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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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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虎辛东侧然摇摇头,沉声道:“老三,照桑少侠的吩咐,先问他话吧!”

金钱豹辛伦笑道:“这是先替姑娘们出气,同时也算‘煞威棒’,否则,小子那肯实说。”

左手一探,抓住何元庆的头发,厉声又道:“姓何的,你听见了没有?等会问你的话,记住照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仔细辛三爷一寸一寸活剥了你的皮。”

何元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儿。

辛伦又道:“我再告诉你一句,想活就说实话,还有一线生机,你要是想玩花样求死,那就更有得活罪好受了!”

何元庆满面惊惧之色,又点了点头。

辛伦犹不放心,先搜查他贴身内衣,证明并无致命之物,又捏开下颚,细细查看,却在何元庆右边下牙尽根处,取出一粒内藏粉末的圆形小珠,冷笑道:“我就料到你们这批魔崽子会藏着鬼祟玩意儿,现在好啦,死心塌地答话吧!”右掌起落,拍开了穴道。

何元庆嘤哼出声,垂头丧气跪在地上,喃喃道:“请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实说。”

桑琼和蔼地问道:“你要镇上开设临江楼茶馆已有多久了?”

何元庆爽然道:“大约四年左右。”

“是奉曹克武的命令,专司通信联络的吗?”

“不错

“像临江楼一楼的茶馆,还有几处?”

”龙溪镇上只有一家。”

“另的地方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说,凡是外来同门欲见曹克武,都由你接待和联络安排了?”

“是的”

桑琼淡淡一笑,问话忽然转人正题,道:“你既身负重责,与曹克武的关系自非寻常,想必也知道他另外还有一个真正的姓名?”

何元庆一怔,摇头道:“不知道——”

一句话未完,金钱豹辛他已经冷叱道:“好小子,你还敢硬嘴!”飞起一脚,将何元庆踢翻,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便想下手。

桑琼急忙摇手道:“且慢,让他把话说完。”

何元庆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不知道,凡有呈报事项,都尊称为‘宫主’,他原本就姓曹……”

桑琼注目道:“因何称呼‘宫主’?”

何元庆呐呐道:“因为……因为……”

金钱豹辛伦扬起匕首,断喝道:“快说?什么宫的宫主?”

何元庆惶然道:“我……我不知道……”

“好【我倒要看你能硬到几时。”辛伦匕首一沉,登时将他左脚脚筋挑断。

何元庆猛发一声惨叫,左腿一缩,连背脊也抽蜷成弓形,整个人都变了模样,疼得满地乱滚,哀呼不绝。

金钱豹辛伦冷笑道:“你再说一句不知道,辛三爷就把你四肢筋络全部挑断,叫你死活两难。”

何元庆冷汗淋漓,颤声道:“求你杀了我吧。我不能说,因为我还有妻儿在他们手中。

我若泄漏秘密,他们会死得更惨,求求诸位成全赏我一刀……””

金钱豹辛伦嘿嘿笑道:“赏你一力?哪有这样容易,咱们偏要你活着受罪,看你说是不说!”匕首二次沉落。何元庆右脚筋络又被挑断,双腿俱残,痛昏了过去,又被辛伦用冷水浇醒。

欧阳王儿看得不忍,挥手道:“桑哥哥别再问了,杀了他吧!”

金钱豹辛伦忙道:“姑娘,这可心软不得,好不容易擒到这家伙,总要叫他吐露出实情才罢,不然,再查那老魔头巢穴更困难了。”

欧阳玉儿道:“那老魔头虽然败走,一定不会就此销声匿迹,只要他再有举动,总有被咱们查获的时候。”

黄燕接日道:“五妹!心肠硬一些!想想二姊和甘叔叔死得多可怜?再想想义父他老人家,死得又不惨么!”

桑琼离席而起,毅然道:“不必再逼问他了,咱们与曹克武仇恨虽深,岂能以暴易暴,牵连他无故的妻儿。莫老前辈赐他一匹马,派人送他出堡去吧!”

金钱豹辛伦大声道:“少侠,纵虎归山,遗患无穷——”

桑琼苦笑道:“他从此成了一个废人,还谈什么遗患?正邪殊途,应有区分,咱们已经太过分,何苦定要置他于死地。”

莫金荣赞佩地点头,道:“少侠悲悯为怀,令人叹服,不过,此人既已被擒入西堡,再放他回去,曹克武也不会饶他,何况他双腿俱废,实在也无法骑马了,依我看,倒不如让他留在堡中,由西堡分赐余粮,使他有个治伤终老的地方,等到将来击破贼党,救出他的妻儿,再成全他们骨肉团聚,才是有始有终。”

何元庆听了这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以头叩地。噗噗作声,说道:“多谢桑少使活命厚恩,莫师爷成全大德,若有妻儿团聚之日,何元庆肝脑徐地,必当报偿。”

金钱豹辛伦悻悻哼道:“算你命大,碰上了桑少侠,既知恩德,现在怎倒不肯说实话?”

何元庆含泪道:“其实,我只是一名饲养信鸽的弟子,因为略有些应对小才,故奉派来龙溪设桩,专管收放信鸽通信连络;并不知道其他秘密,但在受命之前,已将亲眷留作人质,发誓不导泄漏本宫名称地点,否则,家属都要遭到五刑寸碟惨杀。”

莫金荣道:“假如咱们不问你魔宫名称和地点,你可愿意尽尔所知,吐露些不重要的情形呢?”

何元庆道:“我所知道的不多,仅知魔宫创立大约有十年,曹宫主从前在武林中极负盛名,后来被仇家所害,斩断了双腿,灭以忍辱偷生,誓欲报复断腿之仇,宫主共有九名亲传弟子,五男四女,武功都很高强,其中一个,便是改名邓化平的西堡少堡主。”

莫金荣恍然道:“你是说邓化平本来就是曹克武徒弟,当年投靠西堡,原系奉命而为的?”

何元庆摇头道:“详情我也不甚明了,曹宫主苦心安排已有多年,不仅西堡,武林四大世家都有弟子潜伏待机……”

墨燕脱口问道:“潜伏天寿宫的,是不是一个名叫艳琴的女人?”

何元庆道:“姓名我不知道,是个女子……”

黄燕接口道:“除了艳琴那贱婢还会有谁,三姊何必再问,也即使知道,也不肯说。”

桑琼叹口气道:“这也不能怪他,事情已经发生了,何须问呢!”

突然语声一顿,忙道:“啊!你说四大世家都有魔宫弟子潜犬,南岭太阳谷也在内吗?”

何元庆道:“自然在内………”

桑琼骇然道:“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何元庆摇摇头,竟没有回答。

桑琼显得极为震动。急急道:“东庄西堡北宫都已发生了变故,尽可不再追问,但岭南太阳谷却不同,你知道,务必要告诉咱们,现在阻止还来得及………”

何元庆黯然叹道:“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桑琼急道:“为什么?”

何元庆幽幽道:“一个月以前,魔宫已决定对太阳谷下手,大批高手早赶往岭南,现在只怕——”

欧阳工几道:“不错,咱们在巢湖那座凶宅的时候,就听见邓化平跟一个蒙面女子在假山洞谈到太阳谷,口气好像是说,由他们大师姊率人向南谷下手的。”

桑琼一声长叹,颓然跌坐,无限感慨地道:“东庄西堡南谷北宫,先后都毁在阴谋之下,曹克武的心机手段,实在太可怕了,不知他与四大世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如此煞费苦心,准备了十年之久。”

第三十五章 义正词严

欧阳玉儿也叹道道:“可惜甘叔叔死了,当今世上,除了曹克武恐怕再没有人知道多年前的旧报了。”

黄燕忽然心中一动,道:“甘叔叔昨夜初与曹克武碰头的时候,曾说过两句话,你们记不记得?”

墨燕和欧阳玉儿都诧道:“什么话?你快说吧!”

黄燕道:“甘叔叔初遇曹克武,显得十分吃惊,曾问老魔头说:“就算东庄北宫与你有隙,但南谷西堡与你何仇?天下武林与你何恨………’可有这话?”

墨燕不禁一震,脱口道:“有的。”

黄燕又道:“后来曹老魔傲慢扬言欲君临天下,甘叔叔又说过一句;‘老魔头,你也太狂了,十年前若非欧阳宫主和桑庄主一念之仁………。’话未说完,便被老魔头喝断。”

欧阳玉儿惊呼道:“难道说,曹老魔双腿,竟是被爹爹和桑伯伯斩断的了?我却有些不信。”

桑琼也骇然猛震,接着:“玉妹妹,一你还记十年前两位老人家曾经联袂西游,回到金陵以后,忽然疏远……也许这仇恨就是那次西行时留下来的”

欧阳玉儿摇头道:“桑伯父和爹爹联袂同游不止一次,何时结怨实很难说,而且,以两位老人家的脾气,假如曹克武并无重大罪行,不致出手惩戒,即使出手,也决不会斩断他的双腿,却让他留下性命。”

桑琼目光一瞬,不觉望了望何元庆那双被挑断了脚筋的腿,黯叹道:“世上许多仇恨,都是因一时疏忽而起,也有许多是出人意外的无心过失,身受之人,却会记恨终生。”

欧阳玉几道:“就算两位老人家无意之失伤了他,事前总有起因,事后也会提起。怎么从来没有听他们提过呢?”

桑琼茫然道:“这正是令人不解的地方,欧阳伯父的情形我不清楚,如以我爹爹来说,他老人家最愿意把每次畅游江湖的见闻观感告诉我,假若有这件事,怎么只字不提!”

欧阳玉儿道:“所以我不相信曹克武的两条腿,是爹爹和桑伯父伤的。”

莫金荣笑着道:“欧阳姑娘和桑少侠大可不必为此多费揣测,当年桑庄主及欧阳宫主侠誉等身,受天下敬仰,即便真伤了曹克武。一定是老魔头罪有应得,二位何须耿耿于怀呢?

咱们还是计议一下今后老魔头可能采取的手段,预筹善策共谋制止才最要紧。”

欧阳玉儿激动地道:“曹克武暗算我爹爹,又害死了二姊和甘叔叔,天寿宫跟他誓不两立,咱们护送甘叔叔遗骸返回燕京以后,决倾全力追踪老魔巢穴,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才罢。”

莫金荣颔首道:“追索血仇,非仅天寿宫,咱们西堡也责无旁贷,不过,曹老魔此次虽然失意败走,贼党气势并无多大损失。反观四大世家,却已支离破碎元气大伤,敝堡主功力丧失,堡中机关布置又被老魔了如指掌,必须立即更改许多重要枢钮,重新加以增减,这件工作,恐怕不是短期内所能完成。我总以为从前四大世家各霸一方的局势,正予老魔以可乘之机,才致有今天的惨痛教训,自今而后,东庄西堡南谷北宫应该同仇敌忾,唇齿相依,休戚相关,联合对付曹老魔,就不熟再蹈覆辙,被他各个击破了。”

欧阳玉儿欣然道:“桑哥哥和我早有此意了,我想太阳谷麦家兄妹一定也不会反对,咱们四大世家结盟号召天下,还担心曹老魔不俯首现形吗?”

莫金荣目注璇玑秀士邓玄道:“既然如此,可谓不谋而合,敝堡堡主已授意老朽,就此请期订盟。昭告天下武林同道,并且共推东庄桑少侠主盟。”

欧阳玉儿回顾墨黄二燕道:“姊姊意下如何?”

墨燕黄燕都笑道:“我们还有什么不赞同的?只要盟期不太急迫,先送甘叔叔遗骸回宫,也该告诉大姊一声。”

欧阳玉儿扭头望望桑琼,却见他正凝神沉吟,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于是用肘轻轻推了他一下,低问道:“桑哥哥,你听见了没有?”

桑琼微愕,茫然道:“听见什么?”

欧阳玉儿笑嘻道:“瞧你……人家在推举你主盟四大世家,你却在想什么?”接着,又把莫金荣的建议复述了一遍。

桑琼听了,竟默然未作回答。

欧阳玉儿诧问道:“莫非你不愿意?”

桑琼淡淡一笑,道:“互誓共盟,同御强敌,这是好事,我怎会不愿。”

欧阳玉儿道:“那你是毫无意见了?”

桑琼微笑道:“意见倒有,只是说出来也许会扫了大家的兴……”

莫金荣和邓玄不约而同道:“桑少侠有何高见,尽请直言,我等洗耳恭听!”

桑琼渐渐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晚辈以为联盟共御外侮,乃是情理使然,义之所在,其推诚相与,端在内心,似不必计较形式,尤其此时此地,更不宜仅限于武林四大世家。”一

莫金荣矍然变色,忙道:“我等共誓结盟,目的正是要号召天下同道联合声讨贼党,订期举行结盟仪式,不过为了表示内心的诚意,若得武林同道加盟共襄盟举,那自然再好没有了。”

桑琼摇头道:“晚辈的意思,并非反对结盟,而是觉得当前急务,不在是否有盟约的形式,应当先求盟约的实质,是不是真正能够发生力量?”

莫金荣一怔,呐呐道:“少侠莫非怀疑西堡举盟的诚意?”

桑琼笑道:“莫老前辈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说目前不是设誓结盟的适当时期,最好能将盟期延至三件大事完成之后,那时由四大世家出面,号如天下同道,共对魔党,才是一劳永逸之举。”

邓玄急问道:“哪三件大事?”

桑琼道:“第一,须全力援助南谷,纵或不及,也要待澄清南谷受害情形之后,再议盟期。”

邓玄点头道:“这是自然,否则,四大世家独缺南谷,还有什么盟约。”

桑琼又道:“第二,必须先查明曹克武魔宫所在,以及当年断腿结怨的原因,使武林同道体认共盟之义,并非源于私仇,才能众志坚定,倾诚输将,抗御魔党。”

邓玄和莫金荣同声道:“不错,理当如此。”

桑琼接着又道:“第三,诚如莫老前辈所说,曹克武此次虽然略受挫折,并未损及实力,而东庄早已瓦解,西堡和北宫都元气大伤,仅具形式而已,如今南谷存亡未卜,逍遥武库秘笈又遭曹克武掠去,以情势而论,纵然四大世家联盟,已难对抗魔党,假如再被曹克武练成秘笈上的绝世武学,天下无人可敌,盟约亦同虚废,所以,晚辈认为与其徒托空言结盟,不如亡羊补牢,先求内部坚稳,西堡机关布置既失效用,就该改弦易辙,修睦川中各门各派,一面加紧督练独门武功,一面礼贤下士,招纳武林高手,巩固自身实力;玉妹妹也应该从速整顿天寿宫,使旧故归心,雄威复振;晚辈更欲藉此时机,重建卧龙庄,联合江南武林同道,为将来举盟预作准备。

在这段时间内,咱们可以互通信息,密切监视魔党动静,能查出老魔巢穴所在最好,否则,也要做到肃清魔党散布各地的秘密桩站,等到时机成熟,登高一呼,天下景从,再与老魔决一死战,岂不比现在结盟共誓有效?”

这番话,只听得满座动容,璇玑秀士郑玄不住点头赞许,莫金荣更是口服心服,叹道:

“老朽只说痴长几岁,见解应深,听桑少快一席谠论净言,才知道自己竟浅薄得可笑,卧龙庄有少侠在,何愁不重振当年声威。”

飞虎辛东推杯而起,拱手道:“但不知桑少侠何时启程返回金陵?辛东不才,敢请附骥同行,献此余生,为重建卧龙庄聊尽绵薄。”

桑琼笑道:“狂慢之词,各位老前辈不罪已经够了,何敢当此谬誉?”

金钱豹辛伦大声道:“桑少侠,咱们大哥并非客套的,只要少快不嫌拙鲁,在下也愿追随同往金陵效力。”

桑琼忙道:“这却决不敢当,二位外居西川,与神机堡近在咫尺,堡中又正需人手,在下岂敢掠人之美。”

郑玄哈哈大笑道:“桑少侠快人快语,竟把老朽心腹的话都说出来了,辛老大。你们兄弟也该有点良心,何苦舍近而求远!”

众人都被这话引得大笑起来,又谈了些今后联络的方法细节,一席酒才尽欢而散。

桑琼和三燕在神机堡住了一夜,第二天便联袂告辞,郑重依依不舍,重又置酒践别,千叮万嘱订了后会之约。。

临行前,桑琼亲自去安顿何元庆的地方探视,无限追悔地道:“我也是遭受丧家之痛的人,早知内情,何忍害你落得如此惨状,你好好调养着吧,只等卧龙庄重建,我就派人来接你去金陵居住,誓尽全力使你们妻儿骨肉团聚,以赎今日罪戾。”

何元庆伤处已经敷了药,性命虽然保全,终日只能蜷卧床榻无法行动了,闻言落泪说道:“少快活命厚恩,何元庆却图报无力,情非得已,还求少侠曲谅微衷。”

桑琼叹道:“你不愿累害妻儿,乃是人之常情,换了谁也不例外,我只惭愧对你太过分了。”

何元庆哽咽良久,忽然揩泪差别道:“少侠离开神机堡,是否先返金陵?”

桑琼道:“是的,你有什么事吗?”

何元庆迟疑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封书信,道:“我有一位远房堂弟,名叫何冲,在金陵城中经营一家绸缎庄,已有多年未通音讯,不知近况如何,少侠得便,能否为我带这一封家书去?”一

桑琼笑道:“这只是举手之劳,有何不能?我一定替你带到就是了。”说着,伸手欲接那封书信。

何元庆突然一缩手,却不肯立即将书信交付,反而凝重地道:“请少侠先答允我四件不情之请。”“

桑琼微微一怔,笑道:“好,你说吧!”

何元庆道:“第一件,书信须由少侠亲手面交,万勿经过他人。第二件,未见到何冲本人,决不能提及这封信和我的下落。第三件,如果何冲已经离开原址,书信便须焚毁,第四件,少快一到金陵,务请尽快前往,不可延耽。”

桑琼诧异地眨眨眼,笑着颔首道:“看来这封家书不但重要,而且有急事?好的,我照你的话去做便了。”

何元庆举起双手,颤抖看把信交给了桑琼,不知为什么,忽又热泪夺眶而出,便咽道:

“何某身入邪途,自知罪孽深重,万死也是应该的,少快宏量赦免残命,更悯于矜全,此恩此德,虽粉身难报万一,但为了弱妻幼儿,至今有口难言,昨夜我苦思通宵,实感亏负少侠太多,寸心疚作,如芒在背……”

桑琼忙拦住安尉道:“好端端的又提这些话则甚,谁都有妻儿骨肉,我说过了,咱们深深体谅你的苦衷,决不会怪你的。”

何元庆感激的点点头,道:“书信重要,盼少侠紧记此言!”

桑琼答应着收妥书信,又宽尉一番,这才告辞动身,会齐北宫三燕,并剑魔甘道明灵枢,离开了神机堡。

因为护灵而行,乘马不便,桑琼和三燕从成都雇船顺大江而下,直至巴县换船的时候,却听到南谷的消息。

江湖轰传,半个月以前,岭南太阳谷部分日月武士忽然反叛,深夜纵火焚谷,爆发血战,谷主“太阳神刀”麦承君被刺身亡,二龙一风也各受重伤,死在混战之中,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两夜,全谷尽成焦土,威名赫赫的南谷,从此瓦解冰消,步上了东庄覆灭的后尘。

桑琼和三燕全被这骇人听闻的消息惊呆了,他们虽然预知南谷将有变故,却料想不到变故竟会如此巨大,尤其麦家父子四人尽遭杀害,多年基业荡然无存,这悲惨的下场,实在太出人意外了。

桑琼忆及“万梅山庄”初遇麦家兄妹,“落凤峡”患难相共,终成挚友;记得临别之时,麦佳凤还殷殷致意,互订后期,谁知一别竟成了永诀……

往事历历,如在昨日,桑琼满腔悲痛,都化作滚滚热泪,仰天浩叹,追思无限,一路催舟兼程东下,飞帆千里,第七天就赶到了金陵。

石头城巍峨依旧,故地重临,感触更深,这儿,是桑琼和欧阳王儿童年嬉戏的地方,一楼一角,一街一巷,都曾留下他们永难淡忘的足迹,如今景物依然,儿时伴侣也重聚了,但十年岁月,人世变迁,却在两颗纯真无邪的心灵上,烙下了痛苦的痕印。

船只尚未拢岸,欧阳玉儿凭舱眺望,眸中早蓄了满眶泪水,一时百感交集,是悲?是喜?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来。

移舟近岸,刚系好缆索,搭妥跳板,岸上忽然迎过来一名青衣汉子,向船家一拱手,笑问道:“老大多辛苦了,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

船老大连忙还礼道:“不敢当,我们是由川江直放金陵的,朋友有何见教?”)

那青衣汉子道:“难怪老大不知道,如今金陵船帮不比从前,凡是泊岸船只,都须按册登记,这是新近订的规矩。”

船老大哦了一声,问道:“请问要登记些什么?”

青衣汉子道:“来踪去处,载客运货,客人的姓氏,都要登记人册,随时送到上面去审查。”

桑琼正在舱门前,听了这话,不禁大感诧异,接口问道:“这是谁订的规矩?”

青衣汉子答道:“是九灵帮新颁令谕。”

桑琼一愣,忍不住和三燕交换了一瞥诧讶的眼色,微微一笑,道:“咱们常在金陵往来,怎么从没听过九灵帮这个名字敢情是新成的帮派?”

青衣汉子道:‘不错,正是新成不久的帮派,但如今大江船帮,已经统归九灵帮辖制,连巢湖龙船帮的船只也不例外。”

桑琼霎霎眼,笑道:“看来这个九灵帮倒是霸道得很,不知它总舵设在何处?由什么人主理全帮事务?登记的册子,要交给谁审查?”

那青衣汉子不悦道:“你是搭船的客人,只管照规矩登记,何须问得这样详细?难不成你倒反要咱们向你登记么?”

船老大见他已有不悦之色,急忙低声劝解道:“公子就照实告诉他们吧!江湖帮派是不能得罪的。”

桑琼傲然一笑,道:“我偏要得罪他们试试看。”接着,扬目对那青衣汉子道:“烦你回报一声,就说我这位客人不肯登记,九灵帮既非官府,意敢苛扰商民,叫那主事的人到这儿来见我,我要当面问问他!”

船老大吓得脸上变了色,急道:“公子爷,使不得——”

桑琼道:“不用害怕,有我在,谅他们不敢。”

岸上那青衣汉子早已怒不可遏,目光打量着桑琼所佩刀剑,冷哼道:“朋友,别仗着你是会家子,有种的不要躲,回头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桑琼沉声叱道:“你再敢饶舌,我就先割下你的舌头。”

青衣汉子一缩身,恨恨地哼了两声,如飞而去。

船老大见那船帮子含恨离去,不禁大感焦急,颤声说道:“公子爷,你这个祸闯大了,沿江临湖各码头,船帮的势力最大,这批人比衙门当差的还难惹,动辄聚众行凶,杀人就像宰鸡一样不当回事………”

桑琼晒道:“鼠胚之辈,何足畏惧,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动了我。”

船老大哭丧着脸道:“就算公子会武艺,他们不敢拿您怎么样,可在下……”

话音未落,便走过来一批人。

桑琼眺窗望去,顿时心头火起,原来那为首的家伙,头戴英雄巾,身着崭新紫花袍,竟是鬼偷邢彬。

俗云:“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话的确不错,别看邢彬“三只手”出身,平时一副萎缩模样,如今从头到脚换了全副“行头”,腰也挺了,颈也直了,那种顾盼自雄的神情,可真“抖”起来啦。

大群人峰拥来到船边,青衣汉子掳袖指着桑琼所坐船只,愤愤地道:“回邢爷的话,那架傲小子就是乘的这条船。”

鬼偷邢彬一手持着颔下胡须一手叉在腰上,眼睛连看也没有看,哼道:“好家伙,胆子真不小,去把他叫下来,我要问话。”

青衣汉子刚想转身,忽又顿住,压低声音道:“邢爷,那小子带着兵刃,口气很横。只怕………”

鬼偷邢彬微笑道:“怕什么?有我邢爷在,他就是三头六臂,我也把他折下来玩玩,尽管放大胆子去叫,待会瞧我邢爷的手段,他敢再狂,我就叫他爬回去。”

船舱里三燕都忍不住要笑,黄燕溜了桑琼一眼,道:“听见了没有?人家要你这位大帮主爬着回来哩,这样的帮派,倒是天下少见…·”

桑琼又好气又好笑,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

欧阳玉儿也起了童心,低声道:“桑哥哥快把刀剑解下来,咱们替你装扮一下,别让他认出本来面目,好好整他一整。”

三燕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个个天真好玩,果然急急替桑琼改装,欧阳玉儿解下了龙剑和凤刀,黄燕忙用一幅布巾,替他掩住面庞……

这时候,青衣汉子已大步走近船舷跳板,厉声喝道:“船里那横小子还不快滚出来、咱们邢爷叫你答话,是人物就不要躲!”

喝声未毕,舱口帘慢一掀,桑琼已挺立在舷边。

青衣汉子一惊,不由自主倒退了四五步,直退到鬼偷邢彬身边,才低声叫道:“邢爷快看,那小子出来了!”

鬼偷邢彬目光微落,向桑琼扫了一眼,冷冷道:“晤!倒差强像个人物,只是蒙头盖脸的显得小家子气,叫他下来,让邢爷我会会他。”

青衣汉子见桑琼未携兵刃,心胆略壮,扬声道:“喂!小子,你下来——”

刚说到“来”字,眼一花,那分明站在船舷边的蒙面公子,突然闪电般应声到了面前。

这一次,不但青衣汉子心凉,连那些掳袖抡胳膊的闲.汉也骇然猛震,纷纷向后门退,喧哗之声顿住。

桑琼负手仰面,哑声问道:“哪一位是邢爷?”

鬼偷邢彬在桑琼现身落船的时候,脸上已显露出惊容,却又不得不强自镇定,闻言心中一跳,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喏!就是我——”

桑琼冷哼一声,双目冷电暴射,缓缓道:“邢爷叫我下来,有何见教?”

鬼偷邢彬咽了口唾沫,嘿嘿笑道:“见教不敢当,我要问问你这位朋友,山有山规。水有水章,走车行船,少不得各行有各行的习俗,此地船帮查询旅客身份'奇+书+网',并没有失礼的地方,朋友你为什么恃强逞狠,不但不按规矩报名登记,反而口出恶言,辱及咱们九灵帮?莫非你自以为练过几招把式,专来寻事启衅的吗?今天说得出道理便罢,否则……”

桑琼接口道:“否则怎么样?”

鬼偷邢彬卷衣作势,道:“否则,你就别怪我要……”

“你要叫我爬着回去?是不是?”

“嘿嘿广邢彬骑虎难下,索性硬到底,冷笑道:“那还是客气的哩,惹得邢爷性起,你连爬也爬不回去了。”

桑琼忍住怒火,点头道:“很好,我就领教邢爷的绝技,倒看是谁爬回去。”声落招出,抢中宫,踏洪门,当胸一掌劈了过去。

鬼偷邢彬却也滑溜,倒踩七星躲开了一掌,谁知掌风擦身而过,后面那批闲汉却来不及门避,登时被打翻了七八个,响起一片惊呼哼痛之声。

邢彬骇然变色,沉声道:“朋友,你真想动手?”

桑琼笑道:“难道邢爷不肯赐教?”

鬼偷邢彬吸了一口真气,道:“好!既然你一定要找死,阎王爷也拦不住,朋友,报个姓名出来吧!”

桑琼冷晒道:“要知我姓名,先吃三掌!”左臂一圈,又是一掌推出。”

鬼偷邢彬被迫无奈,奋起全力,一声大喝双掌齐出,竟欲硬接。

桑琼心里暗惊,掌力忽然一撤一带,身躯侧转率匝,邢彬力道落空,拿桩不稳,刚向前一倾,却被桑琼右掌疾翻。上式“反手挥弦”,正拍在肩头上。

这一掌,不重也不轻,虽然没有伤及邢彬内脏,却摔了他一个“元宝大翻身”,在江边泥地上一连翻了三个筋斗,头上英雄巾和一袭崭新衣袍,都滚了一身泥泞。一鬼偷邢彬跃起身来,眼望着新衣加工染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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