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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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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会神,说道:“刘内人,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你让道长设法,把圣上躯体盗出来交给我,我就把玉玺的下落说给你听,你看怎样?”
刘氏有些惊讶,“你要圣上躯体做什么?”
“我想带回家乡安葬。”原本将傻二葬在皇陵里也没什么不妥,但我考虑的是以后,如果将来有一天,真正的圣上躯体出现,傻二的身份曝光,他势必会被逐出皇陵,其人死得已经十分冤屈,我不忍他死后也不安乐。
刘氏摇头,“这样不成的,圣上九五之尊,是一定要葬在皇陵里边的。”
我冷淡说道:“刘内人,这是你唯一能从我口中获知玉玺下落的办法,你若是不答应我,休想我会吐露一个字给你知道。”
刘氏踌躇了阵,说道:“容我和王郎商量看。”
我懒洋洋说道:“随便你,不过要快,我耐心可不好。”
刘氏说道:“我这就去。”
走到门口,想了想,又鼓足勇气说道:“你之前说那张调理身体的方子,可否先写给我?”
我笑道:“没有问题,你拿纸笔来。”
刘氏连忙铺开纸笔,我提笔写了方子,吹干墨湿交给她,其人十分感激,“碧瑶,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多谢你才好。”
我笑出来,“不用,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张调理方子,两厢扯平,从此我不再亏欠你了。”
当天夜间,我宿在琼花观王世充起居室旁边的玄坛厢房内,快要天亮的时候,意外的梦见了夏东海,面容含悲,双眼之中波光闪动,看着我欲言又止,紧接着又见到圣上和煦宛若春风的笑容,对着我招手,“碧瑶,来,来我这里。”我不由自主向他靠拢,可是一转眼,圣上又森然冷笑,“你为什么私自藏匿玉玺?”
我惊得背后冷汗,想要辩解几句,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手不能写,顿时急得哭出来,圣上冷笑,“东海,拿下她。”夏东海提着长剑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我想起雪亮剑刃穿胸而过的痛苦,惊恐不已,掉头慌不择路的狂奔。
等我驻足时候,发现四下空无人烟,我独自一人伫立在亘古时空的荒原,绝望孤寂,放声痛哭,又听到傻二在身后慢声细语说道:“碧瑶最勇敢,碧瑶不哭。”回过头看见的却是夏东海狰狞笑容,他手中长剑如灵蛇一般,直直刺入我身体,“田氏,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我惨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只觉胸口一阵剧痛,连忙解开衣衫察看,发现纱布隐隐渗出新鲜的血迹,知道是伤口崩裂,应该立即更换纱布和药粉,但是外边天色灰暗,不到黎明,这当口实在不方便去麻烦王世充和刘氏,只得咬牙隐忍疼痛,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亮时候,终于筋疲力尽,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仿佛闻到一股奇异的甜香,味道十分古怪,吸入之后只觉浑身酸软,眼皮有千斤重,跟着有人潜入内室,走到我卧榻旁边,先是低声惊呼了声,“我的个神,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伸手试探我鼻息,松了口气,“她还活着,谢天谢地。”
说着那人就伸手解我衣衫,我心里大怒,竭尽全力想要睁开眼,扇这登徒子两记耳光,又听到有人低声喝道,“行枢,你这是做什么?”
我愣住了,这声音很耳熟,仿佛是我以前见过的某个人。
动手那人干笑,“大哥别误会,我只是想替她包扎下伤口。”
另外那人冷冷哼了声,“用不着你操心。”他伸手将我抱起来,我靠在他胸前,心念翻转,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他的名字:翟让。
我张口想要问话,转念却又忍住,闭上眼沉沉睡去。
等我再度醒来,不出所料,果然已经不在琼花观,眼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正是翟让,另外一人就很陌生,见着我睁开眼,笑嘻嘻说道:“大哥,她醒了。”
我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身上衣衫连同包裹伤口的纱布悉数都已经换过,顿时又羞又怒,满脸通红。
那人解释说道:“你伤口流血不止,如果不趁早止血,会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只得无可奈何的笑,“多谢。”
翟让负手立在旁边,目不转睛注视我,“田氏,我真是小瞧了你,”他若有所思,“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子,有你这样的心机。”
我抚着胸口,笑着说道:“翟让,我做了什么宝事,让你如此盛赞?”
翟让双眼犀利注视我,“田氏,夏东海死了。”
我勉强笑道:“是么?”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
“我差去跟踪他的人昨天回报我,四天前,夏东海在长安被元德太子秘密处死,你知道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因为他自丹阳宫带出的十二颗玉玺,全部是赝品,真正的玉玺不知所踪,与此同时,夏东海随身包裹内,又查抄出一封私通我主公魏王李密的书信,信中指称,正品玉玺已经由我带回洛仓大营,经过验证属实,西魏接受夏东海投诚,”翟让眼中波涛汹涌,步步紧逼,“田氏,这样歹毒的计策,是你一手设计的吧?”
我轻声叹息,“翟让,如果不是夏东海谋害我在先,我也不会这样对待他。”算是默认。
“但你被刺伤之后,一直处在王世充和刘氏监控之下,是如何操控千里之外的情势发展的?”
我摇头,“我没有操控情势,一切早在夏东海和元德太子离开扬州时候,我就已经部署妥当,”我叹了口气,“如果当初夏东海肯带我走,我自然会终止计划,但是他没有,”我清冷的笑,“他做错选择,就要付出代价。”
“夏东海那样精细的人,你是如何成功掉包玉玺的,又是如何在他包裹内暗藏书信不给他发现的?”
第一品 劈棺惊梦 第三二章 伏笔
我摇头,“我没有那么做,我采用的是其它办法。”
“什么办法?”
我笑着说道:“说出来其实很简单,我只不过是利用了人先入为主这一认知上的盲点。”
“怎么说?”
“最初,圣上为着保险起见,制作了一批玉玺赝品,以备不时之需,这些赝品,无论石材还是工艺,都是顶级的,和正品之间的差别微乎其微,”我顿了顿,“赝品的数量,一共是十二颗,你行刺圣上的前一天夜间,圣上将真正的玉玺,连同这批赝品,全部交给了我,所以该时我手中的玉玺,共计是十三颗,但八天前,我打包带出宫的玉玺数量,只有十二颗。”
翟让有些吃惊,“你的意思该不是在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有带正品玉玺出宫吧?”
我笑着说道:“你猜对了,我打包的十二颗玉玺,全部是赝品,真正的玉玺,被我藏在成象殿的某个角落里,那地方非常不起眼,但是隐蔽又安全,不然宇文化及也不会找不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因为我不知道此次出宫会否发生意外,假如发生意外,我手上一定要有足够砝码,才有可能赢得生机,这一伏笔我没有告诉夏东海,一则是当时时间紧迫,许多细节来不及和他商量,二则,如果我说出这样安排,其人未必会同意,我懒得花费时间去说服他,三则,”我轻叹口气,“正如他对我始终心有所忌一样,我对他也不能说十足十的放心,私自藏匿玉玺,也是为着将来有朝一日,他打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我也有谈判的筹码,只是我猜到了结局,却没有猜到开始,他在地宫不动声色偷袭我,使我一番计划付诸东流。”
翟让说道:“夏东海刺伤你之后,接收你所有包裹,发现内有玉玺,他理所当然认为,其中必定有一颗是正品,因此也没有细细考究,元德太子又是个百事不理的大眼珠,自然更加看不出差别,而就是这一点点疏忽,夏东海葬送了自己性命。”
我笑着说道:“所以古人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翟让又问道:“那封书信呢,你又是怎么放进夏东海随身包裹内的?”
我说道:“我没有动夏东海的包裹,藏匿书信的那个包裹,是我自己的,只不过里边包的是男子衣衫,出宫那边,因为发生火灾,夏东海忙碌不堪,根本没有时间替自己收拾换洗衣服,于是我就替他置备了几件,在包裹的最底层,我包有一件春秋夹衣,在这夹衣的里层,我藏了那书信。”
翟让问道:“你怎么知道夏东海会接收你这包衣服?”他笑着说道,“如果我杀了人,一定会将死者所有物品全部销毁或者丢弃,以绝后患。”
我笑出来,“翟让,夏东海屠宰我,是获得了元德太子和圣上许可的,在他看来,这就是正大光明的事了,不需要躲躲藏藏,当然也不怕给别人知道,所以没有必要销毁或者丢弃我的物品。”
“他不销毁或者丢弃你的包裹,也不代表他就会接收。”
我淡淡说道:“他很爱干净,最不能容忍脏污,增加一个包裹只是增加一点点负担,却可以带来巨大便利,所以他一定会接收。”
翟让说道:“他身子健壮,夹衣又在最底层,理所当然他不会仔细翻捡,这就中了你的圈套,”翟让出了会神,“田氏,你真是算无遗策。”
我自我解嘲的笑,“我如果算无遗策,又怎么会落到今天地步?”我轻声叹息,说不出的遗憾,“我真是没有想到,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竟然会用偷袭这样的下三滥招数,对付一个女人。”
翟让苦笑,“这一点我也觉着有些不齿,但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方便置喙。”
我懒洋洋的笑,“夏东海因我而死,你是他的朋友,那么我可否这样猜测,你今次冒险盗我出来,是打算杀了我替他报仇?”
翟让没作声,他旁边那男子笑道:“大哥,这样心思细密思虑周全的女子,贸然杀掉,真是可惜了。”
看样子我是猜对了。
翟让横了他一眼,男子讪笑,立在旁边,噤若寒蝉。
我问翟让,“这是哪儿?”
翟让说道:“福来客栈,我在本地落脚的地方。”
我指着旁边男子问道:“他是谁?”
翟让说道:“我的朋友赵行枢,之前和你提起过,收买我行刺圣上的人,就是通过他和我交易的。”
我听得一振,“也就是说,这位赵先生,能够联系到那位幕后买凶人?”
“可以这么说。”
“很好,我要见那位买凶人,”我果断说道,“你替我约时间。”
翟让玩味的笑,“你见他做什么?”
我愣住了,是啊,我见他做什么呢?我这样单薄力量,难道还指望能够除掉他替圣上报仇?我苦笑出声,莫名的心灰意冷,“算了,当我没有提过这件事,你要杀我便杀,如果不杀我,请即刻送我回琼花观,我不希望王世充久等。”
翟让微蹙双眉,“你回琼花观做什么?我以为你应该迫不及待想要逃出王世充掌控才是的。”
我出了会神,“我是想逃出他掌控,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
“我得仰仗他,从成象殿盗出傻二躯体,带回雷塘家乡安葬。”
“傻二是谁?”
我反问道:“你不知道?”
翟让说道:“你们在宫中的动向我一无所知,我差去监视你们的人,也是你们出宫之后才开始作业的。”
我解释道:“傻二,就是我们找来冒充圣上的人。”于是将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要盗出傻二躯体的原因简要说明一遍,“昨天傍晚,我开出条件给刘氏,只要她盗出傻二躯体,我就说出玉玺下落给她知道,她还没有答复我,不过,应该也就是在今天了,所以请你尽快送我回琼花观。”
翟让沉吟了阵,似是终于下定决心,“田氏,未必非得刘氏的,我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笑出来,“是了,我倒忘记了,你来扬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取玉玺。”
翟让却笑,斟酌了阵,说道:“你刚刚问我今次冒险盗出你的意图,是否是为了杀掉你替夏东海报仇,我现在回答你,是,但不止这一点,我的意图原本是有三个,第一,逼问出正品玉玺下落;第二,要到悬丝的解药;第三,如你所说,杀掉你替夏东海报仇,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他笑容舒展,“田氏,和我交易吧,我愿意替你盗出傻二躯体,作为交换,你把玉玺献给我,交出悬丝解药,跟我去西魏洛仓大营。”
我失口笑出来,“你要玉玺和解药我可以理解,但你带我去洛仓做什么?”
翟让面有忧色,“不怕老实告诉你,我新近收到来自我主公李密的信函,他在信中说,西魏现在面临严峻危机,极需得力帮手,解除困境。”
我问道:“什么危机?”
第一品 劈棺惊梦 第三三章 合议
“隋皇派出十五万人马,攻击西魏洛仓大营。”
我哦了声,没接他话头,
翟让接着说道:“洛仓坐落在阳城附近,北靠方山,这座方山,又叫瓦岗山,我们所谓的洛仓大营,其实就是修建在瓦岗山上的一座城池,名字叫做瓦岗寨,这也是整个西魏国的基地,七天前,唐王李渊以隋皇名义,调派了十五万人马,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攻袭瓦岗。
东路军是光禄大夫裴仁基率领的五万步骑,驻扎在瓦岗正东方向武牢关,裴仁基是本朝有名的虎将,他爱子裴元庆,是本朝排名第三的勇猛之士,仅次于唐王李渊的四子李元霸和宇文忻的幼子宇文成都,其人勇武好斗,我西魏国目前还没有一个人有能力和他抗衡。
南路军是由本朝武贲郎将刘长恭率领的步骑,共计有两万五千左右,驻扎在瓦岗南边四十里以外的薄城要道,隔断了瓦岗粮草供应路径;
西路军由洛州通守张须陀率领,共计有四万,驻扎在正西金堤关,那是水路要道,瓦岗主要的饮用水源,就来自金堤附近的沁水河,张须陀占据金堤关之后,就切断了瓦岗的水源供应。
北路军是由荥阳太守郇王庆率领洛州步骑和游击,共计也是四万,配合裴仁基从瓦岗背后出击,郇王庆和瓦岗有深仇,因为当年我主李密,曾经带着五十名随从,突袭荥阳,拿下荥阳的粮仓,夺走所有粮草,更一箭射死郇王庆的弟弟郇王通。
这四路军联合作业,由唐王李渊长子李建成统辖,目前双方互有攻守,但是西魏损失更为惨重,裴元庆已经挑死我方四员大将,瓦岗备用粮草消耗得也七七八八,水源遭受严重污染,只能少量饮用,内耗惊人,不过,最为严峻的还在于,西魏军心动摇,已经有两百来人,临阵脱逃,私自下山。
与此同时,西魏的主要对手定杨可汗刘武周,也在蠢蠢欲动,意图趁火打劫。”
翟让叹了口气,“简言之,西魏现在正是生死存亡关头,如果没有外力援助,至多再撑一两个月,必定会全线崩溃。”
我笑着说道:“我很明白你的处境,但我不见得能帮上你的忙。”
翟让说道:“多一个人设法,就多一份生机。”
我沉吟了阵,说道:“好,我答应和你交易,但交易条件要做修改,你要想得到玉玺和悬丝的解药,又要我跟你去西魏,光替我盗取傻二躯体是不够的,你还得替我做一件事。”
翟让听得精神一振,“什么事你说。”
“我父母失踪,你替我找出来。”
翟让皱眉,“我在扬州的资源很有限,不见得找得到。”
我断然说道:“你找不到我父母,我就不和你交易。”
翟让沉吟着没作声,似是为难之极。
赵行枢踌躇了阵,苦笑道:“大哥,你不用为难,我知道田氏父母下落,事实上,”他尴尬的笑,“他们就在我手上。”
他这话一出口,我和翟让都吃惊得瞪大了眼,翟让疑惑问道:“你劫持田氏父母做什么?”
赵行枢干笑,“不是我要劫持,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你拿了谁的钱财,替谁办事?”
赵行枢无奈笑道:“说起来其实也很蹊跷,就是之前买通大哥行刺圣上那人,那天他突然找到我,许给我巨大报酬,让我出手劫持你家人,你知道我好歹是地方官员,怎么能够做这种为非作歹的事呢?嗯,附带说一声,翟让有没有向你介绍我的来历?我是扬州总管长史王长述大人的府曹参军,从小知书达理,谦恭有礼。。。。”看样子准备罗嗦不下万言字。
翟让听得不耐,暴喝一声,“说重点。”
赵行枢干笑,“重点是,我虽然一向甚有节操,但是对方许下的报酬着实是惊人,我一时贪心,就答应了,其实事后我也是后悔的,还曾想过要释放你父母,可是。。。。”
我冷淡打断他,“你不需替自己辩解,只需要告诉我,你将我父母藏在哪里了?”
“我拿了你父母交给那人,换取报酬,没想到那人又说,再许给我一倍的报酬,让我替他看管你父母,又说万一二老有所闪失,我项上人头就不保。”
我问道:“他有无告诉你,为什么劫持我父母?”
赵行枢摇头,“没有,他很少和我交谈,行事也从不解释。”
我想了想,又问道:“他长什么样子?”
赵行枢说道:“我不清楚,每次他来找我,都是在夜间,也不准我点灯,有一次月光照做他身上,我勉强看清楚他大致轮廓,”他仔细回想,“身量不高,脸上带着青铜面具,双眼明亮之极,像夜空的星星,声音低沉悦耳,不辨雌雄。”
我心下一震,莫名的想到了孔慈,“他有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赵行枢摇头,“没有。”
翟让最是心急,“行枢,赶紧把田氏父母交出来。”
赵行枢愁眉苦脸说道:“我交出田氏父母,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翟让沉重说道:“行枢,你也是瓦岗一分子,瓦岗现在处境凶险,万一城池被攻破,兄弟们固然没有活路,一干老弱妇孺也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就算你苟且存活,也会一辈子受尽良心谴责。”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赵行枢顿时招架不住,举手投降道:“大哥你不要再说,我交出田氏父母就是了。”
我心头巨石落地,忍不住露出笑容。
翟让若有所思说道:“田氏,你很看重亲人。”
我叹息,“人世险恶,只有亲人才不会算计你,他们当然重要。”
翟让眼前一亮,“那么,你想不想知道你弟弟妹妹下落?”
我心里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弟弟妹妹因为我的缘故,无辜给夏东海处死,我内疚之极。
翟让察言观色,笑着说道:“田氏,你不需这样难过,你弟弟妹妹还活着。”
我愣了愣,跟着惊喜得几乎忘记呼吸,“你是说真的?”
翟让点头,“嗯,”他沉吟片刻,略显尴尬说道,“我对你妹妹印象深刻,那样凶猛泼辣的小女孩,世间少有,我有意收藏,所以赶在夏东海去处决她之前,将她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作业过程中,顺带捎走你弟弟。”
我忍不住笑出来,想起那天翟让和夏东海外出劫持弟弟妹妹回来,他脸上脖子上给碧桃修理得伤痕累累,没想要居然修理出感情来了。
翟让悠然的笑,“关于你弟弟妹妹,除了这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我心不在焉说道:“什么坏消息?”
翟让双眼略有笑意,“他们两人上了瓦岗寨。”
“啊?!”我错愕之极,“他们去瓦岗做什么?!”又怒不可遏,“是你强迫的,对不对?”
翟让摇头,“不是,”他幸灾乐祸看着我,乐不可支说道,“两个小孩人小志大,立誓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伟岸事业。”
我愣了愣,跟着气得吐血,两个死小孩!
第一品 劈棺惊梦 第三四章 重逢
这天我留在福来客栈,没有再回琼花观,两天之后,赵行枢带着父亲和母亲来找我,三人相见欢,与此同时,赵行枢还捎来消息,因为我无故失踪,王世充遍寻不着,心生警惕,在昨夜带着刘氏,离开扬州,不知去向。
我知道两人一定是去了洛阳,并且预计在不久的将来,洛阳将会有一路新的反王横空出世,当然,这件事是不需要告诉赵行枢和翟让的。
在父母的安置问题上,我思忖良久,决定让他们去幽州投奔舅舅,我的舅舅胡显标,是幽州刺史,先皇御赐亲封的梁泉公,在幽州本地很有些势力。
我把这样安排告诉翟让,请他帮忙,他二话不说答应了,“我一直还担心你要带上二老西去瓦岗,”他不住挠头,“那真是件无比不方便的事,万一中途发生意外,碧桃必定将我生吃了。”
我但笑不语,可怜的翟让,显然是给妹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
对于去幽州这一决议,父母最初并不同意,父亲说:“碧瑶,你一个孤身女子,同这一班人周旋,我很不放心,莫如跟我们一起走,或者,我们留下和你一起设法。”
我耐心说服他,“不用担心,我行事自有分寸,你们留下只会增加我的负担,”我踌躇了阵,“如果不出意外,至多三个月,我们一家就可团聚。”最起码,弟弟妹妹一定会去幽州找父母。
父母无奈答应。
七月初五,翟让派人送父母从水路潜行出扬州,直奔幽州,临行之前,我褪下手上一只银手镯交给妈妈,“妈妈,你拿着这个。”这是圣上赏赐给我的,虽然不顶名贵,但是他亲手制作。
妈妈疑惑不已,“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我笑着说道:“你暂时替我保管着,若是我没有去幽州找你们,就做个纪念。”
母亲的眼泪刷的流出来,“碧瑶,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玉石俱焚的打算?”
我笑容不改,“妈妈不要胡思乱想,赶紧上路,替我向舅舅问好。”
父母离开扬州之后,我取出悬丝的解药,悄悄分成两粒,给翟让服用,表示我履约的诚意,也圆了之前自己说下的谎言。
接下来的事,就是盗取傻二躯体和玉玺了,因为两样物品都在成象殿,翟让就打算把两件事合在一起办,盗走傻二躯体的同时取走玉玺,按照这样的作业计划,我势必要先说出玉玺所在的具体方位,但是当翟让提出这要求时,我犹豫了阵,断然拒绝。
翟让甚怒,压抑火气问我原因。
我说道:“我担心你拿到玉玺之后,留下傻二躯体,跟着劫持我西去瓦岗。”
翟让怒极反笑,“我是那样的小人?”
我皮笑肉不笑说道:“你是不是小人,自己心里最清楚。”
翟让气结,赵行枢打了圆场,“田姑娘,是否盗出傻二躯体,你就会说出玉玺下落?”
我点头。
赵行枢转而劝解翟让,“大哥,不争这一时之气吧,早些拿到玉玺回瓦岗才是正经大事。”
翟让重重哼了声,气冲冲的出门。
当天夜间,他果然盗回了傻二的躯体。
我原本以为,这样酷暑天气,躯体一早已经有所腐坏,但是没有,傻二安静躺在一具上好的楠木寿材里边,四壁放满冰块,用厚厚棉被包裹,面容宛然犹如生时,我看得出神,心中酸涩难言,不知道北归的圣上,现在境况如何,元德太子有无妥善保管他?
翟让问道:“田氏,你打算怎么处置这躯体?”他警告我,“不要指望我答应你现在就送他回雷塘你老家。”
我笑着说道:“我也没敢这么指望,”我出了会神,“先送到嶕峣山吧,我在那里买有一块墓地。”
翟让奇道:“你买墓地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死后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扬州最好的风水,第一是丹阳,第二就是嶕峣山,丹阳修了行宫,嶕峣则满山是坟地,那里寸土寸金,我从十五岁开始,足足攒了七年,才攒够买一小方墓地的钱。”
翟让无言,“你从十五岁就开始替自己安排后事了?”
我叹了口气,“是啊,我是宫女,如果在生时候没有遇到大赦,老死在宫中,身后事势必要由宫监料理,所有预先替自己谋一处存身之所,是非常必要的,否则很有可能被胡乱葬在某个乱坟岗子上,”我自我解嘲说道,“虽然比较可笑,但我在生时候受了许多苦,实在不愿死后也这么凄凉。”
赵行枢吸了吸鼻子,“听你说得我老心酸楚。”
随后三人带着傻二躯体赶到嶕峣山,找到我买的那块地,草草安葬在该处,到天明十分,折回福来客栈,稍事清理过后,翟让对我说道:“现在你该告诉我,玉玺藏在什么地方了吧。”
我说道:“其实你上次入宫,已经见到它,”我顿了顿,“我把它放在成象殿圣上寝宫的正梁上了。”
翟让瞪大了眼,“就这么简单?”
我心念一动,沉吟片刻,信口胡言:“你听我说完,那正梁比普通梁木宽出一倍不止,当间和横梁交接处中空,玉玺就藏在这空间里边,但这空间设置有一处机关,触动机关的突起,藏在圣上卧榻跟前的第二块方砖下,你对住这块方砖磕头两次,引发突起,收回机关,这时你再攀上正梁,就可稳稳当当拿走玉玺,但如果你不磕头两次,想要硬拿,则会触动另外一处机关,引爆寝宫地下埋藏的火药,整个寝宫会在两秒钟内炸毁。”
这当然不是真的,玉玺就端端正正放在正梁和横梁交界的地方,因为那角度选择的非常巧妙,从地面上看,很难发现。
翟让痒痒然说道:“这机关设计得有够阴损,难怪宇文化及找不到玉玺。”居然半点没有疑心我在整蛊他。
我险些笑出来,宇文化及没找到玉玺,是因为他认定玉玺已经由我偷偷带出宫,有这样先入为主概念在,自然不会仔细搜索,更加不会把眼光投向高处的正梁。
入夜之后,翟让带着赵行枢再度入宫,搜索玉玺,我独自一人留在福来客栈,跟前只有翟让差来看管我的一个小弟。
两人走后,我歪在卧榻上看了会儿书,觉得困倦,准备睡觉,就在这时,外边传来轻微声响,我心里警觉,“谁?”
没有人应答。
我批衣下床,扎紧腰带,散乱头发用布巾包裹妥当,轻轻推开窗户,发现看管我的小弟四脚朝天摊在地上,睡得香甜之极,在他旁边另外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笑容可掬,对我说道:“田姑娘,别来无恙?”
我迟疑了阵,试探着问道:“是孔慈孔大人?”
第一品 劈棺惊梦 第三五章 出迎
来人走到窗户跟前站定,含笑注视我,“田姑娘好眼力。”
果然是孔慈。
我试探着问道:“大人是来抓我的吧?”这一点毫无疑问,关键是他奉的是谁的指示,是代表着圣上的元德太子,还是目前扬州的最高主宰人宇文化及。
孔慈却笑,看着我出了会神,“不是,路过。”
我惊讶得笑出来,这话说得真是有趣,“要不要顺便进来喝口茶水?”
孔慈笑道:“不用,时候不早了,田姑娘早些休息。”说完施施然拾级下楼。
我心中惊讶,正打算要叫住他,却发现他不见了,楼梯口空无一人,我张大嘴,用力揉眼睛,怀疑自己遇见了鬼。
这时地上呼呼大睡的小弟嗯了两声,突然翻身坐起,摆出一副伏虎降龙的姿势,火眼晶晶说道:“是谁,是谁暗算我?”
我看得叹气,觉其真是个典型的二百五,“没人暗算你,”我顿了顿,“就算有人暗算你,那人也走了。”
小弟连忙问道:“你看清楚那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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