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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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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笑着说道:“没事,前几天寝宫钻出一只老鼠,趁我熟睡时候,咬伤的。”
张恺瞪大了眼,“寝宫中有老鼠?”
圣上半真半假笑着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当时也不觉得疼痛,醒来时候却吓了一跳。”
张恺拐弯抹角说道:“圣上寝宫如果有宫女压帐,老鼠哪里敢这么猖狂?”
圣上笑道:“是吧。”
张恺略喜,“那要不要臣找个牢靠又警觉的宫女来伺候圣上?”
圣上只是笑,轻描淡写说道:“不用。”
张恺没再作声,开始替圣上诊脉。
圣上笑道:“我的脉象怎样?”
张恺沉吟了阵,说道:“脉象稳健,心脉坚强,看起来是在逐步好转当中,不知道圣上自我感觉如何?”
“比前阵子好很多,事实上,”圣上漆黑眼珠闪现幽光,“我觉着身体每一处都十分舒适,相信你一时半会儿之间,应当是不需要再在我跟前出现了,”他悠然的笑,闲适问张恺,“你觉得呢?”
张恺面容寂寂无波,“臣听圣上安排,不过,丹阳宫中的主药经验尚浅,对圣上病历也不熟悉,因此臣斗胆请圣上允许,让臣继续留在丹阳宫中,以备圣上不时之需。”这要求有理有据,又合情合理,应对十分得当,显然圣上的骤然发难,并没有使他自乱章法,这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圣上笑道:“随便你。”
张恺说道:“臣告退,”他起身之际,又转问我,“田氏,我之前给圣上抓的药包,应该已经服完了吧?”
我面不改色说道:“是。”其实还剩好多。
圣上在我身后眨眼,隐隐有些笑意。
张恺转对圣上说道:“圣上脉象虽然稳健,但是身体到底还是虚亏了些,臣稍后让医博士送些补身的药包过来,恳请圣上继续服药。”
圣上不置可否的笑,漫不经心说道:“行吧。”
张恺又转对我说道:“以后每天傍晚时候,我会让医博士送药包过来,圣上有什么变化,你可以告诉他,让他转告我。”
我点头,明白他这是在暗示我,以后要如何传消息给他。
张恺退出成象殿之后,我找到夏东海,把圣上吩咐他的事说给他听,随后问他:“昨天夜间大殿的宫灯是你点燃的?”
夏东海轻咳了声,“不是特别为你,只是顺便。”
我笑出来,“老实说,我颇是有些受宠若惊,不大能够适应你这种一百八十度转变的友善,你该不是对我有所图谋吧?”
夏东海气结,“我图谋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
我眨眨眼,慢吞吞说道:“我的美貌和才识。”
夏东海气得笑出来,“我图谋你的美貌和才识?!我夏东海虽然格调不高,但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我跳起五丈高,简直恨不得扑过去三拳打得他鼻青脸肿,却低下头,轻叹口气,“我知道自己生得不好,才识也十分有限,你看不起我,也是理所应当的,我,我实在不必因为你说了实话,就觉得难过之极。”我抽噎了两声。
夏东海狐疑看着我,小心翼翼问道:“田碧瑶,我刺伤你的自尊心了?”
我呜呜叫了两声,用手蒙住脸,仿佛是哭出来了。
夏东海犹豫片刻,期期艾艾说道:“对不起。”
我听得几乎笑出来,趁机追问:“既然你不图谋我的美貌和才识,又为什么替我点燃宫灯?”
夏东海沉吟了阵,说道:“那天你说,我是个孤胆英雄,这话真是提醒了我,事实证明,在这样陌生环境里,单靠我一个人,已经很难护卫圣上周全,我必须要有同伴。”
我放下手,看着夏东海,“这么说,我得到你的信任了?”
夏东海斟酌片刻,避重就轻说道:“我需要你帮忙。”
第一品 劈棺惊梦 第十一章 冲撞
“但你其实并不信任我。”
夏东海没作声,算是默认。
我叹了口气,这也是块硬骨头,可怜我这口老牙,慢慢啃吧。
这天下午,我带圣上去九成殿,翟让和夏东海随行,因为事先已经清理过,所以我们进到大殿的时候,四下都静悄悄的,只有太阳的阴影,投射在屋檐背阴处。我站在自己生活了七年的地方,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这就是九成殿,大殿的内宫有一处温泉池,泉源来自狐尾山温泉谷,水质十分清澈,圣上若是有兴致,稍后可以去舒活下筋骨。”
圣上笑道:“不着急,你先带我去你住处参观看。”
我干笑不已,百般推托,“没什么可参观的,平时已经是猪窝一个,现在长时间不清扫,更加惨不忍睹。”
这是实话,我喜欢读书,不喜欢做家务,屋里家私终年难得擦一次,偶尔心血来潮做个大扫除,也是虎头蛇尾,用大弟的话来说,就是“恐吓灰尘一把,骗骗自己良心。”
圣上咕咕的笑,“那更加要参观看。”
我无奈只好带路,把三人领到偏殿我独自居住的院落,用铜匙打开门,破罐子破摔的说道:“左边是厨房,中间是花厅,右边是书房,卧室在里间,要参观只管参观,但是不可随便评论。”
三个人却不急着参观内室,只是在院子里打转,院子里有一处花圃,此时正开得繁花似锦。
翟让问道:“田姑娘,这花圃是你自己经营的?”
“嗯。”
“这是什么?”
“三瓣茉莉,非常香,我自己培植的。”颇是有些自鸣得意。
“这是什么花?”
“大叶兰。”
“这个呢?”
我干笑,“那个不是花,是杂草。”
翟让尴尬的笑。
圣上没作声,看着花圃里边的某处,怔怔出神。
我疑惑问道:“怎么了?”
圣上指着一朵花问:“那是什么花?”
我扫了一眼,说道:“鸢尾花,不是本土品种,是从西域引进的。”
圣上低声说道:“原来它的名字,叫鸢尾花。”
“对,据说这种花的花语,是纯洁和奉献,圣上若是喜欢,稍后我移植几株过成象殿,让它天天开给你看。”
圣上问道:“这苗圃是你自己打理的?”
“是。”
圣上哦了声,状甚不经意问道:“这些花种,你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说道:“我二弟找给我的。”
“他又是从哪儿找来的?”
“按照他的说法,基本都是从灌园叟那里买来的。”
“灌园叟?这个名字好古怪。”
我笑着说道:“这不是他的名字,他说自己没有名字,因为住在东华门灌园一带,所以大家都叫他灌园叟。”
“他是做什么的?”
“一个花材商,专门经营花材和花种子,据说他收集有不下两千种的花种子,其中有很多来自西域的珍奇品种,比如昙花,还有就是这种鸢尾花。”
圣上双眼眯起,“东海,你即刻去东华门,把这个灌园叟提到丹阳宫见我。”
我摇头,“不用去了,他两年前已经从扬州搬走。”
圣上皱眉,“搬走了?”
“对。”
圣上面色阴晴不定,“有没有人知道他搬去哪里了?”
“没听说过。”
“他的园子呢?”
“盘给琼花观的观主王世充了。”
圣上细细抚摸伸出栅栏的鸢尾花,出了会神,问我:“你见过灌园叟本人么?”
“没有。”
“那么谁见过?”
“我二弟,每次都是他去帮我买花种子的。”
圣上清冷的笑,“你可否把你二弟请来,我有些话想要问他。”
我试探着问道:“圣上想问的话,和灌园叟有关?”
圣上点头,“对。”他纤细手指顺着鸢尾花修长花茎游走,往下数到四片叶子,连花带叶摘下来,放在鼻间嗅闻,“真香。”
我问道:“圣上你想知道什么?”
圣上不置可否的笑,“你把你二弟叫来,我问他那阵,你就知道了。”
我没有办法,只得一路小跑去骁果营官署,找到田武,“圣上要见你,在九成殿。”
田武惊讶之极,“姐姐,你回九成殿了?”
我苦笑,“没有,只是带圣上去参观,稍后照样要回成象殿。”我四下扫视了眼,“怎么不见李孝本?”
田武说道:“刚刚还在这里的,一转眼就走开了。”
我低声说道:“二弟,你听姐姐话,疏远李孝本兄弟,最好调离第十路,就算不做直长都可以。”
田武瞪圆了眼,“为什么?”
我叹了口气,“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照做就可以了。”
田武皱眉说道:“姐姐,我已经十六岁了,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
我心下有些恼,忍气说道:“算了,先不说这个,你现在赶紧跟我去九成殿,稍后圣上问你话,你知道的就回答他,不知道的,就老实说不知道,明白了么?”
田武不耐说道:“知道了,都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
我气结,凶狠说道:“在姐姐跟前,你就是八十岁,也照样是个小孩子。”
“婆婆妈妈,凶神恶煞。”
我简直要气死,扑过去狠狠打了他一拳。
“你打人,哥哥从来不打我。”
“打你怎么了,你再跟我呛,我就把你揍成四不像。”
田武气道:“你不讲道理。”
两个人一路吵吵嚷嚷去到九成殿我住所,在门口时候夏东海拦住田武,“把你腰间长剑解下来。”
田武直着脖子说道:“我在骁果营当差,负责行宫宫禁安全,在这宫中行走,从来不解兵器。”
我叹了口气,“田武,让你解兵器你就解,觐见圣上不得带兵器,这是规矩。”
田武不服气,“可是这肥壮大汉腰间不也有长剑?”
夏东海气得面色铁青,翟让在院子里噗哧一声笑出来,一面打量夏东海身量,一边自言自语说道:“肥壮大汉。。。。”
夏东海回头恶狠狠瞪着他,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耐着性子给田武解释,“夏将军是圣上最为信任的近身护卫,圣上特别恩准他可以佩戴兵器。”
田武不甘不愿解开长剑,放在院子门外,走到圣上跟前,单膝跪在地上,“丹阳宫骁果营第十路千牛左直长田武,给圣上请安。”
圣上和颜悦色说道:“你起身来回话。”
田武起身,大刺刺打量圣上一番,低声附在我耳朵跟前说道:“姐姐,凭良心说,圣上生得真是不错,虽然是老了些,不过比起王三强,那真是好出无数倍,难怪你看不上他。”
我呻吟了一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时圣上笑着问道:“王三强是谁?”
田武嘻嘻的笑,“回皇上,是骁果营第九路的直长,暗恋姐姐很久了。”
圣上若有若无的笑,转头问我:“有这种事?”
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的几乎昏死。
圣上恬淡的笑,把玩手中鸢尾花,问田武:“我听你碧瑶说,你见过灌园叟?”
田武点头,“对,怎么了?”
“你还记得他的长相么?”
田武想了想,“大致记得。”
圣上略喜,吩咐夏东海,“你去找个画师来,我要他根据田武的描述,做一幅灌园叟的画像给我。”
这时田武笑出来,指着我说道:“现成就有一个画师在,圣上何必舍近求远。”
圣上讶然,含笑看着我:“碧瑶,看来你懂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我干笑,“皮毛而已。”
遂把圣上带进书房,只见满天灰尘弥漫,书桌上铺宣纸的地方,一只硕大老鼠正摊开肚子仰天大睡,尖尖牙齿露在外边,嘴角还沾着点点木屑,翟让低声笑道:“我的个神。”
我尴尬又难堪,徒劳的解释道:“我有好几天没在这里住了,是以。。。。”赶紧走到书桌跟前,用手戳硕鼠肚子,“二饼,醒醒。”二饼是我养的老鼠,取这名字,是因为它肚子上有两团黑点,看来似足两块芝麻饼。
二饼睡眼惺松睁开眼,吱吱叫了两声,懒洋洋的翻身跳下桌子,消失在墙角的某个老鼠洞里。
我用衣袖擦干净桌子上边的灰尘,又替圣上找来一张干净的凳子,伺候他落座,这才开始磨墨,对田武说道:“你说吧。”
田武仔细回忆,“他是个老者,年纪估计是在四十到五十之间,眉淡眼细,不怎么有皱纹,三角脸,身形瘦小,嗯,和姐姐身量差不多高,微微有些驼背,声音粗哑,就这些。”
我苦笑,“这可难为死我了,有这样特征的人,世间何止千万。”
圣上没作声,沉吟了阵,问田武:“你确定他是男子?”
“确定,”田武解释道,“他有喉结,髭须,虽然身量瘦小,但确实是男子。”
夏东海说道:“应该不是她。”
圣上惆怅的笑,“我就知道,决无可能那么轻易找到她的。”
我搁下毛笔,试探着问道:“圣上在找谁?”
圣上没做声。
我鼓足勇气问道:“是不是那位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姑娘,你想送金簪的人?”
圣上没承认,但是也没否认。
我看得心中酸苦,勉强笑道:“圣上是不是觉得,灌园叟有可能就是她?”
圣上没作声,夏东海接口说道:“对。”
“为什么?”
夏东海偷眼看了圣上一眼,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大约十年前,长安有个人,收到那位姑娘送去的一包花种子,那人将花种子培植出来,开出的花,和你花圃里边那种鸢尾花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我勉强笑道,“后来呢?”
夏东海说道:“后来我就拘拿那人去问话,打听那姑娘下落,当时只差没将他头颅拧下来,但他一个字也没说,我们只好夺了那株鸢尾花,移植到正阳宫,可惜宫人不懂得照顾,那年冬天就枯死了。”
我说道:“那人是谁?从事什么营生的?他是怎么认得那位姑娘的?”
夏东海又看了圣上一眼,见他似是并不反对,这才接着说道:“他以前是个贩马的,经常在西域和中土之间往来,有一年他在大漠中遭遇风沙,遇到一个落难的同伴,就是那位姑娘,他分给她一袋饮水,因为这点滴水之恩,那位姑娘后来许给他很多资源,使他两年不到就崛起成为长安首富。”
田武咋舌,脱口说道:“有这么神奇?这娘们儿是什么来历,我怎么没摊上这种好事。”
圣上勃然大怒,额间青筋暴起,“你无礼!”他抽出夏东海腰间的长剑,一剑刺向田武胸口。
我惊得面无人色,一时也顾不上礼数,飞扑过去死死扣住剑刃,“圣上息怒,我弟弟他十五岁进宫,一直在骁果营做兵丁,没有人教过他规矩,说话粗鲁不文,恳请圣上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剑刃锋利无比,割破我掌心,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但是我不敢松手,大弟已经不在了,二弟现在是田家唯一的希望,我无论如何要保全他。
圣上冷笑,“滚开。”
我心念千转,“我从前看过一本书,叫做《乾坤移转要略》,专门讲易容术,我照着这本书,把自己改装成一名男子,连我弟弟都没认出来。”
圣上眼中波光闪动,“有髭须和喉结?”
“有,不仅如此,这本书还有专门章节,介绍一种复原术,教人如何复原易容者的真面目,灌园叟究竟是男是女姑且不论,如果圣上有心,把灌园附近的百姓找来,向我细细描绘他的长相,我就可以勾勒出他作为女性的基本容貌。”
圣上立即吩咐夏东海,“你去灌园,提两个最熟知灌园叟的百姓进宫。”
“慢着,”我深吸口气,“我刚刚只是说我能做这件事,但我可没答应要帮你做,当然,如果你肯饶了我弟弟,情况又另当别论。”
圣上松开手中长剑,“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他。”
第一品 劈棺惊梦 第十二章 画像
我松开扣住长剑的十指,此时才觉手心火烧火燎般疼痛,田武惊魂未定,站在原处呆若木鸡,夏东海说道:“田武,还不出去。”他拣起地上长剑,擦干血迹,插回剑鞘,
田武如梦方醒,颤着声问我:“姐姐,你的手怎样?”他眼圈发红,似是悔不当初。
我龇牙咧嘴的抽冷气,“没事,你先回骁果营,姐姐晚些再来找你。”
田武愧疚说道:“姐姐,对不起。”看样子仿佛是要做万言忏悔。
圣上皱眉,似是十分不耐,我看得心惊,连忙推着田武往外走,“不要罗唆,赶紧离开这里。”
一路把他揪到院子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我低声对田武说道,“你现在即刻回家,带着爹妈还有碧桃,离开扬州,走得越远越好,切记要快,今天夜间一定要出扬州城,迟了就走不了了。”
田武惊诧问道:“为什么?”
我轻声叹息道:“因为姐姐虽然看过《乾坤移转要略》这本书,但那书上没有提到所谓的复原术,那玩意儿是姐姐编出来的,稍后圣上就会识破。”
田武惊得面无人色,“姐姐你怎么可以欺君?!”
我心想这还不是给你逼的,“所以你赶紧带着家里人逃走。”
田武慌乱不已,“那你怎么办?”
我镇定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圣上目前还需要我照顾,就算他有心杀我,也不会急在一时,只要挺过眼前这一关,稍后我自然有途径逃出去。”
“你有什么途径?”
我微笑着说谎:“我在丹阳宫生活了十年,对这里每一处布局设置都了若指掌,我知道明秀殿有一条秘道,直接通到狐尾山顶,到时候我就走那条秘道出奔。”
“我们在哪里汇合?”
“幽州舅父那里。”
田武羞愧说道:“姐姐你要当心,都是我的错。”
我苦笑,“君心难测,和你没关系。”
田武垂泪不已,“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胡乱乱语。”
我点点头,“好了,你赶紧走,”一时心如刀绞,知道自己今次必定凶多吉少,又补充一句,“以后你就是家里长子,要好生照顾爹妈,护着妹妹。”
田武走后,夏东海也离开九成殿,去灌园拘拿熟知灌园叟的百姓进宫问话,圣上在我书房拣了本书,躺在阴凉的走廊上翻阅,我和翟让闲着无事,顶着大日头,清理鸢尾花,盛放在两只竹编的箩兜里边,准备稍后带回成象殿。
我双手裹着纱布,和翟让一起作业,“千万要小心,鸢尾花非常娇气,伤到它的根茎,整株都不能存活,我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花种子,如果今次移植失败,明年就再看不到鸢尾花盛开的情景了。”说着说着,自己倒挖断一株,顿时干笑不已。
翟让忍不住笑出来,“算了,还是我来吧。”
我乐得清闲,也没有反对,翟让一边干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我说话。
“你手上伤口怎样?”
“没事,没伤到筋骨。”
翟让没作声,过了小会儿,低声问我:“田氏,你真的懂得复原易容者的真面目?”
我警觉看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头。
翟让笑道:“其实你不懂,对不对?”
我沉吟了阵,说道:“不,我懂。”
翟让站起身,直视我,“你说谎,承认吧,你不懂,这世上也根本没有所谓的介绍易容的书,更加不会有教人复原易容者真面目的章节,你编出这些谎话,不过为了救你弟弟。”
我笑出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承认上述事实,我现在就去圣上跟前替你求情,让他免你不死;你如果不承认,稍后东海提人回来,你画不出人像图,激怒圣上,届时没有人会替你说一句好话,”他冷淡的笑,眼角余光扫我一眼,“你要知道,欺骗圣上,那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我没作声。
翟让步步进步,“田碧瑶,你承认吧。”
我看着翟让,突然笑出来,“不,翟让,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确实是懂那门技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需要你帮忙。”
翟让沉吟了阵,“田碧瑶,你很倔强。”
是的,我很倔强。
一个时辰之后,夏东海提了两名男子回九成殿。
其中一人二十岁上下,面色黧黑,指甲缝隙俱是泥土,衫裤也沾染了好些,但身上却有股淡淡的花蜜香气,看情形应当是花农的了,另外一人年纪约有三十四五岁样子,身形颇是魁梧,穿着道袍,国字脸上,一双长眉斜斜插入鬓角,我记得以前曾经在某本古书上看到,说这种眉形,叫做凤展眉,是上古以来最少见的眉形,据说女子生了这样眉形,必定权倾天下,但男子生了这样眉形,就是个凶兆,多半得不到善终。
圣上问道:“东海,这两个人是什么人?”
夏东海说道:“回皇上,两个人当中,一个是灌园叟以前的弟子,跟着灌园叟学习种花技术有八年左右,叫桃树,另外一个是灌园叟花圃现在的主人王世充,他自称是灌园叟很要好的朋友。”
身形魁梧那男子双膝跪在地上,“草民王世充,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圣上双眼微微眯起,“王世充,你好面熟,我以前应该见过你,你是做什么的?”
王世充受宠若惊,“皇上真是好记性,草民是扬州琼花观的观主,七年前,琼花观的琼花盛开,皇上乘坐龙舟过扬州观赏,是草民负责接待的。”
“王世充,你和灌园叟很有交情?”
“是的,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我观里边的琼花,也是他替我培植的,他离开扬州时候,许多人都想盘他的花圃,他都不肯答应,说那是他的心血,一定要交给信得过的人看顾。”暗示他和灌园叟关系匪浅。
“他为什么离开扬州?”
“我不清楚,他没告诉我,”王世充想了想,对旁边那二十上下男子说道,“桃树,你知道个中的原因么?如果知道,赶紧说给皇上听。”
桃树怯生生看着圣上,嘴唇翕合,“师父没告诉我原因。”
圣上出了会神,突然问桃树,“你师父到底是男还是女?”
桃树吓了一跳,虽然不明就里,还是老实说道:“是男。”
“你肯定?”
“我肯定。”
“有什么依据?”
“有一年冬天,师父受了风寒,高烧不止,是我替他擦身,照顾他几天几夜,当时看得很清楚,他身子上有所有男子的特征。”
我心中一块大石至此落地,灌园叟的性别既然完全确认,再用复原术勾勒出他作为女性的基本容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圣上微不可闻的叹息,眼中波光黯淡,“有所有男子的特征。。。。”
夏东海在旁边不声不响插了一句,“虽然是男子,但他手上有鸢尾花的种子,和她必定还是有些关系在的。”
圣上略喜,吩咐王世充和桃树,“你们两人,仔细回想灌园叟的样貌,细细描述出来。”
王世充皱眉苦思了阵,慢慢说道:“四十上下年纪,身量和我齐高,皮肤是深棕色,狭长双眼,方口,薄嘴唇,正方下颌。”
众人都愣住了,各自面面相觑,怎么王世充和田武形容的灌园叟完全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我干笑着问桃树,“现在轮到你说你师父样貌了。”
桃树说道:“跟王道长说的差不多,师父颧骨很高,面容瘦削,眼眶深陷,左边额角上有一处破相,双手骨节粗大,手足都十分宽厚。”
我越听越是惊讶,强自按耐住心中好奇和疑惑,按照王世充和桃树所形容的,大致勾勒出一幅人像,两人看过之后,又提了些修改意见,我重新修正过,最终画出的是一位英武之中略显憔悴的中年男子,眼神忧郁,表情莫名忧伤,我把画像递给圣上,心里七上八下。
圣上仔细看了一遍,对夏东海说道:“东海,你觉得这是谁?”
夏东海看了一眼,“虽然有些出入,不过应该可以确定是他。”
圣上含笑说道:“我也这么想,”又转对我说道,“碧瑶,你做画的技术着实是不错,这幅像让我很满意。”
我干笑不已,趁机追问了句:“圣上认识这画像上的人?”
圣上悠然的笑,“认识。”
“他是谁?”
圣上笑道:“我的旧相识,年少时候的对手,不,一生的对手,”他轻声感慨,“二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当年我们在雁门关对决那阵,都还只是二十多岁的人,转眼之间,大家都老了。”
我苦笑,讲了这么一堆,最后也没说出那中年男子到底是谁。
圣上收起画像,问桃树,“灌园里边除了你师父,还有没有别人叫灌园叟?”
桃树摇头,“没有了。”
我想了想,问道:“那有没有一个这样的老者:四十到五十之间年纪,眉淡眼细,三角脸,少有皱纹,身形瘦小,身量和我差不多,有点驼背,声音粗哑。”
这次桃树点头了,“有的。”
我笑出来,“看来灌园叟有两个。”
圣上面色微变,踌躇良久,艰难开口:“这老者,一直和你师父在一起?”
桃树摇头,“不的,师父十年前已经在扬州,那老者是六年前才来的,在灌园做了三年短工,师父从来没见过他。”
圣上眼中光彩大盛,“你把那老者的事详细说来我听。”
桃树说道:“六年前,那老者到灌园歇脚,因为身上没有盘缠,就请求我们收下他做花农,彼时我觉得他年纪虽然已经不轻,但手脚灵活,就答应了,每个月给他三两银子,包吃包住,三年后他说盘缠已经攒够,辞工离开灌园,回家乡去了,后来就再没有音信。”
“你师父是否知道灌园曾经有这么个人物存在?”
“不知道,师父一向不过问这些事,都是我在打理。”
圣上面色潮红,双眼熠熠生辉,“她回家乡去了,我早该知道她会回家乡的,桃树,你即刻把那老者详细形容出来,”跟着对我说道,“碧瑶,你用复原术,把他的女性容貌勾勒出来,我肯定她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我背心开始冒汗,干笑道:“圣上为什么这么肯定?”心里不住叫苦,圣上既然笃定那老者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如果我复原出来的画像和他设想的不一样,我就再没有活路了。
翟让冷眼打量我,灰色眼珠波光转动,颇是有些看热闹的味道。
圣上说道:“我的直觉,一定是她,不会错的。”
我没作声,脸上豆大汗珠滚落。
翟让心怀叵测的笑,“田姑娘,你好像很紧张?”
我定了定神,笑着说道:“没有,”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心下叹息,“桃树,你说吧。”
桃树脸上却冒汗,怯生生说道:“我忘记他具体长相了。”
我又惊又喜,忍了又忍才没露出笑容,自觉像是刚刚拉到刑场准备斩首的犯人,突然得到了特赦令,那种心情,只能用喜极而泣来形容,只是可惜我此刻是万万不能表露出来的。
圣上面沉似水,“什么叫做你忘记他具体长相了?”
桃树小声辩解道:“灌园是扬州顶有名的花圃,每天都会有人上门打短工,那老者终年带着斗笠,只能隐约看到他的长相,又已经走了三年有余,小人实在是不记得他都有什么特征了,”他偷眼打量圣上,发现圣上也正凶狠注视他,心中惊惧之极,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皇上饶命。”
圣上面色铁青,却没有作声,良久轻叹口气,“拖出去。”
我立在旁边,庆幸自己逃出生天之余,也有些兔死狐悲。
第一品 劈棺惊梦 第十三章 惊变
灌园叟事件之后,圣上更加沉默,时常对着天空出神,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从九成殿我住处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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