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风秦楚-第7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什么敷纹?”项羽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我的敷纹妹妹啊!”
“敷纹妹妹?”项羽有些想起来了,虞姬是曾对他说起过,但他没把敷纹和眼前的这个女子联系起来。
这虞姬是谁?她就是当年的虞丘子贞——虞丘台的孙女。她又如何能在这紧要关头,出现在这里?其实是虞子期,也就是虞丘子期,他此刻正在项羽军中。他一来到阿房宫,看见了青城,虽然岁月浸染,已过了十几年了,当年尚年幼。但虞子期已早有耳闻,只是不存于心罢了。这次一看到青城出现在他面前,马上就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他当年在兰陵双清楼的童年伙伴,是他和虞子贞结义的妹妹。但他尚不敢肯定,于是急匆匆地拨转马头去告知虞姬。正是虞姬的匆匆赶到,制止住了项羽的射杀。
“哪又怎样?”项羽尚不明白。
“让我来说她归降大王。”虞姬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她根本就没想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当年的敷纹,今日之青城,对她是多么陌生。更何况,她是否还记得有她这个姐姐?这其间充满了多少变数?但虞姬根本就没想这么多,一心只想救自己的这个妹妹。她说完这话,一骑早出,向青城急驰过去。
“虞姬!”项羽大吃一惊,可要制止已来不及了,大家都为虞姬捏了一把汗。
痛悼单膺白的青城,精神已游走在血与火之中的青城,忽听身后一阵銮铃声,回转头来。只见一个衣着娴淑,容貌端庄(日失)丽的绝色女子,向她而来。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女人怎会来到阵前”?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什么样的人都不可以轻视。”这是她的本能,一个剑士的本能。只见她马上站了起来,执剑在手,正准备和她……。只见那女子翻身下马,急匆匆地向她走来。
“这不可能!”青城惊讶之极,她能感到她的善意,但她又不相信。
“什么样的人没有?”她早已不相信一切,这是在严酷社会中生存下来的人的普遍心态,何况又是在这样的时刻!
“你也敢来送死吗?”她大喝一声,挺剑而上。
“敷纹,我是子贞啊!”
“敷纹?”这是多么熟悉的名字,青城一时尚不明白,她依然用剑指着虞姬。
虞姬用手把她的剑推开,(真大胆),一把抱住,“我是你的姐姐呀!”虞姬抱着青城,早已泣不成声。
“姐姐?”青城不知所措。她突然想起授衣夫人对她说过的话(授衣夫人是从匡其那里了解了青城的一切,这当然也是来自北门晨风),也想起了单膺白对她讲的一切,才明白过来,她是有一个这样的结义姐姐,一时悲喜交织。
多少年的寂寞,她虽贵为公主,但孤寂一直是她命中的宿主。在咸阳宫,在郦山陵寝,她的确思念过这样一位姐姐。自从父皇死后,她孤身一人,受尽了多少人世间的悲凉。先前她也曾不止一次地前往过当年的兰陵双清楼,追忆早已不复存在的记忆,可一切均渺不可寻。经过授衣夫人和单膺白的描摹,一些零星的往事象断云片锦般地连缀起来,她那被巫蛊之术抹去的记忆,才一点点苏醒。似乎有过,却又寻觅不着,如今都来到她面前。
一阵旋晕,多少悲戚感伤的日子,她所渴慕的一切。
“子……!”她一下抓住虞姬,一阵激动涌上心头,身体就瘫软了,立即昏迷了过去。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项羽早已持剑上前。
虞姬紧紧地护住青城,“你想干什么?”她盯着项羽叫道。
“必须杀之。”
“你疯了?她是我妹妹啊!连她,你也不放过?你真的成了一个屠夫吗?”虞姬气极,不择言辞。
“可等她醒来,又要怎样才能制之?”
“可她是青城,她是哪样的人?凭你平素所说,这样的人,会是不顾信义的人吗?”
这一句话,说得项羽颇感惭愧。
“快,来人。”虞姬不理项羽,叫道,“将我妹妹,载到我的寝宫去。”
此时,项羽军驻扎在鸿门和章台宫广大的区域,虞姬用车驾将昏迷过去的青城载到自己的寝宫。她一看到青城,就认出了她,并且那么地爱她,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妹妹而欣喜不已。她亲自为她脱去血染的战袍,为她抹去身上的血迹,看着妹妹身上的数处创口,一滴眼泪,一声抽泣,她开始为她包扎。
“噢!”有时,一阵剧痛,使昏迷中的青城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这每一声呻吟,都使虞姬心痛不已。
她在她身边守候了一晚,直到天明。
依然是在梦中,季姬不知自己已经醒来,她睁开眼睛。虞姬正歪倚在她的床前,此刻正背对着她,对侍女吩咐着什么。她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眼前的这个淡妆女子又是谁?室内并不昏暗,但她仍觉得昏暗,这个女人就象是在她的梦中,在那遥不可及虚幻的梦中。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梦在演绎着自己,就象庄周一样。
虞姬回到自己的寝宫,就着淡装,她不喜欢盛妆华服,不好时尚,是个文静的女孩子。她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读点诗书,做点女黹,性格内敛矜持,一点也不张扬。因在军中,也习剑,但那不是习艺,而是歆羡那剑女的绰约风姿,并以此来解除读诗书的烦闷。她长得异常漂亮,梨花春雨一般,且有一种钟秀灵动的气韵。她的美不仅是外在的,也是内在的,这一点,她和洗心玉颇相似。但虞姬和洗心玉又不一样,她有着那种令人一见终身难忘的惊艳似的美丽,这一点,她又象美丽居。有些美,久看就淡了,但虞姬不是。凡是看过她的人,不仅被她的外貌所折服,而且会感到这美透射出的一种内在的迫力,会令即使是那些真正的儒士感到不自在。没有一个人在她的美貌面前能够保持一颗平常心,她令大儒都难以坐怀不乱。
季姬看着她,她想起了一切。
虞姬马上察觉到了,看见季姬已醒来,马上侧过身来。
“你醒来了?”她的声音象南风一样温款。
季姬发现自己的这个姐姐感情非常细腻,自己醒来,并没有动,她却已经察觉。她喜欢她。
“这是在哪里?”她依然非常警觉。
“我的寝宫。”虞姬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但不说破。
“你难道真的相信我是十多年前的敷纹吗?”
“不要说,不要说了。”虞姬轻轻按住有些激动的季姬。
“你是我妹妹。”
“你就不怕我骗你,你又怎知我现在是怎样一个人?”
“我是心甘情愿的。”
这一句回答,令季姬有些感动,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温馨的话,那只能是母亲和亲人才能说得出来的话,但她从来没有这样的亲人,她的眼圈红了。
“现在没有谁能伤害你。”虞姬又说。
“你——你是谁?”季姬是问她现在的身份。
“我是虞姬,是这里的主人。”
季姬立即明白了,她是项羽的爱姬。但她不想欺骗她,那不合她的个性。
“可我是不会归降的,这,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会令你失望。”
“我根本就没这样想,你是我的妹妹呀,我为什么要强迫你?”
“你不知道人心险恶吗?”
“至少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是会的!”
“你呀,”虞姬笑了,“你可不能这样和我说话,我是你姐姐。”
“可这是真的,我决不会降楚!”
“我怎么会害自己的妹妹,我不会让你背上不忠不义的名声的。”
“那你还能怎样对我?”
“我哪能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救你,别的,我都不想。”
虞姬真情流露的话语,感动了季姬。她没想到老天会在这样的时候,给了她一个这么好的姐姐,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躺了下去。
“你不怨我吧?”
“我怨你什么?”此刻,季姬已泪流满面,“姐!”她叫了一声。
姐妹俩紧紧地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
“好了,好了,”还是虞姬控制住了自己,“我叫她们来侍候你梳洗,是否饿了?”
季姬止住了哭泣,抹了抹泪痕,说:“这不忙,你叫他进来。”
“谁?”
“项羽呀!”
“你叫他进来干什么?”
“我总得说清楚,否则我宁愿死。”
“你不必这样认真。”
“不,请姐姐听我的。”
虞姬见说不住季姬,只得命人去请项王。项羽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姐妹俩坐在镜台前,虞姬在帮季姬梳妆。
“小妹想通了?”项羽以为事情已经谈妥。
“谁是你小妹?”
“那你想怎样?”项羽从没碰到过有人敢这样顶撞自己,不由得咆哮起来。
“大王,”虞姬忙按捺住他,“你就不可以心平气和一点吗?小妹,”她又对季姬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别计较。”
“我是怎样的人,不用你讲。”
“如果你这样,我们就什么都别说!”
四目相对,各不相让。
“好吧,你说吧。”还是项羽让了步。
“我决不降楚!”
项羽一听,又要发作起来,却被虞姬按捺住。
“你就不能冷静点,听小妹说完。”
“只是从此以后,我不管你们的事。原来我在朝廷,从来就没有参与过政事,我也对此早已厌烦。我本来就是父皇的一名侍卫,如今身临绝境,得遇姐姐,我愿终身侍俸姐姐,做姐姐的一名侍卫。但我决不是你的属臣,也不是你的部众,姐姐待我好,我就留下;姐姐待我不好,我就离去。”
“哪什么可以节制你?”
“没有什么可以节制我!”
“这是什么话?你以为我是你姐姐吗?”
“就是这一句话,你答应不答应?别的,我不管!”
“大王,大王,”虞姬忙拉着项羽,“这不很好吗?你就让我妹妹跳出这是非纷争好了,我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一是成全了我妹妹的名节,二也不会干预了你的政事,这是化干戈为玉帛的主意,大王难道还想不到吗?”
虞姬的这一番话,确实令项羽感到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再说,她又是虞姬的妹妹,他实在无法拂逆了虞姬的心愿,他对虞姬的感情很深。另外,他也很敬佩眼前的这个小女子(忠义之士,无人不敬),能有这样一个旷世剑女随侍在虞姬身边,是他求之不得的。退一万步讲,虞姬的侍卫,不就等于是他大楚的臣属吗?只是,他感到在气势上,依然难以咽下这口气。
“你就别逞强了,这是我妹妹。”虞姬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
“那好吧。”他长叹了一口气。
“这可是承诺!”季姬追加了一句。
“她倒有理了。”
“太好了,大王,臣妾代妹妹谢过大王。”
“姐姐谢他干什么?我又没降他!”
“你也是的,就不可以少说一句?”虞姬对季姬责备道。
“我就不,你看他凶的。”
“我凶?还是你狠?要知道,我可对谁都没有这样宽容过!”
一、未了心愿与咸阳宫区
一、未了心愿与咸阳宫区
北门晨风自四月春舍休了美丽居之后,心中开始是愤怒,没想到与自己结发的妻子,竟是这样歹毒无行之人。自己竟然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既而是悲伤,想想自己年已中年,本待夫妻和瑟,儿女绕膝,如今反倒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自己救了季姬,没尽到责任,如今季姬认贼作父,成了朝廷的忠实爪牙。自己深爱的女子,也背弃了自己,嫁给了别人,自己是伤害得她太深了,她一定还在深深地恨着自己。而自己的妻子——美丽居,“唉!”他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因自己,她又何至于此?想到这里,他真感到自己罪孽深重。
“我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呢?”他再一次想起美丽居,依然有着深深的眷恋,但他却不能。
这是一个阴暗的深秋,他骑着青骊马,行走在金牛道上。路右是峻峭的山崖,左边是峡谷。北方的寒流带着大风,猛烈地从峡谷中向山崖上吹来,夹着啸声,夹着无数黑色的枯叶。他能感到这风的流,跃上他的脸,扯着他的衣襟,顺着山崖的弧度,刮向高空。
有一种阴冷苍凉的感觉。
他驱着马,顶着风,把头撇向一边,只能用眼睛的余光,扫向风的来处,忍受着眼睛的刺痛。落叶在远空中很快就落下。只有一只苍鹰,在盘旋着,从落叶中飞翔出来。
路边是一片片的莎草、鸡矢藤、苍耳、蛇葡萄。青骊马已经老了,不再是当年,那时的马蹄声,每一声都是力量,给他信心。如今,它的步踏缓慢、无力,真是无可奈何。北门晨风对它有很深的感情,一直舍不得离开它。可能是毛乌素大沙漠的跋涉,最后一次夺去了它的健康。自那以后,它就象夕阳一样,一天天显示出它的老态。北门晨风知道,它没有多少日子了,听着它那沉重的呼吸和艰难迈出的踢踏,他感到心痛。他下得马来,发现那马正深情地望着他,喷着鼻息。他一把抱住它的脖子,用面颊去触磨它的面颊,一片湿漉漉的,他才发现这老马的眼中滚出了泪水,这令北门晨风伤心。
“老伙计,连你也要抛下我吗?”
那马仿佛听懂了,用头来依恋他,轻轻地用尾扫着他。
又过了几天,青骊马终于在一个客栈躺倒了,它再也站不起来了。北门晨风象对待一个亲人一样地侍候在它身边,梳理着它,抚摸着它,喃喃地说:“你可不能死啊,你可不能离开我。”他给它喂拌着鸡蛋的草秣,但这挽救不了它。没有任何生命可以抵挡得住无情岁月的浸染,这一天,老马含着泪水的去了。
一连数日的阴暗不开的天空却突然晴朗起来,阳光在天亮时,从山峦间射出,仿佛呈现出一种神奇的景色,是这老马对主人的一片深情带来的瑰丽吗?还是这大自然自有感应,呼应着心灵。在北门晨风心中,他的青骊马仿佛游走在这初开的天空中,虚虚渺渺地幻无形象地向远而去。却又一次一次的在向他回望,好象在说:“主人,我不是死,我只是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你不要为我悲伤……”
北门晨风的泪水就流了下来,他将此马葬了。——那巨大的黄土堆,将人世间的一切感情都隔绝了。北门晨风又买了一匹马,他牵着马,离开了这墓地,还未上马,又回转来。漫山遍野的葛藤,流泻着悲凉的冷绿,梓树垂下了它长长的蒴果,象是一种哀伤。他实在离不开他的青骊马,最后只有一狠心,从此再也不回头,将他的爱马留在了这一片荒山野岭之中,也留下了他这一颗苍凉的心。
他决定先到上郡去。离开上郡的时候,是那么匆忙,在去四月春舍的路上,他就一直为负二、翠帘担着心思。但那时归心似箭,可如今他有的是时间。他放不下的心,使他必须去一趟上郡,他要看看他俩口子是否安然无恙?才能对自己的心有一份交待。他想好了,到了上郡,如看到负二、翠帘两口子一切都好,就再回咸阳。季子庐他是不会去了,在那里,他会遇到美丽居。他知道,美丽居一定在寻找他,这又使他很伤心。只有狠了狠心,不去想它。他要回到咸阳,也是为了了却他这一辈子的宿命——找到季姬。他并不知道季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初冬的时候,他才来到上郡,上郡早已和他离去时不一样。此时,此地的人口稠密多了,秦皇又迁徙了大批的人口到此戍边。但北方的冬天来得早,早已下过几场雪,已是一片银装素裹,仿佛到了腊月尾岁一样,比起中原荒凉多了。远方的群山一片苍郁,也有不少胡人来此互市,一峰峰的骆驼,从广漠的高原逶迤而来,但更多的是从榆中或九原来的马队。
他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便去寻负二和翠帘。到得昔日门首,见那门庭依旧,便扣门寻问。出来的是一个年青女子,怀抱着婴儿,依在门前,嗑葵花子,问他找谁?
听说找负二,说是不知。
他也不敢多问,转身待走,只见邻舍一个老婆婆在看着他,仿佛还记得。
那老婆婆走上前来说:“客官,你不认识我了?”
北门晨风本待不相认,但见这婆婆慈祥。他日住在这里时,也是见过的,知道是个古道热肠之人,顿时感到亲切。
“你是来寻负二吗?”
“正是,刚才问过了,说是不知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客官,我们到一边去。”那老婆婆大概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走了几步,转进一巷口。
“客官好大胆,不怕人家认出你来?”
“请老人家告诉我,负二夫妇到哪里去了?”
“没人管他们,”答非所问,继而又说到正题,“被抓起来了,啊呀呀,他们通胡呀,你都不晓得?但这里哪个不和胡人来往哇?做买卖啦,胡人的皮子,你看看,那些皮子多柔软,多光亮,摸摸就舒服……”
“他们通胡吗?”
“不通胡,还能通什么?总不会是运粮上,这也是叫人相信的……”
“那他们到底怎样了?”
“只要你使钱,没什么买不通的,”这老婆婆只管说自己的,“从前,一个犯了大辟的死囚,送了一担担的钱,就一点事也没有了。负二没人,没有人,咄,典狱吏也是人哪,怪可怜见的,没有一点油水,那人家怎么过……?”
“我是问你,后来呢?”
“那个犯大辟的人,现在成了军爷,不久前讨了一房媳妇,如花似玉……。现在只要有钱……”
北门晨风听来听去,只见她只管说钱,以为她是要钱,拿出一小块碎上金,塞进她手里。
那知这老婆婆却脸色一正,说道:“客官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不要你的钱,要下地狱的。”
“那你就别说东道西,只说负二怎么了?”
“负二怎么了?我不是告诉你了。我记得我刚才说过了,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你只说他们被抓起来了。”
“是不,我说了。”
“抓起来以后呢?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抓起来还能怎样?这一点你也不晓得,抓起来就杀了,——杀了!”
“杀了?”北门晨风吓了一跳,“那,——那了哥哥呢?”他也顾不得嗟叹,此刻,反担心起孩子来。
“怪可怜见的,谁管呀?左邻右舍的,有这个心,也不敢呀!人都盯着人……”
“那他……?”北门晨风一下子揪紧了心。
“没人管,满街讨要。”
“在哪里?”
“现在见不到了,也许死了,也许被野狗吃了,也许……,谁知道?”
北门晨风不再听下去,把那上金塞给这老婆婆又不要,遂收了上金走了。
他在上郡大大小小的巷子里及附近一带找了一两个月,到处打听,都不见了哥哥的踪影,最后才失望的不得不离开了上郡。
第二年夏天回到咸阳。现在他想做的,是想再见到季姬一面,仅仅是想再见一面。自从他救季姬于凌锋别馆后,开始以为她死了,后来不知怎么一来,季姬又成了青城公主。这一系列的变故,他一点也不知道是怎样发生的?但他自认为这仅仅只是因为季姬是燕姜夫人的女儿,因而才能留存。他要找到她,凭自己曾经救过她一命,她就不应该排斥他。但他不知道,现在的季姬已经被龙应奎施了蛊术,早已将这一切全部忘记。更不知道,授衣夫人对她的影响,如今季姬已将他视为杀母仇人。
他在青城公主府徘徊过,均不得见。又曾听田悯说过,青城在咸阳宫内有她的宫室。想到这事,才明白,现在的青城一定是住在她咸阳宫区的宫室里。那么,要见到季姬,就只有进入了咸阳宫,才有可能做到。
其实,这时青城公主正幽禁在自己的公主府里,由单膺白监管。北门晨风怎能知道?他只能望着覆压数里的咸阳宫区去思量,不知哪一处才是公主的住处?此后,就发生了秦皇驾崩,二世继位,宫廷中发生的这一切,他都不知道。其实这时,青城已救了洗心玉,去了雍城蕲年宫。
这时,胡亥登基不久,胡亥对依先帝之意构筑和装饰的咸阳宫和六国宫室均不满意。比如,对铺地的方砖,父皇喜欢用黑漆来漆,时称玄墀,他不喜欢,他喜欢用红漆漆为丹墀。他命将作少府对整个咸阳宫和六国宫区进行大规模的扩建和翻修,铜制的壁柱必须涂金,壁带则要饰以黄金,并间以蓝田玉(快,忄改王)。宫殿正中顶部的藻井,交木成菱,原来绘有波浪纹,以厌火。他却不顾这一切,一律改为龙凤、团鹤、花卉。槛窗、支摘窗则要嵌上绿琉璃,使室内通明,并垂挂富丽大气的绮绣帷帐。宫壁、梁枋、斗拱都要绘上彩画。或锦纹、或云纹、或金莲、或灵芝,以显得金碧辉煌,赏心悦目。又在宫室外庭后苑更换自己喜欢的奇花异木,积石成山,开挖新池。他不喜欢太实的景观,那无景处生景和匠心独运令他心动,他喜欢华丽,也喜欢淡雅。但他又深知华丽易俗,淡雅就怕无味。因此,咸阳宫区一时繁忙起来,进进出出的民夫、匠人很多,都是一队队的,由司工带领,且要出示令牌。
一日,北门晨风正走在武胜大街上,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却是他在修时雨轩时,一个工匠的儿子,叫良吉。他曾被他父亲带着去过他的时雨轩,为此,良吉的父亲还受到过他的责罚。如今这良吉已长大成人,正在将作少府作工。他贿之以重金,叫他带他进宫区。北门晨风不说青城事,只说想去看看皇上住的宫殿,开开眼界。良吉一是见他是个老爷,二也是见了上金,遂迟迟艾艾地答应下来。一日,寻了个工匠生病事由,让北门晨风顶替了这人,和一队运方砖的民夫一道,进入了咸阳宫区。
进了宫区,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向良吉乱问了一气。将方砖搬进宫中后,瞅了一个空子,闪进宫去。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但秦宫的奢华还是令他感到震惊。凭着向良吉打探来的方位,他朝青城长公主的寝宫走去。一转两转地就进入了宫区深处,这里已经没有象他这样的工匠了。忽见前面来了几个宫中人,他忙闪向回廊中巨大的廊柱旁。但那几个宫中人依然向他这里走来,正着急间,看见身后是一排虚掩的镶嵌着龙凤图案的隔扇门,那几个宫中人正在向他走近。他知道,如若在这里遇上他们,就麻烦了。急中生智,只得闪入这虚掩的隔扇门,进入宫中。
这宫内铜镀金柱高耸,屋顶交木为藻井,四壁是双交四(木宛)菱花窗,一片明亮。不过却无人,寂静得很,仿佛连一枚针落下都能听到似的。进了这里,他怕那几个宫人再跟进,见这大殿两旁均有侧室。也顾不得许多,一连推了两个,均不得开。当推到第四个时,那门推开了,忙闪入。这是一个供人歇息的厢房,知道藏不住,便朝这厢房另一门走出,才发现自己进入一复道中。这复道两边均是高墙,全无一点遮挡。此地如有人来,则一览无余,知道不是藏身之处,只得朝前奔去。七转八拐的,见再无人跟进,才收住了脚步。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站在一个小屋内。
二、天机,人为,与命运
二、天机,人为,与命运
北门晨风站在小屋内,静了一下心,才发现这是一个隔房。他透过门缝,朝隔壁大堂一望,见是一个有点熟悉的宫室,富丽繁缛,却有点仄逼,不似秦宫室那种豪放朴拙。他想不出,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才想起当年在蓟大邑时,燕国的王宫甘棠宫似乎有点和这里相似。这才知道,慌忙中,不知怎么七走八走的,来到了六国宫区的燕宫。想想不妥,正想从原路退出。却看见三个人,从那宫室内廷走出。他立即认出了其中一个,是赵成。他本想从槛窗跳出,又怕一动,引起赵成的注意。他知道,象赵成这样的剑士,感觉自然是十分敏锐的。既然这样,他索性站住,一动不动,静等他们走过去。
赵成三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什么,渐渐走近北门晨风藏身的厢房前。
北门晨风只听得一个尖细的嗓音在说:“……干脆彻底,要做得干净,不得让一点消息泄漏……。”
“郎中令,事关先皇陵寝,事关大秦社稷,我怎敢掉以轻心……?”
“陛下刚才为什么不说?”这是赵成在问。
“是我的想法,陛下……他认为正是。——你以为我会不奏明陛下吗?陵寝中的机关,无论如何不能泄漏。这些工匠,一个也不能留。谁知道,百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万一惊动了先皇的陵寝,对国家社稷将会产生什么影响?那会坏了国家的根基。动了皇陵,就象毁了宗庙一样,那还了得!”
“可是,几千条人命呢?”没想到一向狠毒的赵成似有不忍,竟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懂什么,你想触怒神灵吗?”
“御史中丞就别说了,这是国事。关乎礼,合于理,万一……国家岂能蒙福?”
“那军卒呢?”
“只派一小部分,只要将那机栝转动,磁门就自动关上了,然后……”
“然后……”
这三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宫门外走去。
北门晨风听到这几句话,感到一阵毛骨耸然。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是在说安葬皇上之事。他早就知道,始皇已于九月安葬入陵,现在在做扫尾工作。但他没想到,他们会为了皇上的安宁,帝脉绵祚,竟会做出这样丧天害理的事来?孔子尚说:“为俑者不仁,不殆于用人乎哉。”何况是用几千条人命?他认识赵成,另一个被称作郎中令的,自然是赵高。还有一个,应当是负责郦山陵寝营造的将作少府章邯。
北门晨风静立着,直到这三人的脚步声远了,才顺原路回到了工地上。
“你都到哪里去了?”良吉一见到他,理怨道,“这里岂是你可以乱走的!”
“没,随便看看。”北门晨风敷衍道,帮良吉递砖送瓦,直到傍晚。
出了宫区,他的头脑乱极了,几千条人命一直缠绕着他,挥之不去,他问良吉:
“郦山陵寝你去过吗?”
“去过,我们村子里,有几个乡党在那里服役,还有一个是我兄弟。”
“亲兄弟?”
“不,堂兄弟。”
“你想过,他们会突然死去吗?”
“这是什么话?青天白日的,你好好地咒他们干什么?”
“这是真的,我告诉你,他们都要死了,决不骗你。”北门晨风直指话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信。”
“你听我说,”北门晨风这才低声把自己在六国宫区里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这不可能!”良吉睁大了眼睛,他根本就不相信,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事?
“我也愿这不是事实,可这是千真万确的。我想,这事若不告知他们,他们就死定了,你可能不信我,我若处在你的地位,也不会相信。只是我没必要骗你,更没必要害你,你帮了我,我为什么要害你呢?”
听北门晨风这样一说,良吉就急了起来,他毕竟年青、单纯。
——是呀,北门没理由骗他。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良吉一下子失去了主张。
“还能怎么办?必须让他们知道,得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