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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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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望着新衣加工染色,心里那份气,就甭提了,戟指桑琼骂道:

“好小辈,你等着,今天不叫你知道九灵帮的厉害,老子就不姓邢,你准备倒媚就是了了。”口里骂着,脚下就想抹油开溜。

桑琼笑道:“邢爷是不是吝于赐教,欲去另约高手助拳?”

鬼偷邢彬怒冲冲道:“你知道就好,金陵城里不怕你飞上天去!”

桑琼道:“想走可以,但别忘了咱们刚才的条件。”

鬼偷邢彬一怔,道:“什么条件?”

桑琼缓缓道:“请邢爷爬回去。”

鬼偷邢彬羞怒交集,大喝道:“小辈欺人太甚。老子跟你拚了!”双掌连扬,猛然劈出三掌。

其实,邢彬颇有自知之明,早料定三掌伤不了眼前这位武功奇高的蒙面少年,不过是以进作退,三掌挥出,身形疾转,人已掠空而起。

他武功虽然平常,若论轻功身法,在九灵帮中却属翘楚,藉势腾身飞退,落地时业已远在四文外,正待撒步,不料一抬头,桑琼竟比他更快,早在身前含笑而待了。

鬼偷邢彬倒吸一口凉气,心一横,探手腰际便欲抽取软鞭,忽然发现桑琼脸上已不见蒙面布巾,眼中一亮,惊呼一声:“帮主!”两腿遽软,卟通跪了下去。

船上三燕几乎笑岔了气,相继步出船舱,欧阳玉儿笑着叫道:“桑哥哥,别饶他,先叫他爬一圈再说话!”

鬼偷邢彬望望三燕,再望望桑琼,方始恍然而悟,连忙伏地叩头道:“帮主,您这是何必呢?真把老偷儿瞒苦了!”

桑琼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代之是一片凝固的寒霜。好半响,才冷冷叱问道:“擅订陋规,苛扰商民,这是谁出的主意?”

鬼偷邢彬磕头如捣蒜,道:“是属下自作聪明想出的笨办法,自离古墓,这些日于兄弟们真是想念帮主,属下奉罗兄弟差遗,每日在江岸码头打听帮主的消息,但每日往来泊靠船只何止千百艘,一时想到这个懒方法,才使船帮订了这个规矩……”

桑琼听了这番解释,面色才稍见缓和,仍然责问道:“纵需打探消息,也应该委托船帮从侧面询问,岂能擅订陋规,苛扰商民?何况,此地船帮与九灵帮素无瓜葛,假如不是你仗势相追,那会如你之意汀下这项规矩,你这般招摇自作威福,损辱帮誉,也该重罚!”

鬼偷邢彬大呼冤枉,道:“帮主您哪里知道,众兄弟奉命分批东下,沿途协助天寿宫追查逃婢消息,难免须与各地帮会接触,如今九灵帮三个字,名震江南,谁不尊服,这可不是老偷儿一人造的谣,帮主不信,可以面询各位同门弟兄。”

桑琼严厉地道:“我自然要查问明白才罢,宣扬帮威固然应该,所取手段却不能不慎重,以强欺弱,以暴凌寡,都非正当方法,谁若违背了这个原则,无论其意是善是恶,九灵帮都不能原谅他。”

鬼偷邢彬忙道:“帮主明鉴,老偷儿委托船帮办事,决没有威迫勒诈,也没有用他们一文钱………”

桑琼颔首道:“原应这样才对,起来吧,去船上见过三位!”娘。”

鬼偷邢彬再拜起身,又向三燕施礼相见,神态必恭必敬,这情形,却把那批船帮闲汉们看得瞪目咋舌不已。

青衣汉子姓曾,乃是金陵船帮管事,知悉这位“横小于”竟是九灵帮的帮主,连忙嘱人飞骑报讯,一面准备车马待用,不多久,罗天奇等人都得讯赶到江边迎接,桑琼述及西堡经过,莫不嗟叹。

众人—一在剑魔甘道明的灵枢前执礼拜奠,厚赏船家,嘱命泊岸等候,不必移动灵枢,以便三燕护灵北返。

罗大奇无限感慨地说道:“短短一年不到,连毁武林四大世家,那姓曹的老匹夫的确可算天下第一个枭雄,但他煞费苦心,准备了十年之久,虽然害了老一辈,却并没有真正毁灭了四大世家的根本,反使年轻一辈的化解隙怨,份外振作团结,这结果,只怕决非老匹夫始料所及。”

桑琼颔首道:“天奇此言,深合我心,咱们表面上好像处处落在老贼算计之中,实则也渐渐揭穿了他的诡诈阴谋,如能越挫越坚,不为所惑,使天下同道都能体认艰危浩劫,同仇敌汽,那么,东庄南谷毁得有价,北宫西堡也牺牲得不冤,总有一天,咱们要向老贼连本带利讨回来。”

罗天奇接口道:“小弟奉命整建卧龙庄,业已开工多时,如今庄内房舍已修复大半,全帮俱迁驻庄中,就请大哥和姑娘们移驾返庄再叙如何?”

桑琼和三燕都点头称好,大伙儿起身下船,登车的登车,上马的上马,热热闹闹启程,只见衣香鬓影,骏马嘶风,早引得江岸一带居民扶老携幼,争相瞻仰。

三燕都上了马车,刚驰动不久,桑琼忽然从车窗探首问道:“玉妹妹,愚兄的刀剑可曾带在身边?”

欧阳玉儿一怔。失笑道:“唉呀!方才只顾着说话,竟把刀剑忘在舱里了,快叫车辆略等一会,我去替你取了来。”

桑琼道:“既在船舱中,不必麻烦玉妹亲去了,你们先走一步,愚兄自去寻取……”

鬼偷邢彬适在旁边听见,笑道:“何须劳动帮主,属下径去取来便了。”

桑琼道:“这样也好,你快去快来,顺便叮嘱船帮中人,好细看护船只和灵枢,别让闲杂人胡乱上下。”

鬼偷邢彬点头答应,问明欧阳玉儿放置龙剑凤刀的所在,圈马而去。

桑琼和三燕都没想到会有意外,车马仍然继续前进,一路上,未见鬼偷邢彬赶来,也没有在意。

卧龙庄建于金棱城东北郊,背倚钟山(即紫金山),远眺玄武湖,占地千亩,雄伟开阔,自从桑琼痛失爱妻,遣散庄丁仆妇,东庄瓦解冰消,许多房舍已颓败倒塌,庭园荒弃,早失去当年雄姿,现经罗天奇等鸠工整修,才算略复旧观,庄内还有许多工匠在搬术运石,忙碌不已。

桑琼浪迹年余,故土重临,想到昔年风光,倍感心酸;欧阳玉儿则是旧地再游,儿时情趣宛如昨宵,一面感叹人世的沧桑,一面又缅怀逝去的欢乐,竟是忧喜交集,百感丛生,说不出是苦?是甜?

第三十六章 盗剑窃刀

车马未近庄门,欧阳玉儿已忍不住高高挑起窗帘,指点着何处是当年嬉戏之所,何处是幼时留恋之地?正跟二燕谈得高兴,突见庄侧一片半山斜坡上,多了一条白石梯级和石崖石亭,不禁诧问道:“桑哥哥,那是什么房舍?好像从前没有那些石屋和亭子嘛?”

桑琼点头苦笑道:“是的,从前那儿只有两百多株柏树,咱们小时候,不是常在树林里捉迷藏么——”

欧阳玉儿道:“可是现在那些石屋和石亭……”

桑琼眼眶一红,黯然道:“那地方,现在已是爹爹和你嫂子的长眠之所了。”

欧阳玉儿失声一哦,忙道:“既是伯父和嫂嫂墓地,咱们且别入庄,应当先去墓前叩头。”同时喝令停车,便欲与墨黄二燕下车。

桑琼拦住道:“玉妹远来,姑娘们又是第一次莅临东庄,纵要多礼,也不急在一时,待人庄略事休息,叫人备妥纸箔再去也不迟。”

墨燕和黄燕也异口同声道:“咱们也不算外人了,久恭桑老庄主和桂氏夫人,理当先往墓前行礼,略表仰恭之意才对。”

正说着,突见庄门内飞出一骑自马,风驰电奔般疾掠而至,马未近前,一条素衣身影已从鞍上凌空射起,扑到桑琼身畔,颤声叫道:“桑……桑大哥……”

桑琼凝神一看,心头猛震,连忙滚鞍落马,惊喜交集地道:“你——怎么会是你——”

素衣人儿“哇”地痛哭失声,一张双臂,扑进桑琼怀中,登时抽抽搐搐大哭起米。

双燕和欧阳玉儿都不期面面相觑,如坠五里雾中,原来那素衣人儿身躯娇小玲珑,云鬓如墨,梨花带雨,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绝美少女。

那素衣少女只顾伏在桑琼肩上哀哀痛哭,似乎并未注意到旁边还有许多人,好半晌,才仰起泪脸,哽咽道:“桑大哥,只说今生今世再也看不见你了……可怜爹爹和哥哥们都死得好惨,留下我孤零零一个……桑大哥,你要替他们报仇啊……”

桑琼泪如泉涌,频频点头道:“血海深仇,咱们一定要报的,姑娘别难过了,先让我替你引见几位好姊妹,大家都是身世相同,命运相似的受害人儿。”

那素衣少女闪动泪眼望望三燕,颊上顿时涌起两朵红云,急忙退后一步,拭泪整衣,娇羞地道:“我太失礼了,不知道还有客人……”

桑琼道:“彼此都不是外人,这三位,便是北宫五燕之三,墨燕、黄燕和彩燕。”

素衣少女忙检社为礼,道:“见过三位姊姊。”

三燕都诧异地道:“敢问这位姑娘是——”

桑琼长叹引介道:“她就是岭南太阳谷麦佳凤麦姑娘。”

三燕听了,齐吃一惊,连忙还礼相见,欧阳玉儿抢着拉住麦佳凤的双手,惊问道:“听说南谷新遭变故,姊姊为何独自在这儿?”

麦佳凤一阵心酸,热泪盈盈答道:“说来话长,小妹父兄尽遭毒手,太阳谷已变成一片焦土,只有我一个人在九死一生中被高人所救,才能脱险来到金陵……”

桑琼转问罗天奇道:“麦姑娘已到了多久?怎么刚才你们都不提起呢?”

罗天奇拱手道:“麦姑娘到庄大约十天,方才是麦姑娘吩咐不许先告诉大哥的,她本想跟咱们一同去迎接,又怕自己会忍不住,当着许多人哭起来不好看,所以……”

桑琼叱道:“这是什么话!即使麦姑娘不便同来,你们也该先告诉我才对——一”

麦佳风羞怯地道:“桑人哥,别怪他们,的确是我这样要求的,我知道见了你会忍不住要哭,而今天又是你重返东庄大喜的日子,谁知仍然叫你也跟着我难过了。”

桑琼叹道:“虽说故土重临,回首前尘,更增愧作,还有什么喜不喜!倒是姑娘得脱大难,令人可喜可贺,但不知是如何脱险?被哪一位高人所救?”

麦佳凤道:“这些事一言难尽,咱们还是先进庄里再谈吧!

欧阳玉儿不便再坚持祭奠,大伙儿进入庄中,重新叙礼归座,仆妇们献上香茗,桑琼见其中大多仍是从前旧人,触景伤情,悲叹不已。

麦佳凤含泪述说南谷惨变经过,大略皆与传闻相符,那为芮倡乱的的日月武士们,也都是南谷嫡传亲信,平时最得太阳神刀麦承君宠信,谁也料不到竟会变生肘腋。

据麦佳凤说,当变起之时,南谷谷主麦承君正在丹室练功,事变竟由守护丹室的日月武士开始,麦承君首被杀弑,叛党才纵火焚谷,并有外敌呼应,一发即不可收拾,麦家兄妹仓促应战,先后都负了重伤,正发发可危之际,突然来了一胖一瘦两位武功奇高的怪客,从混战中救出了麦佳凤……

桑琼不禁诧问道:“你可认识那两位怪客的模样,其中是不是有一个身穿锦衣,满面油光,颇似商贾一流的老人!

麦佳凤道:“不错,那胖的一个正是商人模样,另一个瘦削老人,却是个瞎眼叫化,当时,我已经杀红了眼,只当他们也是外来的贼党,糊里糊涂一刀向那瞎眼叫化砍了过去,不料才三数个照面,就被他将长刀震飞脱手,并且点闭了我的穴道,仿佛听见那瞎眼叫化对胖子说:‘这丫头杀疯了,交给你吧!我还得去看看麦老头是生是死?看看两条小龙绝了种没有……’随即把我抛给了胖子,我一急之下,内脏伤势发作,便昏了过去。醒来时,却睡在一艘海船上,伤势也痊愈了,船上却不见两位怪客的人影,问起船家,才知道是那位胖子替我雇的船,吩咐送我到金陵卧龙庄来,那胖子还留了一封信给我,这里却没有姓名,只写着一首古怪的打油诗……”

桑琼忙道:“那封信还在不在?”

麦佳凤点点头,从袖里抽出一封皱皱的信柬,展视之下,果然是一首打油诗,写着:

“东庄北宫肇祸因,南谷西堡太骄横;

惨痛教训须长记,从头振奋旧声名。”

桑琼反复默诵那四句诗句,许久没有出声,脑中不期浮现出合肥城中两度相遇的风尘异人容貌,而这首打油诗与自己在“悦来客栈”所得如出一辙,那矮胖锦衣老人每当紧要关头,突作神龙一现,这一次更加上了一位瞎眼叫化,难道真是武林传闻久已归隐的“风尘三奇”吗?

风尘三奇“僧、丐、酒”,桑琼仅耳闻其名,并未见过,听说三奇旋戏人间,诙谐成性。

“僧”是“癫僧花头陀”。

“酒”是“酒痴李道元”。

“丐”是“盲丐青竹翁”。

这三人浪迹江湖,无门无派,居无定所,却都是不折不扣的正道高人,他们既然洞悉四大世家劫难,就当仗义拔刀,为什么总这样忽隐忽现,非到最后关头,不肯出手援助?其中道理何在?

桑琼正在持诗沉吟,忽见罗天奇匆匆走厂进来,数度欲言又止,神色显得颇为仓皇,不觉诧问道:“天奇,有什么事吗?”

罗天奇却掩饰地摇摇头,推笑道:“没有什么……只是,房舍修缮方面有几点小疑问,想请大哥抽暇去指点一下……”

桑琼顿时会意,便颔首起身,向三燕等告退,道:“姑娘们宽坐片刻,我去去就来,顺便叫人准备祭奠之物。”

三燕正和麦佳凤娓娓谈着南谷变故,却未留意,欧阳玉儿只漫声道:“你快些回来,咱们等你啦!

桑琼跟随罗天奇转人另一间静室,推门一看,却见鬼偷邢彬早已在室中等候,心头微惊,情知不妙,急问道:“怎么样了!龙剑和凤刀呢?”

鬼偷邢彬一脸惭愧之色,低声答道:“回帮主,刀剑已被人盗去,属下无能,空跑了一趟,特来请罪……”说着,便想跪下。

桑琼连忙挽住,摆手道:“不必如此,坐下来,把经过情形告诉我,咱们离船才瞬间工夫,刀剑怎会被人盗去的!”

罗天奇也道:“失落刀剑责不在邢兄,还是快把详情禀明大哥,早些商量追查的方法要紧。”

鬼偷邢彬长叹一声,恨恨说道:“正因前后才一转瞬工夫,刀剑竟然失落,属下不能不内疚……”

桑琼道:“事已至此,追悔何益,究竟是怎样发现刀剑被盗的?你先详述一遍。”

鬼偷邢彬道:“属下奉命折返寻取刀剑时,船只还在目力以内,谁知待回到船上,遍寻舱中,已不见刀剑影踪,那时候,江边还聚集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未散,但据船家说,决无闲人踏上过船舷,属下仍不放心,曾亲自搜查在场百名男女,竞未查出可疑的人物,如今已将船家大小六日交船帮扣押,听修帮主发落,船只和灵枢仍泊原处,另委干练之人看守……”

桑琼注目问道:“你可曾留意过,当咱们离船登岸以后,附近有没有其他船只靠泊或离去?”

鬼偷邢彬道:“没有,据属下踩探,盗剑之人决非庸手,很可能是由江中潜上船只的。”

桑琼一震,道:“怎见得?”

鬼偷邢彬赦然道:“这是属下推测,也可以说是经验体会而来回……”

桑琼忽然想他的“鬼偷”雅号,不禁也为之莞尔,点头道:“正是,咱们险些忘记你是行家了,那么,据你查看的结果,那盗剑之人是怎样上的船?怎样脱的身?”

鬼偷邢彬耸肩苦笑道:“属下说句泄气话,那家伙身手高强,只在我上,不在我下,全船内外毫大痕迹可寻,除非他在船只尚未抵岸前,就已经潜匿船中,趁帮主离船的刹那,盗去刀剑,仍由水中脱逃,此外决无下手的机会。”

桑琼沉吟道:“这倒是可能的,由此可见,他竞是一位水性绝佳的高人。”

鬼偷邢彬道:“所以属下才自叹不如,论行窃水上船只,术语叫做‘钻底子’,其方法不外‘抽板’、‘靠窗’、‘悬缆’、‘附底’几种,但只有‘道行’最深的,才敢用‘附底’之法……”

罗天奇听得入神,不觉问道:“什么叫做附底”

鬼偷邢彬道:“所谓‘附底’,就是认准目标以后,预先潜水在江中等候,趁船只驶近,攀舷随行,觅隙而登,然后在船只靠岸的时候,乘乱下手,仍由水中逃去,这种人必须水性精湛,所以又叫做‘水老鼠’,但通常都系两人搭档,互相掩护守望,而且多选在夜间行动,像这盗剑之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广,众目睽睽之下,轻易盗去刀剑,舱中连水渍也没有留卜一滴,自是出类拔萃的高手了。”

罗天奇又问道:“假如毫无痕迹可寻,你又怎知是附底的水老鼠干的呢?”

鬼偷邢彬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交给桑琼,道:“大凡高手做案,总喜欢留下表记,以示炫耀,属下曾雇人人水搜查船底,在舵叶上找到这件东西,故敢推测是水老鼠中能人所为。”

桑琼看那物件,原来是一枚极细的小针,针尾附着一只用蓝色绒线绳编成的蝴蝶,竟然栩栩如生,水渍未干。

罗天奇欣然道:“既有这件表记,可见那盗剑之人必非无名小辈,邢兄是此道中祖师爷,难道还查不出他是谁?”

鬼偷邢彬摇头叹道:“话虽不错,但水陆两道并无密切往来,我也曾苦思很久,却想不出咱们这一辈能手中,谁使用这件表记。”

桑琼凝神片刻,把那小针又还给了鬼偷邢彬,正色吩咐道:“这东西你暂且收着,不妨暗中打听,或许那人尚未离开金陵,只要他不是曹老魔手下,尽可以礼相商,索回失物,任何条件都依他,但此事千万不能声张,更不能让三燕知道,懂吗?”

鬼偷邢彬躬身应道:“属下懂得。”

桑琼又道:“船家无幸,要尽快释放,并给予厚赏,记住叮嘱他们不可把此事告诉三燕,今后尤须注意,动辄拘禁无辜的举动,绝对要禁止。”

鬼偷邢彬暗暗连声而去,罗天奇却忧心忡忡地道:“这件事十分蹊跷,如果那盗剑之人真是曹老魔爪子,刀剑和秘笈都先后落在老魔手中,逍遥武库岂不等于全被他得去了?”

桑琼轩叹一声道:“我忧虑的正是这一点,但事已如此,又能如何。”

罗天奇激动地道:“是否需由小弟暗嘱各位同门,立即分头入城查觅贼踪!”

桑琼摇头道:“不必了,劳帅动众未必有用,假如被玉儿!”娘听到风声,反使她负疚不安,咱们耽误甚久,你快去准备祭奠用物,我也该回厅中去了。”

罗天奇蹙眉道:“但是,那刀剑下落……”

桑琼黯然道:“且待明日送她们北返后再说吧!”

无奈大下事往往难以预料,欧阳玉儿和墨黄二燕原是护灵途经金陵,本来准备第二天就原船启程的,却因在卧龙庄结识了麦佳凤,彼此年纪相仿,又都是巾帼女杰,谈得投契,花依依不忍遽别,直盘桓了三天,才登船返回燕京天寿宫。

这三天之内,桑琼伴着三燕和麦佳风遍游金陵古迹,笑在脸上,急在心头,虽有鬼偷邢彬每口四出查探,却毫无所获,那龙剑和凤刀就像轻烟般失去踪影,再也得不到任何线索。

罗大奇迫不得已,暗中把刀剑失落的事告诉厂铁面金钩伍一凡和梁氏双煞,人人颤惊,终日分头搜寻,依然无法查出一点蛛丝马迹来,渐渐连头陀赧飞与杜三娘也知道了,都瞒着桑琼和三燕加人搜索行列,忙碌不已,其中只不敢让霹雳神葛森参与,怕他心直日快,喧嚷了出来。

三天内,卧龙庄表面平静如故,金陵城中却谣琢满天,无论黑白两道,莫不轰传着九灵帮失落至宝的事。

但说来也怪,自从龙剑凤刀被盗,卧龙庄并没有再遗失其他物件,停放在船上的剑魔甘道明灵枢,也未受到丝毫毁损,这情形,又像显示那盗剑之人,并非曹克武爪牙,否则怎会仅仅盗去刀剑,却无进一步行动?

直到三燕叮咛后会启程离去,桑琼才正式公布了刀剑遗失的消息。

麦佳凤听说刀剑俱是“逍遥武库”藏珍,不期骇然,也自动参加查寻,霹雳神葛森更大骂鬼偷不止;,怒冲冲提了他那柄八十斤重的厚背砍山刀,满待乱撞,凡是见到携刀佩剑的朋友,一律当贼看待,先捧了个半死,查明刀剑并非龙剑凤刀,才肯罢手。

不出半日时光,金陵城中无缘无故挨揍的说也有二十多,人人争相告诫,谁也不敢再带着兵刃上街了。

桑琼得悉此事,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全帮撤回,重重责骂了葛森一顿,严禁擅离卧龙庄。

可是,这样一来,刀剑消息就更加渺然了。

桑琼闭门苦思,无计可行;正感烦闷,忽然想到何元庆托带的家书,当离开神机堡时,何元庆曾特意嘱托“一抵金陵,务必尽快前往”,这几大心神烦乱,竟把这件事忘记了。

于是,怀了书信,独自离庄,按着信上地址,径向城中商肆大街寻去。

他自幼生长金陵,对城中道街自是十分熟悉,不消多久,便找到厂那家名叫“隆祥庄”

的绸缎商店。

敢情这家“隆祥绸缎庄”竟是城中有数大字号,一排四间铺面,闪亮亮的金字招牌,店里伙计不下二十人,生意鼎盛,顾客盈门,好不热闹。

桑琼心里暗想:何元庆那位堂弟不知还是不是店东?从经营情形看,只怕已成了腰缠万贯的富商,他如早来投奔,也不至落得现在这般惨状,更不必将妻儿留作人质,替曹克武卖命帮凶厂。

一阵感叹,便缓步走进店门。

绸缎庄里生意正忙,但桑琼才跨进店门,一名伙计已笑道迎了过来,哈腰招呼道:“公子爷,您要买点什么?请坐下慢慢挑选!

桑琼微笑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想打听一个人,不知道他在不在?”

伙计十分和气,仍是一脸笑容,道:“没关系,买不买东西都是小店的贵客,公了要问什么人?我替您叫一声。”

桑琼道:“我想问问,贵店店东是不是姓何?”

伙计微微一怔,忙笑道:“不错啊,原来公子跟咱们老板认识?”

桑琼摇头道:“并不认识,不过,我有点事想见见他,烦你替我转介一下如何?”

那伙计略显迟疑,问道:“公子您贵姓?”

桑琼道:“姓桑,蚕桑的桑。”

伙计又沉吟了一下,才赔笑道:“桑公子请这边坐,我先替您去问一声,不知道老板在家不在家。”

桑琼笑道:“你请便吧,如果他在,就烦你转告一声,说我有件东西必须面交。”

伙计应着进人店后,桑琼方欲落坐,却来了一位账房模样的瘦小老人,含笑拱手道:

“公子不是卧龙庄桑庄主吗?贵客临门,怎好坐在这儿,伙计们真是大大的不敬,快请客室待茶!请!”

桑琼忙还礼道:“老先生怎会识得在下?”

瘦老人哈哈笑道:“这是从那里说起,堂堂金陵卧龙庄庄主,天下谁不认识,要是连桑庄主都不认识,还配在金陵城里做生意吗?庄主多恕简慢,快请内间奉茶。”

原来古时商店,最重接待顾客的礼貌,店里都没有坐椅,客人进门,恭请落坐,先奉上烟茶,然后把货物一件件取到面前,任从挑选,翻乱一屋子货品,结果一样也没买,仍旧笑嘻嘻送到门口,临别还再三申致歉意,自认货色不全,累您空跑了一趟,下次备有好货色时,再请您来选购。

这番客套,能叫人听厂窝心老半天,下次准会找上门去,所以,凡是老字号的商店,都备着坐椅,至于内间客室,那才是真正为“老主顾”或贵宾准备的。

桑琼见那瘦老人神情殷勤,自然不便峻拒,当下转入内间客室叙礼落坐;问起瘦老人姓名,老人自称姓张,是店里账房管事。

姓张老人张罗完茶水,接着便含笑问道:“桑庄主莅临小店,听说是特为敝店店东带来一件东西,不知是件什么贵重物品,竟劳庄主亲自送来?”

桑琼道:“是一封——”但话未说完,忽然记起何元庆的四点叮嘱,连忙一顿改日道:

“……是一位朋友托带的一件小物品,没有什么贵重,在下人城顺路,故尔就带来。”

姓张老人笑道:“能给老朽看看么?”

桑琼摇头道:“很抱歉,那位托带东西的朋友一再叮嘱,必须面交本人才行。”

姓张老人略现失望,又问道:“这么看米,果然是件贵重东四了,那位托带东西的朋友想必跟在主和敝店都很熟捻,不知他高姓大名?或许老朽也认识他!

这话叫桑琼甚难回答,他既不便直告何元庆姓名,又不能推是,一笑反问道:“老先生掌管钱账,想必跟贵店东关系很深了?”

姓张老人嘿嘿笑道:“那里!那里!老朽和敝店东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彼此志趣相投,承他看得起,所以……”

“所以你就敢大胆盘问我的私事??”

话声来自室门,桑琼急忙扭头回顾,只见客室门口站着一个豹目虎额的中年汉子,正满脸冷笑地注视着姓张老人。

这汉子非特像貌粗扩,以目更炯炯有神,短发如猬,太阳穴坟起甚高,一望即知是个内外功都具相当火候的武林人物。

姓张老人一见那汉子出现,登时两颊尽赤,讪讪站了起来,赔笑道:“老朽原是代东翁陪客,并没敢多嘴……”

豹目汉子冷哼道:“这么说,我还该向你道谢?

姓张老人忙道:“东翁取笑了,老朽恭为下属,替东翁分劳,原是份内之事,何况桑庄主义是贵客……”

豹目汉子重重哼了一声,截口道:“尤其是贵客莅止,更无你置喙余地,好歹我何某人还是一店之本,即便何某人垮了台,这间店也轮不到你张帅承作主,从现在起你最好老老实实做你的账房,尔后再敢逾权多事,休怪何某人不顾情面,说句难听话,我还有资格先宰了你!

张师承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暗暗连声,狼狈退去。

桑琼冷眼旁观,心中似有所悟,含笑道:“这位兄台,想必就是何冲何老板了?”

豹目汉子凝目向他打量一一遍,点头道:“不错,桑庄主驾临小店,有何指教?”

桑琼笑道:“元事不登三宝殿,适才已向贵价说过,在下是特地替何老板送一件东西来的。”

何冲道:“何某与桑庄主并不相识,不知那是一件什么东西?何人托带?”

桑琼游目四顾,轻道:“店中可另有静室?此处谈话似有不便。”

何冲浓眉微皱,冷冷道:“何某并无不可告人之事,桑庄主尽请直言。”

桑琼沉吟片刻,道:“在下是受西川神机堡贵戚何元庆之托,带来一封极重要的……”

话犹未毕,何冲突然截口道:“且慢,贵庄主适才说那何元庆在什么地方?”

桑琼低声道:“西川神机堡!”

何冲注注道:“他还活着?”

桑琼淡然一笑,逍:“不但活着,而且极受优待,信是他亲笔……”

何冲神色顿变,摇摇手道:“请移驾内室详谈。”说着,拂袖而起。

两人走出客室,摹见客室转角处一条人影疾闪而逝,背影正是那位账房先生张师承。

何冲眼中杀机隐隐,望着那逝去背景冷笑了两声,却未立即追问,径自带领桑琼进人店后。

转人后间通道,桑琼已感觉情形有些不对,原来这爿绸缎庄后进不见内眷妇孺,却住着十余名暗藏兵刃的彪形壮汉,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准得十分森严。

两人洒步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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