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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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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心灰,竟将辛苦练得的一身内功毁去,仔细想想,那是多么傻的事啊?”

桑琼惶然颔首,无言以对。

欧阳五儿紧接着又道:“我去迟了一步,费尽唇舌,凌镜大师才让我见你一面,那时你昏睡未醒,脸上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我又怕又急,只恨不能以身相替。后来你忽然被人劫走,我又急急携带青猡剑,一路追寻下来,昨天在合肥城外林中,目睹你的面貌,越看越像,却不敢相认,不得已,只好假用你们帮中秘议的图记符号,将你引到这儿来……”

她说到这里,无限怜惜地仰望桑琼,秀眸之中,充满柔情,轻轻又问:“这些日子,你觉得内腑之间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么?”

桑琼摇头道:“没有。

欧阳玉儿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好了,凌镜大师在你真气破散之初,已用少林至宝大檀丹替你护住心脉,如再能在百日之内,寻得一种“千年冰蚕蛹’,并且由三位修为深厚的高人协助,你还是可以续接心脉,恢复内功的。”

桑琼闻言微微一惊,内心不禁闪现一缕希望的火花,但他却极力压制住激动,没有表示出来。

欧阳工儿又道:“我已一再打听‘千年蚕蛹’的出处,可惜这东西太难找了,许多人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我想既称‘冰蚕’,书上又说是‘海人所献’,这东西如非产于北方冰天雪地中,一定就在海底了……”

桑琼苦笑道:“这种希罕珍物,天下之大,何处可得,玉儿妹妹一番盛意,愚兄永铭不忘,只是天意如此,实在不必再徒费心力了。”

欧阳王儿道:“我却不甘心认命哩!”短短八个字,说得好不坚强。

桑琼忽然感到一股暖流,起自心灵深处,怔怔地望着欧阳玉儿,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他的手,不由自主又触摸到腰际那枚工制连环上,环上余温犹存,心想这件饰物,不知何年何代?哪一位多情少女?曾经用来赠送给自己的意中人的?……“双扣玉连环,恰似妾与君……”这是何等诚挚的心声啊!可惜如今双环依旧,人儿却不知何处去了……

玉儿妹妹当时偶获此物,偏要送给自己,情深一如此环原主人那位少女,然而结果……

唉,难道此环乃是不祥之物?

回忆往事,仿佛如梦,桑琼一阵伤感.怅惘莫名。几乎泪下。

欧阳玉儿并未注意到桑琼神色的模样,接着又嫣然笑道:“俗语说:吉人自有天相,我正愁千年冰蚕蛹无处可觅,却意外得到了另一件东西,也许它对你恢复功力有些帮助,琼哥哥,你看————i

说春,从怀里取出一卷纸轴,含笑递给桑琼。

桑琼诧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欧阳玉儿笑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桑琼心不在焉地展开纸轴,低头一看,不禁骇然一跳,原来那轴中竟是一轴奇怪的图画,画上一名全真,背外面里而坐,只见背影,不见面目。

他连忙举手揉揉眼睛,凝神端详,一点也不错,正是六指臾侯昆扬给他看过的那幅“武库藏珍秘图”。

这一刹那,桑琼心潮起伏,脸色连变,许多可怕的联想,飞也似涌集心头。

欧阳工儿只当他是被突来的惊喜所激,含笑从几上取来一付烛台,引火点燃,又将那张画像,放在火上烘烤了一遍,然后翻转画像,笑道:“琼哥哥,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那纸轴背面经火一烤,赫然呈现出另一幅图画,细看之下,乃是一片汪洋大海,海中散布着六七个岛屿,其中一岛较大,形如鸡冠,上有五座山峰,排列成五指形状,当中最高一座山峰脚下,写着四句揭语;

“飞泉之腹,

五峰之最,

东海之滨,

仙鹤之唳”

不用再猜,图上岛屿和揭语所示,分明就是前辈武圣逍遥羽士遗下的“武库”地点,也就是武林人物不惜浴血争夺的秘图宝藏所在。

欧阳玉儿国注桑琼,浅笑说道:“我本来不想寻求什么武库宝藏,但是,听说前辈武圣逍遥羽士生前,不单武功通玄一而且精于医理,或许他那武库之中,也遗有几种罕世难求的灵丹妙药,对你的续接心脉有所稗益,所以,咱们不妨照图上显示的地方去试试……”

桑琼未等她把话说完,突然粗鲁地抢着喝道:“你这份藏珍图,是从哪里得来的?”

欧阳玉儿哪知究里,闻言一愣,笑道:“你是疑心这是太阳谷麦家兄妹弄去的那份图吗?那就尽可放心,这一幅,是道地的真品。”

桑琼脸色渐渐变得阴沉,然而欧阳玉儿犹未警觉,扬扬黛眉,笑着又道:“我起先也险些上当……听说麦家兄妹在万梅山庄夺得秘图后,已经连夜赶往川西邛崃落凤峡去了,琼哥哥试想,那前辈武圣逍遥子既然号称‘东海羽士’,生平仅在大江南北行道,从来没听说足迹到过邛崃,他的藏珍武库怎会反在川境呢?由这一点推测,秘图真假,不问自明,可笑麦家兄妹竟连这浅显的道理也想不到……”

她只顾津津而道,偶一抬目,才发现桑琼的脸色已经一片铁青,连忙住口,讶然问道:

“琼哥哥,你怎么了?”

桑琼嘿地冷笑一声,满脸俱是不愤之色,冷冷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天下有许多事,难以常情论断,这……未免太叫人寒心了。”

欧阳王儿一惊,迷惘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桑琼喟然道:“不懂最好。玉妹妹,造化弄人,重逢已晚。你不该还对我这么好,你应该怨我!恨我!永远不要再理睬我才对……”

欧阳玉儿粉面失色,急忙举手掩住他的嘴,颤声道:“琼哥哥,不要这么说,我们之间,永生永世也没有可怨可恨的。”

桑琼痛苦地摇摇头道:“但是,你我两家之间,却早已藏着隐恨,你爹和先父本来那么知己,一次仙游返回金陵,为什么会突然疏冷了呢?我一直苦思了十年。想不出其中原故,现在才豁然贯通,原来当初你爹坚持入赘,只是藉口,他,根本就不愿咱们两家联姻……”

欧阳王儿失声道:“琼哥哥,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桑琼目蕴泪光,喃喃道:“我不但要说,也许有一天。还会跟你爹势成对立。玉妹妹,今日一见,只怕就是咱们多年友情的最后结束,藏珍图我无颜领受,玉妹不妨留着交给今尊吧!今日一别,愿多自珍重。

说着,拂袖转身,两行热泪,夺眶涌出。

欧阳王儿做梦也想不到桑琼会如此决绝,一时惊骇莫名,伸手急扯桑琼衣角,哀声叫道:“琼哥哥,你怎么会忽然说出这种话来?为什么,为什么……”。

桑琼一扬脸,强忍泪水,又徐徐转过身来,说道:“邛崃落凤峡,乃有名恶地,想必你也知道?”

欧阳工儿点点头。道:“但这跟我爹又有什么关系呢?”

桑琼冷笑道:“他煞费苦心,伪制假图,有意诱使太阳谷麦家兄妹入壳,其心便已可诛。”

欧阳玉儿惊道:“这怎会是我爹做的事?他这样做,有何好处?”

桑琼仰面道:“东庄已毁,如果再毁了南谷,今后武林,岂不就是他欧阳天寿一人的天下了?”

欧阳玉儿听了这话,大感委屈,愤愤道:“琼哥哥,我不许你这样侮辱他老人家,爹爹决不是那种人…·、·”

桑琼目光凝注,终于叹了一口气,平静地道:“但愿他不是那种人就好了,十载阔别,多承盛情关顾,愚兄就此告辞。”

欧阳玉儿眼望他走到大厅门口,突然忍不住哭出声来,叫道:“琼哥哥,你……·真的这么狠心……”

桑琼鼻头一阵酸楚,头也不敢回,一横心,举步跨出了厅门欧阳王儿追到门边,一凄声道:“琼哥哥,一你现在到哪里去?”

桑琼曼声道:“我要赶到邛崃落凤峡去……”

欧阳玉儿泣道:“你要走,也该把青猊剑带在身边……”

桑琼略一驻足,哽咽说道:“我功力已失,要剑无用,就留给玉妹作个纪念吧!话末毕,泪水又籁籁滚落,把头一低,疾步冲出门外,身后欧阳王儿嘤嘤痛哭出声。

桑琼踉跄经过竹屋,罗天奇和秀珠穴道已解,正在屋中默默进食,一见桑琼,都惊喜地掷著而起。

三人奔出宝觉庵,在林中寻到马匹,桑琼一言不发,扳鞍上马,扬鞭狂驰,罗。杨二人虽然诧异,却都不敢开口询问,只门声不吭地紧跟着纵马急追。

一口气驰出十里左右,马乏、人倦,速度才渐渐缓慢下来。

秀珠抖缰赶上,关切地问道:“大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桑琼这才长叹一声,将经过详情向二人述说了一遍。

罗天奇惊道:“难怪那两个女子武功十分了得,原来就是北宫五燕?帮主,那份真图既然在欧阳玉儿手中,她又有意送给你,你为什么不要呢?”

桑琼摇头道:“她对我一片纯真,十载友情,亏负她已经够多了,我要是再接受藏珍图,将来如何了结?再者,那幅秘图上所示武库地点,是在东海,麦家兄妹手中一份却指明川西。此中显然隐藏凶机,所以我想立刻赶往川西,及时阻止麦家兄妹,不让他们中了欧阳天寿的阴谋鬼计。”

秀珠闪着一双明眸,接口道:“或许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欧阳天寿的主意,她未必完全知道。”

桑琼黯然垂首,半晌无言,对这个问题,显得甚难决断。

罗天奇暗向秀珠递了个眼色。两人都识趣地没再说话,默默又行了一程,桑琼却自动勒住坐马,举目四顾,状甚犹疑。

罗天奇低声问道:“咱们是不是该先等候其余同门来到,大伙儿会齐之后,再定行止呢?”

桑琼沉吟有顷,突然一摆手,道:“不必了,此去邛崃,路途遥远,咱们只须沿途留记,要他们随后赶去就是了。””

一抖丝缰,当先向西驰去。

口口

川西邛崃,地恶山荒,浓瘴迷漫,鲜见人迹。

桑琼率同罗天奇和秀珠,越大别山,横贯鄂北,进人川境,跋涉数千里,沿途换马趱行,足足走了二十多天,才赶到邛崃山麓一处荒僻小县,略一打听,果然不出所料,太阳谷一行十五骑,已在前一天进人山区。

依桑琼的脾气,恨不得立即人山,却被罗天奇苦苦劝住,道:“八千里奔行,就算咱们支持得住,珠姑娘却已困乏不堪了,麦家兄妹寻觅藏珍之处,决非一二日内就能如愿,山路崎岖,更须另换比较矮小的川马才称方便,且歇一宵,备办些应用之物,明天一早人山,不怕赶不上。”

桑琼看秀珠果然满脸倦容,只得依允,城中并无像样的客栈,只有一家通铺栈房,是专供小生意人往来易货时落脚的地方,又乱又脏,简陋不堪,三人也顾不得许多,将就住了下来。、.用了些饮食,桑琼便和罗天奇带了银子,上街购买干粮、马匹、避瘴药物……等东西去了,秀珠终究是姑娘家,途中劳累,盥洗之后,独自在店里休息。

她感到十分疲倦,正在房中昏昏欲睡,忽然被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惊醒,接着店外人声喧嚣,好像又有客人投宿。

秀珠初未在意,翻了个身,欲待再睡,猛听一阵粗鲁大笑,夹着无数惊羡赞叹,仿佛是店伙计的道地川腔在高叫道:“辛二哥,格老子硬是要得,这一次想必风顺,竟被你钓着两只大白羊?格老子尽是母的?”

另一个粗鲁声音哈哈大笑道:“我通臂猿辛博出手,什么时候落过空?不论胖瘦公母,好歹要弄它一两个,裘老么,等着辛二爷赏酒吧!先来帮帮忙,把货色弄进屋里来。”

那店伙裘老么呷呷笑得直如鸭叫,道:“二哥只管放心坐着,有事小弟服其劳,等一会沪州大曲,二哥多赏两碗。”

说着,笑着,一阵哼哈,好像合力抬进一件什么笨重物件,“蓬”地放落地上。

那名自称通臂猿的辛博慎重道:“轻一些,别把两个母货弄醒了,发起牛劲来,铁笼子锁不住,你们栈房梁柱也别想剩一根整的……”接着,就听见脚步沓杂,奔进奔出,外面大房子里,果然开上酒席,许多人猜拳行令,吃喝起来。

秀珠被外间喧嚷之声吵得不能人梦,愤然推被而起,走向前厅,准备叫那些人安静些,谁知一脚跨人厅中,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大厅中一张方木桌,围坐着十余名闲汉,正津津有味地倾听一个瘦削汉子比手划脚地胡吹,屋角落里,放着一只粗大铁笼,令人骇异的是,笼中既非“货物’”,也不是什么“大白羊”,竟是两个几乎赤裸的女人。

两个女人身上只围着一副破烂兽皮,腿臂全部裸露着,满头长发犹如乱草,手腕和脚踝,都被粗大铁链牢牢锁住,秀珠勃然大怒,探手按住剑柄,沉声喝道:“这是谁干的好事?”

那号称通臂猿辛博的瘦削汉子正说得口沫横飞,闻声回顾,上上下下把秀珠打量了二阵,傲慢地道:“这位朋友指的什么事情?”

秀珠用手一指铁笼,叱道:“光天化日,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劫掠妇女,用铁笼因着?”

通臂猿辛博“哦”了一声,吃吃笑道:“原来朋友是指的这个,嘿,这也难怪你不懂,朋友,虽说光天化日,在下干这宗买卖却并不犯法……”

秀珠怒目喝道:“胡说!劫掠人口贩卖,还说不犯法?”

那名叫裘老么的店伙急忙含笑道:“客官先请息怒,这桩事,客官是外地人路过,不太清楚,让小的来为你解释说明一下………”

秀珠左臂一挥,早把裘老么格了个狗吃屎,大步走到铁笼边,便想扭开锁扣救人。

通臂猿辛博墓地一声怪叫,身形疾闪,抢到笼边,双臂横张,厉声道:“喂!朋友!彼此同是武林中人,你要坏辛某人的财路,却别怪辛某人无礼。”.秀珠冷笑道:“似你这种武林败类,还知道什么有礼无礼,要命的,给我闪开。”

话声甫落,玉腕一圈一展,“呛”地跪吟,已撤出了长剑。

裘老么和其他闲汉一见秀珠撤剑出鞘,齐声呼叫,纷纷夺门而逃,嚷道:“不得了啦!

动刀子啦!

通臂猿辛博目如鬼磷,冷电连闪,举掌一拍腰际,解下一条七节铜鞭,阴阴道:“光棍不挡财路,要动手,姓辛的也不在乎。”

秀珠激于义愤,哪顾后果,重重哼了一声,剑花疾挽。长剑出手。

那辛博居然并非庸手,脚踩七星,身形向侧横移一大步,七节铜鞭迎面一抖,哗啦啦崩弹而起,竟硬砸秀珠剑身。

鞭剑相关,火星飞洞,秀珠虎口微热,手里暗吃一惊.抽剑回扫,改采守势,私忖道:

我且缠住你,等罗大哥他们回来,再好好收拾你这家伙。

主意一定,剑来鞭往,客店里的桌椅家俱,都走了霉运,倒翻一地。

那通臂猿辛博连拆数招,已看出秀珠功力有限,凶心顿起,暗道:原来是个绣花枕头,辛二爷不给点厉害,你哪知天高地厚!手上一紧,七节鞭威力陡增,砸扫戳打,步步进迫。

正在这时候,门外一声轻咳,施施然跨进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着绸袍,手里吊着旱烟杆的瘦小老头,阴沉沉道:“辛老二,干嘛欺侮人家外乡人?”

通臂猿辛博闻声抬头,慌忙撤招跃退,抱拳肃立道:“莫师爷来得正好,小的……”

瘦老头嘿地冷哼,打断了辛博的话头,一双小眼迅速扫了屋角铁笼和秀珠一瞥,当时沉下了脸,冷冷道:“不用说了,八成你辛老二财迷心窍,又干那伤天害理的勾当了是不是?”

辛博骇然变色,急道:“但是,小的也是……”

瘦老头不待他说话,径自抢着喝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堡主早有禁令,你辛老二偏敢任性胡来,嘿!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辛博脸色苍白,额际冷汗涔涔,一松手,弃了七节鞭,扑跪在地,哀告道:“小的不敢,小的知罪,求师爷开恩……”

瘦老头冷冷一笑,道:“你眼里哪还有我莫某人?”话落,手中旱烟杆突然飞快探出,“噗”地一响,正敲在通臂猿辛博脑门“百会”穴上。

那辛博混身一抖,鲜血脑浆顺脸下流,连哼也没哼出声来,便颓然倾倒。

秀珠见了,芳心也不期为之猛震。

莫师爷却恍如未见,顺手将烟管铜斗在尸体上擦拭于净,装了一袋烟,自顾燃火吸了两口,然后才悠闲地挥手道:“拖下去!”“”‘店中伙计大气也不敢吐一口,裘老么疾步上前,抱起死尸,低头退去。

秀珠虽然恼恨通臂猿辛博下作,但却万想不到因此闹出了人命,见那莫师爷举手杀人,竟像没事的一般,一时也被弄得呆了,楞了片刻才还剑人鞘,呐呐道:“多谢前辈仗义援手…··。”

莫师爷连吸了几口烟,含笑颔首道:“没有什么,这种不听约束的东西,最惹老夫作气,老弟没有吃亏吧?”

秀珠笑道:“没有。敢问老前辈是——?”

莫师爷接口道:“老夫莫金荣,现受聘龙溪神机堡任职司账。”

秀珠倒抽一口冷气,吃惊道:“原来是西堡高人,晚辈杨修殊失敬了。”

莫师爷喉头作声,咯咯干笑道:“这名叫通臂猿辛博的汉子,乃是西蜀辛家五虎中的老二,平时依仗人多,称霸川中,强横霸道,除了对神机堡有些畏惧外,一般武林朋友,哪在他们眼中。”

眼珠子一转,望了望屋角铁笼,又道:“不过,关于这两名猥族妇女的事,其实也不能深怪辛博,杨老弟大约没有听说过‘菜人’的故事吧”’一秀珠摇摇头道:“从来没有听说过,敢向老前辈请教!”

莫师爷笑道:“请教二字,实不敢当。老夫为地主;杨老弟既然愿意听,就请坐下来慢慢地谈吧。”

秀珠刚依言就坐,店家未待莫金荣吩咐,已恭恭敬敬送上两壶好茶。

莫师爷先喝了两口茶,又吸了一袋烟,捻着颔下山羊胡须,这才缓缓说道:“据传从前南荒蛮夷之区,土著凶残,杀人煮食,习以为常,有些蛮王抢掠了汉人人山,把那些一顿吃不完的汉族男女,用铁栏四住,豢养起来,备作粮食,就像咱们汉人养猪养牛一般,所以称为‘菜人’。.“那些被囚莱人,在回笼中世代繁殖一,身体机能,逐渐退化,一个个变得细皮嫩肉,姣好皆如女子,而且因为终日坐食待养,不事劳动,人人都软弱得手无缚鸡之力,这些菜人除了吃喝睡觉,繁殖子孶,既忘了先世来历,也不知人生希望,只等着有一天蛮王宴会群臣,或者祭神大典,拣那长得肥胖的,拖往屠宰场,或蒸或烤,或是清炖,或是红烧,供蛮族下酒。

“蜀汉时,诸葛武侯兴兵平南,七擒盂获,打破了许多蛮洞,那些菜人,趁机逃出了樊笼,可怜他们虽有好几十名同族,一则畏怯成性,二则手无缚鸡之力,谋食困难,故而藏匿山中,不敢离开蛮区,白天躲躲藏藏,夜晚才偷偷摸摸出来,搞些野果充饥,偶有失群走散的,被附近山民捉住,消息不胜而走,于是许多无业汉人,结队人山,想尽了方法追踪捕捉,男的多遭凌辱杀害,妇女则辗转贩卖,给人为奴为妾,反正他们无力反抗,不多久,‘菜人’便绝了种。”

莫师爷说到这里,自顾又燃了一袋烟,闭目抽吸,状至悠然。

秀珠却被激起无限好奇,问道:“这两名猥族妇女.跟菜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莫师爷露齿一笑,展现出满口黄牙,不慌不忙说道:“所谓‘猥族’,实则就是‘莱人’的后代。”

秀珠诧道:“这就不对了,老前辈说那些菜人俱都手无缚鸡之力,而这两名猬族妇女,却听说气力都很大?”这又是什么缘故?”一莫师爷嗤嗤笑道:“杨老弟问得对,也许这就是物极必反的系故,这其中又牵涉到另一个故事。。”

秀珠忙道:“请老前辈快说下去,那又是个什么故事呢?”

莫师爷目光收聚,眼皮半睁半阖,凝注秀珠,缓声说道。‘所谓‘猥族’,是本地人称呼他们的名称,猥者,贱也。杨老弟既属武林中人,一定听说过“邛崃落凤峡’这个地名吧?”

“啊!邛崃落凤峡?”

秀珠骇然大惊,眼中顿时一亮;急道:“不错,听说那是有名的恶地?”

莫师爷捻须笑道:“恶地二字,乃是武林朋友过甚其词,但如说是‘绝地’,倒十分恰当。”

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继续说道:“落凤峡险峻天成。四壁都是千丈峭崖,飞鸟难渡。据云若干年前,有一名菜人妇女,被转卖入川,备遭主人蹂躏,又被大妇嫉害,怀着身孕,脱逃离家,迷失在乱山荒野,不知怎样进入了落凤峡,一人峡中,便再也没有出来。

“其后,那妇人在峡中产下一包双胎,竟是一男一女,菜人本无羞耻伦常的观念,于是,母子兄妹杂交,居然延绵传代,自成一族,峡中有一处泉水,那些男女族人旦夕饮用该处泉水,体形渐渐改变,人人力大无穷,神力有如天生,唯因血统混杂,头脑殊为迟钝,世人鄙其无耻低贱,替他们取了个名字,叫做‘猥族’。”

“落凤峡与世隔绝,猬族男女本来不为人知,但邛崃土著时常有人山狩猎,一去不归,初时总以为山中出了什么罕见猛兽,相率裹足,从此落凤峡一带,人迹尽绝。

“这件事,渐渐传到武林朋友耳中,三年之前,便开始有闻讯赶来的武林高手,潜入山中刺探,先后都伤在猥族野人手中。因而轰传开来,大家才知道峡中神泉事迹,据说习武的人.如果饮用了峡内泉水,可以增加十年功力。

“江湖传闻最快,短短三年,不知断送了多少武林人物的性命,邛崃恶地之名,便是由此而起,从此,大家虽然心慕神泉,却再也无人敢冒然进人落凤峡,后来又有那心机灵巧的,想出另一个方法。

“他们利用特别设计的长索,系以铁笼,趁着夜色,从山顶坠人峡中,笼内置有美肴烈酒,猥族野人头脑简单,被酒肴所诱,钻人笼里取食,由于酒肉之中,都有迷药,一经人腹,便昏然沉醉,被峰顶拉动机钮,锁闭铁笼,将长索收卷,好像钓鱼一般,活捉了上来。

“猬族男女神力天赋,思想却很单纯,略施哄骗,飨以酒肉,收在身边,乃是天下第一等好侍卫,假如再指点他们几招简单武功,以一可以敌百,武林豪门大派,都觉出高价收买,于是这一行,就成了近年最容易赚钱的好买卖了……”

秀珠听到这里,方才恍然而悟,道:“原来那通臂猿辛博,竟是准备把这两名猥族妇女贩买图利的!”

莫师爷颔首笑道:“想那猥族野人,本非王化之民,是以无人禁止,本堡堡主先后也曾买下十余名之多,后来堡主怜惜那些野人同属人类,也是父母所生,不愿长此见他们骨肉离散,乃毅然下令严禁再有诱捕之事。”

秀珠奋然道:“对!贵堡主如此处置,才不愧领袖一方的大英雄,凡人皆有父母,猥族最初也是咱们汉人一脉,怎能任那些贪婪之徒贩卖图利呢!“正说着,忽见桑琼和罗天奇神色仓惶,匆匆奔进店来。

桑罗二人都没有注意到莫师爷,一眼看见秀珠坐在厅中,立即催促道:“快些收拾,咱们不能在这儿过夜了,必须连夜动身

秀珠讶然起身,问道:“为什么?”

桑琼道:“咱们刚才在街上看见赵公亮和鲁无尘那批人,已经快马入山,看来他们也是赶往落凤峡去的……”

秀珠刚要开口,那莫师爷却已摇头叹了一口气,接口道:“天下敢不畏死之徒,何其多也!”

第 八 章 邛崃途中

桑琼这才诧问道:“这位老先生是——”

秀珠忙道:“我忘了替你们引见了,这位莫老前辈,任职神机堡司账,今天若非遇见莫老前辈,小弟险些不能跟你们见面了。”

桑琼和罗天奇齐吃一惊,连忙施札相见,问起原故,秀珠便将跟通臂猿辛博冲突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两人又惊又喜,重又向莫师爷致谢。

莫师爷淡淡笑道:“辛老二干犯敝堡禁令,理当惩处,不敢领谢,老夫是个爽直人,很想动问三位一句话,诸位此来,也是因为武库藏珍的传说,欲往落凤峡去涉险的么?”

桑琼想了想,笑答道:“不瞒老前辈说,咱们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莫师爷登时笑容一敛,正色说道:“三位莫怪老夫扫兴,武库藏珍固然诱人,性命也要兼顾,落凤峡天生险地,老夫奉劝三位,若无绝对自信,千万不要去冒这个险。”

接着,又拈须缓缓道:“近几日来,外间风传武库藏珍秘图出世,敝堡主也有耳闻,更得悉堂堂岭南太阳谷双龙一凤,正日夕兼程赶来川境。本想亲自出面劝阻,又怕被人误会神机堡意图独占武库,是以特命老夫坐候此地,相机进言,陈述利害,希望武林朋友多作考虑,再定行止。”

罗天奇急道:“老前辈昨日可曾见到太阳谷人马?”

莫师爷苦笑了一声,道:“见是见到了,但却被麦家那女娃儿狠狠讥讽了一顿,终于没能如愿劝住他们。”

罗天奇回顾桑琼道:“大哥听到了么?以莫老前辈身份,尚且徒费唇舌,咱们……”

桑琼沉吟了一下,毅然道:“无论如何,咱们也要及时追上他们,不必犹豫了,早些动身吧!”

秀珠和罗天奇见他意志坚决,不便再说,只得匆匆进人房中,收拾行囊。

那莫师爷缓缓燃一袋烟,叹道:“武林中人逞强好胜,越是艰险困难,越是趋之若骛,诸位立意要去,老夫也知多言无益,不过,念在一面之缘,不能不再奉劝一句忠言,抵达落风峡后,纵要涉险进入,也该大伙儿协力同心,共进共退,万万不要再分彼此,以致分散了力量。”

桑琼拱手称道:“谢谢老前辈教诲指示。”

这时,购买的川马已送到店门口,三人结束妥当,正要上马,秀珠突然记起屋角铁笼中的猥族女子,忙道:“咱们先把那两名猥族妇女放了,让她们重回山中去吧?”

莫师爷连连摇手道:“不可,猥族野人性猛力大,这时弄醒她们,必会伤人,三位只管动身,老夫负责令人将铁笼抬到荒野处,放走她们就是。”

罗天奇忽然心中一动,道:“反正咱们也要到落风峡去,何不带她们一起。索性护送到底,岂不更好。”

秀珠拍手道:“这样最好,有了她们。正好替咱们带路。”

但莫师爷却不肯答应,正色说道:“她们现被药酒迷住,是以十分安静,一旦酒醒,甚难应付,三位既要赶路,何必找此麻烦。

罗天奇笑道:“不妨,咱们可以先制住她们穴道。等到适当时机,才放开她们。”

于是,又添购了一匹马,罗大奇和秀珠亲自动手,破开铁笼,先闭住两名猥族妇女手脚穴道,然后扭断锁链,用长绳将她们缚在马背上,拱手向莫师爷告别,催马离开了客栈。

那莫师爷目送四骑上路,脸色连变,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驰出县城,便是山区,极目一片荒山野岭,绵延千里,无尽无止。

走了十余里,他们这才感觉出川马的长处,似此几乎无路可行的乱山,如果骑着高头大马,别说奔驰,就是按辔而行,一不小心,也会蹄滑马倒,滚落深涧断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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