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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春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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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淡淡地笑笑:“我只怕他不会放过我。”
“那怎么办?”孔甲手足无措。
“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就怕陛下不愿。”灵儿说得云淡风清,不带一丝情绪。
“只要能救爱妃,什么办法我都愿意尝试。”孔甲反应不出她所料,她越是淡然,他反而越是急切。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地不平等着,将对方视如珍宝的那一个,必然是处于劣势。因他是真爱她,而她却全不曾有一丝爱他。
“大王何不为师门建一座庙宇,修建他的塑像,并封他为神,令他享受百姓的祭拜。他的冤魂有了归所,又感念大王的恩德,想必就不会再为难臣妾了。”
“原来是这个办法,这有何难。”孔甲立刻起身拟旨,不过是封一个死人为神,在他是举手之劳。修建庙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国库尚算充实,要拨些银两不在话下。
果然旨传下去后,灵儿便安稳了许多,也不再在夜里惊起。想必是冤魂接受了这个安置他的方法,不再闹事。
庙宇的地点被设在城外的山顶上,据灵儿说那是出自师门的授意。师门是修道之人,一心想要飞升为仙,越接受天空的地方就越适合安置他的灵魂。
庙宇修建得很快,春天还未曾结束,师门祠便已经修建完毕。祠的正中是师门高大的石像,比本人要显得英武不群。祠外则遍植桃李,因传说中的神仙是吃桃李的花瓣度日的。
许是天子亲封的神,祠未建成,就有百姓前来祈福。又风传这师门之神十分灵验,有求必应。
民间的传闻本来就是一传十十传百,灵验与否这种事情,谁也无法说得准。但在浮生中苦苦挣扎的生灵却愿意相信会有这样的神灵来解除自己的苦难。
师门祠的名声便越来越大,人人都在盼着祠建成的那一日。
直到祠终于建成,天子也将于第二日前来拜祭。这亦是灵儿想出的主意,据说只有天子亲自前往拜祭,师门才能彻底平息心头的怨恨。
孔甲立刻应承了,只要灵儿能够平安无事,去拜一拜又有什么关系?他每年四时都要拜祭四面八方的神灵,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
灵儿见他嘱人去准备拜祭之事,心知自己正在将他推入死亡的陷阱。
他到底是她的丈夫,虽然他有许多妻子,但自灵儿进宫后,他便似只剩下灵儿一人,对其他的女子不再问津。
灵儿从未感觉到来自于其他妃嫔的威胁,有时她甚至怀疑,这宫中真的还有其他的女人吗?
她知他对她的宠爱是极深入的,深入到为她挡住了后宫的一切风雨。
只是她仍要出卖他,为了她的哥哥,也是她唯一深爱的男人。在这个故事中,没有对与错正与反,如果一定要说有错的话,错的也是命运。
与此同时,在刚刚建成的师门祠中,赵嬴子正在悄然布置着一切。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到了明天,孔甲就会死!而他的师傅师门也会成为名闻天下的神邸。
他从来没有想过成为天子的可能性,虽然他的父亲廑是真正应该拥有天下的人。但在过去十几年的生命中,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御龙人。
他其实也应该是一个御龙人,他本就淡漠如仙,却出乎意料地被牵扯进这些无端的恩恩怨怨。
明天会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
他夜观天相,早便预测到了这一点。这个日子也是他与灵儿精心安排的,只有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才能实行他的计划。
这些日子以来,他更加无师自通地领悟到了许多历代御龙人都无法通晓的技巧,这或者就是天赋吧!
他现在明白师傅为何会说他死去的父亲是最有天赋的御龙人。这天赋并不曾随着廑的死去而消逝于世间,反而数倍于前地藉由着赵嬴子的身体而存在着。
他在每棵树顶都装上青铜的长针,又用铜线将长针连接在一起。
天子前来拜祭的时候,百姓便会被隔离在山下,到时他们将会看见传说中都不曾听到过的奇景。
师门使火!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诵着这四个字,即便到了现在,他仍然不知这四个字会成为传奇。但在此之前,他已经悄然在坊间传播着师门的神迹。
师门是精通用火的神,祠落成之日,人们会看见师门使火。
一切布置停当后,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落在怀中的七彩陶罐上。孔甲死了以后,他会回去找灵儿。
他曾经说了一个谎言,他告诉灵儿他会带她走,找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村落,相偕到老。他不知灵儿是否相信了这个谎言,在他说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
他的眼前甚至出现了一个如画的小村庄,他与灵儿结庐而居。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结庐而居,以什么身份?兄妹?夫妻?
其实他母亲离去后发生了何事,只有那条龙才知道。无论师门或者是七海都是自占卜中感应到灵儿是他的妹妹,可是又有谁能证明?
也许,也许,灵儿不是他的妹妹,也许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用力甩了甩头,无论灵儿是否是他的妹妹,她是龙与人的孩子,生来就是妖孽,这样的孩子本就不该来到人间。
他把七彩陶罐拿出来,贴在自己的颊上。陶罐冰冷,令他的心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以后,灵儿就要孤独地被封印在陶罐之中,也不知多少年后才会有人打开这个罐子。
他在师门的塑像前坐了下来,这些日子,他都栖止在这里。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似落拓的外乡人就是天子一直在捉拿的逃犯。
到了明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的心有一丝疼痛,灵儿,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过了明天,我就会死去。如果还有来世,如果你能够离开这个陶罐,我但愿你不会再遇到我。
天子的拜祭仪式被安排在这一天的傍晚时分。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谁也不会料到傍晚时分会有骤发的雷雨。
灵儿并不曾陪伴孔甲前去,如同祠堂之类神圣的地方,妇人都不被允许接近。她独自在后宫中等待,看着天渐渐黑了下去。
天空中布起了乌云,一道闪电自天边划过。
灵儿的心一颤,终于要结束了吗?
终于要结束了吗?
孔甲的心里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拜祭过了师门,他的阴魂就该放过灵儿了。但,赵嬴子还没有死,这始终是他的心腹之患。
他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可是在他死以前,一定要杀死赵嬴子。只有这样,他才能永绝后患,为他的儿子铺平前方的道路。
如果赵嬴子还活着,他便是死也死得不甘心。
他走下马车,看见天已经黑了,天空之中隐隐现出闪电的影子。
他皱眉,问身边的宫人:“为何会有风雨?”
宫人抬头看着天空:“奴婢也不知道,几位天象师都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想不到还是有不测风雨。”
他挥了挥手,匆匆进了祠堂。
堂中间立着的师门像比正常的人要高大了许多,他不得不仰头看着师门。这使他多少有些气闷,到底这是一个死在自己手下的人,现在他却要在他的面前顶礼膜拜。
不过他是一个迷信鬼神成痴的人,无论是否为了灵儿,他都不愿得罪已死之人。
这就是人们的可笑之处,当人活着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惧怕,甚至轻易便取人性命。可是人一死,地位就莫名地改变了。
人不怕杀人,就怕被自己杀了的人。
身边的太监大声诵读了祭文,他将需行的礼仪都行过了。外面传来了雷声,这雨就要落下了。
他急着回宫,风雨之夕,本该缠绵在温柔之乡,他却在这城外的山顶上拜祭一个死人。
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好似落入了一个圈套之中。
他走出祠堂的大门,正要踏上马车。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忽然整个桃李树林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孔甲一怔,这火是一下子就烧起来,而且是四面八方同时烧起来。整间祠堂都被桃李树林牢牢地围着,因为仙人是要吃桃李花瓣度日的。
桃花树林一烧起来,便将这一队人围在了大火之中。
他惊惧,嘶声高呼:“这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侍者脸色苍白,喃喃自语:“师门使火!师门使火!”
他大惊,抓住那名侍者:“你说什么?”
那侍者惊恐万状地紧盯着他:“陛下,师门是个神仙,您杀了一位神仙,现在他来报复你了。”
他咬牙,一掌击在那名侍者脸上:“你胡说些什么?”
那侍者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陛下,坊间早有传闻,师门会用火。您看这火,来得没有一点征兆,一烧起来就全都烧着了,那不是神仙点的火又是什么?”
他不由后退,师门使火,师门使火!
又是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倾盆大雨终于伴着闪电落下。
他大喜:“下雨了,下雨了!”
雨能熄火,这是谁都知道的常识。
只是他却不知,虽然雨能浇熄火,但不断落下的闪电又会重新将火点起来。
火越烧越猛,火中的人们四处逃窜。
孔甲气急败坏地抓住一名侍者:“带我出去!快带我出去!”
那名侍者用力推开他:“我都出不去,怎么带你出去?”
他大怒,大声叫道:“谁能救孤王封万户侯。”
一名侍者哭丧着脸:“我也想当万户侯,但整个山头都着火了,谁也出不去了。”
谁也出不去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是天子,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孔甲无路而逃,冲回祠内。师门的塑像高高在上,冷冷地注视着他。
他伸手指着师门:“你看什么?你在看些什么?你活着的时候孤王就不曾怕过你,你死了,孤王更不怕你!你出来!有本事你就出来让孤王看看。”
石像的嘴角似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默然不语地注视着越来越大的山火。
“你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孤王能让你死,就不怕你。孤王不怕你!”
孔甲慢慢地坐倒在地上,他喃喃自语:“孤王不怕你!孤王谁也不怕!孤王是天子,顺应天命,这天下都是孤王的!”
天下,他不由望向祠外,雨仍然倾盆而下,火也步步逼近。原来天下是如此之近,近在咫尺,又是如此之远,远如天涯。
山下许多百姓都看见了山上蓦然燃起的大火,人们议论纷纷,“下雨的日子也会有山火?”
“听说天子正在拜祭神仙。”
“难道是神仙怪天子杀了他,所以要天子偿命?”
“一定是这样,别忘记那位神仙是会用火的神仙。”
师门使火!
百姓们不由下拜,师门果然是位神仙啊!
人群之后,赵嬴子冷冷地看着被火光笼罩着的山头,一切都不出所料,但却又出乎意料。火着起来了,而且一下子就烧得猛烈,他不知这是出自上天的意思,还是他计划的结果。
无论闪电或者是大火都是他的尝试,而使这一切成为事实的却是冥冥中的天意。
天意不可测,于此之时略能窥见一斑。
赵嬴子感觉到自己心底的邪恶,为了杀一个孔甲,却连累许多人无辜惨死。计划之初,他就已经预知这一点,但他仍然按照计划进行着。
曾几何时,他是连小动物都不愿意伤害的。不知是这世界改变了他,还是这本就是他的禀性。
他看着火燃烧,他不愿离开的原因是他怕万一孔甲会从火中脱身。
那火烧了整夜,直到天快亮时还未曾熄灭。没有人从火中逃出来,所有的人都死在火里。
他确知这一点后,便向着城中行去。
他一路慢慢地走,雨下得很大,他的全身早就湿透了。不过他一点也不在乎,不过是淋雨,以前在江湖上流浪的日子,淋的雨还少吗?
倒是自从住进了养龙居后,他就很少淋雨了。
淋雨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逝去的时光,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他就这样跟在师门的身后,怕被师傅猎猎的衣角打中面颊。
他抬头看看前方,前面空空如也。
下大雨的日子,朝歌的百姓都还没有起床。
他想若是这条路能再长一些就好了,他就可以想起更多的事情。但这条路却太短,不一会儿他便走到了皇宫前。
他凝视了片刻雨中的宫宇,次次第第,错错落落,许多飞檐下挂着铜铃。风儿轻拂,就能听见隐隐的铃声。
他想起他从未谋面的父亲,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感伤。他想他真是脆弱了,过去的十几年时间,他都不曾有过感伤这种情怀。
他轻易地进入后宫,守卫被换成了灵儿的亲信,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总是游刃有余。
他推开灵儿寝宫的大门,灵儿自桌前喜极起身,两人默然对视。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
第一部 御龙传奇
第十章 二鬼子失踪了(上)
龙儿!醒醒,快醒醒!
我睁开眼睛,看见全家的女人都齐集在我身边,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我。
我怎么了?全身绵软无力。
我疑惑地望向太婆婆,太婆婆叹了口气:“龙儿,你醒来就好了。”
我从来不曾如同现在这般地虚弱,说话都有气无力:“我怎么了?”
太婆婆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昨天夜里一夜没回来,打手机也不接。今天早上才有人发现你昏倒在学校对面的小树林里。”
昏倒?我居然会昏倒?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不要说我是蛇妖化身,就光是自小所受的训练也使我不同于常人,怎么可能如同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一样昏倒?
我忽然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同,哪里不同?说也说不上来。我望向太婆婆,太婆婆耸耸肩:“你的灵魂已经回来了。”
我大喜,从床上一跃而下,“我的灵魂回来了?太婆婆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一听到灵魂回来了,我连身上软弱的感觉都没有了。看来我这个人到底不是那种柔弱的小女孩。
太婆婆叹了口气:“你的灵魂是自己回来的,不是我召回来的。”
我呆了呆,“为什么我的灵魂会自己回来?”
太婆婆悠然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的任务失败了,赵嬴子把你的前世封印在陶罐里,所以你现在的灵魂无处可栖便自己回来了。”
我哑口无言,赵嬴子真的如此狠心,把灵儿封印进了那个七彩陶罐吗?
我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大大小小的女人想法各异的古怪眼神集中在我的身上。我最小的表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表姐,你好逊啊!你不是一向自称是美少女吗?怎么连一个商朝的老古董都搞不定。”
我咬牙切齿地横了她一眼,“有本事你去试试看!”
小表妹笑咪咪地回答:“太婆婆说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能完成。”
我哭丧着脸望向太婆婆,太婆婆悠然地翘起二郎腿,“也许还能补救,现在你就要期终考试了,还是先准备一下考试再说吧!”
我闷声不响。
老妈忽然道:“龙儿,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我大吃一惊,又从床上跳了起来:“哪里有?”
老妈眨眨眼睛,“没有就没有吧!干嘛那么激动?”
我心虚地偷眼打量着她,她们不是察觉到什么吧?别忘记巫家水境术的预言可是天下第一的。
我此地无银地又加了一句:“我只剩下二魂四魄,哪里有心情谈恋爱。”
也不知是巫家的女人相信了我,还是大家根本就不想深究,或者她们又有什么恶毒的计划等着我,总之,有关谈恋爱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而赵嬴子是如何将灵儿收入陶罐的,太婆婆没有在水镜中展示。
也许是因为灵儿毕竟是我的前世,许多次我都在梦中见到那时的情形,只不过每次的过程不尽相同。
结果却是相同的,灵儿被收入了七彩陶罐,化成一条金色的小蛇。
然后在1992年的那个春天,从陶罐中跑了出来,进入了我老妈的肚子。
那时我是单纯地这样相信,后来我才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第二天回学校的时候,班里许多同学都居心叵测地来慰问我,坐在我身后的二鬼子头也不抬一下。这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因为那天有人风传看见我和二鬼子进了那小树林。至于后来为何我会在树林中昏迷不醒一夜,而二鬼子又去了何处,便不得而知。
总之,有关我和二鬼子之间的事情,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过我和二鬼子在这一点上很有默契,都只当没有这么一回事。
期终考试终于昏天黑地地结束了。接着就是放寒假,这是逃避绯闻的绝好办法。过了寒假以后,谁还会记得这件事吗?
现在可是网络时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一个月不见,那都已经是下辈子了。
三姑六婆的同学们,每天八卦不断,就算没喝孟婆汤,记性也不会好到能记住上辈子的事儿。
最后一科考完了以后,班主任大叔例行公事地发表了一通寒假要复习功课之类谁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废话,然后又留了几篓筐的作业,终于宣布了一句:“放假了,都回家吧!”
他自己第一个落荒而逃,谁说只有学生喜欢放假?老师也一样喜欢。
我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课本作业本铅笔钢笔一件一件收入书包之中,身后两道炙炙的目光如芒在背。自从他被换到我后面以后,我反而比以前不自在了。虽然我很少回头,却总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全班同学都很配合地逃之夭夭,转瞬之间,教室里只剩下我和二鬼子两个人。
我看着自己整齐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书包,我干嘛慢腾腾地整理书包?
我背起了书包,难道我还在等着他叫我的名字吗?
我向着教室门口走去,教室不大,很快便会走出去,如果他不叫我的名字,我该怎么办?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到底在期望些什么?
但他却终于没有叫我,我走出教室,站在楼道里想了一会儿,这算什么?其实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和他说一声:“寒假快乐!”
这念头一起,我就在心里把自己骂成了猪头,怎么不见你和别人说寒假快乐?
我发了会呆,就这样了吗?
我还是忍不住转过身,一转身便被吓了他一跳,他居然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
我后退了一步,心想我大概真成了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否则怎么可能有人站在我身后我都不知道?
二鬼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在干嘛?”
我咬着嘴唇,我怎么知道我在干嘛?
他怔怔地看着我的脸,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柔情。“我要订婚了!”他忽如其来地说。
我呆了呆,这都什么时代了?我只听说过试婚,没听说过订婚。“你几岁?”问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语气当然会带着揶揄的味道。
“十七!”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十七就订婚吗?你不怕某些事做得太早,将来会肾虚?”
他眨眨眼睛,“你在想什么?是订婚,又不是结婚。”
我皮笑肉不笑,“十七岁就订婚?这根本就是摧残祖国的花朵。”忽然想起来他是二鬼子,根本不能算是我们伟大祖国的花骨朵。
他却没有被我逗笑,反而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我:“我但愿与我订婚的人是你。”
我后退了一步,“你又来了,我说过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二鬼子便紧逼了一步,“如果你不喜欢我,那天为什么会昏倒在树林里?”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要怪就怪太婆婆的离魂术太不地道,连魂自己飞回来了,她都控制不住。
我眨眨眼睛:“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昏倒的吧?”
他眼中那种怜爱有加的神情更加恐怖,被这种肉麻的眼神盯着,人的大脑很快就会因为缺氧而变得迟钝起来。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如果那天我没有走,你就不会生病了。”
生病?我什么时候生病了?
我无暇反驳他,他一步步进逼,我一步步后退,楼道一共就那么点距离,我很快便退到墙边,无路可退。
他与我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我忽然觉得面红耳热,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我居然不敢看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巫龙儿,居然不敢逼视一个男生。
我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他胸前的藏蓝衣襟上,校服是千篇一律的式样和颜色,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气息,我忍不住用力吸了吸,是古龙水的味道吗?像风一样。
他伸出两只手支在我身后的墙壁上,我便被他圈在手臂间很小的空间里。这种暧昧的姿式更让我尴尬莫名,我紧盯着他胸前那一块蓝色的衣襟,一动不敢动。
他温暖的呼吸落在我的头发上,我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我偷懒没洗头。
他说:“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我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其实以我的本事,想要将他推开绝非难事。可我偏偏一动都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伸出一只手托起我的下巴,像是电影里调戏良家妇女的花花公子。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他要干嘛?难道他又想吻我?
他的手指轻轻地从我的面颊上滑过,“如果我走了,你要用多久能把我忘记?”
我错愕,他居然不是问我是否会记得他,而是问我要用多久才能把他忘记。
我咽了口口气,发出很不体面的“咕咚”一声,我说:“不用太久吧!”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是违心之谈,只怕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男生。
他落寞地笑笑:“我猜也是。”
看见他这种自暴自弃的神情,我竟莫名其妙地心疼,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不是他与我近在咫尺,我只怕又要用力地捶自己的头了,说不定又会把自己捶得当场昏倒。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电影票,塞在我的口袋中。“明天,我等你!”他言简意赅地说,然后便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算什么?什么叫明天,我等你?这算是约会吗?
我拿出口袋中那张电影票,明天晚上七点半。电影是十年前老掉牙的日本爱情戏,情书!
我看着那张电影票发了会儿呆,二鬼子也太纯情了吧?他不知道现在都流行好莱坞大片吗?
我转身对着楼阁的窗户,把那张电影票放在阳光下照着,好似电影票里有夹层,而夹层中藏着什么秘密文件一样。
但电影票就是一张电影票,照来照去,也仍然是一张电影票。
我把电影票放在窗台上,向楼梯口走去。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去看。那张小小的纸可怜兮兮地躺在窗台上,默默承受着被人抛弃的命运,如同它的男主人。
我叹了口气,我到底是怎么了?联想力丰富到连琼瑶阿姨都要自叹弗如的境地。
我慢腾腾地踱回去,盯着那张电影票发了会儿呆,终于还是忍不住放入自己的口袋中。
就算我不去,也不必把垃圾丢在这里。
接下去的一整天,从我离开学校开始算起,一直到第二天晚上七点以前,我都手足无措,坐定不安。
全家的女人都看出了我的异样,但全家的女人又一次集体发挥了该说话的时候绝不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乱说话的巫家精神。没有一个人问我怎么了,也没有一个人打算给我一点点帮助。
吃完晚饭后,我那些美丽动人的堂姐堂妹表姐表妹便纷纷不见人影,每个走的时候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们去做什么了,不言而喻。不过每个人临走前都找到了一个借口,连我只有七岁的小表妹居然也说:“我同学家闹鬼,让我去看看。”说罢她便得意洋洋地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鬼头一起走了。
那小鬼头当然是个男孩,而且还长得粉雕玉砌。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两个走远,这算是什么人间?朗朗乾坤,清平世界,连七岁的小女孩也开始谈恋爱了吗?
待所有的女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美丽的老妈终于史无前例地关心了我一次:“龙儿,你还不去吗?”
我吓了一跳,几乎从餐椅上摔了下来。我故做无辜地说:“去哪里?”
老妈笑咪咪地道:“不是有人约你看电影吗?”
我沉下脸:“你们又用水镜术监视我!”
老妈眨眨眼睛,“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低头一看,手中捏着那张电影票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老妈笑咪咪地说:“还用水镜术吗?你从昨天回家就捏着这张票,捏到今天,连吃饭都没放开。”
我呆了呆,我居然捏了那么久?
“龙儿!”老妈居心叵测地坐到我的身边,脸上带着深浅难测的可怕笑容:“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第一部 御龙传奇
第十章 二鬼子失踪了(下)
我连忙摇头:“没有!”这两个字说得不够理直气壮,我自己都听出了我的心虚。我深吸了一口气,端正坐姿,又坚定地重复了一次:“当然没有!”
老妈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爱上赵嬴子了呢!”
我一怔,爱上赵嬴子?
老妈端过桌上的那盆汤,“你知道赵嬴子把灵儿封印进陶罐以后做了些什么吗?”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我连他怎么把灵儿封印进陶罐的都不知道。
老妈双手结印默诵咒语,汤面便忽然平整如同明镜。在镜中,我见到赵嬴子和灵儿,两人黯然对视,窗外传来几声鸡鸣。我想起那句诗: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我忽然悲从衷来,即见君子,云胡不喜?以前我就读过诗经中这首诗,那时全不明白这诗想要说些什么。明明是一个女子在期盼着一名男子,那名男子来了,女子却又不快乐。既然思念,就是想见到他,见面了以后,应该欣喜若狂才对,为什么反而悲伤?
现在我却似有些明白了,有的时候,相见争如不见,有情总似无情。
灵儿却不甘心就这样被收服,她蓦然后退,摘下挂在墙上的青铜剑。
赵嬴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灵儿,“你想要与我动手吗?”
灵儿咬牙,“我不甘心!”
不甘心!谁又能甘心?被自己深爱的人欺骗,不止是落的个凄惨下场这般简单,那种心碎如死的感觉,又有谁能甘心呢?
“好!若你能杀我,你便自由了,世间再无人能降服你。”
若你能杀我,我亦自由了,不必再承受这刻骨铭心的痛。
不知为何,我竟在水镜之中看出了赵嬴子的思想。
灵儿呢?连我都感觉到的她是否亦感觉到了?
灵儿咬紧牙关,一剑向着赵嬴子刺去,赵嬴子闪身避过。他是自幼修炼的御龙人,她虽然不曾修炼过什么,却是龙的女儿。
两人都不是普通人,且是一母所生。雨滴自开着的窗户飞溅进室内,随着剑光四处飞扬。剑若青虹,雨若飞花,灵儿的面颊凄艳如死。
这是一场生死之战,却不带一丝烟火气。交战的双方都如同世外之仙,一举手一投足皆飘然出尘。
但只要是决斗就会有个输赢,市井无赖的决斗也罢,武林高手的对决也罢,甚或是神魔之战,总要决出个输赢来。
窗上挂着的素白窗帘随着剑光落下,灵儿这一剑到了赵嬴子的面前。
每一个命运都会有个归宿,每一段爱情都会有个结果。若这就是我们的宿命之战,若一切都已走到了尽头,当你我终于兵刃相向之时,过往的一切是否已成轻烟一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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