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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不为妾_长沟落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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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索性便下了禁海令,撤了负责海外贸易的福建泉州、浙江明州、广东广州的三处市舶司,又禁止一切民间的海外贸易。后来国内敌对势力逐一被消灭,又经过了两个皇帝之后,就有官员上书请求恢复三处市舶司,开放海禁,彻底开通海外贸易。可惜这建议却被皇帝给驳回了。只是后来皇帝考虑到周边海外小国的朝贡问题,所以便恢复了三处市舶司,专一负责附属国的朝贡之事,而海禁却依然是坚定不移的在执行着。
只是沿海原就少地,多贫瘠,不可能如中原之地一般依靠农业生存。原先沿海之人还可依靠着海外贸易过活,现下却有海禁横亘在面前,时间一长,竟有不少沿海居民暗中与外人进行贸易。且商人逐利,海外贸易获利甚多,所以即便是朝、廷几次三番的下了禁海之令,可依然有部分商人冒着这些风险暗中进行着海外贸易。于是一时海禁之令如同一纸空文,民间私人海外贸易依然是逐渐的兴盛了起来。
但其实海外贸易对朝、廷也是好处颇多。旁的不说,只就海外贸易税额一项,就是国家每年财政的一项巨大的收入了。先时开国之初,为着稳定之故,沿海各处都下了禁海之令,想以此来遏制倭寇的侵扰。只是后来随着内里局势渐稳,便有官员重又不停的上书请求开放海禁。只是历代皇帝都想着这是开国皇帝制定下来的禁令,且沿海的倭寇侵扰一直都没有断过,所以就算是明知道开放海禁之后会增加一大笔的国家财政收入,可依然是因噎废食,并没有下令开放海禁。
简妍又再一遍看完了纸上所写的内容之后,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炕桌上,皱着眉在想关于海禁的事。
海禁之事她也了解一点。上辈子她哥没有选择从政,而是从商,他书房里的大书橱里全都是关于古今中外经商之类的书,她无事的时候也都会翻一翻。她知道元末明初有个沈万三,是江南第一豪富,就是通过开展海外贸易而积累了原始财富,这才迅速的成为了江南第一豪富。由此可见,海外贸易是有多赚钱。
而那日桃园之行,她可是听到了杜岱在说海禁的事。为什么当时杜岱会说到这件事?若是海禁一直在坚定不移的执行着,那他有必要提到海禁的事吗?更何况那时还有一个沈绰在。要知道沈绰可是个商人,他对海禁的事只怕是会很关注的。
简妍的眉头越皱越紧,她在想着,有没有可能,沈绰一直也在关注着海禁方面的事?而他之所以关注,那可能是因为海禁没有前些年那么严厉了,而是悄悄的有了些松动的意思呢?毕竟依着周林所探查到的信息来说,虽然这些年民间私人海外贸易一直都没有中断过,可是前些年这些私底下进行海外贸易的商人若是被朝、廷抓到,那可是会被严厉治罪的,可是这几年却好似朝、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出现因着私底下进行海外贸易而被抓治罪的事件。而沈绰也正是得到了这方面的消息,所以便关注着朝、廷是不是会真的开放海禁?
简妍正想得入神,忽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她皱了眉,抬头从开着的窗子往外一望,就见着白薇跌跌撞撞的从屏门那里跑了进来。
今日原就是周林和白薇约定好了要见面的日子,白薇一早就去小厨房找夏妈妈了,怎么现下却是这样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
简妍心中一紧,而这时白薇已经是掀开碧纱橱上吊着的帘子跑了进来。
“姑娘,”她面上满是焦急之色,纵然是跑得气喘吁吁,可还是快速的说着,“出事了。咱们的铺子被一群泼皮给砸了,周大哥也叫他们给打了。”
说到后来,她眼眶都泛红了,眼泪水也落了下来。
简妍一面安抚着她:“不要慌,慢慢说。”一面又高声叫着四月。
四月正在西次间里做绣活,闻言忙答应了一声过来了。简妍便吩咐着她:“你去屏门那里望风,若见有人过来了,便赶紧过来禀报我。”
四月答应了一声。因见简妍面上神色凝重,一贯沉稳的白薇面上也满是焦急和惊慌之色,她一颗心不由的便也揪了起来,于是就问着:“姑娘,白薇姐姐,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待会我再告诉你。现下你先去屏门那里望着,以防有人过来了听见。”
四月忙转身急急的去了。而这边简妍就柔声的对白薇说着:“你先不要急,慢慢儿的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薇勉力的定了定神,然后便说着:“先前我如同往常一般的去小厨房那里,等着见周大哥。夏妈妈也一早就嘱咐了一个婆子去后门那里望着,只等着周大哥来了,就领了他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去。可后来并没有等来周大哥,倒是来了一个小伙计。那小伙计说是周大哥托了他来传话的,说是前两日咱们的铺子被一群泼皮给砸了,还恫吓着周大哥说不让他再开铺子,让他滚出京城去。我便问着周大哥怎么没自己来同我说这句话,倒是托了你来说?那小伙计先前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后来被我逼得紧了,方才说是那日周大哥也被那群泼皮给打了,头都被打破了,全身也骨折了好几处,现下实在是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可他又怕他不来,我们这边不晓得到底是个原由,怕我们担心,所以便托了他来说这些话。他还说,周大哥原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被打了的事,为的就是怕我们担心他。“
简妍听了,半响都没有言语。
她还是太天真了,以为只要有了新奇的东西,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着自己的生意,那自然就会财源滚滚来。可是她忘了,太高人愈妒,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若是她能有什么背景靠山,有人罩着,那自然就不会有人敢来寻事,可偏偏她又没有任何一星半点的背景靠山,这就如同是把一只肥羊扔到了凶恶的狼群里,不欺负你欺负谁?
但这会已经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了。铺子被砸了,还可以想办法再开,但若是人没了,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了。
只是她们都没办法出去,也不知道周林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可看着现下白薇着急惊慌的模样,她就知道,周林的状况定然是好不到哪里去。
她想得一想,而后问着白薇:“你是不是想去看看周大哥?”
她是没有法子出去的了,但是还可以想想办法让白薇出去看看周林。其实她也早就看出来了,白薇对周林是有情的。起先她一直是想着,等寻个合适的时机,让简太太脱了白薇的奴籍,让她嫁给周林。然后再送他们两个人一套宅子,以报答他们两个这么多年以来对她的关心和照顾。而现下周林被人打成这样,白薇心中定然是焦急万分的,她肯定是迫切的想见到他。
她得想个法子让白薇出去见见周林。一来是可以安安白薇的心,二来她也实在是担心周林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身子要不要紧?三来见着周林了,也可以让白薇细细的问问那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方才小伙计转达的话总归还是有不详尽的地方。
但见白薇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一时眼中满是希冀之色。可很快她眼中的光芒便又全都消散了,语带哀伤的说着:“可是我该怎么出去呢?我又怎么出得去?”
简妍不答话,只是紧紧的皱着眉,专心的啃着自己的大拇指。
她心中其实也很是烦躁。妈蛋,什么狗屁的封建社会,特么的女人出个门都这样的不行,那样的不行,凭什么啊?女人就不是人了啊?特么的男人还是女人生的呢,凭什么就要女人遵从什么狗屁的三从四德,女则女训了啊?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娶女人,你们自己搞基去啊。
但现在也不是烦躁的时候,得想法子啊啊啊啊!
她啃啊啃的,啃了好长一会的功夫,然后忽然抬头,对白薇说着:“你待会拿了一百两银子出去给夏妈妈。”
白薇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简妍就继续的说着:“据我所知,夏妈妈非但是管着小厨房,供给园子里一应姑娘丫鬟每日的饭食,厨房每日所需的一应米菜油盐酱醋之类的也都是她承包了的。她每日势必会自己带了几个婆子出去置办这些。你给了她一百两银子,然后哀求她明日清早想法儿,只将你当做跟随她一块儿出去的婆子,带了你出去。其实我估摸着看守后门的人肯定跟夏妈妈也是有来往的,但凡只要通过夏妈妈给足了他银子,他也会放你出去的,压根就不用妆扮成个婆子的样儿。“
白薇却有些迟疑:“夏妈妈肯这样做吗?若是被人察觉到了……”
简妍就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呢,夏妈妈最是个贪财的人,必不会拒绝的。且若是认真说起来,你原就不是这徐宅里的丫鬟,他们也不会认真的来追究这事,倒只乐得拿了银子。左右出了什么事,大家一推二五六,也查不到他们身上去。”
只是白薇还是担心着:“只是姑娘这里,若是太太问起的话,姑娘该怎么答呢?”
简妍就安抚着她:“我这里你大可以放心。她原就对我不上心,更何况是对着我屋里的人了,必不会察觉到你半日一日不在的事的。且若是她真的问起,我只说使了你去四姑娘那里有事去了,她还能跑到四姑娘那里去问不成?你尽管放心,我这里有的是法儿遮掩的过去。你快拿了一百两银子去和夏妈妈说这事才是正经。”
白薇听了,忙去衣箱的最底下找了一只盒子出来,然后打开,从里面数了一百两的银票出来。
考虑到若是直接拿了银子进来交给白薇,让她带给简妍,只怕是被有心人瞧出来了,所以周林每次来的时候倒是都只带银票交给简妍,再拿些散碎银子给她,以备她日常要打赏下人之用。
这里白薇拿了一百两银票出来之后,复又将装着银票的盒子放到了衣箱的最底下,上面又盖上了层层叠叠的衣服,这才关上了衣箱。
简妍又细心的嘱咐着她:“我知道你担心周大哥的伤势,但现下已是近晌午的时候了,便是夏妈妈有法子让你立时就出去,你也不要出去。出去见不到周大哥一会又要回来的,何必呢?我的意思竟是,你与夏妈妈说好,打听得后门那里明日一早是什么时候开,你竟是等门开了,趁着天还未大亮,正没人的时候悄悄的去了,却不是可以好好儿的陪周大哥一天?再有,你要同夏妈妈先说好,让她提前雇辆车来,明日一早就等在后门那里。”
白薇一一的答应了,忙忙的去了。过得两顿饭的功夫她就回来了,说是夏妈妈先时并不想答应的,说是若教人发现了,她哪担得起这个罪名来?后来她拿了这一百两的银票出来给她,她才答应了。且已是同守后门的那人说好了,明日清早开了门的时候就让她悄悄的出去。至于雇车的事,夏妈妈说她会让她的儿子雇的。
简妍听了,想了想,又说着:“咱们往后只怕用到夏妈妈的地方多着呢。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明日出去了,对周大哥说上一声,等他身子养好了,买上几样贵重的礼品来见夏妈妈,索性便认了她做干娘罢,图个往后好来往,大家都方便。夏妈妈必会答应的。”
一夜无话,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白薇就起来了。
她和四月是睡在西次间的,隔着明间就是简妍住的东次间了。因着不想吵醒四月和简妍,所以白薇洗漱的动作很轻。
但四月还是醒了。
她披衣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颜,一把拉住了白薇的手,说着:“白薇姐姐,你放心,周大哥必是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
昨日晚间简妍已是让白薇细细的将这事告知她了,四月昨晚已是安慰了白薇一晚,不过才刚朦朦胧胧的睡着。
白薇心中感激,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的说着:“我知道。只是今日白日我不在,你可要机灵些,别叫人瞧了出来。且要好好儿的跟着姑娘,万不能只顾着自己玩,倒让姑娘喊你三四声你都不晓得的。”
因着四月年岁毕竟还小,简妍平日里倒也并不怎么使唤她干活,只是让她由着自己的性子去玩耍。白薇虽然有时会厉声说她两句,可心里也是将她当做亲妹子来看,也是很纵容她的。
四月就低声的道:“姑娘和白薇姐姐对我好,我心里怎么会不知道呢?白薇姐姐你放心,我不是个傻的,你今日且放心的去,姑娘这里,我会照看好的。也必不会让人瞧出你不在的事。”
白薇又细心的叮嘱了她两声,而后拿了昨晚就收拾好的包裹,转身就要出门。
只是一出碧纱橱的门,就看到简妍正站在明间里面。
她身上只穿着烟霞紫的软纱睡衣,看得出来是刚刚起来的。
虽已是初夏,但早晚依然还是泛着微微的凉气。白薇见了,忙忙的去东次间给简妍拿了一件外衣,给她披在身上,带了些许责备的口气在说着:“姑娘,早晚冷,你怎么不披件衣裳呢。”
简妍拢了拢身上的外衣,然后面上带了微微的笑意,说着:“我不放心你,所以还是来看看,再与说几句话儿的好。”
这个朝代的女子是不常出门的。且往常即便是出门,白薇也是会和自己,还有一大群人一起,这样一个人出门去自己未知的一个地方,她心中定然还是怕的。
简妍叹了一口气,拉了白薇的手,慢慢儿的说道:“你心中别怕。夏妈妈已是帮你雇好了车子,车夫想来也是夏妈妈识得的人,也不敢对你怎样。但你还是要机警些。到了周大哥那里,你告诉他,让他别担心铺子的事,我自会想了法子出来,必不会真的从此就不开这个铺子了。你只让他好好儿的养着身子,不拘什么药材,都要用最好的。等他身子养好了,让他立时就来跟我们说一声,省的我们担心。“
白薇一一的应了。后面四月也已穿好衣裙过来了。
依着她们以往的经验,这个点荷香院的大门还是没有开的。虽是旁侧的小屋子里有老婆子在守夜,但这会正是人最昏睡的时候,悄悄的开了一侧大门出去,想来也是可以的。
四月同着白薇一块儿出去了。先是轻轻的开了半扇屏门,两个闪了出去。简妍心里揪了起来,不放心,便也轻手轻脚的走到屏门那里,伸了个头往外看着。
但见白薇和四月两个人幽灵似的在抄手游廊上走着。及至到了院门那里,四月望了一望旁侧小屋子里,随后便对着白薇打了一个手势,让她过来。然后她们两个半蹲下了身子,动作极轻的拉开了两道门栓,打开了半扇门,白薇极快的从门缝里闪了出去,四月立时就动作极轻的关上了那半扇门,又插上了那两道门栓,然后原路轻手轻脚的返回了。
简妍舒出了一直卡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来。只是这一整日她依然还是提着一颗心。好不容易的挨过了晌午,从凝翠轩那里吃了午饭回来,想着再过得一会白薇也就该回来了,正略略的放了点心,忽然又见四月领了一个小丫鬟进来,说是有极要紧的事要当面告知姑娘的。于是简妍刚刚才放下的心立时就又紧紧的提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
☆、第51章 害人害己
这个小丫鬟简妍是认识的,是大房太太秦氏院里的一个洒扫小丫鬟,名字叫做莲花。
简妍平日极会做人,即便是对着再低等的小丫鬟也是和颜悦色的,从来都没有高声过。且因着手头银钱不缺,所以经常就会打赏些出去。这个小丫鬟简妍记着好像就让白薇给过她一把铜板的。
小丫鬟现年十一二岁的模样,生的虽普通,但一双眼儿滴溜溜的转着,瞧着很是伶俐。
简妍叫四月抓了一把琥珀糖给她吃——这还是前几日徐妙锦给她的,说是徐仲宣从京城带了许多来,所以便分给她一些。然后面上带了笑意,甚为温柔的问着这小丫鬟:“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话儿要对我说呢?”
小丫鬟将那把琥珀糖都揣到了自己的荷包里,然后便先道:“奴婢是大太太院里的。”
简妍点了点头,和善的说着:“我记得你叫做莲花,是不是?”
这徐宅每一个人身旁伺候的丫鬟仆妇简妍都是知道名字的,而且也都让白薇暗中的打探了这些人的背景和来历,即便是再低等的丫鬟仆妇都没有漏掉。所以这个莲花,简妍知道她是徐家的家生子,老子娘和两个哥哥也都在徐家当差。
一听简妍说出她的名字来,莲花面上立时就显出了很高兴的样子出来。她没想到简妍只见过她一次,竟然还记得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的名字。
她原只是个最低等的洒扫小丫鬟,惯常都被人使来使去,瞧不上眼的。可是有一次无意之中遇到简妍,不过是按照惯例退到一旁给她让路罢了,可简妍却停了下来,还面带笑容,和善的问着她叫什么名字,末了还给了她一把铜板,说是让她买果子吃的。莲花儿那时就觉着,这个表姑娘真当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温柔的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表姑娘,”莲花靠近了些来,声音也低了下去,“奴婢来,是想告知您一件事的。今日奴婢洒扫完太太的院子之后,想着要到园子里逛逛,在园子里就遇到了萱姑娘院里的柳儿,她叫住了奴婢,神神秘秘的说要告知奴婢一件事。奴婢因问着是什么事,她说是前些日子看到您和三少爷在一块儿说话,两个人神情之间都很是有些不对劲的,还拉拉扯扯的,怕不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简妍仔细的想了一想,自从那次徐仲泽在园子里纠缠她之后,随后倒也有一次她又不慎遇到了徐仲泽。当时徐仲泽故伎重施,也是对她纠缠不休,但也只不过是言语之中的轻薄而已,举动上他也是不敢怎么样的。不过好在后来吴静萱带着丫鬟雪柳过来了,倒是正好解了她的围。
简妍心里就想着,她记着当时吴静萱身旁就只带了雪柳一个丫鬟,可并没有带其他的丫鬟,这个柳儿倒是怎么知晓这件事的呢?
不过她再想得一想,也只以为着这是雪柳见着了这事,回去便跟其他的丫鬟嚼了舌根子,所以丫鬟们就都浑说开罢了,是以也并没有想到其他的上头去。
“这可是没有的事,”她便笑道,“那日我是在园子里无意之中和三少爷碰到了,彼此之间行了个礼,寒暄了两句便罢了,怎么倒说得上是彼此之间的神情都是不对劲的呢,还拉拉扯扯的?况且那时柳儿的姑娘,萱姑娘也是在的,一问她便知。我竟不知柳儿这话是从何说起的呢。”
莲花一时便又靠近了些,声音也是越发的低了下去,说着:“表姑娘,你是再想不到的,这事原就是萱姑娘指使柳儿到处去说的。”
简妍不由的大吃一惊,问着:“这怎么会?”
“奴婢不会乱说的。”莲花接着说道,“萱姑娘院里有个叫小玉的丫鬟,极是和奴婢要好的,什么话不和奴婢说?且她说她也曾受过姑娘的恩惠——那时她娘得了重病,没钱医治的,只急的自己一个人躲在园子里的僻静处哭,被表姑娘您看到了。当时您问了她为什么哭,她便说了原由,您立时就将身边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她。小玉说,那一荷包的碎银子足足有个十四五两的呢。她就是拿着这些银子去请了大夫,抓了药,她娘的病才治好了的。小玉说,她是极感您的这个大恩,一直记在心里的,只想着要报答您。她说昨日晚间,萱姑娘身旁的雪柳叫了她们这一帮子小丫头过去,细细的和她们说了这样的一番话,让她们没事的时候都要去和其他各房里的丫鬟说,最好是越多人知道就越好。然后还分了她们每人一块银子。小玉本来是想亲自来对您说这事,只是说怕被雪柳她们看到,反对您不好的,是以便来找了奴婢,托奴婢来对您说。小玉说,这些话背后必然是萱姑娘吩咐给雪柳的,而后让雪柳吩咐给她们,让她们到处去说的,为的就是抹黑您的名声。小玉说,让您务必得早点想个法儿澄清这事才是,不然过不得两日,只怕这些流言蜚语就会传遍整个宅子的。“
简妍一听,一时只觉得无语的很。她和吴静萱之间其实说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若是真说有什么嫌隙,那也就是春日去桃园赏桃花的那会,因着徐妙宁的事她说过吴静萱两句,随后在缀霞阁里吴静萱在背后捅了她两次软刀子,然后回来的时候徐妙宁故意的说着那些话儿气她的时候她没有制止罢了。只是这又算得个什么事呢?且上次在园子里遇着的时候,她不还是客客气气的和自己打过招呼的吗?面上再看不出来有什么着恼的。
便算是吴静萱真的是莲花女表,关键是,自己压根就和她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啊,难不成就为着那两句话,她便要这么散播谣言毁掉她的名声?
简妍觉得冤枉死了。特么的吴静萱在背后捅了她两次软刀子她都没有计较的,结果吴静萱竟然给她来这么一招。
需知这个年代,一个女人,特别是未出阁的姑娘家的名声那是极为重要的。吴静萱这般的抹黑她的名声,而且还牵扯到了徐仲泽,若是到时张扬的整个徐宅里的人都知道了,怕不是她只有两条路,一是干干脆脆的投了水,或是寻了根绳子利利落落的吊死自己算了。而且死后别人都不会说她是清白的,反倒会说她是因着害臊,不好意思才寻了死,依然还是要被人骂。而这第二条出路,只怕就只能是跟了徐仲泽。且名声都这样坏了,妻肯定是做不成的了,只能做个妾,还是个往后被丫鬟仆妇见到了都要瞧不起,吐上一口唾沫的妾。
于是简妍一时也就有些火了。
吴静萱这算什么呢?不就相当于逼她去死吗?自己是怎么着她了,就值得她下这样的狠手?
昨日得知的铺子被砸,周林被打的火气还压在心里呢,这当会又添了这么一重火气上来,简妍一时就觉着,凭什么她就得被别人这样欺负啊?她为什么不能反抗的啊?
她想得一想,而后便问着莲花:“莲花,你将柳儿对你说的那番话再细细的对我说上一遍。”
莲花忙又说了一遍:“柳儿对奴婢是这样说的,莲花儿,我告诉你一件天大的事,咱们家的那个表姑娘,竟是个不知道廉耻的人呢……”
“你确定她只是说了表姑娘三个字,而并未指名道姓的说我?”简妍忙插口问了一句。
莲花想得一想,然后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是。柳儿对奴婢说的时候,并没有指名道姓,只说是表姑娘。不过她当时是用手指着您住的这西跨院的方向,指定说的就是您了。”
简妍冷笑了一声,心里想着,既然你自己要作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莲花,”简妍起身从炕上站了起来,伸了双手握着她的双手,一双眼诚恳的望着她,轻柔的问了一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呢?”
身为一个最低等的小丫鬟,还从来没有主子这样握过自己的双手,莲花一时就觉得有些眩晕了,忙问着:“表姑娘要奴婢做什么呢?尽管吩咐就是。”
“我想请你帮我做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先前柳儿对你说的那番话,烦劳你回了秦太太的院子之后,对院里其他的丫鬟也都说一说,这是最要紧的。至于其他房里的丫鬟你也尽可以去说上一说。自然,如柳儿所说的那样,你也只说是表姑娘,并不用指名道姓的说是谁。不过要加一句,说是那日表姑娘手里还拿了一把杭州造的,湘妃竹柄,扇面上绣的是一丛白芍和两株一串红的葵花形团扇。这第二件想请你帮忙的事,就是烦劳你去对小玉也说上一番这样的话,只说表姑娘手里拿了一把这样的团扇的,而后让她依着雪柳的吩咐,将这番话也到处去说上一说。“
莲花先时还有些不解,只想着这表姑娘是不是个傻的啊。别人碰到有人这样抹黑自己的名声,只怕都是要气恼得不知道怎么样儿呢,然后定然就是要想法儿的去澄清了。可是这表姑娘非但是不澄清,反倒是让她将这样抹黑她的话儿到处去说,这是做什么呢?莫不成是气糊涂了不成?
但再想一想,她忽然隐约的明白简妍是什么意思了。
“哦,哦,表姑娘,”她只高兴的说着,“奴婢明白您是什么意思了。您从头至尾并不让奴婢指名道姓的说是谁,只说是表姑娘,这萱姑娘可不也是咱们家的表姑娘?”
简妍含笑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个莲花也是个伶俐的,竟是不用自己再点明的了。
她因又嘱咐了一句:“若是有人问起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你只实话说是柳儿告知你的,明白吗?也跟小玉说上一声,若是有人问起这话是哪里听来的,只说是雪柳说的,明白吗?再有,表姑娘手里拿的那把扇子可别忘了说。”
她记着那日她被徐仲泽言语之中轻薄,吴静萱带了雪柳过来的时候,她手中就是拿着一把这样的绫绢扇。因着这扇子造型有些奇特,并不似平日里常见到的团扇,所以简妍便着意留神打量了一番。想来这样的团扇在这徐家里也是不多见的,也就只有吴静萱有的吧?有了这样的一个特征,即便只是说着表姑娘三个字,并不指名道姓的说是谁,但大家也都会知道这表姑娘到底是谁的吧。
莲花明白了简妍的意思,便对着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的,但简妍却又叫住了她。
简妍原想着是给莲花一支赤金丁香花簪,但想着若是往后莲花戴了这支簪子在头上,被人瞧见了,定然是会心中怀疑的。毕竟一个小丫鬟罢了,倒是哪里来的金簪子呢?最后顺藤摸瓜查到了自己身上,反倒是不好,对莲花也不好,说不定别人就以为她是偷的呢。所以最后简妍便自拣妆盒下面的抽屉里抓了一把碎银子,约莫应该有个十两的,塞到了一只荷包里面,给了莲花。
莲花一个月的月钱只有两百文,这十两银子可是够她四五年的月钱了。她一时竟是有些不敢接的。
但简妍笑着将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嘱咐着她:“收好了。可别叫人瞧见了。再有,你对小玉说上一声,我过些日子再酬谢她罢。现下这风口浪尖的,若是现下酬谢了她,叫她的主子知道了反倒是对她不好。”
一面又吩咐着四月将剩下的琥珀糖都拿了过来,也塞到了莲花的手里,笑道:“拿了回去和你的小姐妹们一起吃,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莲花呆呆的捧着手里的银子和琥珀糖,末了千恩万谢的走了。四月去送了她出院门。
而等到四月回来的时候,是满面春风的跑了回来的。
“姑娘,姑娘,”她大声的叫喊着,“白薇姐姐回来了。”
简妍一听,也忙两步就抢出了门去,果然一眼就看到白薇怀里抱着个包裹,正从屏门那里转了过来。
白薇还在低声的呵斥着四月:“你作死?做什么叫的这么大声?若是惊动了太太,仔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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