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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书商-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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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卿低声道:“或许不那么看重脸面活的会更舒心。”

“胡扯!越大越糊涂了!罢了,我不说你,下去自己多想想吧,这些天不要再去招惹方儿,听见了吗?”

端卿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听见黄夫人向叶水心道:“老爷,我今天僭越了,强出头来管教儿子,老爷恕罪。”

又听叶水心道:“夫人管教的极是,我一时心软,竟不能喝止他们,惭愧。”

入夜时方卿还没有丝毫睡意,眼见小厮们已将铺盖放置外间预备睡觉,又想着端卿不知作何打算,又想着被母亲禁足如何能逃出家去,正没个主张,忽听窗外微微一声咳嗽,正是端卿的声气,心知是他过来说体己话,忙吩咐一个小厮:“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参茶,若没有立时叫厨子起来,现通火给我熬一碗。”

那小厮虽然为难,到底答应着去了,另一个正在灯影下打呵欠,又听方卿道:“你悄悄到老爷书房里给我找一本书,叫做《梦窗琐记》地给我拿来。”

那小厮做难道:“小的不认的字呀。”

方卿忙取纸笔写了,命道:“快去!”

那小厮眼见方卿身边没人,这一去难保少爷做出什么事,不由低声道:“太太说地,让小的们不能都离了这里……”

方卿气坏了,大声嚷道:“你就知道太太,现在太太都睡下了,你看谁能处置你呢!”

小厮吓得一哆嗦,转念一想,何必吃这个眼前亏?太太与他是亲母子,眼下虽然生气,指不定明天就好了。何苦白填在中间遭罪?忙一溜烟跑了。

果然跟着便见端卿闪进来,压低声音急急说道:“看样子父母这里是不会通融了,你做好准备走吧。趁着没人时赶紧收拾东西,我跟忆茗商量出一个彼此方便的时间便来通知你,到时候如果没法进来,就写一个条子从窗户里塞进来。你听见我的咳嗽就到跟前接着。”

说完便要走开,方卿一把拉住他:“你果真跟若茗定了亲?要是我们走了,母亲岂不是要为难你们,会不会带累若茗也落埋怨?”

“你不用管这些,我自有主张。”

方卿满心里过意不去,只管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的事,若早知道我也不求着你了,弄的你也为难。你见着若茗了代我陪个不是,就说我能出门时再亲自赔罪吧……”

话未说完端卿便听见遥遥的脚步声。忙道:“快别说了,当心给人瞧见,我走了!”

若茗眼巴巴等着消息。直到下午才见端卿找到:“我娘生气我帮着方儿,一直派人盯着我,好容易才脱身出来。”

若茗心里一凉,道:“还是不行?”

“是啊,昨天方儿跪下求了半天,还是不行。忆茗在家吧?咱们商量一个方便的时候赶紧走吧,再拖下去我娘起了疑心,就连我也出不了门了。”

两人急急找到忆茗。还未说话,忆茗已道:“看你们的神色,那件事是不是不成?”

端卿道:“东西收拾好了吗?你什么时候方便出门?”

忆茗垂泪道:“不然就算了吧,我不能就这么丢下爹娘。”

若茗忙道:“快别多想了,方卿哥哥还等着你呢!如果挂念爹娘,等叔父他们消了气,咱们悄悄地回来,可好?”

忆茗越发哭得厉害:“我不能这么不孝,爹娘年纪都大了。我一天孝心都没尽到,却要跟人私奔……”说出“私奔”二字时面红耳赤,无限怨念自己居然与这个名声连到了一起。

若茗急了,道:“难不成我们什么事都筹划到了,末了还要劝你?别地不说,都看在方卿哥哥为你费尽心力的份上吧!”

端卿忙道:“若茗别着急,好好跟你姐姐说。”

忆茗泣道:“我不能对不起爹娘,只有对不起方卿了!”

端卿耐心劝道:“爹娘只是一时想不开,等过些时日他们见你们过得和美。自然会消气。到时候你们再回来,还多的是时间尽孝道。若是你现在打退堂鼓。我们家肯定会立逼着方卿娶亲,一生的幸福就付诸流水了!”

忆茗肝肠寸断,却只能压低声音啜泣,难过的恨不能立时死了。想起当日方卿的柔情抚慰,想起与他在一起时地轻松自在,心中百般难舍,又想到他或许另娶别人,一发哭的不能抬头。

若茗先前还焦急姐姐一点主意也无,此时见她哭的险些背过气来,心疼上来,忙握住她地手道:“姐姐,事情已然如此,也只能顾一边了!父母这里还有我,还有弟弟妹妹,方卿那边却只有你,姐姐,你莫要辜负了方卿哥哥!”

忆茗终于止住哭,低声道:“你们定个时间吧。”

若茗松一口气,轮指算道:“东西还要一两天才能收拾好,后天母亲说好要去进香,那就大后天吧!”

“好,我先告诉你们怎么走,你可要用心记住。”端卿随手拿起案上的眉笔,在绣棚上描画路线。忆茗极力想听进去,无奈魂不守舍,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念道:走了,走了,竟然要走了! 

出逃Ⅴ

黄杏娘进香的日子,忆茗姊妹俩照例要跟着吃一天素斋,所以这天三个人的晚饭只是白粥、莼酱、豆腐、青菜。乔莺儿素来不大礼事佛陀,此时安安稳稳享用着银鱼羹,笑道:“吃那个不嫌腻烦?我一向最讨厌豆腐,怎么做都没味儿。”

黄杏娘微笑道:“我吃着却好,淡而有滋味,你也试着吃一吃,吃惯了还离不了呢。”

乔莺儿向她碟子里张了一眼,道:“也就莼菜酱看着还有些胃口。”又向忆茗道,“大姑娘,你那么瘦弱,该多吃些肉汤,吃素的没气力。”

忆茗此时心中纷乱不堪,呆呆的一句也没听见去,若茗生恐被人看出破绽,忙道:“姐姐早起说心口微微有些疼,吃些绵软的东西刚好。”

黄杏娘关切问道:“不舒服吗?怎么没听你说起?”

若茗悄悄捏了姐姐一把,忆茗这才恍恍惚惚答道:“没事。”

晚饭将毕时林云浦才进来,大咧咧在旁坐下,晃了晃脖子道:“罢咧,吃了一个多时辰的酒,浑身酸疼。”

黄杏娘问道:“又有应酬?”

“画馆的吴大用,为咱们借他家的画工,到底给了银子还要请他一顿答谢。”林云浦揉着肩膀四处看了看,道,“又吃斋?忆茗再跟着你这么吃下去,越发瘦得可怜了忆茗心中一阵暖意,灯下看着父亲熟悉的面容,越发觉得亲切伤感。心中那个喊着“不走”的声音越发叫地响亮了。

黄杏娘笑道:“一个月也就一天,跟佛祖表表虔心,平常大鱼大肉的吃多了,清清肠胃也好。”

林云浦笑一声,道:“不知道多少钱被你白拿去填塞那些和尚尼姑了。”

刘桃儿笑道:“大姐这样诚心。菩萨肯定保佑咱们一家子。老爷地生意这么红火。说不定就是大姐烧香烧地勤地缘故。”

乔莺儿鄙夷她无事献殷勤。冷笑道:“老爷从来不信这些虚地。能挣钱那是老爷地本事。是不是啊?”一边拿眼睛瞟着林云浦。

林云浦就算是傻子也瞧出其中地酸意。哪里会去接这个岔?只管笑道:“两个茗儿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一句话也不说?”

忆茗两个却是心怀鬼胎。一个伤感着即将离家。一个忐忑着唯恐中途生变。如今听见父亲问起。慌里慌张一起答道:“没有。听着呢。”

林云浦奇怪地瞧了瞧她们。笑道:“今儿听吴大用说。清水桥那边新开了一家首饰店。都是京城来地样子。赶明儿你俩跟你娘去挑挑。”

忆茗未及答言。眼泪已经控制不住滑落脸颊。乔莺儿瞧见了。笑嘻嘻道:“哟。大姑娘为这点子事哭了?我们这没有地还没哭呢!”

林云浦笑道:“好了,都有,你们谁想去都跟着去挑吧,杏娘你把着点,别由着她们胡乱花钱。”

若茗悄悄地又捏了一把忆茗,忆茗这才抹着泪道:“谢过父亲。”

“前些时候你不是说要给做鞋吗,做好了没有?我穿着就算是你谢我了。”林云浦笑呵呵道。

一句话提醒了忆茗,急急忙忙走出去,众人正自诧异,已见她喘吁吁地拿着一双黑缎抠心填花的男鞋走了进来。跟着蹲在林云浦身前,柔声道:“爹爹试试合不合适。”

林云浦笑道:“你们吃着饭呢,急什么,回去再说。”

“不,爹爹就在这儿试,不合适我马上回去改。”

林云浦见她神情执拗,只得除下旧鞋。忆茗亲手给他穿上。走了两步道:“大小正好合适,就是垫的芯子有些蹭脚面。”

忆茗慌忙替他除下。一言不发又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刘桃儿道:“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若茗情知姐姐是为了离家的事伤感。由不得捏着一把汗,生恐被人看出来,还好黄杏娘道:“刚说不舒服,大概是为那个吧。”

将入夜时若茗一切收拾妥当,换上男装来找忆茗时,发现她居然在灯前细心缝补那双新鞋,若茗急了,低声问道:“收拾好了吗?怎么你还没换衣裳?”

“都在柜子里。”忆茗头也不抬说道,“我把爹的鞋面拆开了又加了一层绫子里,这下就不磨脚了。”

“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就差几针,”忆茗缓缓抬头,低声道,“等我缝完罢。”

若茗见她神情异常沉重,瞬间了解她的心情,于是闭口不言,等着她一针针缝完,细心结好线头,工工整整放在桌上,道:“走吧。”

观棋早已被遣出去和豆丁等做活,两人分花拂柳,径从后面花园而出,园丁此时正对着若茗赏地酒菜大快朵颐,半点声息也不曾听见。

二人在拾翠街转角处被端卿叫住,方卿欢天喜地拉住忆茗,见她穿着件灰色男装,喜得连声道:“好,想得周全,这下谁也找不到咱们了!”

四人几乎是小跑着往城门赶去,方卿匆忙中还不忘向忆茗述说逃家的惊险:“我从下午就装病,闷在屋里不出去,又跟小厮说夜里要早些睡,不许他们进里间,刚我出来时拿枕头和被子堆出个人的模样,那两个小厮被我哥支走了一会儿,我一闪身就跑出来了,还是从后院矮墙那里跳出来的哪!你们怎么出来的,有没有人疑心?”

转眼间已经到了城门,老远听见吱呀呀的门轴声,端卿眼乖,早看见守门军士正要合上城门,赶忙叫了一声:“兵大哥,稍等片刻!”几步抢上去,喘吁吁地拦住,已听见城楼上巡哨之人问道:“什么人在底下喧哗?”

端卿忙道:“干着出城的,兵大哥行个方便。”

巡哨的举着灯往下照了照,见都是书生打扮,衣冠齐楚,倒也不曾疑心,口里说着:“怎么这么晚了才出来?”

“路上耽搁了片刻,已有同伴在城郭等着呢,今晚必须出去。”端卿一边说一边摸出几封银子,老远冲巡哨晃了晃,塞进了守卫地手里。

巡哨又拿灯晃了晃几个人,挥手道:“走吧,下次赶早点!”

几人出得城来,都松了一口气。端卿早已定好马匹和旅馆,此时指引着往那里去,安排好住处,道:“四更时我来叫你们起床,立刻往苏州去,进了城照着地址直接去找凌大哥和眉娘,你们都见过眉娘,应该不会认错。我跟若茗得赶回去稳住家里人,免得他们发现端倪追上来。虽然不能送你们,好在只有几个时辰的路,你们只管沿着官道走,干粮包袱里有,不要随便在路边吃饭,一切都要自己小心!等家里闹开了,我只当出门找你们,再来苏州打探消息。方卿只管兴冲冲的,忆茗却含着眼泪道:“若真是给家里人追上了,或许也是好事,我心里乱的很,不知道出来是对是错。”

方卿慌忙道:“当然是对的!你放心,只要咱们一走,他们再没有不答应的!到时候你要是想爹娘了,咱们再回来,可好不好?”

端卿想了想又道:“到那里后,你们若是成亲,就托凌大哥或者汤老先生给你们主婚,一切礼数汤老先生应该是懂得,能做的都做了,万万不可草率,这样将来你们回来时也好跟父母说。”

忆茗含泪答应了,若茗扶着她进了屋,孤灯残焰,两人分别在即,都是愁眉不展,这一夜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倒腾着,到后来若茗见忆茗也未睡着,便道:“姐姐,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你……”

忆茗落泪道:“我担心的是父母怎么办。”

“他们要是知道你跟着方卿走了,必定也能体谅,或者还为你高兴。”若茗沉吟道,“毕竟你有个好归宿才是他们最欢喜的事,再说,还有我呢,你也不会一直在外面,过些时日伯父伯母气消了,自然就回来了,别太担心了。”

忆茗道:“我怕的是传扬出去让爹娘抬不起头来,我真是不孝……”

“还有几十年地光景可以尽孝道,眼下只要你好,就是爹娘最大的幸事。姐姐,你一向心重,这次出去只有你们两个,千万不可再像现在一样想着家里,愁眉不展的,那样方卿哥哥也不好受。姐姐,既然已经决定出来,就要好好珍惜,你们过得好,我们自然放心。等风声稍微平息,我一定悄悄去看你们……”

一语未完,便听见端卿叩着窗棂道:“该走了,起床吧。”

忆茗含泪收拾完东西,出门时天边还是一片青灰,方卿骑马站在一株柳树的下,孤独而自由的身影变成了忆茗那天最深刻的记忆。

几人执手相别,走出许久还不舍得松开,最后座下骏马也不耐烦起来,仰着脖子一声长嘶,端卿叹气道:“终须一别,你们快走,一路小心!”

方卿不由得也掉下泪来,双脚一夹障泥,马儿泼剌剌跑了出去,晨曦中回荡着他热切的呼声:“哥哥,早些到苏州看我们啊!” 

七十二 余波Ⅰ

叶家二老直至中午才发觉方卿不见踪影,黄夫人还道是他憋了几天偷着跑出去玩了,过午后还是不见,黄夫人便道:“早饭不吃就罢了,难道午饭也不吃?还是在外面吃了?好个无法无天的孩子!”

叶水心笑道:“你前前后后关了他快十天,他那猴子似的性子能忍耐到现在就不错了,算了,等他回来你一发教训他便是,现在就由着他再逛逛吧。”

谁知看看天就黑了,还是没有踪迹,黄夫人等不得,叫过两个小厮叫来一问,才知道从昨天下午起他两个便没有再见过方卿,叶水心猛地一惊,叫道:“不好,这事情不对头!”

黄夫人也反应过来,慌忙吩咐家下人等都到街上寻找打听,一边忧心忡忡问丈夫:“难道昨天便走了?便是赌气也不该这么久,夜里能在哪里睡呢?”

叶水心急的搓手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样,你即刻去一趟林家,看忆茗在不在。”

黄夫人猛吃一惊,道:“老爷该不会以为……”后面半句却不敢说下去。

叶水心道:“别管我想什么,你快去看看,林夫人要是问起你做什么,只说闲逛,万不可把方卿这事倒腾出来,他们夫妇两个多半不知情,你要是说出来,两家非得乱了套不可。”

黄夫人只得换了衣服打点出门,心中七上八下,一路上恍惚出神,到落轿时犹觉是在梦中。

却说观棋自昨晚上被忆茗打发出去做活,她生性与豆丁不大合得来,嫌她太过聒噪的,与绣元倒还能说上几句话。故而当晚打点完针线,不过与绣元闲说了一半句便闷闷睡了wωw奇書网,这天一早急急回房伺候忆茗洗漱,谁知一进门发现房内空无一人,妆奁、镜台收拾的干干净净。换下的衣服整齐叠放在床头,脸盆、手巾等物也没有用过的痕迹,她呆了片刻,正在想着小姐一大早去了哪里。忽然见若茗匆匆走来,道:“姐姐已经洗漱完了,刚去散心了,不用伺候。”

观棋只得闷闷退下,出得门来忽然一愣,二小姐这一大早怎么气喘吁吁的模样,亦且连头发都只是胡乱一挽便出来了?

至午间黄杏娘见过来吃饭的只有乔莺儿一个,不由笑道:“人越来越少了。怎么连忆茗都不来,难道又病了?”

乔莺儿笑道:“老四肯定又在屋里闹什么新闻。不定偷着做什么好吃地哪!大姑娘没理论。从早起就没见了。”

黄夫人刚打发丫头过去问候忆茗。已见豆丁走过来回禀道:“小姐说了。她和大小姐有事出去。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黄杏娘诧异道:“怎么把忆茗也带出去了?有没有说在哪里吃?”豆丁摇头道:“没说。只说到晚上回来再跟太太细说。”

乔莺儿笑道:“她们倒会乐。姐姐。甭管她们了。咱们先吃吧。肯定也饿不着她们。”

黄杏娘想起忆茗极少与若茗一道出门。心下少不得有些疑惑。然而此时也摸不到人。只得罢了。

将近晚饭时还没见两人回来。黄杏娘心里直打鼓。问了豆丁又说小姐并没有交待说夜里也不回来。正在担心。忽然家人来报说黄夫人来访。黄杏娘不由怔了一下: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黄杏娘匆忙出迎,黄夫人勉强笑着叙了寒温,道:“在家闲着无事,老爷又不在,于是过来看看妹妹,近来在忙些什么呢?”

黄杏娘听她话里的意思竟是毫无事情白跑来一趟而已,越发觉得奇怪,只得笑道:“还能忙些什么,左右不过是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这已快到饭时了,姐姐既然来了,不如就在这里随便用些,反正你回家也是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多谢妹妹一番好意,我待会儿就得回去了,他父……”黄夫人“父亲”二字说出一个,猛然想起刚刚说过的谎话,忙改口道,“他父亲不在家,我更得在家照应着,家里大事小情地,没有人照应着不行。”

黄杏娘越发疑惑了,家里既如此离不开她,为何拣吃饭的时候莫名其妙跑来,又不吃又不走,到底所为何事?

两人又随便说了几句,黄夫人装作无意的样子问道:“怎么不见若茗她们?”

“若茗跟她姐姐一道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黄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方卿并没有做出什么糊涂事。因舒心笑道:“她们姊妹倒是要好的很。”说着看看天色,道,“这也好早晚了,家里该摆晚饭了,我得走了。”

黄杏娘留了几次,见留不住便亲自相送,快出门时黄夫人随口问道:“若茗这时候还不回来吗,难道不在家吃晚饭?”

“我也正担心着呢,一大早起来就不见了她们姊妹,就听丫头说一道出去了,中午便没回来吃饭,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难道不是跟端儿在一起吗?”

黄夫人只觉脚下一空,险些摔倒,幸而晃了两晃又站稳了,苍白着脸道:“连你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你今天可见过忆茗?”

“别说忆茗,连若茗我都没见到,大概是天亮不久就出去了。”

黄夫人心里凉了半截,强撑着说道:“妹妹回去吧,别送了。”一边十分坚决地止住了黄杏娘。

待到钻进轿里,越发觉得腿软头疼,疑心如水泡般越吹越大:方儿难道这么大胆,居然带着忆茗丫头跑了?

黄杏娘左等右等不见女儿归来,胡乱吃了点东西,眼巴巴守着大门瞅着,半个时辰过去才见若茗慢慢走过来,黄杏娘忙迎出去,道:“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吃饭了没,你姐姐呢?”

若茗神情郑重地令她有些心惊,然后她听见女儿低声说:“娘,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不能告诉别人地,哪里方便?”

黄杏娘来至房中,屏退左右,还未问起是什么事,若茗已经扑通一声跪下了,泪流满面,只说:“娘,女儿不孝,娘尽管责骂我吧!”

黄杏娘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若茗垂泪不语,黄杏娘越发心慌,连忙拉住她,道:“你起来说话,这里没旁人,有什么事都告诉我,不要怕。”

若茗只是跪着不起来,泣道:“娘肯定会责怪我,可是我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做出这种大胆王位的事了,求娘宽恕我!”

“你这孩子,是要急死我吗?你快说说什么事!”

“娘,姐姐她,她已经走了,这段时间不会回家了!”

黄杏娘虽然字字听在耳朵里,却似根本没任何意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这样愣了半天,才问道:“你姐姐走了?走去哪里了?”

“姐姐她,她和方卿哥哥一起走的……”

黄杏娘至此时方觉心内渐渐有些明白,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忙又追问道:“忆茗跟方卿走了?为什么?他们去哪儿了?你为什么说这段时间不回来了?”

“娘,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若茗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细若蚊蚋,“姐姐和方卿哥哥情投意合,他们知道家里不会答应他们的事,所以一起逃走了……”

黄杏娘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恰似炸开了一个热油锅,想大声质问,偏又发不出声音,只是张着嘴呆坐在那里。

若茗许久不见她回应,忙抬头看时,见她神情呆滞坐在那里,由不得吓了一跳,忙叫道:“娘,你怎么了,别吓我呀?”此时顾不得别地,爬起来又捏又拍,正是手足无措之时,猛然间黄杏娘冰凉的手忽地抓住了她,道:“你帮她逃走的,是不是?天哪,你让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若茗既帮着忆茗出走,早已预料到这个后果,扑通一声再次跪下,伏在黄杏娘膝头哭道:“我不能看着姐姐一天比一天憔悴,我也是没有办法,娘你骂我吧!”

黄杏娘抬手便是一个耳光,若茗顿觉半边脸火辣辣地,想是肿了起来,也不敢则声,低着头默默流泪,黄杏娘待要再挥手,忽然自己心疼起来,那眼泪恰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骨碌碌滚下来,只说了声:“儿啊,你也太大胆了,这样天大的祸事,能是你担得起的吗?”后面还想说什么,奈何脑中一片混乱,只是泪落不止。

若茗泣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明知道这件事两家人无论如何不会同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分开,我不能不为姐姐着想。”

“你说是为了你姐姐着想,可你从小是念过书的,难道你不知道女人家最重的便是名节,你姐姐这一走,从今以后,再也不能在人前抬起头来了!儿啊,你让娘说你什么好呢?现在看着你是为了她好,你可知道你这是害了她一辈子啊!”

“娘,这些我都想过,姐姐这辈子不能只为了这些虚名活着,她还年轻,方卿哥哥对她那么好,她们一定会幸福的!”

“失了名节的女人,还说什么幸福?”黄杏娘泪眼模糊道,“儿啊,你害死你姐姐了!” 

余波Ⅱ

却说黄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回到家中,早撞见眼巴巴等着她的丈夫,一见面就问:“可有消息吗?”

黄夫人快步来到屋里,喝退下人方才小声道:“看样子忆茗她娘并不知情,可是忆茗也不在家。”

叶水心急得直搓手:“这么看来方儿这孩子居然真做出祸来了!”

“我说不准,若茗也不在,她娘说一大早她们姊妹便出去了,可是今天究竟谁也没见过忆茗。”

叶水心道:“不用猜了,铁定是方儿跟她一起跑了!这事若茗必定知情,只怕端儿也脱不了干系,只怕就是他的主意!若茗再有能耐,终究是个没怎么出过门的女孩儿,路上一应事情都是端儿最清楚,要是没他筹划,方儿走不远!”说着叫下人:“快把大公子叫来!”

不多时端卿的书童匆匆忙忙过来回禀:“大少爷早上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

“有没有交代去哪儿了?”

“小的问了,大少爷没说,只说夜里要回来的晚些。”

遣走书童,叶水心闷坐椅上,长叹一声道:“不用再问了,肯定是端卿的主意,只怕这时候方儿已经走远了,再难追回!”

黄夫人恼怒之余,不觉又有些伤心,含泪道:“这孩子也真够狠心的,你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他也舍得走开!”“必是前些天咱们回绝的太过决绝,他见没有指望索性逃走算了。”叶水心蹙眉道,“这事再没有别人,肯定是端儿筹划的,等他回来我必定饶不了他!”

黄夫人道:“你还不知道端儿?他要是打定主意,谁也别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

叶水心怒道:“他闯下这么天大地祸事。不信还能闭着嘴一言不发!再没想到这孩子如此胆大妄为。简直比方儿还可恶!”

一语未了便听见脚步声。跟着端卿进来。垂首道:“给爹娘请安。”

叶水心一见他几乎双眼喷火。怒声喝道:“你把你弟弟送去哪里了?快说!”

端卿默默跪地。脸上并没有愧悔之色。平静答道:“他已经走得远了。父亲即使现在派人去追。肯定也赶不上了。”

“混账!”叶水心哐啷一声摔了杯子。丫头慌里慌张从帘缝里探头。大着胆子问:“老爷。可要进来收拾吗?”

黄夫人慌忙道:“你们都下去歇着。没我地吩咐不得进来。”

丫头赶忙走开,这里叶水心深吸一口气。继续审问:“他带着忆茗一起走的?这事若茗是不是也有份?”

端卿缓缓答道:“方儿是跟忆茗一起走的,过些时日你们消了气,同意他们的事,只怕他们还会回来。这件事跟若茗无关,都是我做的。”

黄夫人又气又急。哭道:“我一向当你是个懂事的,原来不但不懂事,反倒比方儿更加胆大妄为!你也不用瞒我,我刚去过林家,若茗一早出去就没回来。还扯谎说忆茗跟她在一起,她肯定也帮着你对不对?你们里里外外齐了心,都只来哄骗你爹爹和我!”

叶水心摆摆手令她住声,自己开口道:“你倒是好心,这时候了还想着替若茗开脱,只是你送你弟弟出这个家门时,为何不想一想,他只要跨出这一步。就等于自绝于我叶家门庭。休要说什么消了气就回来地话,他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还指望我认他?我告诉你。这辈子除非是我死了,否则他别想再踏进这家门一步!”

端卿只觉心里突突直跳。正要哀求父亲,黄夫人已经忍不住哭道:“老爷,何苦说这么绝情的话呢!方儿他纵有一万个不是,都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吧!咱们马上派人把他找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遮掩过去了,老爷说行吗?”

叶水心见妻子终究是狠不下心,长叹一口气道:“派人容易,只是上哪儿去找?”

黄夫人慌忙道:“端儿,你肯定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你快告诉我,现在还来得及补救!”

端卿低声道:“娘,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他们成了亲,或是你们原谅他们了,我一定带他们回来。”

叶水心指着他鼻子斥道:“你听听你儿子这话,你指望从他嘴里问出方儿地下落吗?就算这时候咱们派一千个人出去把附近搜遍,只怕也赶不上了!只要过了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纵使追回来也没用了!罢罢,都是我叶家不幸,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黄夫人纵然生性刚毅,此时也六神无主,无助地望着丈夫,只说:“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们走了?”

叶水心想了老半天,沉着脸说道:“只当没生这个儿子吧!”

“老爷!”黄夫人扑通一声也跪下了,哭道,“方儿千错万错,到底是我十月怀胎辛苦养大的,求老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说这样绝情的话吧!我立刻去找方儿,让他回来跟你认错,啊?”

叶水心慌忙伸手去搀扶妻子,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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