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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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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居精神有些恍惚,她打量着北门晨风,当她听到北门晨风激愤的声音,才明白自己所遭受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仿佛才想起望夷宫。不由得眼中闪出一种失子母狼般的仇恨目光,她猛地扑到北门晨风肩头,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啊,你这是干什么?”北门晨风吃惊地挣扎了一下,那刺骨的疼痛使他很想推开美丽居——这是美丽居对他愤怒的一种表示——但他还是没有这样做。

“你到哪里去了?你都死到哪里去了?”美丽居用左手狠命地扑打着北门晨风。

北门晨风抓住她的手,想让她安静。

既而美丽居惨叫了一声:“北门!”就一头扑在北门晨风的肩头,大哭起来。

北门晨风眼中冒血,摇着她问:“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美丽居颓丧之极,她不说话。

北门晨风抖抖嗦嗦地将美丽居右手上的越布解开,眼前一幕惨不忍睹,只见美丽居这支手的筋脉全被挑断了。“这是谁干的?”他愤怒地大叫道,“谁?告诉我。”他感到这是他平生以来,所受到的最大侮辱,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侮辱。他一定要知道这是谁干的?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才能消除掉这横加在他头上的奇耻大辱。

那么,在这一段日子里,美丽居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使她遭受到了这样的荼毒?我们只知道,她本来是要杀冼心玉的,却被哈婆婆制止了。然后在哈婆婆的呵斥声中,拖着小产的身子,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后稷祠。之后,她又发生了什么呢?那天,她走出后稷祠,一路上,鲜血顺着她的大腿一点点的滴下。当时,她就感到自己的血都要流尽了,她感到自己要死了。这只雌兽最后倒在了一片青草丛中,眼前的明月就在她的头上突然变黑,她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消散。

“是韩元亮那狗杂种做的,”美丽居迟疑了一下,但她立即用极其仇恨的口吻说,“飘零子,你要替我报仇,你得替我报仇,杀了那狗狼主!”

“韩元亮?怎么会是韩元亮?”北门晨风一时尚不明白。

这时,那徒附的婆娘来扶美丽居下车,北门晨风帮着,然后将美丽居安置在崖窑土炕上。这边的事情安置好,再来谢那管家和文老爷。才听那管家说:是那在九原游历的雪玉娇送夫人回来的。“雪玉娇”?雪玉娇这人北门晨风知道,是岷山双雪之一,是雪玉容的妹妹,可她怎么会在九原?他更想不通的是,美丽居怎么地又去了九原?他就这样问了。那管家说:“这些小人确实不知。”北门晨风又问了一些当时的情景,才知是雪玉娇在九原外的胡地救了美丽居,然后一路护送她到这里来。北门晨风虽不得要领,但此刻他必须要谢过这雪玉娇。才知雪玉娇已知自己的姐姐罹难望夷宫,已到咸阳去打探消息去了,终不可得。也就打算以后再说。北门晨风送走了那管家,再回到崖窑里来看美丽居。

“你刚才说,”他问,这时美丽居喝了点水,精神有了点恢复,“你碰上了韩元亮?你怎么会碰上他呢?当时,你的剑呢?”

“北门,”美丽居一下低下了头,伤心之极地侧卧着卷起上身,哭道,“我们的孩子没了。”

“什么孩子?”

“你!”提起孩子,美丽居又愤怒起来,她一下子转过身坐了起来,说,“我们的孩子。是的,你当然不知道!我告诉你:你走时,我怀孕了。”

“是吗?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美丽居想起这事,就恨将起来。

“是韩元亮?”

“什么韩元亮,你不是都知道,在望夷宫,我腹中绞痛……”

“是啊,哪又怎么着?”

“我差一点都要死了,我小产了。”

“是吗?真糟糕!”

“可你当时在哪里?你到哪里去了,你都死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去救洗心玉去了?”

“不是你叫我去的吗?”

“我什么时候叫你去了!”

“啊,不说了,不说了,”北门晨风想想也很伤心,但当时,他确实不知道美丽居怀孕了。他只是在尽一个剑士的所能,去援助田悯。他也记得,当时,是美丽居叫他去的,可现在又不承认,真叫他百口莫辩。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来伤美丽居的心,于是他说,“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你告诉我,韩元亮到底对你怎样了?”

“我当时倒在草丛中……”

“他们来干什么?”

“还能来干什么?当然是夺王剑,杀哈婆婆,杀洗心玉!”

“杀洗心玉?”北门晨风脱口而出。但马上不说了,他知道美丽居恨洗心玉。

“是不是心痛了?”

“你胡说个什么?”

“北门,我恨死了你,我恨你!”美丽居突然歇斯底里的发作起来,叫道,“我告诉你,北门晨风,你是要遭报应的,你是要遭天谴的,你不得好死!”

北门晨风紧紧地把美丽居搂住,他知道这几十天,美丽居不知受了多少人世间的苦楚。他本想问她,韩元亮对她作了什么?他自然会想到那方面去,但在这样的时候,他如何问得出口?但他的内心都快要气炸了。

美丽居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到北门晨风还在乎自己,心中不由得好受了些,她对北门晨风说:“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我胡思乱想什么?”北门晨风矢口否认。

“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哼,我告诉你,什么也没发生。”

“我不信!”北门晨风叫道,这确实是他最关心的事。他知道美丽居美艳绝伦,没有一个见到她的男人不动心的。匈奴人是什么人?韩元亮会放过他?

“你难道不知道,我小产了?”

北门晨风这才猛地醒悟过来:是啊,谁会去碰一个小产的女人呢?

“那他们为什么又挑断了你的手筋?”

“他们不是在追杀洗心玉和哈婆婆吗?他们要夺王剑。”

“你怎么知道?这与这又有什么相干?”

“是的,不是这样,我怎会碰到他们?那韩元亮是想打我的主意,是阿里侃劝住了他。他说我污秽不堪,说我那……不说这。说若沾上了我,必有血妄之灾,更别说去夺王剑……”

“哪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狗狼主叫了个稳婆来,给我做干净了小产,然后载着我去了上郡。”

“他们想干什么?”北门晨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血立即涌上头来。

“你说还能做什么?”美丽居气极。

“是不是?”

“呸!做梦!”美丽居冷笑了一下,立即正色回答道,“这狗狼主,也不照照他那狗脸,简直无耻之极。”

“所以他就挑断了你的手筋?”

“正是,他怕我不好对付。”

但是,美丽居没把下面的事说出来,那就是,当时韩元亮看到她时,立即被她的美色所迷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从她的下身一直摸上去,一直摸到她的大腿根部。虽然美丽居极力抗拒着,却身不由己,直到韩元亮摸到了一手血,感到了害怕,才把手拿了出来。不过后来,他就一直把手放在她那部位上,美丽居真是又愤怒又羞得无地自容。只是当时,她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得任凭那狗狼主去欺凌。

“北门,我们再别分开了。”美丽居一下子变得软弱起来,也不由得她不软弱起来。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竟会有这么一天,被别人挑断了手筋,废了武功。这对她这样一个一向自视甚高的人来说,不啻是灾难性的,现在别说她再去纵横剑坛,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剑士,——实则,如今,她变成了一个任人可欺的弱女子。现在,她真的需要自己的丈夫来保护自己了。

看着为自己受尽了苦难的妻子,北门晨风有一种负罪感。就在刚才,他还在为洗心玉担心,而且就在现在,他也还是在为洗心玉担心,他无法控制得住自己去爱她。当然,这内心的活动美丽居不知道,她只感到北门晨风一把紧紧地搂住了自己,搂得是那么紧,仿佛要把她嵌进肉里去一样,使得她都有点喘不过气来。她沉默着,去感受北门晨风对她的爱,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真情流露,使她感到有如一缕清泉渗进她的心田,使她的心都要盛不下了。她沉迷其中,就象是在某一个春天,她那渴望着扩张的身心,极度愉悦地向那浮泛着虚无飘渺春情的空漠飘去,一瞬间,她感到自己仿佛已经融入到了那春情之中,已经迷失般地融化了,和自然神复合成了一体。她感到青春的岁月又回来了,这居然使她产生了一种庆幸的感觉。而且对这种感觉的产生,她既不感到吃惊也不感到惊讶,还居然产生了一种娇嗔的意味,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二、哪得伶俜一枝安?

 二、哪得伶俜一枝安?

两孔崖窑,孤零零地凿在荒山野岭之中,深不过丈许,除了一个土炕和灶,什么也没有。此地距咸阳不足百里,黔首百姓就已贫困如此,但也是常见的。北门晨风见这里简陋,污秽不堪,虽有文士义照应,亦不想久留。但那婆娘极力劝他们多住几日,好让夫人将息将息,这正合美丽居意。于是,她对北门晨风说:“此地甚是偏僻,没有人烟,何不在此地歇息一些日子。一是待我养好了伤,二来也好避避风声。”北门晨风见美丽居有此意,哪有不依她的?便在这崖窑里住了下来。

过了一段日子,终于要回季子庐了。

在这荒山野岭中,过了几天平静安稳的日子,饱受身心摧残的美丽居感到从未有过的愉悦和宁静。就是这么简陋的窑洞,就是这么贫瘠单调的土地,以及清贫的生活,这在她,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忍爱的。可如今在她看来,却象是云里雾里的仙境一般。北门晨风扶她上马,当她从马上转过身来,看着对她依依不舍的那婆娘,含着热泪地向她告别,她也不竟热泪盈眶。

“幸福是什么?”她想,对原先存在于自己心中的理念似乎产生了一丝动摇,“显然不是锦衣玉食,也不是荣华富贵,哪是什么?是挣脱这世事纷纭的宁静吗?是,好象也不是;那未,是不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呢?好象是,也不是;仿佛是苦难是艰险:对,是苦难艰险。是苦难艰险产生的巨大反差,使我们平凡的日子,使我们已经麻木了的感觉,对生命的内涵,产生了一种新的认识。从而刻进对生命的理解和追求之中,使有限的生命留下了生动的永不遗忘的记忆。一瞬间,她这样想道。

在泾阳文士义宅第中又住了两天,这天傍晚时分,两人回到终南山。从子午道转入西山小路,右边是茂密的松柏林,透过那密不透风的点点光亮,是黑沉沉的特别苍劲的树干,缠绕着女萝和长春藤。左边是竹林,似一片翡翠。他们来到一条朝北的山阶岔路口,朝前走翻过山坡就是季子庐。但他们决定不去季子庐,遂顺着这朝北的山阶——说是山阶,实则是一条崎岖的小道,盘绕在秦岭的断崖处,通向那隐密的时雨轩——走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北门晨风的老仆角者来到时雨轩,老爷不在,他要时常照看,以保持时雨轩的整洁和人气。他来到时雨轩,看到老爷正在小院中习剑。自从上古师、哈婆婆一行人离开季子庐后,他就一直担着心思,不知多少次在神龛前为老爷和夫人祈求平安。后来得知老爷平安了,又担心起夫人来。这下看到老爷,真是喜出望外。

“老爷,老爷!”他喜极,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眼睛就湿润了。

北门晨风很是感动,劫后余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挂着自己,便有点不能自禁。他拍了拍角者的肩膀说:“不要这样,我不是很好吗。”

“主母呢?主母找到了没有?”当得知主母也回来了,角者更是喜不自禁。

时雨轩并不大,三开间,悬山式,几个房间,实在是平实无华得很。美丽居听到角者来了,对下人,只要不是大事,她一向还是随意的。对角者这样的老仆,更是敬重。她叫他角管家。角者在门前向主母问安。美丽居叫他进来,秦时的女性是中国历史上最开放的女性,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此时,美丽居已起来,和衣躺在床上。她随意地将发绾在头上,用簪笄别着,面色苍白如素缣,却依然透露出她那俊俏的面容。

说话间,角者闻知望夷宫前所发生的事,依然不敢相信,象他这样的下民,如何想象得出。又闻知从季子庐去的上古师、哈婆婆等人都已永留望夷,真是不胜唏嘘。

北门晨风在美丽居床边坐下,让角者在坐榻上也坐了。

“季子庐怎样?”美丽居有些关注地问。

“季子庐倒没什么,只是乡有司来过几次,查禁违禁书籍。我们季子庐书多,前几天,乡里派人拉了好几车去。”

“这是为什么?”北门晨风虽已知晓,但他对朝廷的这个举措实在想不明白。

“说是朝廷新颁布的法令,除了一些农耕之书,全部都得烧掉,我们也没办法。”

“这,这也太过份了!”北门晨风激愤起来。

“老爷夫人不在,我们如何敢抵制?那县里、乡里的衙役,平日也是认识的,知老爷犯了事,便不留情面。说起来好不怕人,象文家庄的文老爷,衙役来到他们庄子里,没抄出多少书,有个游缴知他家有书,便命人仔细。后来有个衙役发现脚下的地砖有点象是新铺的,便叫人来掘,结果掘出了许多书。这下文老爷遭了殃,立即被抓了起来。”

“我已听说过了。”

“更可怕的事还有呢,还是这个文老爷,他的大公子,读书人。那天不在,在私学里开骂,说焚书是去人智,绝国本。没想到说话人中有一个当时也附和,随后就告了密,这公子就被抓了去。说是议论朝政,诽谤朝廷,第二天便被砍了头。”

“就为这?”美丽居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事。

北门晨风也大吃一惊,这文士仁的公子被杀,文士义和那管家都没告诉他。

“是呀,说是以禁什么,什么的……?”

“以禁效尤。”

“对,对,就是这,以禁效尤。让我们都去看,四五个人哪,一个一个地砍。‘咔嚓’一声,我这一辈子没见过杀人。当时,就感到眼前发黑,日月无光哪!现在谁也不敢说书,也没人敢聚在一起。大家都害怕,人都不认人。比如我们季子庐,平日里虽然遵从老爷教诲,不敢欺凌乡里,对有司也多有敬重,只是老爷犯了事,左邻右舍便没有一个认我们的……”

“你是说,季子庐我们去不得了?”美丽居立即想到这一层。

“去不得,去不得的,不说里闾中人,就是乡有司亭长十天半月地来一次,万一撞上……。依老奴想,总得避了这风头才好。”

“书拉哪里去了?”

“拉到乡署里去了,天天都在烧,一捆一捆地往火里丢。老爷,千万别可惜,书是拿不回来了,就是他们自家人也不行。有个衙役看到有些缣卷,他是喜欢那白绫,说是摸摸都舒服,偷偷摸摸地拿了几卷,结果被他平日的弟兄告了,抓起来了。如今天下都发了疯,人看人都象狼,到处都是告密的人。官府说,捡举揭发是忠于皇上的表现,鼓励大义灭亲。这成什么?这不是叫人学坏吗!一些地痞无赖都光鲜起来了。也不知皇上老爷知不知道?都说是奸佞当道,蒙蔽了皇上,天下全变坏了。”

北门晨风想想,似乎也有这个感觉。他也不知道朝廷出了什么事?但他又想,如果不是皇上自己要这样,光凭几个奸佞,能搅得起这平地波浪吗?

“这时雨轩,除了你,还有谁知道?”美丽居立即注意到了这关键。

“主母多虑了,除了老奴和几个老爷的心腹外,没人知道。”

“那就是说,不只你一人知道?”

“那都是可靠的人。”

“没有可靠的人。”美丽居说。她转向北门晨风说,“飘零子,我看,这时雨轩住不得了。”

“你总是这么多疑?”北门晨风非常自信。

“不是我多疑,是当今世道变坏了。在这样的情势下,就是亲兄弟,也不能去信的。除了角管家,别人就难说了,何况是下人,懂得什么忠孝节义?即使退一万步讲,他们都可靠,可……。这样说吧,人多口杂,万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就再也不会有今天了。”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主母说得对。”角者对夫人的分析信服得不得了。

北门晨风想想也是,他想起了近十年前,有个匠人带着个叫良吉的孩子在这里建时雨轩。他建时雨轩,是为了练功时不被人打搅,所以建在这断层上。可那匠人不识趣,将自己的儿子带来,因此他非常不高兴,当时就责罚了那个匠人。

“知道的人多了,便不可靠。”当时,他也是这样想的。

“那你说怎么办?”北门晨风一时没了主意。

“到我的四月春舍去。”美丽居就这样决定了。

“远在成都?”

“越远越好!这样吧,我们先到太乙山,不知黄老夫子还在不在?不过我想,他可能已不在了。”

“为什么?”

“这不很清楚吗,他为人机警,望夷宫前发生的一切,他肯定已知晓。他这人,主要是为田悯,再就是为了他手中的那一部《太公兵法》。现在田悯不在了,他当然不会在迁园呆下去,他自然得去完成田悯交给他的这件事……”

“那我们上迁园去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顺路看看,也是我们的产业,顺便安置一下。”

“你这身体?”

“不碍事,就是碍事,也顾不得了。——角管家。”

“主母有何吩咐?”

“给我们准备一些钱粮细软,明天送过来,还有照白玉和青骊马。对了,别让任何人知道,你自己当心点。——你看怎样?”她外置完这一切后,再来征询北门晨风。

“就按夫人说的办。”北门晨风见美丽居办起事来,井井有条,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三、冤家路窄

 三、冤家路窄

第二天,老仆角者带来了上金细软,北门晨风和美丽居遂离开了时雨轩。

冲出樊篱,极度紧张的思想松弛下来,本来无遐顾及的事,又涌上心头。人,总是这样不断地使自己不能安宁,也总是会不断地滋生出新的事故来,来使得这个世界也和自己一样不得安宁。北门晨风此时记起了美丽居说的话,“韩元亮在追杀洗心玉和哈婆婆”,这事一直缠绕在他心头。只是,在那紧张的日子里,他无法启齿。美丽居也一直不再说起,因此,他特别揪心。

走马在蜿蜒的小道上,前面是一片郁森的栗树林。那一片栗树林很有些自负地立在一片平缓的山坡上,显得特别厚实和宁静。小路弯曲其间,正是花期。黄白色的条状花,一条条地散发着馥郁得令人窒息的难闻的花香。青骊马和照白玉在这栗树林中穿行,二人放任缰绳,不时有伸展到路旁的花枝拂过,飘散的花粉,就点点滴滴落在了他们身上。面对这样的美景,北门晨风想象着说:“在这栗树林后面,一定会有一座古朴幽静的庄园”。美丽居就笑话他,说他又在幻想了,美丽居说:“其实,在美的背后,往往是什么也没有的,我常为此叹息。就象这世上的事,哪有至圣至美的?那只是一种天真的幼稚。”

北门晨风不信,但穿过这片林子,果然被美丽居所言中,林子深处什么也没有。

美丽居高兴得哂笑起北门晨风来。

北门晨风有些意绪难平,他一边听着踏踏的马蹄声,一边看着单薄轻盈的美丽居,想着她的话,“世上之事,哪有至圣至美的?”一瞬间,就有了这种感觉。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看见自己和美丽居骑在一匹马上,他拥着她,她偎依着自己,他非常心痛自己的妻子,尤其是想到如今的她……。这样,就想起了洗心玉,再也无法扼制地想起了洗心玉。人心就是这么奇怪,洗心玉在他的脑海里,总是苍白无奈得象那委婉的杨柳枝,即使是笑在晨风中,也含着一丝淡淡的忧愁,令人爱怜。看到如此快乐的美丽居,就想起洗心玉,“如今,她也不知怎样了?”这样一想,真的为她担心起来。好象已看见洗心玉惨遭不幸似的,这念头是这样真实地顽固地盘据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没什么,这本是光明正大的事。”他为自己寻找着借口。眼前是一片麦田,青骊马向那青青的麦穗伸过头去,他下意识地拉了拉缰绳。

“你说,韩元亮在追杀哈婆婆,后来怎样了?”北门晨风无法控制得住自己这焦虑的思想。

美丽居狡黠地看了看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露出嘲讽的神色,这令她很不快。她不知道洗心玉死没死?但她直当她死了,遂装出一副悲悯的样子。

看到美丽居这样伤心,北门晨风似觉不妙:“怎么?她们不会出事吧?”

“我怎么知道?”美丽居答,“不过,我想,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怎么呢?”

“我不是告诉了你,天快亮时,我倒在一片草丛中。”

“哪又怎样?”

“我看见哈婆婆和辛琪走过去。”

“洗心玉呢?”

“当然还有洗心玉。”美丽居就知道北门晨风会这样问,她嫉恨地盯着北门晨风。但此刻北门晨风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只担心洗心玉的安危。

“我本想叫她们。当时我难受死了,但看见洗心玉,就不想叫。”美丽居毫不回避。

“为什么?”北门晨风脱口而出,但马上不语。

“我还是叫了。我当时是没有办法,我只有求助于她们,要不然,我就要死在那荒郊野岭之中。当时,我急了,就挣扎着站了起来,刚想叫喊。没想到,她们身后追着匈奴人,这下,我遭了殃。”

“那她们呢?”

“你就不问我!”

“你的事,我不是都知道了吗。”

“少来搪塞,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心里就没有我!”

“好了,好了,姑奶奶,你怎么这样不讲理。”北门晨风颓丧之极。

“你就死了那份心吧,洗心玉死了,十有八九是死了!”美丽居十分尖刻地说,想彻底断绝了北门的念头。

“你可别这样红口白齿的咀咒人家。”

“我咀咒她?韩元亮固然因了我没再追下去,可阿里侃和须卜察儿带着胡人却追过去了。这可是真的,是我亲历的。”

“那也未必,不是还有哈婆婆吗?”

“哈婆婆又怎样?她已是半死的人了。后来我就听到一片格斗声和惨叫声。再后来,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过了不久,阿里侃和须卜察儿就回来了。我虽没有真正看到,但看见阿里侃和须卜察儿那样子,我想,她们惨遭不测,是必定无疑的了。”

北门晨风一下子惊呆了,心如刀绞,虽然当着美丽居的面,极力压抑着。但悲戚之色如何掩逾得过去,眼前的一切对他立即都显得暗淡无光起来。他不想再问,猛地拉回正在啃吃麦穗的青骊马,驱马狂奔起来。

北门晨风任由青骊马狂奔,他的思想中只有一个念头:洗心玉死了。

“洗心玉死了。”他的思想一片混乱,他无法斩断对她的一片眷恋之情。

他甚至听不到美丽居愤怒的尖叫声。青骊马奔跑的汗沫飘在他的脸上,马汗的臭味扑进他的呼吸里,他浑然不觉。

此刻,美丽居火冒三丈,追上北门,一马横过,用照白玉顶着青骊马。仇恨地盯着北门晨风,大叫道:“她死了,你是不是伤心极了!”

北门一眼盯着她,他没想到美丽居居然会成这个样子,更没想到美丽居竟会对一个死人也不放过,于是二人大吵起来。

“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难道对一个死人你也这么忌恨?”

“我就知道,你放不下她,好在上天有眼……”

“请你让开一点,——走开!”

到了这个时候,美丽居如何肯让着北门晨风:“你是不是要我替她死了才好啊?”

北门晨风一听这话,才冷静了点,想想,便不打算和她吵。但气极了的美丽居如何肯放,真是新仇旧恨,老账新账一起上,以至二人越吵越凶。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发现路旁林丛中好象有人,美丽居大叫了一声:“什么人?”一骑冲进。当她看见那人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叫起来:

“叫天子!”

果然,那人正是叫天子支可天。他看见了刚才美丽居和北门晨风的激烈争吵,从中知道了他们是夫妻,不由得懊恼万分,嘀咕了一声:“原来如此”。但他也看得出,他们夫妻不和,而且是为了洗心玉。正在想,“这北门子也真不知身在福中……”。支可天自从做下下书博阳邑那勾当之后,已经六七年没音信了,如今出现在北门晨风和美丽居面前。北门晨风对他没什么好感,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又是在这劫后余生的时候,北门晨风看见他,也正是因为刚才和美丽居在争吵,使他对这突然出现的支可天,反而有了一丝好感。

美丽居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颜面一下涨得血红。转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可作摸的光。她马上堆起笑来:

“怎么是你?叫天子,怎么会在这里?”她还是太惊讶了,心中又特紧张。

按说,支可天应当避着她才是,可支可天竟敢这样来到她面前,美丽居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知道他一定是掌握了自己的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而且不仅仅是在博阳的事,或者,他至少是知道了自己的武功已废,如今再也不怕她了,才敢以这样现身。果然,支可天面露得色地阴笃笃地说:

“没想到吧,北门夫人,那韩元亮的狗爪子呀……,嘿嘿嘿。”

美丽居一听这话,浑身一哆嗦。立即明白,支可天一定是看到了那天晚上在后稷祠所发生的一切,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此刻,她居然忘记了自己的武功已废,依然霸气十足地将银牙一咬,喝道:“胡说个什么,小心别惹了……”

“我们莫非前世有缘?”支可天话中有话地说,在美丽居面前有些肆无忌惮。

“少胡说,我和你有什么缘?”美丽居也话中有话的发狠道。

“不,你误会了,北门夫人。我是说我和北门有缘,难道不是这样吗?”

北门晨风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他还没从刚才的悲伤和愤怒中走出来,只是以为叫天子不善于表达自己的言辞,美丽居又产生了误会,或者是……。他想起了至简堂。认定美丽居是在怀疑至简堂的事与支可天有关,因此,美丽居鄙视他。

这样一想,他就想起至简堂的劫难,就这样问了,想对那段公案有个了断。

支可天立即赌咒发誓起来,说自己从未干过丧天害理的事。说那天,他在合口村一个相好处喝多了,一觉醒来已是天亮,才知至简堂出了事。

北门晨风如何肯信,他责问道:

“那你就不管我们两个了?也不打听我们到哪里去了?”

“哪里还能想到那么多?我当时害怕会落到官府手里,后来不是去了舍门里?”

“舍门里?怎么……”北门晨风不信地看了看美丽居,问她,“你不是也去了舍门里?”

“是啊,”美丽居掩饰着,她已感到支可天这恶贼露出了牙齿,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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