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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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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私人的原因谋害圣上这种可能几乎是不存在的,他谋逆的唯一解释只可能是:受人指使。

但谁有这个能力指使他?李孝本因为父亲李佗的缘故,在丹阳宫拥有相当威信,连丹阳宫的宫监大人,对他也礼敬三分,而行刺圣上,那是诛连九族的大罪,要指使李孝本做这样的事,除了官阶必须高过他以外,指使人更要有绝对掌控他的实力。这样的人物,扬州是肯定没有的,因为按照门下省制定的规章,圣上在各地的行宫,直接隶属于门下省,不受地方编制管辖,地方官吏,不管职务大小,一律不得干预行宫事务。

这也就是说,如果李孝本是行刺圣上的凶手,那名指使他行事的人,必定来自朝廷。”

夏东海脸色微变,“来自朝廷。。。。”

我看在眼里,心下暗喜,知道自己押对了宝,更加肯定说道:“对,来自朝廷。”

夏东海沉吟了阵,又问道:“那如果他不是行刺圣上的凶手呢?”

我轻松的笑,“既然他不是行刺圣上的凶手,我们又何必再查他,我们可以这么想,李孝本之所以再三再四问唐奉义要玄菟蛇,多半是因为他对它喜欢之极,所以强行索要了去,但他没想到,玄菟蛇对主人高度忠诚,趁他不备私自逃逸,想回去找唐奉义,结果误游入成象殿,咬伤了圣上。”

夏东海深思看我一眼,突然冷笑出声,“田碧瑶,你觉得这可能么?会有这么凑巧到荒谬的事?”

我笑容不改,“我还是那句话,在未经查证属实之前,一切都不可信,一切都有可能。”

夏东海说道:“怎么我觉得,你在竭力恐吓我,替李孝本开脱?”

我手心俱是冷汗,笑着说道:“夏将军,你多心了,我只是提出这样设想,并不表示一定正确,客观来说,李孝本行迹确实是可疑,你拘拿他来问话,也是应当的,但关键的问题是,你确信你能够承担这样行为的后果?”

夏东海眼中波光闪动,“有什么后果是我不能承担的?”

我笑道:“我前边已经说过,李孝本如果是行刺圣上的凶手,那么必定是朝廷中有人指使了他,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但你和圣上心里肯定有谱。”

夏东海没作声,面容漠漠,握住腰间长剑剑柄的右手却青筋暴起,显然是我说中了他心病。

我信心大增,接着说道:“我记得之前圣上告诉我,他之所以会抱病赶来扬州,是因为他觉得长安城中想要谋害他的人太多,使他觉得长安不安全,只能出宫到扬州避险,有这样的事实在,我是否可以这么想,在长安城中,有着至少一个以上极度凶猛的人,是连圣上也觉得不能轻易招惹的,这些人等,我们姑且统称为谋逆群,这群体的个体之间有无联系,是否是一个整体姑且不论,单就圣上为了避免和这群体发生冲突,不惜避走扬州这一点,已经足以说明,这群体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如果,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今次指使李孝本行刺圣上的人恰好来自这个谋逆群,你杀了李孝本,连同他的朋党亲戚,岂非是在间接向这群体宣战?你确信你能够承担因此带来的后果?”

夏东海面色阴沉,咬牙说道:“田碧瑶,你说实话,你这样危言耸听,究竟是基于什么目的?”

我叹了口气,诚恳说道:“我没有什么目的,实在要说,那就是保护圣上,你想必已经看出来,我十分喜欢圣上,所以事情到底为止吧,我们不要再投入精力追查究竟是谁放毒蛇在寝宫毒害圣上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现在应该做的,是积极设法加强成象殿的宫禁安全,以免圣上再度被人行刺。”夏东海,对不起,我已经失去一个弟弟,无论如何要护卫这个弟弟安全。

夏东海没作声,午夜露重,很快我发间积聚了晶莹露珠,我伸手擦拭,隐隐觉得自己背后衣衫已经湿透,不由得更向阴影里边靠拢。

四下寂寂无声,良久夏东海问翟让:“翟让,这件事你怎么看?”

翟让笑道:“我一个江湖浪荡子,对这种朝歌宫廷纷争,从来只有看热闹的份儿,你问我要意见,那可真是问错人了。”

“你告诉我,田碧瑶所说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我心里颇是有些混乱,不大懂得判断了。”

翟让弯唇轻笑,沉吟片刻,说道:“就利害关系而言,田姑娘分析得很有道理,如果圣上果真是为了避祸才从长安赶来扬州的,这件行刺案继续追究下去,局面迟早会不可收拾,所以还是打住为好。”

我心下大松口气,竭力隐忍,才没有露出笑容。

夏东海说道:“好吧,不查就不查,不过圣上那边,我要怎么交代?”

翟让说道:“照实交代。”

夏东海摇头,“圣上心情一直欠佳,我如果照实说出来,他必定更加忧虑。”

我想了想,看了唐奉义一眼,“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圣上放心,又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什么办法?”

我笑着说道:“要知道,成象殿中,可不止只住着圣上一人,我也住在那里呢。”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说,你稍后去回禀圣上,就说已经查明,在圣上寝宫施放毒蛇的人是唐奉义,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谋害我。”

夏东海冷笑,“你有什么值得人谋害的?”

我含笑说道:“我莫名得到圣上信任,得以入住成象殿,伺候圣上起居,宫中许多宫女和女官,对此都十分嫉妒,其中就有某些特别胆大妄为的,为了使自己也能够分得圣上恩泽,遂私下买通杀手,想要置我于死地,结果却误伤了圣上。”

翟让笑道:“这倒是个好借口。”

夏东海却又犹豫,“圣上会相信么?”

我清冷的笑,“肯定会。”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有先皇的例子为证。”

“先皇有什么例子?”

“先皇在位时候,宠幸过的宫女、女官不计其数,但后宫始终只有一位独孤皇后,连一名在册的嫔妃都没有,你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独孤皇后善妒,圣上宠幸过的女人,事后都给她用这样那样的理由毒杀或者逐出宫了。”

翟让笑道:“女人妒忌起来,真是可怕。”

我接着说道:“圣上年少时候,其实并不得先皇欢心,他是靠抓住独孤皇后的裙角,才一步一步挤走废太子杨勇,坐正今天的位子,这过程中,他为了取悦独孤皇后,私下替独孤皇后处理过多少后宫事务,只有他自己知道,有这样的经历在,他肯定比任何人都了解后宫的生存法则,所以你说我才是今次行刺案的真正目标,他不仅不会有疑心,反而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夏东海说道:“好吧,”他沉吟了阵,“不过照你的计划,我们岂非要说服唐奉义做假证?”

我笑出来,反问夏东海,“圣上信任你么?”

夏东海傲然说道:“我是圣上有生以来恩准的第一位可以带兵器进入他寝宫的人。”

我笑着说道:“这么说起来,圣上是很信任你的了?”

“那是当然的。”

“既然是这样,唐奉义就没有继续留活口的必要了,反正圣上信任你,自然会相信你的说辞,我们提他去成象殿,万一中途他横生枝节翻供,圣上对你的信任必定大打折扣,不如现在就封死他,一了百了。”

唐奉义吓得面色如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大人饶命,小人家中还有八十岁的母亲需要赡养,恳请大人开恩。”

夏东海冷淡的笑,伸手握住唐奉义颈项,微微用力一拧,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唐奉义双目凸起,跟着夏东海松开手,唐奉义扑倒在地上。

他的颈骨给夏东海拧断了。

夏东海目不转睛注视我,“田碧瑶,我警告你,不管你之前是怎么想的,从现在开始,你要尽心尽意伺候皇上,不要有私心,否则唐奉义就是你的下场。”

我退后一步,缩到更深的阴影里边,虽然心中恐惧,却笑着说道:“放心,不会的。”夏东海,我不会没有私心,只不过我会小心隐藏,决计不会给你发现。

第一品 劈棺惊梦 第九章 倒戈

唐奉义的问题解决之后,翟让并没有离开成象殿,他变成了圣上另外一个护卫,这是夏东海一力促成的。

那天晚上,处理完唐奉义的尸身,夏东海对翟让说道:“翟让,你可否留在成象殿一阵子,和我共同护卫圣上,”他踌躇了阵,“恳请你帮忙。”

翟让笑出来,“东海,大家是朋友,你不用这么客气,我答应你就是了。”

夏东海大喜,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伺候圣上梳洗,他就带着翟让进到寝宫,给圣上请安,顺便将我们事先套好的行刺内情说给圣上听,圣上果然如我所料的,没有半点疑问就接受了夏东海的说辞,“原来是这样,有没有查出是哪一位女官或者宫女买通的唐奉义行凶?”

夏东海面不改色说道:“没有,凶手被翟让制服之后,立即咬舌自尽,所以没能从他那里问来任何信息。”

“翟让又是谁?”

夏东海指着翟让对圣上说道:“这位就是翟让,他是臣十分要好的朋友,开皇十二年先皇钦点的武状元,后来外放扬州做刺史,大业四年辞官去西域探险,一直到去年才回中原,这阵子恰好在扬州,其人武艺十分出众,因此臣斗胆请皇上恩准他进宫,在皇上逗留丹阳宫期间,和臣一起负责成象殿的宫禁安全。”

圣上意兴阑珊说道:“这件事你自行做主吧,只要你觉着没有问题,我是没有意见的。”

夏东海甚是高兴,带着翟让退出寝宫。

我接着替圣上梳洗,先拧了湿毛巾将他脸颊仔细擦干净,跟着站到他身后,拿了牛角梳子,替他梳头发,从头顶看下去,圣上的额头光洁饱满,长眉斜插入鬓,挺直的鼻梁,下颌方正,他的头发乌黑如墨,虽然已经夹杂有些微白发在里边,仍然光滑如缎子一样,我心旌动摇的想,跟前这个人,在他年轻的时候,该是怎样丰神俊郎文秀清雅的人物啊。。。。

“碧瑶,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圣上年轻时候的模样。”

圣上笑出来,望着纱窗外明媚阳光出神,“我年轻的时候。。。。”

我摒住呼吸等待。

但是圣上没有再开口。

我大是失望,微不可闻的叹息,我怀疑自己其实根本就没走进圣上心里,否则他不会连这样一点旧事都不肯和我分享。

良久圣上说道:“碧瑶,今次因为我的缘故,累得你遭受无妄之灾,我真是过意不去。”

我勉强笑道:“圣上不必这样自责,能够伺候您,是我的福份。”

圣上意味不明的笑,阳光照射在他脸颊上,他的面容苍白瘦削,更衬得一双眼珠漆黑如晨星,“你果真这么想?”

我点头,这是真的。

圣上轻叹,惆怅莫名的笑,“但我已不再年轻。

我心跳如鼓,一边替他梳头发,一边红着脸声若蚊蚋说道:“纵然如此,还是一样把世间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圣上露出兴味笑容,“我有这么好么?不是因为我是九五之尊?”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脸颊滚烫,“我不知,我解释不出原因,那是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

“怎么个古怪法?”

我干笑不已,别扭说道:“我也说不出它有多古怪,总之一见到你,就格外的快活,愿意匍伏在你脚下,做最微小的尘埃,只要你肯略略扫我一眼,就足以令我心里开出欢喜的花。”

圣上嘴角露出微不可见的笑意,轻声感叹道:“这样你心里就开出欢喜的花了?你还真是容易满足,我是可以给你更多的。”

我脑中轰的一声响,双颊如同火烧,耳畔听到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我必须承认,不管是基于虚荣之心,还是对圣上的爱慕所导致,我一直渴望着,能够成为圣上的嫔妃,在长安正阳宫拥有一座独立的宫殿,这是我自十六岁以来最大也是最不可告人的梦想。

七年之后的今天,圣上打算成全我了?

我摈住呼吸,看着圣上。

没想到圣上接着说:“可惜我不能这么做。”

我木着脸,从云端跌落谷底,眼中热潮翻滚,酸涩疼痛,很想要哭出来,却又拼力忍耐,努力集中心思替圣上挽了个宝冠髻,戴上束发金冠,插金簪那阵,不小心给簪子刺破手指,热泪顺理成章夺眶而出。

圣上似是有所察觉,“碧瑶,你是在怪我么?”

我勉强笑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哭?”他伸出手掌,我眼中热泪滚落到他手心,“是不是我这样说话,伤了你的心?”

我将滴血手指递给他看,笑着说道:“没有,是我手指被刺破,疼痛难忍,所以哭出来。”

圣上温言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用衣袖擦干我指间鲜血,又抽出金冠上的簪子,“你知道这根簪子为什么这么锋利么?”

“为什么?”

圣上笑道:“这是我年轻的时候,亲手设计的一样防身物品,簪子是中空的,里边暗藏了一枚金针,发射金针的按钮,是簪子尾端四分处的某个突起,你刚刚想必是按到那突起了,所以才会被金针刺伤,”他轻声叹息,“我一直想要将这簪子送给一位姑娘,可惜到现在都没送出去。”

“为什么?”

圣上怅然的笑,“很多年前,她离开我,去了不知名的地方,二十多年间,我找遍天下,但一点收获也无,有时候我就想,是不是我和她的缘分真的已经用尽,我这一生,都是决无可能再见到她的了?”

我心中酸苦难言,“人世间的聚散离合,没有章法可循,没有规律可言,是最不可掌握的事,就算贵为天子,也要接受命运的安排。”

圣上叹息,“是吧。”

我没再作声,将金簪小心插回金冠,把圣上打理完毕,端了铜盆离开寝宫,去到外间的洗衣殿,打了满满一盆冰凉的井水,连头带颈浸到水里,呜咽如受伤的小兽。

这天夜间九时左右,我记起和张恺的约会,遂去找夏东海报备,“夏将军,我想出去透口气。”

夏东海彼时正在和翟让研究丹阳宫的平面图,头也不抬的问我:“去哪里?”

我说道:“成象殿外边,也许会去明秀殿,但十一时之前,一定会回成象殿。”

夏东海微微皱眉,“成象殿有的是地方给你透气,为什么非得出去?”

我苦笑,“我心情不大好,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现在已经入夜,我料定夏东海不会离开成象殿一步,所以主动发出邀请。

夏东海说道:“你上次心情不好,是因为你弟弟被人毒害,今次心情不好,是为什么?”

我低下头,也不需要做作,已经泪落滚滚,“圣上今早明确告诉我说,不会收我做嫔妃,我这一生,注定只能是个卑贱宫女,再没有别的指望了。”我哽咽难言,放声痛哭。

夏东海多半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情况,立在那里手足无措,数度张口想要安慰我两句,却又似乎是无从说起,良久呐呐说道:“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我让你出去就是了,不过你也要信守诺言,十一时之前,必须回成象殿。”

我擦干脸上泪水,勉强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夏将军成全。”

夏东海犹豫了阵,委婉说道:“田氏,你要明白圣上的良苦用心,他这样做,其实是为你好,圣上已经有五六年没有亲近女色的了,后宫那些嫔妃,不过是个摆设,他不纳留你,未必是坏事,至少以后如果你有机会出宫,以宫女的身份,还有婚配的可能,要是变成了妃子,那一辈子都是皇家的人了。”

“是吧。”

“圣上心里搁着许多事,还能这样替你设想,足见他对你着实是不错的。”

“我倒宁愿他少替我设想一些,让我可以多了解他一些。”

夏东海苦笑,“你有这样愿望是好的,但你不是那个能够让圣上敞开心扉的人。”

我哦了声,心念千转,难得夏东海会这样友善对待我,讨论的话题又和圣上有关,一时之间,我倒不怎么想去见张恺了,但是夏东海催促我,“你要出去就赶紧出去,一过十一时我就关闭大殿正门,到时候你进不来,可别在门口吵闹。”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和翟让研究平面图,仿佛我是不存在一样,我没有办法,只好离开他房间,出门去明秀殿见张恺。

按照两天前我们的约定,我赶到明秀殿偏殿第五方台柱附近,果然见到长衣素袍的张恺,站在中庭等我。

我走到他跟前,“我来了。”

张恺笑道:“我最近两天忙于其他事务,没有去圣上寝宫替他诊脉,圣上最近脉象如何?有没有按时给他服药?”

我流利的说谎,“有的,圣上吃过你开的药,气息稳健,脉搏有力,身子比前几天也舒爽很多。”其实最近两天,因为圣上身体正在排毒,我根本没煎药给他吃。

张恺皱眉,沉吟了阵,又问我:“我要你考虑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我沉吟着没作声。

“田碧瑶,你全家人的性命,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我踌躇难决,这几天的诸多变故在脑中走马灯般闪现,良久叹了口气,“张大人,我可以替你找玉玺,但我有两个条件。”

张恺笑道:“你说。”

“第一,你拿到玉玺之后,立刻放我和我家人离开扬州,今生今世,不得搜索追杀我们。”

“可以,没问题。”

“第二,不管玉玺最后落到谁的手里,谁登基做了皇帝,你都要向我保证,圣上不会有生命危险。”

张恺沉吟不决,“这可难了。”

“你得答应我。”

张恺斟酌了阵,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他略略露出嘲讽笑容,“你对圣上还真是有心,他想必在你身上也下了很多功夫?”

我冷淡说道:“那和你无关。”

张恺轻笑,沉吟了阵,又说道:“除了找玉玺之外,另外还有一件事,你也要替我留意。”

“什么事?”

“你仔细观察,看圣上平时究竟都吃了些什么药。”

我很是疑惑,“圣上吃的药,不都是按你开的方子抓的么?”

张恺冷笑,“如果圣上吃的药都是按我开的方子抓的,他早在三个月前就应该处于神智不清精神失常状态了,可是到现在他还是正常人一个,这就只有一种可能:圣上背着我在吃一些解毒药丸,我要你替我找出这些解毒药丸,或者找出提供这些解毒药丸给他的人。”

我震惊之极,“张大人,你一直在暗地里毒害圣上?!”心下顿悟,难怪张恺再三问我是否懂得诊脉,是否懂得看药方,难怪圣上总是刻意同我保持距离,从不让我留宿他寝宫,原来是有这样的前因在。一时心中酸楚难言,我的怀疑是对的,圣上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作自己人,我没能走进他的心里。

张恺呵呵的笑,“不能算是暗地里毒害吧,圣上一直知道我开的药方有问题,不然他也不会暗自服用解毒药丸。”

我百思不解问道:“他既然知道你开的药方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服用我熬的汤药,为什么还要留你在身边,甚至到丹阳宫来避祸,也带着你一起?”

第一品 劈棺惊梦 第十章 攻守

张恺说道:“这个我也疑惑,有机会你不妨问一问圣上,得到答案告诉我。”将问题原封不动送还给我。

我出了会神,“总之一句话,圣上很早以前已经知道你心怀叵测,对不对?”

“对。”

“好,那你就是我在圣上跟前晋身的阶梯了。”

张恺皱眉,“什么意思?”

我淡淡笑道:“你稍后就会明白,”我心念转动,想起另外一件事,“你和骁果营的李孝本,有没有来往?”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看来圣上今次遇袭,和张恺应该没有关系,“我出来那阵,夏东海吩咐我,务必要在十一时之前回成象殿。”

“行,你回去吧,记住,”张恺阴冷笑道,“我料理你全家,就像捏死几只蚂蚁一样。”

“我知道了。”

我离开明秀殿,原路折回成象殿,推开大殿正门,却愣住了。

大殿内四下空无一人,但是四边回廊上的宫灯却亮着,琉璃瓦灯罩里,明烛高烧。

我记得很清楚,我出门那阵,灯火是熄灭的,彼时大殿内黑漆漆一片,圣上在内殿寝宫休息,翟让和夏东海在寝宫外研究平面图。

成象殿只住着圣上、夏东海、翟让和我四人,今天夜间外出的人只有我一个。

毫无疑问,大殿这边的宫灯,是特意为我点的,方便我回内殿休息。

这是谁做的?翟让还是夏东海?

我心中百味陈杂。

次日清早,我照例端了清水去寝宫伺候圣上洗漱,替他擦手那阵,装作不经意问道:“圣上身子好些了么?若是好些了,我今天就煎张大人开的汤药给你服。”

圣上没作声,沉吟了阵,说道:“煎吧。”

我擦到他腕间,试探着问道:“圣上,奴婢斗胆,想替你诊诊脉。”

圣上露出兴味笑容,“你会诊脉?”

我干笑不已,“看过这类医书,没操练过,不过反正也没坏处,让我试试看?”

圣上笑道:“随你。”

我翻转圣上手腕,五指轻轻扣紧他右手尺脉,闭上双眼,细细感知脉搏上的微弱差异,良久说道:“圣上最近有没有觉着背后虚寒?睡眠轻浅,有点点声响,就会心悸不已,但又不会醒过来?”

圣上笑出来,“有。”

我接着说道:“圣上是不是曾经被人惊吓过?”

圣上没做声,玩味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觉着背后寒冷,时常心悸,那是因为你心阳不足,一般而言,喜伤心,忧伤肺,恐伤肾,肾脏虚弱,就会影响心阳,圣上是否经常夜半醒来,仿佛是心绪如潮,但是又觉神思混乱,理不出半点头绪?”

圣上目露惊讶之色,我心下暗喜,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症状,当下胆气大壮,“再来,进食的时候,时常觉着胃口小食即饱,咀嚼吞咽,会觉得右边胸口上方,距离颈项有一掌距离附近,肌肉牵扯,会有疼痛感?”

圣上深思问道:“这些你怎么知道?”他漆黑眼珠定定注视我,“你从张恺那里听来的?”

我淡淡说道:“圣上,两件事需要向你说明,首先,我从来没有向张大人打听过你的病情,其次,”我若有若无的笑,反问他,“你告诉过张大人这些症状么?”

圣上笑出来,“碧瑶,你学会将我军了,不错,我确实从来没有告诉过张恺,我有上述症状,”他抚摸拇指上的玉扳指,含笑问道,“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我平静说道:“我诊治出来的。”

这话并不完全属实,我并不十分懂得诊脉,今次能够说中圣上症状,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熟读《濒湖脉学》里边的脉象诊断常识,但最主要的却是因为,我对圣上足够上心,时时刻刻关注他,他的神态、举止、一颦一蹙,喜笑欢然,都一一记在心上,并感同身受。

“但是你之前说,从来没有给人诊过脉。”

我笑出来,“圣上,我没有经验,不表示我不懂得诊脉,另外,”我深吸口气,“我还可以告诉你,张大人开的药方,不对你的病症,他说你身子虚寒,是因为元气不足,所以开温补药方给你,那是错误的,你觉得虚寒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你曾经遭受过意外的惊吓,伤了肾脏,使你心阳受损,应当服用的不是温补药汤,而是山茱萸、逍遥散或者是酸角中的任何一种,调养三个月左右,就会有好转,当然,”我轻巧的笑,“你也可以继续服用张大人的药方,选择权在你。”

我站起身,背对着圣上,将巾帕投进铜盆清洗。

圣上会如何选择?

他会否识破我的用心?知道我有意要踩在张恺的身上,获取他的信任?

是的,这就是我想到的晋身办法,圣上既然一早已经知道张恺心有二图,我索性趁机攻击他一番,表明我的立场。

圣上眼中波光闪动,“碧瑶,你觉得张恺其人如何?”

我拧干巾帕,若无其事转身,替圣上擦拭脸颊耳畔,“我和他接触有限,自觉是没有话语权。”

圣上笑道:“我让你说,你就说。”

我沉吟了阵,字斟句酌说道:“张大人的人品如何我是不知道,医品方面,好似是马虎了些,不怎么尽心就是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

我笑道:“暂时是这么看,不过也可能我是错误的,张大人也许有他自己的想法和诊治方式,毕竟我伺候圣上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他替圣上诊治,怕是已经有数年的了吧。”

圣上冷笑,“是,张恺确实是有他自己想法,这一点我很早以前已经知道。”

我心下一动,接口问道:“他有什么想法?”

圣上却笑,转眼之间,面容又漠漠如常,“这个你不需要知道,碧瑶,你今天替我诊脉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张恺。”

我愣了片刻,“为什么?”

圣上只是笑,温言说道:“我是为你好,张恺这个人,不好应付的,我不想你死于非命。”

我没作声,指尖轻颤,夏东海说得对,圣上心中想着许多事,还会分神替我设想,他对我着实是不错。

“至于张恺的药,”圣上悠然笑道,“虽然不对我的病症,但也伤不到我的身体,所以继续服用,也是无妨的。”

我趁机问道:“圣上为什么这么肯定?”

圣上却笑,“碧瑶,我今天的精神很好,稍后你陪我到行宫四处转转看。”直接将我那问题略过了。

我颇是失望,面上却不露声色,我早有心里准备,圣上的心防,不是那么容易被攻克的,这需要一个过程,“圣上想去哪里转悠?”

“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建议给我?”

我沉吟了阵,笑着说道:“奴婢在调入成象殿之前,一直住在九成殿偏殿里边,在那里生活七年有余,负责成象殿宫禁的骁果营千牛左直长,是奴婢的二弟。”大弟过身之后,李孝本提拔二弟顶替了他的位置。

“好,我们就去九成殿看看。”

“是这就去呢,还是服过汤药再去?”我沉吟了阵,补充说道,“我说的是张大人提供的药包。”

圣上酣然笑道:“先服汤药,另外知会东海一声,让他先去九成殿清理宫人,顺便去尚药局,拿一些山茱萸,如果尚药局的人问起,就说是他自己要吃的。”

我摈住呼吸,又惊又喜,眼中泪光盈盈。

圣上笑如清风,接着说道:“东海是个武夫,多半不懂得熬汤水这类琐事,他拿回山茱萸之后,你受累替他熬成汤水,送去给他喝,顺便给我一碗,明白么?”

我连着吸了几口气,按耐躁动心情,“我明白了。”

圣上到底还是采纳了我的建议。

这天上午,圣上服过汤药,张恺来成象殿替他诊脉,我在旁边候着,圣上伸出左手,卷起袖口,张恺扫了一眼,惊异问道:“圣上,这是什么伤口?”他指着圣上左臂上的蛇齿啮痕。

圣上笑着说道:“没事,前几天寝宫钻出一只老鼠,趁我熟睡时候,咬伤的。”

张恺瞪大了眼,“寝宫中有老鼠?”

圣上半真半假笑着说道:“是啊,我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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