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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唐-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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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是唐人,因为他们是唐人!
第六十章 尚农(四)
这几日在唐州一代出现了空前出奇的景象,往日端坐茶馆酒肆胭脂铺里数铜钱记账本的商贾们纷纷携着儿女以及临时雇用的短工来到琦水河畔的无主荒地翻起了土。虽然现在早就过了播种的时节,但这些商贾却乐此不疲的翻土施肥,悉心打理着这些并不属于他们的田亩。
这可是引起了不少周遭农户的关注,要知道便是他们自己都不会在此时去琦水畔荒地翻土施肥,一来这些土地原先的主人为了躲避战乱逃难去淮南了,这些土地按照大唐律法理应归属于朝廷,他们便是强行在上面耕种,这些田亩也不会划归到自己名下。二来,现在这个时节便是粟子也来不及补种了,就是翻土施肥要想播种也得赶到来年,便是划给了你又能如何?
最关键的是,做这些农活的还是往日眼里只有肉好的商贾。他们不待在城中铺子里迎来送往,出城到荒地里凑什么热闹,有力气没出使了?
渐渐的商贾中邪集体躬耕田垅上的消息不胫而走,越来越多临近的农户聚集到琦水河畔,观看着百年一遇的景象。
而那些商贾则似全然不在乎农户的注视,仍自带着短工一遍遍的翻着荒地,施着肥料。
最出奇的是,这还不算完,等到商贾们的热乎劲完了,唐州一代的主事李将军竟然带着一众亲兵亲自来到田垄上开始翻土施肥,还忙的不亦乐乎。
一些好奇的百姓便上前询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将军大人已经在城中颁布了新的田亩规策,要将琦河河畔的田亩和白羊原后的一片荒地悉数分配给这一代的百姓。
这消息一下便在庄户汉中炸开了锅,称颂李将军是活菩萨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伙儿之所以之前对那些荒地不感兴趣,一来是朝廷有明文规制无主荒田籍没归官府所有,谁敢打它的主意?二来是近来叛军大有向唐州一带进军的趋势,能不能保住自家的田亩还是两说,谁还有心思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而现在则不然,据说叛军大将孙孝哲麾下的一名小喽喽企图打唐州城的主意,不知死活的领了五千骑便来攻城,被李将军率领三千骑一击而溃,李将军斩首一千余骑,俘获五百余人。
那小喽喽连滚带爬的逃回了登封,竟把李将军夸得有如天神一般,至此之后叛军再不敢主动来唐州挑衅了。李将军却不满足于此,趁着叛军心悸之时一举攻下了南阳、方城二地,形成一三角区域。
有这么一只钢铁之师守卫家园,他们又何必把叛军放在心上?李将军可是说了,不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们就不会倒下!
而至于前者则更不需要担心了。如今就连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都仓皇逃命,长安城更是被叛军攻占,朝廷都快没有了,规制还顶个屁用?
如今这世道啊谁的拳头硬谁的话便是规制,在这唐州一带谁的拳头硬?当然是李将军了!
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这唐州的一亩三分地,他老人家的话就是圣旨!既然他说来大伙儿都有资格分到一块荒地,那大伙儿为何不去申领,身为庄户人,谁还曾想自家的田亩多不是?
抱着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多的农户就近前往县衙中,满怀感激的从江淮团练军的军官手中领取地契。从此以后,他们每人就分到了二十亩的荒田,官府里每年抽取的份子又只占两成,只要不遇到荒年,大伙儿便能舒舒服服的过一个好年,兴许还能攒下余粮来。
人啊一旦有了念想便会更为卖力的奋斗下去,为了青春,为了生活。
一些细心的百姓甚至探听到了州县衙门正在募集乡勇的消息,在了解了相关的优待后,一些青壮甚至跃跃欲试了起来。虽然他们当中大部分的人在与自家婆娘商量之后都摸了摸后脑勺,将此事抛诸脑后。但仍不乏一些胆大的壮汉按照要求报了名,在指定的日期前往县衙应征。
一连整月的训练挨了下来,除了身子稍显疲惫外,这些农户完全没有什么负面的反应。而除了一日一餐的免费饭食外,他们每人还依据不同的训练表现分到了不同数量的田亩,大约是五到二十亩不等。
这可是顶天的好消息啊,参加乡勇不仅可以混到免费的饭食还可以意外得到奖赏的田亩,至于参与的训练庄户们就当做是强身健体了。
至于上阵杀敌的事情他们丝毫不担心,有那么多正规的军卒在前面顶着,怎么也轮不到他们扛起大刀长枪拼命不是?
换句话说,若真拼到一万江淮团练兵尽亡的地步,那大伙儿也不能坐以待毙,怎么也得和叛军拼上一阵子啊。从哪个方面看,这都是稳赚不赔的事,好处尽让自己落了,不干才是傻子!
那些得了田亩赏赐的庄户汉回到家后不免要向自家婆娘说项,而女人家又都是些碎嘴絮叨的主。这些女子在村头巷尾这么一闲聊啊,全村的女人便都清楚了。
有这等好事,女人们如何会瞒着?她们纷纷迫不及待的将者好消息说给了自家男人听。听了自家婆娘的絮叨,那些起初对应征乡勇不屑一顾的男人纷纷眼红了起来。
女人们此时不免会怂恿上男人们一次,说些不争馒头争口气之类的话。村里这个年纪的男人,有哪个不是血气方刚的?经由婆娘这么一怂恿,汉子们第二日纷纷跑到县衙里报了名,按了手印。
这么一遭下来,等到八月底时,李括在三地所征集的乡勇人数竟然已经达到了五千余人。算上一万的江淮团练军,李括手中所掌握的军力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人。
本就对李括心存忌惮的叛军将领在探听到李括的这一番征兵举措后更是心有戚戚然,丝毫不敢再动进兵唐州城的念想。
日子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乡勇们收完麦子后便彻底落了闲。在征求了他们的同意后,李括决定将每天半日的训练改为整日,虽然在训练强度上乡勇的操练还无法与正规军队相比,但所训练的内容却是一模一样。
骑射、步射、近身持械格斗、阵列演练、在李括眼里,一样都不能少!
因为他们此时是乡勇却终有一日要持刀披甲走上战场,为了守卫家园,守护亲人与叛军作出殊死搏斗。
这,是属于一个男人的责任!
第六十一章 攫骨(一)
李括在唐州、南阳、方城三地奉行的屯田政策很好的贯彻了下来。
大量无主的荒地在铜武营各级军官的主持下被合理分配给了三地的百姓,新募集的乡勇经过初步的训练,精神面貌大有改观,战力也较之前有了不少提高。
虽然现在这支江淮团练军无论较之朝廷军队还是叛军都显得有些羸弱,却不妨碍三地百姓对这支军队,对李括本人满怀爱戴。
在这些百姓看来,生在乱世最重要的事便是更好的活下去。谁能让他们更好的活下去,让他们的土地家园免遭战火摧残,自己便会毫不犹豫的投靠他。
活着,这是一个多么平凡多么伟大的要求啊!
与此同时,李括将从安西带回的老军匠召集到了一起,命他们务必在十月之前赶制出一批长枪和铠甲。这些东西当然是给新征集的乡勇准备的,这近十年大大小小战役打下来,李括对军械甲胄的重要性有了清醒的认识。虽然有些战役可以通过精妙的战术和勇猛的信念取胜,但甲胄军械的决定性作用仍然不可忽视。
这一点在乡勇身上将会被无限放大!
虽然自己带出过不少精兵,但那些多是经历过数次生死大战的老兵,是见过血的勇士。这些乡勇虽然底子不差训练也算刻苦,但要想在三四个月的时间内把他们变成一只铁军显然是痴人说梦。李括没有时间慢慢带着乡勇磨砺,也不相信会有什么奇迹发生,所以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在别的方面补强这支预备军,让他们变成一只可以随时抽调入战场的后备力量。
而这补强方法理所当然便是增添精良甲胄。优良的甲胄可以很好的保护士卒的生命,这一点在大唐军官等级制度便可见一斑。不论边军还是府军,大唐校尉以上的军官都配备了最顶级的明光铠,而旅帅等低级军官的甲胄就要稍差一些。至于那些大头兵,能分配到一身皮甲就是谢天谢地了。
甲胄差异所带来的影响在战场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那些身着重甲的军官往往能够更容易的生存下去,而那些身着皮甲的普通士卒往往最容易做了别人觅取功名的踏脚石。
为什么一场战斗中伤亡最多的永远是底层军卒,这绝不是一个巧合。
虽然以李括如今的实力,无法给军队皆配备明光铠,但也要尽全力提升整支军队的实力。他手中的兵卒并不多,故而要珍惜每一个弟兄,在甲胄军械上绝不能让弟兄们吃亏。
负责铠甲军械赶造的领头人是二娃,从跟随老军匠学习打铁技艺至今,二娃已经熟练的掌握了打造一只兵器所有的步骤,在三年前就已经出师。
军械甲胄不比农户家的铁锅锄头,每一寸都需要悉心打制,丝毫的疏忽大意都有可能酿成大错,甚至使得弟兄们在战场上吃了闷亏。
故而二娃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在从都督那儿接到这个任务后,便点齐整了一干匠人,仔细商议划定了每人的任务,开始忙碌紧张的赶制工作。
五千份长枪和铠甲要在十月份前赶制完毕,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但二娃没有丝毫的抱怨,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按期将长枪甲胄交付!
“每个人存立于世都有自己的价值,尽你的全力实现自己的价值,便是对自己,对你亲近之人最好的支持!”
李将军说过的那句话一直飘荡在他耳边,自始至终飘荡在他耳边!…………
九月的天气,就像女娃子的脸蛋,说变就变。
李亨望着窗外红透了的枫树,怅然叹了口气。虽然来到灵武已经两月有余,早将叛军远远的甩到了身后,可他仍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注1)也许是灵武隶属边郡的缘故吧,李亨每天都能听到铮铮马蹄声和甲胄军械摇砰发出的鸣响。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早就磨光了他的锐气和棱角,突然从煌煌宫室移驾到这苦寒之地,实在有些叫人适应不得。
若硬要说现在的日子与几月前有什么不同,怕就是那个名号吧。
自己现在是皇帝了,是大唐的皇帝了!
来到灵武后,自己本想好好歇一歇身子,待得恢复了心神再与群臣商讨讨敌大计。可谁知就在自己立足未稳时,一干朔方官员却冲进了行宫,拥立自己为帝。
自己本执意拒绝,认为父皇健在,此等之举是不忠不孝的。但之后考虑到朔方一代的形式和民心后,在裴冕、杜鸿渐等人的力劝下自己还是妥协了。
那一天,自己在灵武城的南楼,登极称帝!城楼下,文武百官三跪九叩地不断地欢呼行礼。自己在高台上叹息流泪,接受臣民的拥戴。没有人能够明白自己此时的心情,没有人能!
那一天,自己多年来险象环生的太子生涯从此划上句号,自己再也不用担心深夜有羽林军冲入东宫,以谋反等莫须有的罪名将自己缉拿了!自己成为了皇帝,自己再也不用把李林甫、杨国忠之流放在眼里了!
因为,自己是皇帝,是大唐帝国的皇帝,是这个帝国最高的统治者!
但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自己身处灵武,与京师相距遥遥,叛军已占据两京,收复失地,平叛靖乱仍然任重道远!
遥想自己一路而来的经历,李亨不免又是一阵唏嘘慨叹。
当初在马嵬驿和李隆基分道扬镳后,自己听取了儿子建宁王的建议率军北上投奔灵武。
由于担心被叛军追击,自己下令全军昼伏夜出,匆匆忙忙一路行到了奉天才稍稍喘了口气。奉天本是陇西李家祖地,自己经过此地本应去拜谒,但当时是在逃命,哪里还有这些心情和闲工夫?
一路之上只要有草动风吹,自己便仓皇颠沛、惊魂难定,甚至有时连汤食都不能按时进用。队伍马不停蹄,一日一夜,奔驰三百里,终于抵达新平。
也许是安禄山下过命令,也许是叛军攻克长安后纵情抢掠淫杀,崔乾佑和孙孝哲并没有派出兵马追击自己。
自己好不容易停留在新平歇息了片刻,却得到了一个噩耗。儿子广平王在清点人马时,发现护驾的士卒,辎重,损失超过了一半。身边剩下的将士竟已不过数百人。
想他堂堂大唐太子,一国储君竟然混到了如斯田地,真是欲哭无泪啊!
至于沿途的郡守等地方官员,也是纷纷弃职潜逃,根本没有多少人尽忠职守。自己火冒三丈,派军四处追查,搜捕,竟然也抓回了不少逃亡的官吏。虽然儿子建宁王极力劝阻,自己盛怒之下还是命令把抓回的官吏就地斩首示众。
现在想想,自己刚刚登基正是用人之际,若是能够把这些人留下由他们戴罪立功,倒也是个不错的做法。
“哎,难道是天要亡孤吗?”
注1:灵武,在银川市以南,古称灵州。灵武倚黄河之利,农业发达、水利资源十分丰富。黄河自南而北,流经境内47公里。由于地处宁夏引黄灌区的精华地带,素有“塞上江南”之美誉。
第六十二章 攫骨(二)
李亨愤恨的拍了拍窗棂,摇了摇头。
“陛下又何须如此悲观,您身边不还有李遵大人这样的赤胆忠臣吗?”
鱼朝恩不知何时出现到了李亨的身后,替他披上了一件罩衫。“现下入了秋,天气落了寒,陛下还是应注意身子啊。”
李亨苦笑着摆了摆手道:“那李遵倒也算是个忠臣,朕到了彭原郡时,若不是他出城迎接,呈现衣物,粮秣等,朕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注1)
自己一行人抵达彭原后,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当即命儿子广平王紧急招募士卒,总计集合了逾千人。次子建宁王从平凉马场挑选来的战马数万匹,加上后续追来的部队,自己的部属才算稍稍起了规模。
大军便这么在平凉休养歇息。自己一边训练,整顿队伍,一边补充给养粮食。这李遵倒是恭恭敬敬,颇有人臣的本分。想到这里,李亨心下稍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有在乱世才能够看出谁是良臣谁是奸佞啊。
“只是这样的忠臣实在是太少了,不然我大唐也不会是如今这个烂摊子。朕有愧于列祖列宗,有愧于宗庙社稷啊。”
想到自己身边零零散散的几十个文官武将,李亨稍稍提起的心气儿又泄了下去,一时慨叹了起来。
“陛下又何须妄自菲薄,大唐之所以成了现在这般,那都是太上皇纵情声色无心朝政所致。如今陛下登临大宝,在一干忠臣良将的辅佐下定能平定叛乱,中兴大唐!”
鱼朝恩稍顿了顿道:“况且现在的情况也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朔方留守杜鸿渐实乃当世良将,其部下魏少游,崔漪,卢简金,李涵等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殿下不就是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才下定决心等基称帝的吗?”
鱼朝恩每每总会在李亨迷茫无措的时候站出来给他指明方向,不可谓不忠臣矣。
“朕也是为了大唐,为了黎民百姓啊,希望父皇他能理解。只是现在看来,朕怕有负于父皇的所托,一时不能平叛啊……况且朔方比之平凉更靠近叛军,朕只怕,只怕……唉!”
李亨见鱼朝恩提到了此事,一时有些落寞。
不论怎么说,他的皇位来历都有些显得不正,若不是前些时日父皇派人从蜀中送来了传国玉玺,自己心中这块石头还真是放不下。如今自己听从群臣进言在灵武称帝,怕已成了安禄山的眼中钉,肉中刺。朔方距离叛军如此之近,万一叛军攻了过来,自己该派谁去迎战?
“平凉地势开阔,无险可守,不适宜大军驻扎设防,您来到朔方是对的!而朔方留守杜鸿渐一向忠于朝廷,对朝廷忠心耿耿,朔方又粮多兵强。如今陛下顺应天命等位称帝,只要登高一呼必定得到各地军民的响应。陛下大可以向北方征调各地边防军,向征调河陇强大骑兵,再经由朔方郭子仪、李光弼等将的配合,对两京合围,即可荡平贼寇,平定叛乱。”
鱼朝恩微微蹙了蹙眉,冲李亨深施了一礼,和声安慰着。李亨是他打小看大的,说句大不敬的话,他哪个地方都好就是太优柔寡断了,如今是战时一个决断的差错都有可能葬送平叛的大好形势。看来,自己有必要替他好好把把脉了。
“大伴,你说郭子仪这人可靠否?”
李亨摆了摆手示意鱼朝恩起身,眉毛一拧道:“听说这人以前曾做过九原太守,安贼起兵后因为无人可用,父皇才用他替代了安思顺。对了,他那个副将李光弼听说是个契丹人?”
如今他身处灵武,手中的禁军加到一起也不足万人,若是这郭子仪动了心思要将自己献给安贼,可该如何是好?
鱼朝恩心中长叹了一声,面上却不得不笑道:“陛下无需担心,郭令公祖上世代忠良,绝对对陛下无二心。至于那个李光弼嘛,有郭令公作保想必人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都像陛下这般怀疑完这个怀疑那个,那这仗也不用打了!
李亨点了点头,掀起罩袍坐定笑道:“那便好,那便好。”
李亨刚定了定神色,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得一内宦官奏报道:“禀告陛下,河西司马、御史中丞裴冕求见!”
“哦?是裴御史啊,快宣!”
李亨敛了敛明黄色龙袍,神色一定道。
“宣河西司马、御史中丞裴冕觐见!”
“宣河西司马、御史中丞裴冕觐见!”
“宣……”
那宦官依着在大明宫中的惯例唱诵了几遍这才停了下来,媚笑着将裴冕迎了进去。
“臣裴冕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裴冕虽已年近六十,却仍是身强体壮,常年因为风沙刮袭而粗糙的面颊晒得黝黑,鬓角间或跳出一两跟银发,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苍老。
“裴爱卿快快请起!”
李亨上步虚扶起裴冕,叹声道:“朕说过了,裴爱卿这把年纪了,面见朕时不必跪拜!”
裴冕却是冲李亨拱了拱手毅然道:“陛下,礼不可废!”
李亨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随你!赐座!”
话音刚落便有小宦官端着锦墩放到裴冕身后。
待裴冕坐定,李亨清了清嗓子道:“不知裴爱卿今日觐见有何大事啊?”
“臣听闻陛下有意移驾河西?”
裴冕冲李亨拱了拱手,和声道。
李亨微蹙起眉头,心中隐隐不愉,自己确实曾想过移驾河西,那是因为担心叛军距离朔方太近的缘故,只是裴冕怎么会知道?
“朕,朕只是考虑一番。”
李亨挤出一抹笑容,尴尬的挥了挥手。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啊!如今,安禄山叛贼的贼势虽然表面看起来气势汹汹,但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势。而且朝廷的北方郡县,大多数都依然忠于朝廷,忠于陛下。如今将士们正在拼死守城抵抗,等待大唐中兴。”
裴冕神色一厉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微臣建议,首先,我们应该整训部队,加紧训练军马,等待有利的时机。一旦时机成熟,我们就挥军南下,痛击叛军。同时,我们还应该把朝廷号召仁义之士应征入伍的文告,传递到朝廷各州县,这样就可以收揽民心,集结天下豪杰和忠义之士。安禄山叛军暴虐,到处烧杀抢掠,已经大失人心,人人欲诛之而后快。”
稍顿了顿,裴冕接道:“人心思唐,朝廷的向心力还在。而沦落胡尘的百姓,只是迫于叛贼的残酷政策,暂时委曲求全而已。只要陛下您振臂一呼,大军一起,那么百姓众定会奋起响应,那时,再多的叛军都不值一惧!所以,微臣以为,陛下,您尽可放心地在这里坐镇,不用忧心。其他的问题,都让吾等们为您解决!”
听了留后裴冕的分析,李亨笑逐颜开,一扫脸上的阴霾。
“咳咳,移驾河西的事情朕便也只是那么随口一说,如今朔方内有裴、杜两位爱卿主持大局,外有郭、李两外将军冲锋陷阵,叛军便是凶残,朕又有何惧矣?”
注1:彭原郡,是在天宝元年(742年)改宁州设置,治定安县(今甘肃宁县)辖境约当今甘肃省宁县、合水、正宁等县。
第六十三章 攫骨(三)
“陛下为黎民苍生不惜以身犯险,亲守国门,臣,臣实是感激涕零!”
裴冕拜倒在地,适时的送上了一记马屁。
李亨听到此,本就有些病态的面容变得更加惨白。天子守国门?洛阳丢了,潼关丢了,如今就连京畿长安都被叛军攻破了,他这守的还是哪个国门?
难道这裴冕还真指望自己把灵武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做京畿,一直住下去?
鱼朝恩仿佛看出了李亨的心思,在一旁轻咳了几声道:“裴大人来到陛下这里不会就是为了感慨一番吧?”
经由鱼朝恩这么一提点,裴冕灿灿的笑了笑道:“鱼翁果然料事如神,裴某此次来面见圣上实是有要事奏请。”
“裴卿但说无妨。”
李亨不耐的摆了摆手,轻语道。
“陛下,出访回鹘的信使回来了!”
裴冕的话音还未落,李亨便被惊得打了一个寒颤。
“裴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亨竟然顾不得帝王威仪紧紧捉住裴冕的袍袖,连声追问着。
“陛下,出访回鹘的信使回来了,威远可汗答应出兵替陛下收复两京!”
裴冕颇为得意的冲李亨点了点头,和声道。通过这些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摸清了皇帝陛下的心思。(注1)如今的天子既无明君之才又无明君之德,可他偏偏要做一流芳百世的明君,这样的人最是好大喜功,眼下叛军动乱占据两京,对于刚刚登基的皇帝陛下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无疑便是收复两京。两京一旦收复,皇帝陛下便有足够的底气诏令天下起兵讨贼。而一旦他平定了安史之乱,也就证明他登基为帝是正确的选择。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威远可汗怎么说?”
李亨自是喜不自胜,起身负手来回踱步。
“威远可汗早就仰慕陛下的威名,听闻陛下登基即位,更是送来祝福。”
稍顿了顿,裴冕轻咳道:“只是,只是威远可汗有一个要求。”
李亨此时心中大喜,听闻此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别说一个要求便是十个要求,朕也满足予他!”
“嘿嘿,威远可汗说他的要求只有一条,那就是‘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女子皆归回纥’。”
裴冕冲李亨欠了欠身子,补上了一句。
轰!
李亨脑子嗡的一炸,瞬时变得一片空白。
什么,他竟然要求尽数掳掠金帛、女子?若自己真的答应了他,那自己得到的长安城岂不是成了空城一座?
“这厮,这厮欺人太甚!”
李亨愤恨的一甩衣袖,负气走至窗棂旁,沉沉叹了口气。
“陛下又何须如此自责。”
裴冕笑了笑追身走了过来:“眼下当务之急是收复两京,至于京中财务女子又何须过于牵挂?想我大唐地大物博,根本不必为了区区几匹布帛,几个女子和回鹘人伤了和气啊。”
不知为何,再看到裴冕那堆满笑容的嘴脸李亨竟是觉得一阵恶心。强自压下心中的厌恶,李亨摆了摆手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裴冕笑了笑道:“别的办法倒是有,郭令公和李光弼如今势头正盛,相信这么耗下去一定可以击溃叛军,但那不是得等吗?如今陛下急于收复失地,那么借助回鹘人的精锐骑兵便是最好的选择。”
李亨一时陷入了沉默。
想他李家虽是在太原起家,真正建立起大唐却是在关中长安,其政治意义毋庸置疑的重要。在父皇的励精图治下,长安城更是变为天下第一雄城,胡民纷纷仰视。
就是这样一座雄城如今落入叛军之手,而自己想把它夺回来,还得靠回鹘人之手!
“嘶!”
李亨仿佛看到列祖列宗指点着自己大骂不肖的样子,一时倒吸了口凉气。
“陛下无需纠集于此,老奴倒觉得裴大人所言在理。”
此时,鱼朝恩清了清嗓子道:“早先与太上皇分行时老奴就说过,陛下是天子,要尽得是大孝!何谓大孝,匡扶皇室,平定叛乱是大孝!为了尽大孝,有时牺牲一些人也是值得的。长安城中的百姓都是您的臣民,会理解您的苦心的。”
“嗯。”
李亨轻应了声,却是并不开心。
他们会是自己的臣民不假,但他们会理解自己的苦心?他们成了回鹘人的奴隶怕是会恨死自己了吧。
自己这个大唐天子,连自己的百姓都保护不了,也真是窝囊!
“陛下,非常之时,要当机立断啊,难得威远可汗有心与我大唐结盟,您可千万不能让他寒心啊。”
见李亨犹豫不决,鱼朝恩便开始在一旁敲边鼓,无论如何这是他们反败为胜的最佳机会,决不能错过。
“可是,可是,朕……”
李亨只觉心中烦闷不已,想当初回鹘不过是大唐封立的附属国罢了,怀仁可汗也一直对父皇卑躬屈膝,而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威远可汗竟然趁火打劫,要尽数索取长安城的财务、女子。
“陛下,若是您不早些平定叛乱,回到长安,蜀中那边万一起了乱子,那……”
鱼朝恩见李亨还在犹豫遂咬了咬牙,抖出了句狠话。
“闭嘴!”
李亨一时暴怒,狠狠的剜了鱼朝恩一眼。“太上皇那边的事情以后你勿要多言!”
深吸了一口气,李亨对裴冕道:“裴爱卿,这件事就这样吧,你且去回复那信使就说朕答应威远可汗的条件。”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此乃长安百姓之福,此乃大唐百姓之福啊!”
裴冕一时跪倒在地,冲李亨连连叩首。
“嗯,朕累了,你先下去吧。”
李亨只觉得身心俱疲,闭上了双目轻扣着额头。
“陛下,陛下……”
“又有何事!”
李亨猛然睁开双眼,语气变得有些凌厉。
“陛下息怒!”
刚刚起身的裴冕一时大骇复又跪了下去,以头抢地。
“罢了,你起来吧,是朕失态了。”
李亨见裴冕这般作态,只觉得苦笑不得,随意的摆了摆手。
“臣谢陛下隆恩!”
许是那一跪磕到了筋骨,裴冕只觉得膝盖酸痛不已,待他艰难的站起身来,只觉后背已经湿透。
伴君如伴虎,此实非虚言啊!
“陛下,臣听闻江淮团练使李括曾奉太上皇之命入关中勤王,但这只军队却自始至终没有进入潼关。据臣派出的线人回报,如今李括已经攻下了唐州、南阳、方城三地,并以此为据点屯田筑墙。”
稍稍抹去额角的汗水,裴冕和声诉道。
李亨摆了摆手道:“这种小事也来说予朕听,难道这大唐就没有你裴卿看得上眼的事情了吗?再说了,他能够从叛军手中夺得几州数县,也算是件好事。”
裴冕挤出一脸笑容道:“他攻下数州当然是好事,但他拒绝太上皇之命解潼关之围,足以见他起了不臣之心啊。”
经由裴冕这么一说,李亨心中也犯了计较。
按理说,这李括也算是东宫之党,只是因为一些意外的事情和自己起了隔阂。如今自己登基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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