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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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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晨风首先记起的就是封姨、安女和当年死去的众多生命。他们该是葬在至简堂后庄的那一片菜园里,那还是他请人来安葬的。他和良吉拨开乱草在他记忆中的地方寻找,却没有找着。他甚感奇怪,明明是记得准确的,怎么就不在了。倒是良吉在别一个地方找着了,只是封姨和安女的墓被流逝的岁月冲平伏了,好在还有那一座高大的群葬坟堆,指示着这里曾经存在过的事实。那些野草、藤蔓长得真茂盛。
岁月无情。
这时北门晨风才确实记起来了,这里才是封姨和安女的葬地。他所记忆的地方,确实是不是。他感到有一种梦幻般的奇异,被这不可信任的记忆搅得扑朔迷离,他感到有一丝明亮的淡淡愁绪在天地间弥散。良吉到原水井处(如今那里住着一对老夫妻),那里有一间非常简陋的破草房,向老人家借了些工具和买了些祭物。
北门晨风和良吉夫妇三人忙了一阵子,将杂草除去,重新给封姨和安女的坟培上土,他们焚香点烛。北门晨风静静地伫立在她们的坟前,望着那袅袅升起的香烟,他是在替美丽居来向她们陪罪的。在祭祀中,他想着她们的容貌和言语、欢笑,一切都好象就是昨天。
封姨是那么吝啬,对他们似乎并不友好。安女却是个健康快乐的女孩子,也长得并不漂亮。
在他的心中,却是这么亲切。
他想象不出,自己为什么这样思念她们?把她们当作自己的亲人或故友一般。
也许这就是生命的痕迹,即使是一阵风,也不知它们去了哪里?只是曾经拂过了他那渺不可寻的岁月,留存在他的生命之中。
也许这就是生命的留恋,即使是萍水相逢,也刻下了深深地眷恋。
他将一杯薄酒轻轻撒下。
忙完这一切,他开始向四处打量。那顺着菜畦弯弯曲曲转向池塘伸向远去的小路,他知道那边有片枣林。当然也记得,那路还通向一片稻田。他依稀还记得那里有几棵乌桕和枫槭。赤着脚,裹着帕的洗心玉,从那一片稻田中站起来,她一手握着镰,一手擦着脸,对他莞尔一笑。那笑容是那么自然、真挚,叫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也记得自己割伤了手,洗心玉用她的帕轻轻地按住他的伤口,他感到了她手指的轻柔和她扑面而来的女人气息。他当时只注意看她,洗心玉全然不知,她做起事来,总是那么全神贯注。他看清了她的睫毛,她的鼻梁,她皮肤上的微瘢和她那有些汗毛的小嘴。没想到,洗心玉突然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目光,脸就刹地红了起来。
如今她去了哪里?
“难道这一切她都不记得了?”这样一想,他就有些伤感。总觉得这个世上的人,都不象他对过往的一切怀着深深的眷恋,他们对感情的执着都看得很淡,不在意。这又使他感到人生无常,人间的一切都不会在人心中留下什么刻痕,自己对他们的怀恋也全然没有意义。
他又来到当年的那片稻田,那棵枫树还在,风雨亭却没有了。风雨亭旁的上古师和辛利姨,还有受伤的美丽居,还有田悯、齐云。他特别怀念齐云,齐云永远在他的心中栩栩如生。除了美丽居,她们都不在了。他这里、那里的走了一遍,近中午时才回到至简堂故址。
水井旁的破草房中住着一对年老的夫妻,山里人淳朴,为他们准备午饭。没想到倒是这山里丰衣足食,他们抓了一只鸡,说什么也不要他们的钱。
吃饭间,才知道他们叫长木老爹和长木婆婆。原是徂徕山人氏,被至简堂那次请官兵来烧了房,后搬到合口村去住。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嫁了人,就成了别人家的人,和他们没关系了。一个儿子病死了,另两个如今在上郡服役。他们住在合口村时,那里三天两头差役来,催租逼债,如狼似虎。两个老人见着官差、官兵就害怕,又偷偷地搬回到徂徕山来,远离开那人烟。
听说他们问起至简堂的事,听到他们说起至简堂的人。二位老人依然还记得当年至简堂毁灭的情景。
“那一天呀,”长木婆婆说起,仿佛当时她就在场。“杀得尸体成山,那火呀,烧起来,烧红了天。连上古师这样有本事的人都抓起来了。她通贼,别看慈眉善目的,干出这等事来,任是令我们不信。她们都不是好人,是报应。”
“闭上你的臭嘴,死婆子,你懂个啥?她怎会通贼?她是藏起了俺们齐国的公主。上古师是个好人,要说坏,是封娘,那封娘坏透了。有一次,我们老二在那后山打了一只黄麂,就被她抓了起来,说是打了她们的东西,要送官。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哪。还是上古师闻知后,将我们老二放了,还骂了封姨。上古师是好人,都是被封娘这个奸臣贼子害的。这世道,好人不得好报,奸佞当道,我们可不能昧着良心说她老人家的坏话。”
“还有这事?”北门晨风怎么也没想到至简堂也是这么横行霸道的。
“老爷,天底下的庄园全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良吉当然知道,他说,“可不能全怪他们,黔首百姓全是刁民,你对他们好,他们就无法无天,欺到你头上,踩你,遭践你。只有对他们狠一点,当然,这样,他们又很可怜。没得法子呀,你不能可怜他们,不能心慈手软。老爷可能没当过家?不知道当家的难。老头儿,你说是不是?”
“是不能全怪老爷的,他们什么都明明白白,可我们都不知道。那么多规矩,总是我们不对。”长木老爹难为情地笑笑,为自己的胡言乱语而害臊。
“封姨就那么利害吗?”北门晨风有点不信。
“老爷,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天底下,哪一个管事的,做事的,不遭人骂?除非你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做,包你一生好名声……”
长木老爹听他们说要在这里住下来,任是不信,两个人住在这里怪寂寞的。如今有了这样一个老爷来作伴,自是喜不自胜,情愿和老伴在老爷庄园里寻一份差事做做。
买田产之事,全由良吉去办。北门晨风就在至简堂故址上盖了一个小小的庄园。有了长木老爹和长木婆婆,良吉和六月夫妇,过起了平静的日子。他将这庄园题为“止水坟居”,自然是表达了他的惨痛心情,却也希望自己能真的静伏下去,整理一下自己这零乱不堪的人生。而山外,我们已经知道,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北门晨风却已置身事外。
五、野孩子
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孩子,游荡在直道上。一长列的运送粮草的车队,“吱呀吱呀”地从远处缓缓地滚动过来。他抽了抽鼻息,耸了耸肩上的破布包,扯了扯遮不住上体的衣裳。但那破衣裳又垂了下来,妨碍了他的手,他很是咀丧。又将垂下的衣裳拉了拉,开始注意起这缓缓驰来的车队。
他的颜面很脏,只有那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明亮。
象所有流浪的野孩子一样,古怪精灵的他,很有主意。他一蹦三跳地朝车队走去,一边唱着一支不知名的野调子:“邪径败良田,谗口乱人言。丹桂华不实,黑巢倾其巅,故为人所羡,今为人所怜……”他不知道自己唱的是什么?却很是得意。
是野外的风塑造了他,他就象风一样野。
“……大老爷们,行行好吧,可怜可怜象你儿子一样大的孩子吧。”他快活地叫着去接近那些运粮草的役夫,知道这很容易引起他们的同情。但一押解的军卒把他赶开了。他仍不懈怠,又迎向第二辆车。
“去,去!”他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没有人同情这样的野孩子,这样的野孩子很令人讨厌,就象苍蝇一样。
一次又一次的乞讨都失败了,这引起了这孩子的愤怒,于是他朝车队吐口水,并嘲弄地骂开了:
“跑了你的马,翻了你的车,有司拐了你婆娘,给你生个龟儿子……”
“你找死呀!”役夫们并不理睬他。
他又一次窜进车队,缠住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役夫乞讨。那老役夫先是不理他,后来被缠不过,叹了一声说:“怪可怜的。”从口袋里摸出几枚半两钱来。
“干什么?”那军卒突然窜过来,“小**,找死呀!”他一把拽住这孩子,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孩子挣扎着,乱扭。那军卒讨厌起来,一手扯下这小孩背上的包。这孩子就来抢,却怎么也够不着,不由得哭了起来,这可是他的全部家当。
“算了,算了,”那老役夫讲,“别逗他了。”说着,就塞给那孩子几枚钱,并对那军卒说,“还给他吧,怪可怜见的。”
“给他干什么?”那军卒劈手夺过这几枚钱来,把那包朝远处狠狠地一扔,喝了句,“滚!”他闻不得这孩子身上的气味。
那孩子一边哭着,一边去捡他的包。
“哈哈哈……”军卒和役夫们都快活地笑了起来。
那孩子拾了包,再也不敢乞讨,赶快地走了。
等到车队已走远,他笑了起来,看了看紧紧攥在手掌中的一个荷包。
这孩子就是了哥哥。
了哥哥自从父母被杀之后,狱卒把他从牢狱里赶了出去。一个人,流落街头,受尽了众多乞儿的欺凌,常常被打得浑身没有一处好的。但贱民的命都是狗命,见着土就活。他总能一次又一次地从泥土中爬起来,舔舔伤痕,又拙壮地生长起来。他开始是被别人打,后来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在一次次的争斗中,他慢慢地变强了,他也开始去用拳头打别人。这就被一窃儿头看中,他不得不屈从。那窃儿头就训练起他一些偷盗的本事,比如从滚汤中钳鹌鹑蛋。用食、中两指,极迅捷地从滚汤中将鹌鹑蛋钳出来,要一钳一个准。开始这活儿,烫得他直跺脚。那些日子,他的两根手指头象红萝卜一样。但这样的训练,终于使他的偷盗本领大有长益,探囊取物易如反掌。但乞儿的命运是悲惨的,他们严密地受窃儿头控制。偷得到时,当然快活;偷不到时,就是一顿暴打。尤其是看到一些被偷者的绝望、愤怒和悲伤,了哥哥的心中总存一些不忍。一次,他偷了一个老婆婆的钱,那可是老婆婆刚卖了两匹布,得的上金二两,准备用来交纳一家五口人的人头赋税的。看着这老婆婆抢天撞地的悲号,他实在不忍,本想将钱还回去。却被那窃儿头劈头一巴掌打来,夺了去。后来听人说,那老婆婆被她媳妇赶了出来,走投无路,遂投了河。这给他的震动极大,才使他下定决心,不干了。他逃离了上郡,摆脱了那窃儿头,开始沿着直道流浪。他没有目的地,漫无目的地走去,只是顺着直道走。到过阳周、高奴,也去过雕阴,云阳。
一日,他来到咸阳东门,已是又一年仲秋时节,乞讨了一天,没有点滴下肚,正在饥肠辘辘难耐之时。忽见一个蒙面老妇,甚是殷富的模样,了哥哥是乞偷兼做,乞讨得到时,他就乞讨;饿得不行时,又故态萌发。这时,正是他饿得眼冒金花的时候,他就看中了这老妇,跟了她走了一段路。在一人烟拥挤的地方,他挤身上前,贴近那老妇人,伸手入那老妇人的囊中,正要得手,却被那老妇人一把把手抓住。他正有些惊慌,以为又要遭到一顿暴打,这是常有的事。没想到那老妇看了看他,又把他放了,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老妇人。
他实在饿得不行,感到腹中有一千张嗷嗷待哺的嘴,在咬着他。
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赶紧走到那老妇人面前,伸出一双肮脏的手,央求着:
“老夫人,行行好啊,给一点儿吧?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实在是出于无奈,你老心地善良……”
“去,去,”那老妇人颇为厌恶的,“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敢来纠缠我?小小年纪,竟敢偷?人怎么能偷?”
“我好几天没吃了,”他有点夸张地说,“你老做好事做到底,给一点儿,我就不偷了。这样,你就救了一个人。要不,我就只有再坏下去,你总不能看着我变坏吧?”
“小**,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那老妇人骂道。但她看到这孩子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样子。再说这孩子的机灵劲儿也使她喜欢。还有……,她说不上来,这孩子总有一丝两点影子,似曾在那里见过。她当然不信,于是动了恻隐之心。
“那好吧,随我来。”这老妇人吩咐道。
“到哪里去?”了哥哥警觉起来。
那老妇人一把抓住他,说:“我请你吃一顿饱饭去。”
“我不去!”了哥哥挣扎着。
“怎么?不信我?你不是说我心地善良吗?难道你也不相信你自己,怕了?”
这一说,令了哥哥动了豪气,“去就去,我怕什么!”
“还蛮有个性的,不要我抓住你吧?”那老妇人放了手,摇了摇头,拿出(巾兑)巾来,擦着自己被弄脏了的手。“啧啧啧……”她不由自主地厌恶地摇了摇头,把了哥哥带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小客栈里。她对店小二说:“弄些汤水来,给我好好洗一洗他,你看看,都要发臭了。”
这对了哥哥真是晴天霹雳,他当然不从,就象是要被杀的猪一样,被那店小二一把拖了进去,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被刷洗了一遍。
洗完澡后,换了一身挺别扭的衣裳。店小二把他带进那老妇人的客房,只见房间里摆了一大碗麦粥和几个胡饼,还有几碟菜蔬。了哥哥早就饿得不行了,扑上去就狼吞虎咽起来。
“别急,别急,没人抢你的。”那老妇人说。
等到一口胡饼噎住了喉咙,了哥哥才抬起头来。这时,他才看清那老夫人,因为她已除去了面纱,脸上显出一大片的疤痕,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老夫人是谁?这老夫人是授衣夫人。
原来,授衣夫人离开青城公主府后,算是捡了一条性命。她就是不相信,这个世上竟会有那样一个女人,长得和她的姐姐一模一样?她一定要去会一会这个叫洗心玉的女子。逃出公主府后,她藏匿在(雩阝)邑,待她打听到有这么一个女子和北门晨风一道往北去了,她就去了上郡。待她到了上郡,洗心玉早就南下了。她在上郡打探了好长一段时间,闻知有这么一个女子,好象是逃离了。她又随即南下,在高奴,大病了一场,于是就在那里住了下来,一直养得病好。但身体却不行了,无法再去寻找。在高奴,她一住就是一年多,等到身体真正康复,她就又来到咸阳。而这时,陈胜吴广已举起大旗,诸侯军蜂起。洗心玉这时已被青城长公主救出,去了会稽郡的震泽,后又去了钱唐。
但这一切她都不知道,她就在咸阳城边的东门隐居下来,慢慢地打听。这样,正巧遇上了了哥哥。一生坎坷,颠沛流离,使她的心变得更加柔软。当她抓住了哥哥时,才放了他。当她从了哥哥的容貌中发现了一丝她所熟悉的影子时,就生出了怜悯的感情。
她也用了点饭,吃得不多,无非是动了动筷子。
“你叫什么名字?”她无非是随口问问。
“了哥哥。”了哥哥一边咬着胡饼,一边唔唔地回答。
“了哥哥?真有趣的名字,你的爹娘呢?他们难道不管你?”
“他们不在了。”
“哦,是吗?我不知道。”授衣夫人有点自责地说,又问道,“你是哪里人?”
“什么哪里人?”
“哪里人你也不知道吗?比如,我是临淄人,你呢?”
“上郡。”
“上郡,你是上郡人?”
“不知道,我家住上郡。”
“是这样,……那你爹娘叫什么?”授衣夫人感到很有趣,她把上郡和自己连在了一起。
“我爹叫负二,我娘叫翠帘。”
“负二,翠帘?”授衣夫人惊叫起来。难怪,她从这孩子的容貌上看到了故人的面容,原来他是负二、翠帘的孩子。“孩子,”她悲喜交集,一把搂住了了哥哥。她在上郡的日子,知道负二、翠帘是怎么死的。“我可认识你爹娘呢,你难道不认识我?”
了哥哥困惑地摇了摇头。
“我们原来是对门,哦,你当然不知道,那时,还没有你呢。你爹娘死后,你就成了孤儿?”
“……”了哥哥的眼睛红了。
“好可怜的孩子,”授衣夫人动了感情,她抚摸着了哥哥的头,对他说,“从今后,你就跟着姥姥,那里也别去了。”
“唔。”
“人是不可以为盗的,无论怎样艰难……”授衣夫人开始了对了哥哥的说教,可了哥哥听不懂。说教了一会儿,授衣夫人又想起了洗心玉。她知道洗心玉到过上郡,既然洗心玉到过上郡,说不定她一定见过负二和翠帘。这样一想,她就想试一试,她问了哥哥:
“那你一定知道洗心玉?你见过她吗?”
“你是说洗姨吗?”
“对,对,就是洗姨。”
“还有仓庚姥姥、胡爷爷、北门伯伯、韦伯伯。”
“对呀,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唉,是不知道,你呀,怎么会知道呢?”授衣夫人失望了。
“不过,我好象听洗姨说过,她要到什么钱,钱……,我记不得了。”
“东越钱唐吗?”
“我不知道,她说她有一个弟弟在那里。”
“依梅庭吗?”
“我不知道。”
“了哥哥,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但授衣夫人还是很满足了,依梅庭不是号称钱唐小梅君吗?授衣夫人决定带着了哥哥到东越钱唐邑去。
一、只为天理,云想去了成都
美丽居带着葛仆,时荫妈妈、瑞兰和淑儿逃离了季子庐。本想立即去太乙山,却想起了云想这个背弃主子的奴婢。当时,她是撞了墙,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美丽居对云想的感情颇为复杂,她非常器重这个聪慧的侍婢,却又为她的聪明有主见而恼怒。稍加安定之后,遂打发葛仆去打探。如已死,将她好好安葬一下,也算是尽了她对云想的一份心;假如不是,想起这次这事,她就不想让云想就此离开了自己,她要将她找回来,非要严惩她一下不可。
葛仆去了一日,傍晚时分才回来,带回了淹淹一息的云想。
“你怎么不去死了才好?”美丽居余怒未消。
云想躺在牛车里,头上裹着伤布,含泪不语。
云想为何还要回来?这也是做人之道。云想虽然身为下贱,却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孩子。她自知自己的这次行为是背主,但美丽居做得不对,主子不对,她不盲从。但自己的行为毕竟是背主,自应受到惩处,所以以一死来回应美丽居。求死不成,奴婢不能弃主而去,那不付合做奴婢的道义,所以她才要回来。当时官兵以为她死了,又急着要去追捕洗心玉,没有去理会她。待官兵去后,邻里的老妇发现她未死,人性怜死,救了她。等到葛仆来到季子庐,邻里老妇引他来看云想,不由得悲喜交集,他们毕竟相恋过。葛仆对她说:“我就告诉主母,说你死了,你就不要回到主母身边。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人知道你还活着……”。葛仆原想救她,却引起了云想的鄙视,她只挣扎了一下,吐出几个字来:
“拉我回去!”遂不再多说一个字。
葛仆这才知道,云想是这样一个刚烈的女子,知道她不想苟且偷生,真是又感佩又自愧。遂小心翼翼地雇了一辆牛车,将她拉了回来。
这自然引起了美丽居的愤怒,她知道这是云想对自己的反抗,但又伤心。
“你真真是要气死我了。”美丽居骂道。
但刚烈忠诚之人,是无法拒绝的。
美丽居一把抱住她,泪水就禁不住地流了下来,“你好狠心啊,就这样对我?”
“奴婢对不起主母。”
“算了,算了,气死我了,还不将她抬进去。”美丽居激动起来,她不能说不喜欢云想。拿了金创散,亲自为云想敷药,主婢二人的感情反而更进了一层。
两个极有个性的人,很难相容。美丽居固然知道这个奴婢之可贵,却受不了她。待云想伤愈之后,她就怎么也看不惯她。在云想面前,她感到不自如,有一种深深地压迫感,知道云想看透了自己。因此,她恨不得将她赶得远远的。看到云想,想起洗心玉,就眼中冒血,没有一天不发狠不骂的。可云想就是不言语,逆来顺受,这尤其令美丽居气恼。主婢二人就这么磕磕碰碰地过得挺别扭。不过,美丽居也不再虐待云想,心里也知道云想并没有大错,这一点她还是心知肚明的。这又是美丽居难能可贵的地方,是她侠义的一面。
一行人到了太乙山,顺着那曲折的山阶上了迁园。迁园此时已荒芜。元重早已下了山,他将此地交与一个庄户看管,这庄户还在,但他只是看而不管。美丽居来后,将迁园接管过来,随即指挥葛仆、时荫妈妈,叫了几个工匠,将东面原先自己住的房子修复起来。南面原来那一大排房子已经坍塌了,索性拆除,将有用的材料用来修复东面的新舍。这样,在新舍前,就变成了一大块空地。美丽居遂在此地安居下来,名之为“天柱断别居”。
葛仆经过这次事变,对云想很是敬重,也似乎又喜欢上了她,但云想拒绝了他。
云想此时万念俱灰,她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主人,尽着一个奴婢应尽的肝胆,对人生并无所求。她本就是一个聪慧的女孩子,长得又漂亮,很得淑儿欢喜。由于她被美丽居强行堕胎之后,那母爱在她心中一天天滋生,因此把淑儿看得是自己的女儿一般。美丽居这样的女人,乳水不足,也不愿受带孩子的苦,看到云想对淑儿好,就把淑儿交给了她。这引起了瑞兰的担心和嫉恨。
“主母,不知有一句话当讲不当讲?”一日,瑞兰这样对美丽居讲。
“你有什么?就说,用不着掖掖藏藏的。”
“主母把小主人交给雪儿,奴婢以为不妥。”
“有什么不妥?”
“我怕雪儿会不会心生歹意,我真不明白,经过这么多事,主母怎么还这样信任她?”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个这样的奴婢,你以为她会去做不忠不义的事吗?”
说得瑞兰一脸绯红。
云想拒绝了葛仆,美丽居也不容她能嫁给葛仆,遂把瑞兰嫁给了葛仆。
这反倒使云想挣脱了人世间的诸多烦恼,一心一意地侍候起小主人来。
美丽居来到太乙山,并不仅仅是为了逃避官府,她这一辈子最大的仇恨,除了洗心玉,就是支可天。她本就是眦睚必报之人(时风如此),是支可天害得她身败名裂,是支可天害得她家破人亡,是支可天霸占了她的产业,她如何忘得了这深仇大恨,没有一日不想着复仇。但也知道,支可天这人既狡诈又精明,她如果不能在剑艺上与他势均力敌,就很难遂得了自己这个心愿。她选中太乙山,不仅仅是熟悉,而是想找一个远离尘世纷绕的地方,静下心来,凭着自己对剑艺的感悟,即使只有一支左手,她也相信,自己的剑艺可以练上去。因为她的功力还在,对剑的理解还在,所以她把迁园改为“天柱断别居。”
“不杀此贼,势不为人!”
从此她早起晚睡,带着仇恨的人比带着愿望的人更甚,她对剑艺的苦苦探求和砥砺,简直到了疯魔的地步。冬去春来,春华秋实,转眼已是两三个年头过去了,她的剑艺有了初步的恢复。虽然远未到她当年的地步,但也自信决不会敌不住支可天,她再也按捺不住复仇的炽烈的愿望。一日,她将葛仆夫妇,时荫妈妈,云想找来,商量起复仇之事。倒是云想一席话正合她的主意。
“主母无论如何不能去四月春舍,那里早已是支可天的巢穴,主母即使带得几个人去,也终是势单力薄。何况那贼和官府有勾结,主母不一定报得了此仇。最好是让支贼到我们这里来,到了这里,就由不得他了。”
“这主意甚好。”美丽居先是肯定了,接着她说,“只是,他支可天,会到这里来吗?”
“只有主母这一步了,那贼必定贼心不死。”
“这当然最好,”瑞兰自然明白,“不过也得让他知道主母在太乙山。正如主母所说,支可天不是没头脑的人,他不一定会上钩。假如他一日不来,我们就一日候着,那害了的就是我们自己。”
瑞兰讲得也有道理,美丽居想了想,感到没有把握。万一支可天不再看重她,或者更狡怍,那自己就防不胜防了,这事不得其果。只有吩咐葛仆将这天柱断别居改造一下,布置一些死道。尤其是对她自己的卧室,以垒石砌成。装了两个机栝门,一是正门,一是暗门。正门人一进入,外面一拉机栝,那门就关死了,人就出不来。还有一暗门,只要一推,看似墙壁一般的地方,便会出现一个门。人一出来,那门便关上,再也推不开来。美丽居是这样想的,如果支可天胆敢前来,只要进了此屋,就将他关住。自己从那暗门出来。至于那几条死道,则布下了陷井或安下了劲弩。
一连几天,她都在苦苦思索,怎样才能让支可天到太乙山来受死?这一日,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毒计,她自己也知道是毒计,就是利用自己的女儿——北门淑季。她立即把葛仆他们找来,对他们讲:“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用淑儿了。”
“淑儿?”葛仆一时不解。
云想则吃了一惊,她没想到主母竟用心到了这样不择手段的地步,她知道美丽居在想什么。
果然,美丽居说:“谁都知道,雪儿你怀了那贼的孩子,他又不知你生也未生,我们只当你生了。我们就说淑儿是雪儿的孩子,是你和支可天的孩子。要让他知道,如今我美丽居要报复他,欲杀此女……”
大家都吃了一惊,想不到美丽居竟会想出这样一条毒计,仿佛这不应该是一个女人所能想的。
“你们怎么了?”美丽居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由得恼怒起来。
“这事可关乎小主人呢,她还这么小?”时荫妈妈不忍心将淑儿卷进这种事情中来。
“我也知道,不是事出无奈吗?又不当真,就这么办了。”美丽居就这样决定。
“只是,这事必得让支可天知道,得有一个人去成都。否则,他又不会知道。”美丽居说着这话,眼睛就看着云想。
云想自然明白主母是要她去,心中甚是凄苦。但想了想这事也只有她去最合适,只得狠下一条心来,遂了主母的心愿。她说:“看来只有我了,我愿去成都。”
大家也觉得只有云想去成都,才能做好这件事。但这样,云想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他们很为云想担心。
“你能做好吗?”美丽居问。
“奴婢尽力去做,决不使主母失望。”
“你怎样让他相信你呢?”
“我就说,身为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要被你折磨死了。我不说主母要杀这个孩子,只说主母天天在折磨这个孩子,我一个母亲,如何受得了。所以才逃了出去,去求他来救自己的孩子。这样,就给了他希望:孩子还活着。我又是孩子的母亲,他不能不信。再就是我熟悉此地,我会告诉他,这事由他来做,易如反掌,此地全不会有所防范。当然,孩子只是个幌子,那恶贼可能会不顾及孩子。但这只是个我去成都的由头,由此引起这恶贼对主母的邪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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