。”
卫风忽然惊醒过来,他爬到卫的面前,“通通通”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冲出了敝开的牢门,李维和司马玄操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没想到卫风坐了这么多天大牢,滴水未尽,居然还能健步如飞。
他们顾不得多想,起身跟了出去。司马玄操赶着去办相关手续,李维跟在外面紧追,刚出了门,就看到李越正在手忙脚乱的套着马车。李维四处看不到卫风的影子,连忙问李越:“公子呢?”
“公子象疯了一样抢一匹马就跑了。”李越苦笑着指了指前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你们快上车,我们也赶回去。”
第105章 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
公主静静的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两颊潮红,嘴里喃喃自语着听不清的话。一脸疲惫的卫绯儿陪在一旁,不时的捂着嘴咳嗽两声,她和李维一起陪着长公主在建章宫外面跪了三天三夜,和长公主一样染上了风寒,只是因为年轻,比奄奄一息的长公主略好一些,勉强还能撑得住。
“风儿……”长公主梦呓一般的轻声叫着。
“公主,咳咳,公主,公子马上就能回来了。”卫绯儿看着长公主忽然睁开的双眼,强笑着安慰道。她抚了一下长公主的额头,惊奇的发现,长公主滚烫的额头变得凉了一些。
“不,绯儿,我的风儿……咳咳咳……”长公主忽然支撑起身子,一只手伸向门外,她想说些什么,却被猛烈的咳嗽呛得说不出来,直到咳得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才喘息着说:“风儿回来了,我的风儿……回来了。”
“是,是,长公主,公子回来了。”卫绯儿强忍着泪,连声对长公主说。一旁的马氏也跟着站起身来:“阿母,你休息一会儿,我去门口迎一下。”
“快,快,我的风儿回来了。”长公主死死的盯着门口,目光灼灼有神。
卫绯儿有些诧异的看了门口一眼,门口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她回过头想把长公主摁回被子里,可是长公主犟着身子,不肯躺回去,卫绯儿正要开口劝,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急切的喊声:“阿母——”
穿着色囚衣,脖子上还戴着铁的卫风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卫绯儿大喜,松开手直起身来:“公子,你可回来了……”话还没说完,卫风就把她拨到一边,一下子扑到榻前,紧张的拉着长公主伸出的手,贴在冰冷的脸颊上,未语泪先流:“阿母,我……我……我回来了。”
“风儿,我的风儿回来了。”长公主两眼放光,哆哆嗦嗦地伸出另一只手,颤抖的抚摸着卫风凌乱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脸:“风儿,你受苦了……”
“不——”卫风痛苦地摇着头,长公主滚烫的掌心和虚弱的眼神,无力地声音,无不显示着过去三天对她年迈的身体造成的伤害,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不仅没能救回公孙三娘,反而连累了母亲,丢掉了封邑还是小事,这个天气在建章宫外面跪三天三夜,就算是个年轻人也撑不住,对长公主这个年过七旬、一直养尊处优的老人来说,更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母。是我地错。都是我地错——”卫风紧紧地握住长公主地手。伏在榻边涕泪横流。
“风儿……”长公主用尽浑身地力气。将卫风地头抬起来。盯着他红肿地双眼。象风箱一样地喘息着:“孩子。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把眼泪擦了。我地儿子。不能象个女人一样。”
“阿母——”卫风连连摇头。无言以对。长公主地脸色冷了下来。忽然抽出手。劈手就是一个耳光。响亮地耳光打在卫风脸上。惊呆了所有地人。卫绯儿和随后追进来地马氏吃惊地看着满面煞气地长公主。卫风更是惊呆了。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阿母地耳光。甚至从来没有听到阿母对他吼过。这突如其来地一下立刻把他打懵了。脸上很快浮起了一个红红地掌印。
“记住。我地儿子。是顶天立地地汉子。不能象个女人一样哭泣。”长公主几乎咆哮起来。她地嘴唇哆嗦着。圆睁怒目。凶神恶煞一般地看着卫风。卫风怔了一下。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抬起袖子狠狠地擦去了泪水。
“这才象我地儿。”长公主地面色缓和了些。她伸过手来。摸着卫风被一耳光打得通红地脸。鼻息粗重:“风儿。三娘死了。阿母也很伤心。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哭是没有用地。哭。只会让人看不起你!你阿翁当年在侯府。吃过那么多苦。就从来没有哭过。”
“阿母。我记住了。”卫风重重地点头。随即闭口不言。紧张地看着长公主抽动地鼻翼。他有种不祥地预感。阿母地生命力正在急剧地流失。他知道长公主有话要对他说。不敢插嘴。生怕漏过一言半语。
“你们……出去。”长公主对卫绯儿和泪流满面的马氏挥了挥手,不容抗拒。
卫绯儿拉着马氏出去了,马氏刚才从李维的口中得知,卫伉已经在狱中自身亡,在长公主面前她不敢放声痛哭,出了房门,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痛,蹲在阶下无声的抽泣起来。
“风儿,爵位丢了,可以再挣,官位没了,还有机会,只有命,只有一次。”长公主撑起身子,极力的想坐起来。卫风连忙上前将她抱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你兄长卫伉一定
了,卫登和卫不疑不过是中下之才,不足以论。”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说两句话要喘半天:“你阿翁……走的时候……说过,能兴卫家的……只有你,能灭卫家的……也是你。风儿……”长公主勉力的昂起头来,紧盯着卫风的眼睛:“你听我一句话。”
“阿母,你说。”卫风咬着牙,极力的忍住眼眶里的眼泪。
“你……不能让你阿翁蒙……羞!”长公主一字一顿的说,她紧紧的抓住卫风的手,胸口猛烈的起伏着:“你……要重……兴卫……家!”
“阿母?”卫风有些不解的看着长公主。
“答应我。”长公主企求的看着卫风,眼神中有一抹不舍:“因为,我答应……过你阿翁。
不管你……是不是霍,你……都是我的……儿子,答应我。”
“我……”卫风犹豫了一下,他有些糊涂,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响,我是卫风,还是霍?现在一切都已经失去,三娘走了,阿母也要走了,天子的宠信早已烟消云散,卫家眼看着就有灭门之祸,我还能振兴卫家吗?他一点把握也没有,面对着长公主炽热的眼神,他一时不敢答应。
长公主屏住呼吸,盯着卫风的的眼睛,她伸出手想去摸一下卫风的脸,手伸到一半,却再也不能向上举哪怕一点的距离,她怔怔的看着卫风,失望慢慢的从她眼中弥漫开来,(奇*书*网。整*理*提*供)她忽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手臂软软的垂了下来。卫风一惊,刹那间所有的犹豫都被他抛之脑后,他不假思索,声嘶力竭的大喊着:“阿母,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好……孩子。”长公主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握着卫风的手。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从长公主的房里冲了出来,在卫府回响。
江充匆匆的走进了前殿,一进殿门,他就跪倒在地,匍匐而前。天子有些惊讶的看着江充,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笔,他张了张嘴,有些苦涩。江充的侄儿江安被卫风活劈了,可是长公主在外面跪了三天三夜,他最终还是不舍那一份亲情,同意了长公主用封邑换取卫风一命的请求。他不是没想过如何面对江充,他想过江充听到这个消息时会如何的悲痛,如何的伤心,他甚至想过,江充会不会辞职以要挟。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江充会回来得这么快,而且回来之后,什么也不说,只是无声的跪在他的面前,这一份沉默让他更加无言以对。
“江……爱卿……”天子有些不知如何措词,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霍光和金日,示意他们说话。
霍光低下了头,心中忐忑不安,江充是他派人去通知的,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长公主用这种办法换取了卫风的性命,如今江充回来了,卫风却已经出狱了,江充会如何想?他会善罢甘休吗?
金日微微的皱着眉头,他也觉得不好处理,天子不说话,却让他一个大臣说话,这好象有点不合礼节,他瞟了一眼低着头的霍光,也跟着低下了头。
天子无奈,只得重新看向江充:“江……爱卿,找到证据了。”
“回陛下,臣,找到证据了。”江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是却有着天子意想不到的平静。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人,高举过头顶:“臣在驰道上找到了这个。”
天子的眼睛眯了起来,宽大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案上,五连忙上前接过江充手里的小木人递到天子面前。小木人还沾着不少湿润的黄泥,面目很模糊,但是身上画的袍服显然是天子所穿的服饰,天子的手颤抖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手中的木头,犹豫着将木人翻了个身,木人的背后,赫然写着“刘彻”两个字,上面还钉着三根已经锈蚀的针。
“江爱卿,这就是你们找倒的?”天子的声音在颤栗中带着无尽的杀意。
“回陛下,这是臣在驰道上找到的第一个。”
“第一个?”天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那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江充沉声说道:“据望气的胡巫说,长安城里戾气极重,应该还有。”
“那就给我找,都给我找出来。”天子怒吼着,一脚踹在面前的书案上。
江充却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忽然抽泣起来,身子伏到了地上,愤怒的天子看着江充,大声怒吼:“你没听到朕的旨意吗?还是你也想抗旨?”
嗯,长公主也死了,大伙儿也快崩溃了。不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第106章 惜哉佳人
陛下,请陛下垂怜。”江充嚎啕大哭:“臣老朽无为了陛下效劳,奈何垂垂老矣,请陛下垂怜,念在臣为陛下效劳半生的份上,允许臣乞骸骨,臣不求死后荣耀,只求能全尸而终。”
天子一下子愣住了,他当然知道江充在说什么,可是这个时候,他怎么能让江充走呢?江充走了,谁来替他清查巫蛊的事情?他来回走了两步,忽然沉下了脸,大步来到江充面前,语气中带着不满的喝道:“江充,你这是说朕处事不公吗?”
“陛下,臣岂敢。”江充抬起头,漂亮的胡须上全是眼泪鼻涕,眼神中一片惶急:“臣焉敢说陛下处事不公。江安随意~打嫌犯公孙三娘致死,以至卫侍中发怒杀了他,都是他咎由自取,卫侍中不杀他,臣回来也饶不了他。这是臣用人不当,臣不敢推脱责任,请陛下责罚。臣也想为陛下效劳,全力追求图谋不轨之徒,只是臣……”他低下头,抹了把眼泪,“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你不能走。”天子缓和了脸色,证据坚定的说:“即日起,你全面负责巫蛊之事,只要你为全心为朕办事,朕保你平安,不管是谁都不能伤你分毫。朕派……二十个期门郎给你,负责你的安全,任何人敢对你不利,朕都不会轻饶他。”
“陛下——”江充感激涕零,连连叩头。
“江安死了,虽然他也有过错,可是毕竟是因公事而死。朕赐你百金,你回去好好安葬了他,另外,你家里还有什么能做事的子侄,一起报了来。”天子面无表情的挥挥手,“去吧,有朕替你撑腰,你放心大胆的去做。”
“唯。”江充哽咽着说:“臣谢陛下厚恩,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这才对嘛。”天子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江充千恩万谢的退出了宫殿,他看着斜照进来的刺眼阳光,忽然有些发愣,马上又要三月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去年就是这个时候卫风进宫地,一年时间,谁会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个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朕的阿姊……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几天外面可真是冷啊,她那么大年纪,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能吃得消吗?都是卫风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害的。唉!
“淖五,”天子招手叫过淖五,“你……去看看,长公主怎么样了。”
五应了一声。匆匆地去了。
天子坐回了案前。拿起一份公文。却觉得心烦意燥。眼前地字也变得有些模糊。怎么看也看不清。他叹息了一声。放下手里地公文。怔怔地看着阳光明媚地宫外。发了一会儿呆。无精打采地收回了目光。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独自回了寝宫。他身大地身躯有些佝偻。步履也有些沉重。一步步象似在拖着走。
回到寝宫。两个美人笑盈盈地迎上前来。一见天子脸色不对。不约而同地收住了笑容。她们小心地扶着天子躺下。乖巧地在旁边侍候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沉思中地天子招来无妄之灾。
不知过了多久。五回来了。他站在天子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发。天子闭着眼睛躺在榻上。听到他地脚步声。却半天没有听到他说话。不免有些奇怪地眼开眼睛看着他:“淖五。你这是怎么了。让你去看……朕地阿姊。她现在如何了?”
“陛下。”五轻声说道:“长公主……长公主三天前就去了。”
“去了?”天子吃了一惊。微微仰起了身子。僵了一下。又慢慢地躺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卫……风呢?他怎么没来宫里报丧?”
“陛下……”淖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卫风……又犯病了,是卫不到宗正府报备地。”
“又犯病了?”天子微微一哂,嘴角带了些讥讽:“犯的什么病,疯病?是不是又把谁给撕了?”
五连连摇头:“陛下,老奴听说,长公主过世之后,他悲痛过度,不停地哭,哭累了就睡在旁边,醒了又哭,除了哭,好象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就犯病了。”
天子慢慢的坐起身来,瞟了一眼五,沉默无语。他呆呆地坐了半天,寝殿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说话,外面巡逻地期门郎脚步声清晰入耳,一步步的走近了,又一步步的走远了,油灯吱吱的响着,明亮的***被门口传进来的微风吹得摇摇晃晃,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摇晃晃,如鬼魅一般。
这宫里,真是静啊,一点生气也没有。天子忽然之间有些怪异的感觉。真是怀念
甘泉宫的时候,有阿姊陪着,有公孙三娘陪着,有卫那时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也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夏天,好象也比往常短了很多。
这个卫风啊,要不是他那么冲动,怎么会有今天?自己何至于这么冷清,这个该死的竖子,那么多人死了,他怎么没死?天子忽然之间恨起来,他抬起头看着淖五,冷森森的看着卫风:“淖五,朕要去卫府……看看朕的阿姊。
”
卫府本来就很冷清,现在更冷清。一下子死了三个人,家里的家丁也走得只剩下几个人,卫府显得更空了,大幅的白布将卫府装点得十分冷凄,让人一看就觉得有一股寒意,不再想看第二眼。
一看到蜂拥而来的车驾,李越稍微一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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