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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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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进车厢,匆匆放下窗帘,那一双健马已风驰电掣而至。

马背上,坐着两名黑塔般的粗壮人汉,俱都鞍横革囊,腰跨兵刃,神情十分骠悍。

两骑临近马车,忽然双双收缰勒住,其中一个闪着两道锐利眼神,转也不转望着车厢,另一个却扬了扬浓眉,操着一口陕西土音,向车把式问道:“老乡,是载客,还是带货呢?”

车把式连忙含笑道:“送几位客人。”

那大汉又问:“到哪儿去?”

车把武道:“说妥是送到太原府的。”

第七四章 分兵诱敌

大汉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包的长途,老乡,好生意嘛!”

说完,一挥手,两匹健马贴着车厢绕向前面,八蹄翻飞,绝尘而去。

麦佳凤推门跳了下来,凝目望着渐渐远去的两骑健马,不期纳罕地道:“这两个家伙横眉竖目的,一定不是好东西,但他们为什么只问了几句话,又莫名其妙的走了呢?”

桑琼道:“或许人家只是一时好奇,顺口问问罢了,荒僻小道上,忽然遇见马车,难怪他们奇怪。”

麦佳凤道:“我看事情决不会这样简单,这两个家伙,可能是曹克武派来的追骑,也可能是附近剪径毛贼,先打听咱们去处,准备在前面下手。”

鹊儿道:“如果是阿儿汗宫来的,不会轻易就放过车辆不查看,而且,这两人的衣饰服装,也不太像。”

麦佳凤冷笑道:“且别管他是什么来历,只要他们敢动手,好歹教他吃不完兜着走。”

于是,嘱咐鹊儿准备随身兵刃,仍和沙娜拉回到前车,自己则跟桑琼同乘一辆,重新登程上路。

谁知行未多久,却见那两名大汉,正坐在一棵大树下啃着干粮,马匹也卸去鞍镫,散放在树旁吃草。

那棵大树,离车道约有二十丈远,附近是一片荒草乱石,并无道路通接车路,显然,两名大汉是有意岔离正路,去树下坐等马车通过。

但,二辆马车驰经大树,那两名大汉却连望也没有望一眼,只顾低头吃喝,竞似视而不见。

麦佳凤在车厢内瞥见这情形,疑云更盛,轻对桑琼道:“大哥,看出破绽了么?这两个蠢物分明故意让咱们走在前面,他们好远远缀在车后,等同伙赶到,再对咱们下手哩。”

桑琼笑了笑,道;“安知他们不是跑累了,随意休息一会?”

麦佳凤道:“你不懂这些剪径毛贼的门槛,在岭南,山野僻境,常有这种强人出没,他们每次出动行劫,总会派出几拨眼线,打听过境客商的情形,叫做‘踩道’,待确定目标以后,大队随即掩至,这两个,准是‘踩道’的。”

桑琼笑道:“就算是真的,咱们又何须惧怕?”

麦佳凤正色道:“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咱们共仅四人,你和沙娜拉前辈又都不能动手,万一贼党人数太多……”

刚说到这里,蹄声急如剧雨,那两名大汉,突又双双飞骑从后赶来。

麦佳风黛眉一扬道:“这两个大胆狂贼,我先把他们留下来再说,便待推门下车。

桑琼连忙将她拉住,含笑道:“在他们没有正式行动之前,这样岂非显得咱们太沉不住气?”

麦佳凤道:“可是,等他们人手聚齐了……”

桑琼笑道:“堂堂南谷一凤,会在乎区区几个剪径小贼?”

麦佳凤粉颊一红,讪讪地插回凤刀,低声道:“我才不在乎呢,我是为了你……”

只这交谈之间,两骑快马已越过马车,疾驰而去,车马擦身而过时,两名大汉只向车厢扫了一眼,并未开口。

两辆马车直趋正东,三天以后,径安边堡,沿长城内侧,越过白於山,进入陕境。

三天内,横贯荒野,那两人两骑始终忽前忽后出现,但却绝无丝毫异样举动,这一来连麦佳凤也为之纳罕不解了。

若说那两人是“踩道”贼探,一连三天,应该已有举动,尤其白於山以西,地荒人稀,正是动手的好地方,怎么会平静渡过?

如果说两人实非匪徒,仅是凑巧同行的客人,则断无尾随车辆的理由,马快车慢,他们为什么故意行行停停,不往前走呢?

桑琼表面镇静,心里也渐渐起疑,但说来奇怪,又过了两天,当车辆接近陕晋交界附近,那两人两骑忽然失去踪影,从此没再出现。

这一天,抵达一处名叫“吴堡” 的小县城。

吴堡濒临黄河,渡河便是晋西离石县境,因有驿道东下汾阳通达大家太原府,市面倒也颇为热闹。

车辆渡河不易,两名车把式又要求休息一宿,以便向骡马店换马,是以,天犹未晚,便投了店。

四人各自涤洗风尘,用了一顿丰盛晚餐,麦桂凤见桑琼体力已复,不碍行动,晚饭后,就拗着他一同上街上购买几件零星用物,顺便也舒散一下筋骨,桑琼不好拒绝,叮嘱鹊儿留在店里守护沙娜拉,便和麦佳凤并肩外出。

两个人在街上溜了一转,东两也买好了,正准备返回客店,忽见一家酒楼门前,停着辆十分华丽的双辕马车,车旁并系着四五蒙古种健马,桑琼一见那辆华丽马车,脸色立变,连忙拉着麦佳凤,疾步低头越过酒楼,沉声说道:

“凤妹妹,你留在这儿,暗地监视着这辆马车,半个时辰以后,咱们在河边渡头碰面,千万小心别露了形迹,也别再回客店去了。”

麦佳风恍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惑然问道:“为什么?咱们今夜不住在城里吗?”

桑琼低声道:“咱们必须连夜渡河动身,详细缘故,等一会在船上再告诉你吧!时机急迫,愚兄得尽快去通知鹊儿她们。”

说完,匆匆转身便走。

回到客店,沙娜拉和鹊儿都已经歇息了,桑琼急急敲开房门,催促鹊儿赶快收抬,自己却去后院寻两名车把式商议。

两名车把式听说要连夜渡河,都有为难之色。

桑琼并不勉强,当时加倍开发了车资,并且结算客店费用,立即领着沙娜拉和鹊儿直奔河边渡口。

可是,渡口船家在天色人夜都已收嵩停业,任凭桑琼出多高的价钱,竟无人肯渡,船家们异日同声,黄河湍急,白昼渡河尚 且要特别谨慎,夜晚抢渡,除非是不要命了。

桑琼无奈,只好道:“咱们因有急事,等不及明晨,诸位如果不肯摆渡,能不能分一艘船,售给咱们自己驶,船价尽可高一 些,决不吝啬银子。”

船家们听了这话,不禁惊诧相顾,其中一个斑发老头答道:“咱们靠船为生,谁会把船卖给你?不过,你这们哥儿究竟为了 什么急事,连一夜都不肯等待呢?”

桑琼顺口胡诌道;“在下奉母携妹,急须赶去离石县城,替母亲医治眼疾,假如明天清晨前赶不到,那位大夫就要离开了。”

那老头向沙娜拉打量了一遍,侧然道:“这么说,哥儿竟是个孝子,好吧!老头儿拼着一次险,成全你一片孝心。”

桑琼大喜,连忙道谢不迭,领着沙娜拉和鹊儿上船。

老头儿那条船,既旧又小,篷舱内仅容数人并坐,已无余地,船上还有一名粗壮大汉,是老头的儿子,傻兮兮的,看来颇有一身蛮力。

桑琼等三人上了船,老头儿抽去跳板,叫道:“小虎仔,撑篙开船啦!”

那壮汉刚答应,桑琼忙道:“船家请稍等片刻,在下还有个 妹妹,去街上买点东西,随后就来了。”

等了一会,鹊儿忍耐不住,轻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好地忽然要走?”

桑琼向沙娜拉指了指,摇头示意,道:“现在别问,一切等渡河之后再说。”

正说着,麦佳凤已经匆匆赶到。

桑琼连忙招呼上船,立命开行,待小船离岸,又抢先向麦佳凤递了个眼色,暗示她不可多问,以免引起沙娜拉疑心。

小舟扬帆驶行,夜风劲疾,其速如箭,四个人挤坐在狭小的船舱里,各怀心事,默然无声。

过了顿饭光景,船至河心,风浪忽然加大,船身随波起伏,颠簸不已。

麦佳凤趁船家正忙于卸帆撑舵,暗用传音之法,轻轻问道:“大哥,你会不会认错了?

我在店外守了很久,那马车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桑琼频频摇头,闭口不答。

麦佳风又问道:“究竟疑心那辆马车是谁的?为什么一见竟这般慌张?你一向行事不似这样,那马车怎会使你这么害怕?”

桑琼真气未复,无法用“传音人密”的方法回答她,只得拉 起她的手掌,用指尖缓缓在她手心上写了几个字。’谁知麦佳凤一惊之下,竟骇然失声叫道:“什么?天残门的金绺马车……”

桑琼急欲掩住她的口,但为时已晚,沙娜拉和鹊儿都倏然色变。

沙娜拉沉声道:“桑少侠,你真的发现天残门的金绺马车?”

第七五章 智高一筹

桑琼颔首道:“正是区区在下。”

费虎臣冷哼道:‘很好,老夫正要找你。”

桑琼故作不解道:“费老前辈欲找在下何事?”

费虎臣仰面道:“听说旬日之前,你曾在长安掌伤本门弟子,并且诓称本门久欲追索的两名叛徒已经死在敦煌石窟之中,可有这件事?”

桑琼讶道:“费老前辈何出此言?前在长安缘因误会,错伤了三郎,此事业已冰释,有大郎和莲姑均可为证,至于贵门叛徒,在下毫无所悉,那是在下友人麦佳凤多年前一桩奇遇,在下只知那死在敦煌石窟的两位老人家,临终遗赠了两头异种雪狒给麦佳凤豢养,并不知道他们是否贵门叛徒,这些经过,也已经面告过大郎兄了……”

费虎臣冷冷一笑,截口道:“桑朋友,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这么会编造谎话故事?”

桑琼正色道:“费老前辈何以见得在下是编造谎话?”

费虎臣晒道:“敦煌石窟之事,业经本门详查,证明根本就是一篇无中生有的鬼话。”

桑琼理直气壮问道:“怎见得是无中生有?”

费虎臣冷冷道:“咱们追查敦煌周围百里,五年之内,从无人见过异种雪狒,玉门关上居民,也无人看见有谁携带雪狒出关,敦煌石窟甚多,或许你会辩称无人遇见,但玉门关居民,却寥寥可数,且垣居住数十年老住户,关隘险峻,仅一道可通,假如有人携带两头异兽出入,决然瞒不过关上居民,至于关外白龙堆周围,更日夜有本门弟子戒备守望,那麦佳凤如果出关散洒骨灰,本门岂有不知道的?”

桑琼听完微微一笑,道:“事隔多年,或许当地居民已不复记忆,或许是麦佳凤做得过分谨慎,未为人见,或许她出关时并未携带雪狒同行,直到事情办妥,才带它们回返岭南……

总之,麦佳凤似无说谎的必要,老前辈如此论定,未免太武断了些。”

费虎臣阴哼道:“所以,本门为了查究实情,才有意再与那位姓麦的姑娘对证一下。”

桑琼道:“这很容易,待在下有机会见到麦佳凤时,一定替老前辈详细询问仔细。

费虎臣独目凝注,问道:“桑朋友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那位麦佳凤呢?”

桑琼沉吟道:“这却难定,也许三五个月,也许还要久些费虎臣没等他说完,突然沉声断喝道:“满嘴胡言,你当老夫是三岁的幼儿不成?”

桑琼错愕道:“在下岂敢欺诓老前辈……”

费虎臣须发猬张,阴恻恻道;“那么老夫问你,旬日前,由祁连附近背负你走长城,渡河的女人是谁?七日之前,在永康附近,跟你同车东来的另两个女人是谁?你说!”

桑琼“哦”一声,张口结舌,无以为答。费虎臣霜眉轩动,得意地道:“让老夫代你回答了吧,那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小的就是麦佳凤,至于那瞎眼老妇她就是六十前本门叛逃的人,也就是你假称死在敦煌石窟中的妇人,是吗?”

桑琼木然半晌,呐呐问道:“老前辈怎知在下共有四人同行呢?”

费虎臣阴笑道:“老实告诉你也不要紧,本门此次再度入关,业已分遣高手,密查各处,你们自从在甘凉左近现身,随时都在本门监视之下,事至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桑琼道:“这件事,在下不须辩解,因为纯系误会!”

费虎臣愠然道:“误会?哼哼,若是误会,你们为什么连夜渡河?为什么飞车逃逸?”

桑琼笑道:“老前辈一定不信,在下无法勉强,实在说,那两位原来与在下同行的妇女,乃是祖孙二人,根本与麦桂凤和贵门追索的叛徒毫不相干……不过,这些不提也罢,反正她们已经在离石县城和在下等分手,此时在下说破了嘴,老前辈必然不肯置信了……”

费虎臣精目一瞪,喝道:“小辈,你还敢当面欺骗老夫?”

桑琼耸肩道:“在下句句实言,并未欺骗老前辈。”

费虎臣冷哼着举手一挥,喝道:“搜!”

那黑衣大汉躬身应诺,提刀向店中便闯。

鹊儿横剑拦住,娇叱:“站住!你想干什么?”

黑衣大汉本想动蛮,又怕再蹈先前覆辙,手握双刃刀,迟疑地回头望着费虎臣。”

桑琼抢着拱手问道:“敢问老前辈欲搜何人?”

费虎臣冷笑道:“自然是你说的那祖孙二人,老夫要亲自辨认辨认。”

桑琼道:“在下已经说过,她二人在离石县城就跟咱们分了手,老前辈何必多此一搜呢?”

费虎臣冷冷道:“可是老夫却断言她们还藏在店里。”

桑琼道:“在下不会欺骗前辈,她们的确不在!”

费虎臣道:“如果老夫把她们搜出来;那时怎么说?”

桑琼道:“老前辈若搜出人来,在下束手就缚,听凭裁处,但如搜不出呢?”

费虎臣狂笑道:“搜不出人,老夫撒腿就走,此后再与你相遇,远则绕道回避,近则肃立让路,永存敬崇,礼如尊长。”

桑琼笑道:“老前辈,君子一言?”

费虎臣应道:“快马一鞭。”

桑琼回头向鹊儿一笑,侧身抬手道:“好!老前辈请搜!”

莲姑瞧得眉峰连皱,低声道:“驼叔,你了他的当,这家伙一张嘴能说会道,肚里鬼主意又多……”

费虎臣却充满自信地笑道:“放心,老夫这一次就教他后悔莫及。”

笑容突又一收,沉声喝道:“挨房挨屋,一间间给我仔细搜查,遇有意逃脱的,一律格杀。”

黑衣大汉好不振奋,一声应诺,大步冲进了茅屋。

费虎臣又道:“莲姑,你也去一趟,留神车辆和后院暗僻处。”

莲姑点点头,迈动跛脚,一跷一跷而去。

桑琼负手闲立,微笑说道:“在下向来运气不坏,每与人打赌,总是赢多输少,上次在长女,承大郎兄相让,这一次,大约又得委屈费前辈了!”

费虎臣冷哼道:“休得意太早,你别以为故作镇静,就能骗得老夫罢手,老夫掀翻这座茅屋,也要搜她们出来。”

桑琼笑道:“在下赢是稳赢了,但不知费总监说话是不是算数?”

费虎臣怒叱道:“你胆敢小觑老夫?”

桑琼道;“并不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上次长安赌赛,在下曾与大郎兄约定,他若败了,便须退出玉门关外,结果,诸位仍在此地……”

黄大郎急忙分辩道:“咱们确曾遵约退出关外,是归报掌门师尊之后,又奉命随师尊再度人关的!”

桑琼心头一震,接口道:“大郎何必拿令师当作藉口,令师如已进关,今夜怎么没见同来?”

黄大郎道:“你不信等一会就明白了,师父他老人家车行较慢,随后就到。”

桑琼听说“毒圣” 巴戈果然亲自入关,不禁暗惊,正待设词继续套问些实情,莲姑和那黑衣大汉已双双由茅屋退了出来。

费虎臣注目问道:“怎么样?搜到了吗?”

莲姑一脸失望之色,道:“整幢茅屋都搜遍了,那两个女人的确不在。”

费虎臣脸色一沉,扬声喝道:“可会发现脱逃之人?”

屋顶上一名黑衣汉子回答道:“回总监,并未发现有人逃出来。”

费虎臣愕然道:“哼!莫非她们入土了,莲姑,仔细再搜附近民房。”

莲姑无奈,只好带着那名黑衣大汉,挨户撞门搜查,直乱了半个多更次,小村房舍几乎搜遍,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桑琼微笑道:“费老前辈,要不要回头再由离石县城搜起呢?也许这一路上,在下已经把她藏在……”

费虎臣一张老脸胀得通红,恨恨喝道:“去把店东和两名车把式抓出来,老夫要问话。”

黑衣大汉连忙应声而去,不片刻,就把两名车把式和客店老头拖到屋外。

可怜他三个哪儿见过这般阵仗,扑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浑身像“打摆子”似的直发抖。

费虎臣咬牙作声,指着客店老头问道:“今夜这姓桑的投店时,一共来了几人?你实说便罢,如有半字虚假,老夫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那客店店东老头早吓得全身全软了,颤抖着道:“小的不敢说假话,求老寨主开恩……”

黑衣大汉从背后踢了老头一脚,叱道:“快说,照实回咱们总监的问话!”

老头呐呐道:“总……总监老爷问什么?”

费虎臣道:“老夫问你,这姓桑的投店时,总共来了几个人?”

老头连忙伸出四个手指,道:“四个!”

费虎臣精目闪过一抹喜色,猛可跨前一步,问道:“当真是四个么?”

老头连声道:“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一二三四,的确是四个人。”

费虎臣急问那别外两个,可是两个女的?”

老头摇手道:“不!不是女的,是两个男的。”

费虎臣耐住性子再问道:“他们现在哪里?”

老头回手一指,道:“喏!就是这两位赶车的把式……”

话没说完,早被黑衣大汉劈脸打了一巴掌,骂道:“废话!咱们总监是问你坐车的,谁他妈的教你连赶车的全算上!”

老头哭丧着脸道:“总……总监老爷,小的开的是客店,按人头收钱,那两个虽是赶车把式,也要住房吃饭,难道这也算错了么?”

费虎臣气得脸色发黄,重重哼了一声,又问两名车把式道:“你们在离石县城受雇上路的时候,车上坐的是四个客人吗?”

其中一名车把式壮着胆回答道:“回总监老爷的话,从上车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位。”

费虎臣脸一沉,冷喝道:“两个人为什么要雇二辆车子?”

车把式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据这位桑相公说,一个人坐一辆车,老觉得宽敞舒服!”

费虎臣回头瞪了桑琼一眼,又问道:“既要舒服,途中为何赶得这般急?”

车把式道:“这也是桑相公吩咐的,据说是有急事,必须在四天内赶到芦芽山。”

费虎臣微诧道:“他说过是什么急事吗?”

车把式道:“说是说过,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费虎臣道:“你且说来听听。”

车把式道:“桑相公说,他最近霉星照命,被恶鬼附身,怎么摔也摔不掉,所以,要赶去请芦芽山的道士,替他捉鬼消灾,去晚了,怕被鬼得了消息,生了警惕,就不容易捉了!

而且,他还说……还说……”

黑衣大汉喝道:“还说些什么?这般吞吞吐吐,你在找死!”

车把式道:“他还说,自己亲眼看见那恶鬼,一共是两个,浑身黑不溜秋的,七八天来,一直从宁夏跟他到陕北,又从陕北跟到晋西……”

话犹未毕,鹊儿已忍不住掩口“卟卟”笑出声来。

那黑衣大汉怔了怔,才猛可会过意来,怒吼道:“他妈的,你竞敢转弯抹角调侃老子!”

扬掌便想揍那车把式。

费虎臣沉声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老夫滚下去。”

黑衣大汉满面羞惭,躬身退了开去。

费虎臣精眸闪烁,目注桑琼,冷冷笑道:“阁下好高明的安排,老夫真是小觑你了。”

桑琼含笑拱手道:“不敢当,老前辈多指教。”

费虎臣哼道:“老夫一时大意,险些中你“金蝉脱壳’之计,好在前后也才相差一日一夜,快马疾追,老夫就不信在太原府以前,会迫不上她们。”

声落,一拂袍袖,飞身上马,喝道;“走!”

六七名天残门下,纷纷掠退上马,圈转马头,风驰电掣仍循来路飞骑而去。

这时,天色已明,小村居民听得人马远去,才敢掩掩遮遮从屋里探出头来。

车把式和客店老头,更像从鬼门关跑了趟来回。

两名车把式嗫嚅问道:“桑相公,咱们还要不要继续上路?”

桑琼凝思良久,道:“自然要上路,但不用冉去芦芽山了。”

车把式诧道:“那要去哪儿呀?”

桑琼道:“车资照旧,原路再回离石县城。”

两个车把式都淡惊如痴,张口结舌,几疑耳朵听错。

鹊儿也忍不住诧讶,轻声道:“天残门才问头,咱们避都来不及,还跟去干什么?”

桑琼道:“正因为天残门才回头,咱们只有仍回离石县城。”

鹊儿诧道:“为什么?”

桑琼微微一笑,道:“先上路吧,详细原因,等会儿在车上再谈。”

鹊儿怔愣迷们,却不便多问,心忖道:这位桑少侠一身武功虽然暂时无法施展,但运筹之间,料敌如神,反正有他作主,回头就回头吧!两名车把式更懒得费心猜测原因,既然车资照旧,又能早些回家抱老婆孩子,这种便宜事,谁不干谁是傻子,至于“为什么”?管它的!

二辆马车收拾妥当,踏上归程。

桑琼吩咐其中一辆空车在前,要加鞭疾驰,自己和鹊儿同坐的一辆,则尽量行得缓慢悠然,沿途停车休息,一天之内,不准行过一百里。

这情形,与来时恰好相反,一夜之间,由“急赶”变成“徐行”,鹊儿更是坠入五里雾中了。

车行途中,桑琼才低声向她解释道:“大残门中人,生性多喜猜疑,假如他们打听车辆仍然继续向北,对所说的话,必然发生疑惑,至少,他会暗中派人尾随车后,那样一来,岂不成了累赘,现在反正不能脱身,不如故作诱敌失败,废然折返,以安其心,这样,他们就会死心塌地地向汾阳太原方向追赶啦。”

鹊儿听了,方始恍然大悟忙问道:“他们追到太原,发觉上当,会不会再找咱们泄忿呢?”

桑琼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当他们发觉中计,自然不会放过咱们,不过,到那时候,耶律前辈夫妻已经团聚,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鹊儿道:“可是,少侠难道就不为自己脱身打算?”

桑琼叹道:“我在祁连力战兰花娘娘,妄运‘聚精诀’,真力耗用殆尽,百日之内,无法聚气运功,纵欲脱身,随时都能被他们追上,所以,等返抵离石县城的时候,你必须跟我分路……”

话没说完,鹊儿已抢着道:“婢子生死俱与少侠同行,决不离去!”

桑琼微笑道:“鹊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叫你分路,并不是要你单独去逃命,而是叫你去办一件大事。”

鹊儿道:“真的么?去办什么大事?”

桑琼道:“抵达离石县城前一天,咱们设法延迟,假作赶不 及进城,你可趁夜西趋渡口,雇舟顺河而下,在渲关附近登岸, 赶往长安,召请援兵,我料此时北宫四燕,西堡莫总管,以及其 他兄弟,一定都在长安等候我的消息,他们得讯,必会急程赶来 的。”

鹊儿道:“那么少侠你自己呢?”

桑琼道:“我可以在离石县中小住一二日,然后循陆路南下,以瞒天残门耳目,咱们约好时间行程,依计行事。”

鹊儿沉吟片刻,道:“既然少侠有朋友在长安等候,咱们何不早些雇船,都赶到长安去?

却为什么在途中耽误时间,等着天 残门来找麻烦?”

桑琼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天残门很可能派人在暗中监视 着咱们,一旦发觉咱们心虚逃走,必然回头追赶……”

鹊儿道:“那就由婢子乘车走陆路,少侠由水路去长安。”

桑琼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无奈天残门目标在我,这办法行不通。”

鹊儿道:“婢子可以换穿男人的衣服,扮成少侠模样,只要能瞒过一两天,就不怕他们发觉。”

桑琼摇头道:“你把天残门看得太易与了,再说,你纵能易钗而弁,难道叫我也男扮女装去逃命吗?”

鹊儿道:“事急从权,少快又何须拘泥?”桑琼笑道:“事情虽急,还没有急到那种地步,鹊儿,你听我的话去做,只要你能及时赶到长安,我自有维护自己安全的方法,其他的话,不必再争论了。”

鹊儿黯然道:“婢子在宫中地道内,身负重伤,自愿扼守炸药机钮断后,实已置身死地,幸赖少侠勇挫兰花娘娘,才抬回这条残命,少侠因此耗尽真力,落得英雄无用武之地,却叫婢子临危相舍,这件事,婢子宁死不从命。”

桑琼道:“我要你先去长安,正是为了召请援兵来救我,难道你跟我在一起,就能解得目前困境么?”

鹊儿道:“牌子只要一丝气息未绝,无论如何,不会让天残门伤少侠一根毫发。”

桑琼晒道:“那只有先后的分别,最后仍难免一死,不如死中求活,危中求安,你是聪明人,奈何竟这样死心眼儿。”

鹊儿秀眸含泪,默然垂首,只是不肯答应。

桑琼无法,长叹道:“你这样腐迂,不是报答我,反是促我束手待毙,好吧!咱们就等着听天由命,让毒圣巴戈来篓中提鱼了。”

说完,两眼一闭,不再开口。

鹊儿偷眼望望他,泫然无以为辩,两人竟默坐车厢,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出声。

当晚,车抵临城,晚饭后,鹊儿待桑琼入房归寝,忽然悄悄披衣起身,出了客栈。

她先往街上购买一套男子衣履,问明渡口,独自赶到江船码头,雇妥一艘单篷小船,预付了船金,言明送人由湫河出迹口,循黄河顺流下行,直放潼关。

船只雇妥,急急返回客栈,换上男衣,结札佩剑,然后轻轻掩至桑琼窗外。

侧耳倾听,桑琼正微鼾阵阵,好梦正酣。

鹊儿把心一横,推开门棂,飘身而人。

目光疾扫,床上桑琼犹自合在沉睡未醒。

鹊儿纤手轻扬,弹指点了桑琼“黑甜穴”,低声道:“桑少侠,势迫至此,婢子不得不用些强了,你武功暂失,独对强敌,实在太危险,婢子已经替你雇妥船只,现在就送你上船,一夜酣睡醒来,船已远在百里以外,但愿你勿怪婢子太死心眼才好。”

说罢,负起桑琼,越窗跃出,左右张顾了一遍,一长身形,直向江边奔去。

寻到厂那艘雇妥的船只,船家早已诸事齐备,松缆待发,鹊儿背着桑琼,登舟直入舱中。

只是,当她正要将桑琼安放在舱内小榻上时,突然背后“凤眼”穴一麻,劲力顿失,竟跌倒小榻上。

桑琼挺身落地,从“黑甜穴”处取下一只小铜镜,含笑说道:“借用你刚才所说的话,势迫至此,不得不用些心机了,有这一夜时间,闭穴谅已自解,抵达长安以后,记住去西街郑员外住宅送讯,西堡莫总管他们都在郑家。”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和一枚小牌,替她放在枕边,笑道:“信物和介函都在这儿,我的行程预期,亦已详注函中,祝你一路顺风!”

鹊儿又急又气;无奈穴道受制,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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