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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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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年初的入寇终于结束,后金军掳掠人口近十万,杀死的百姓数倍于此,整个宣大一片萧索。但登州龙骑兵斩杀莽古尔泰,却为明军扳回面子。
三月十五日,登州龙骑兵在钟老四带领下,直往宣府而去。钟老四根本不理会张宗衡的调遣,直接就到了张家口堡扎营。
这支明军的突然到来,让张家口很起了些混乱,甚至比后金入关的时候还要惶恐,因为他们一来,就先在张家口外堆起近千后金兵的首级,还有数十名真夷战俘被捆绑在道路两旁,最后挂起了莽古尔泰的铠甲、镶黄旗固山额真旗、正蓝旗旗主大旗、正蓝旗固山额真旗帜。一些登州骑兵封锁了张家口所有道路,禁止任何人货进出。
张家口消息灵通,知道这支军队是无令而来,所以张家口堡大门紧闭,严加防范。宣府巡抚焦清源很快派人赶到张家口,但都被挡在军门外,钟老四给的答复是有消息说建奴在张家口外活动,可能会再次入寇攻打张家堡和宣府,龙骑兵必须在此戒备。
被困在张家口一个多月的张东终于松了一口气,出城进了军营,张东进到钟老四营中,那种熟悉的登州军容让他心安,但那卫兵却没有领他去中军,而是一座不起眼的帐篷。
张东有些惊讶的走进去,掀开门帘后,一个儒雅的文士转头对张东笑道:“周局长托老夫打听张大人下落,如今见到,便放心了。”
张东连忙还礼道:“原来是宋大人来主持大局,那属下这心中便有底了。”
宋闻贤招手让张东进来坐下,张东落座后低声问道:“宋先生与龙骑兵来此,是否是因张家口商人通奴一事?”
宋闻贤点点头,“此事确实与这些商人有关,但如何做却还要商榷,抓到的两个向导为张家口范永斗和王大宇所派遣,但都不是他们直接定的,是通过保定和灵丘等地打行安排的,这事要说真凭实据是没有的。”
张东恭敬的道:“那陈大人的意思是如何做?”
宋闻贤摸摸胡子笑道:“陈大人全权交予我处理,最低要求是震慑张家口商人,具体如何做,让老夫到了宣府再说。正好在浑源州之时,老夫与吴襄和尤世威都见了面,这事情跟关宁军不妨合作一把。”
张东低头想想道:“但宣大边军回援亦多,龙骑兵突然出现在张家口,那些边将在此利益纠葛,恐会与我军冲突,属下方才所见,龙骑兵颇有损伤,此时不足千人。”
宋闻贤无所谓的摇摇头,“无妨,王长福就在两日路程之内,宣大边军也并非人人与八家有关,只打压八家,就能分化宣府势力,也有很多人等着八家倒台,然后重新分配张家口边贸。”
张东佩服的拱手道:“多亏宋大人前来,这事确实理得清楚,既然王大人在两日之内,只要关宁两军参与,宣大的地头蛇压不住咱们这些强龙。”
“关宁军必定参与。”宋闻贤指指帐篷外边,“吴襄败绩,尤世威犹豫不进,两人被连坐的可能甚大,他们需要咱们给些人头抵功,张家口这里嘛,咱们就五五分成,前提是……他们先动手。”
“那张宗衡、焦清源他们若是阻拦?”
“张宗衡?”宋闻贤哈哈一笑,“他自身难保,老夫过保定的时候,已经传信给张大会,此时京师弹劾张宗衡坐望观奴的弹章应当满天了,保安州、灵丘被破,宣大糜烂,没有人顶这个黑锅是不成的,吴襄和尤世威若是不想顶,就得听咱们的话。”
张东连连点头,有些兴奋的道:“张家口八家昨日都还在往口外运粮,参与之人甚多,如今人货都不能进出,这里也有不少想八家倒台的,这些人也是地头蛇,有他们协助,咱们抓人一抓一个准。”
宋闻贤站起来对张东道:“你在张家口招募一批青皮打行,报酬不妨给高些,此事最要紧的是,咱们不要摆出要独吞张家口好处的样子,只要打趴那八家,边口的好处还是这里的人分,你跟那个唐宏昌说说,由他与其他各家私下说明,就说咱们是卖他面子不收拾其他商户,如此便能分化他们,这个唐宏昌会因此在张家口地位高涨,以后亦会与我登州镇关系紧密,按陈大人的说法,叫做代理人,通过他可以制衡此地其他商户,其他商户实力不比八家雄厚,至少在一两年内,后金从张家口获得的物资会大降,所花费的银钱亦会大增,这对咱们就成了。”
“明白了,属下找些青皮,到时带龙骑兵以抓奸细的名义抓人,审问之后交给来宣大的御史和锦衣卫,只要是关宁军先动手,咱们又有人证在手,朝廷亦无可奈何”
“正是,此事一了,你再与土默特谈交还俘虏的事情。你今日回去,准备好人手,明日老夫就让钟老四就动手。”
张东对钟老四的事情有所耳闻,他对宋闻贤笑道:“这个钟老四此次也不知算什么功劳。”
“他很快要回登州,你下次见他,或许已经升官了,陈大人给他准备了一个好去处。”
……
“周少儿,你跟不跟老子回登州?”
“钟老四,老子来第五营就是你调的,老子原本干得好好的,被你东调西调,这次你是回武学,俺跟你回去当教习?”周少儿对着钟老四骂道,“老子就跟你说了打镶黄旗,你非不信,现在如何?”
钟老四揉揉额头,“不打也打了,有什么办法,明天收拾那帮汉奸就要回登州。不过老子只是暂时在武学,王长福的副官跟老子关系好,已经悄悄跟我说了,陈大人给王长福的信中说明了的,让老子去武学完善龙骑兵和火枪队的操典,若是干得好,会让我去另外一个营头。”
周少儿和刘跃一起凑过来,“什么营头?”
钟老四洋洋得意的道,“青年近卫营。”
刘跃犹豫道:“那伙少年兵?”
“军饷跟近卫营一样,比普通营头高,你们去不去?老子到时好跟兵务司要人。”
周少儿和刘跃对望一眼,“去!”
第192章 搜捕
第二日一早,张东扮作仆人,跟着唐宏昌来到南门,城头上有不少乞丐一般的士兵,反倒有些百姓服装的人显得十分彪悍,都是各个商社凑的护卫,他们用的兵器比守城兵还要好,有些人还有铠甲。
在上城之前,张东对唐宏昌最后吩咐道:“一会是辽兵先动手,你在城头管好你的人,不要和辽兵见血。”
唐宏昌显得十分沉静,他对张东问道:“要紧的时候,需不需要我的人帮忙破城?”
“上去随机应变,若是八家势大的话,你就不要出声,要紧的时候,你就带人跑掉,找几个人叫几嗓子逃命的话便成。”
唐宏昌没有多说,点点头上城而去,张东见他冷静,在心中对这个唐宏昌不由高看一眼。
在城头往外看去,城外那些密集的商铺房舍之间行人寥寥,显然都对十里外的登州兵心怀惧意。张东冷冷一笑,宋闻贤故意弄出这样的形势,届时再强行破城,给这里的商人以最强的震慑,通过这种方式表明登州镇对所有边口商人的态度,那就是不能通奴。
几里外烟尘滚滚,隆隆蹄声自远而近,一面吴字大旗很快出现在城郊,往西门而去,唐宏昌估摸着大概有两千人上下,东门方向也有上千人,却是一面尤字大旗。不用说就是吴襄和尤世威了。
南边来的一支军队全是骑兵,人数约七百上下,全身都是火红的短款军装,配上大翻领和两排铜扣,显得十分精悍。
唐宏昌转头看看张东,用眼神询问是否是登州军,张东微微点头。唐宏昌心中笃定,感觉自己选对了阵营,听说除了这里的军队,后面还有一支六千上下的登州大军,如果再算上登州和辽南的,那就是一支可怕的力量。唐宏昌与朝廷官员不同,他作为一个与商社合作多年的商人,很明白四海商社的力量,现在亲眼见证这支强军,心中原来的一点摇摆马上消失。
城外龙骑兵分成许多队,直扑南城郊外的那八家的商铺,唐宏昌得意的一笑,这支龙骑兵里面有他派的心腹带路,对张家口非常熟悉,绝不会漏掉任何一家。
两个骑马的登州镇抚兵飞驰到城门下,对着城楼大声道:“奉龙骑兵钟千总之令,张家口堡中共八户商家勾结建奴,出卖我大军军机换取建奴银钱,致官军损兵折将,证据确凿,今日我大军只逮拿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与其他人无关,只抓八家通奴之人,余者秋毫无犯。”
城头的范家一人探头骂道,“你,你们奉哪里的令,你们登州兵关宁兵分明是要来张家口抢掠,可敢找宣府的焦都爷来对证。”
两个镇抚兵并不理会他,对着城头其他人道:“其他人都听好了,锦衣卫已在来张家口途中,八家私通建奴者必死无疑。凡敢与我大军为敌者即刻斩杀,给你们一刻钟撤离城头,在城头顽抗者,不论军民皆以通奴论处。我登州军连建奴三贝勒都能杀,不怕死的都试试。”
镇抚兵吼完就策马跑回,城头顿时嗡嗡的议论起来,其他商行的护卫都有些退缩,这下面可是官兵,不比得他们平时对付马贼和土匪,打了就是对抗官府,更别说还是最强的登州兵和关宁军。眼见这些军队根本就不是来说理的,很多护卫心头都在打退堂鼓。
不一会城楼处又传来一阵惊叫,两门铜炮在后面百步外卸下,由炮兵推动着往南门而来,后面是几排整齐的红色队列,一边走一边喊着响亮的口号,雄壮的气势立即颠覆了他们对官军的认知。
八大商家之一的黄云发也在城头,他对着守门的把总苦苦哀求,让他们不能开门,其他商人则各自凑在一起紧急商量,唐宏昌身边也围了几个相熟的商家,互相交互看法。
此时一个声音大声道,“大家听老夫一句,这些客军想来抢咱们张家口,要不就是要勒索咱们的财货。咱们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血汗钱啦,咱们正该合力守城,等待焦都爷到了城外,这帮丘八自然不敢再造次,如今万万不可开门……”
张东转眼看去,一个衣着富贵的商人正在对周围的人喊叫,神情十分激动。
“这人是王登库。”唐宏昌在身边低声道,“八家中仅次于范永斗。”
张东微微点头冷冷道,“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你就装作不认识我。”
唐宏昌一愣,张东已经对几个手下一挥手,几人装作去听王登库说话,一起挤进那边的人群里面。唐宏昌看看周围,找到自己的护院头子,低声跟他交代一番,那头子很快吧唐宏昌手下的护卫都招到一处待命。
王登库的声音继续在响着,“大家不要害怕,他们那两门炮小得紧,他们又没有登城梯,咱们只需守住城门,焦都爷转眼便到,大伙多为家中想想,把这些丘八放进来,谁能得了好,不然就……”
刚说到这里,嘭一声轰鸣,人群中冒起一股白烟,王登库声音变为一声惨叫,唐宏昌从人缝中一看,只见王登库仰天倒下,人群中一片大乱,紧接着又是两声爆响,城头上刀剑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守城兵和民勇护卫纷纷拔刀,互相防备着,叫喊声此起彼伏。
“开城门,老子只是护卫,不是来打官军的,你不开门,这些丘八一发狠,把老子再搭进去。”张东的声音在城楼方向响起,唐宏昌踮脚一看,只见张东已经把一把短倭刀架在守城把总的脖子上。
王登库的护卫纷纷围上来,举着刀剑要斩杀张东,张东把刀锋在把总脖子上一顶,“让你手下把这些人隔开,不然老子现在就杀你。”
那把总的头都被顶得高高抬起,连忙招呼自己的手下围在外边,挡住那些护卫。城楼上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此时东门方向一声炮响,城楼上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在朝东门方向张望,这炮声出来,说明辽兵可能真的动手了。
唐宏昌眼珠转转,突然大喝一声,“老子不干了,登州兵连莽古尔泰都能杀,咱们挡不住。况且老子没勾结建奴,凭啥给你们几家卖命,走了!”
他喊完马上就带着一众护卫下城,周围其他商家的看有人带头,纷纷往城下走,这些人都是人精,眼见城外登州军的架势,都知道讨不了好,就眼下来说,别说焦都爷,就是皇上也救不了这边口的孤城,还不如赌一把相信登州兵。
城头的民勇和护卫顿时散去大半,张东朝着外边王登库的护卫问道:“王登库死了,你们愿给他陪葬的,就留在城头。”
那些护卫互相看看,又看看张东旁边两个人手中的短枪,终于有人离开,也往城梯走去。
张东对把总笑笑道:“人都走了,你现在开不开门?”
“开,马上开。”
……
南门在时限之前打开,短军装的登州兵源源涌入张家口。
东门和西门在辽军用炮轰门之后,也陆续被打开,穿红色胖袄的关宁军各自入城,三方一改四城之战的混乱,按划定区域各自查封八家商铺。
登州龙骑兵负责整个南城,共有三家走私商人,吴襄辽镇宁远兵马负责西北,也是三家,尤世威的山海关兵马负责东北,只有两家。
登州的镇抚兵在四条主要街道巡逻,防止各镇兵马发生冲突,辽军对这支登州兵颇为畏惧,没有发生越界抢掠行为,但顺手打劫一下附近商铺的情形也是有的。城中慢慢有一些喊杀声,甚至还有红夷炮的吼叫。
八家的商铺、仓库、大宅都是清理的目标,其中的账房、掌柜、长工都需要逮拿,张东迅速就在城中纠集了一伙外地护卫组成的人马,这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对地头很熟悉又不是本地人,发财之后随时可以跑路。
登州兵的第一个目标是田生兰大宅,周少儿的第一连配一门野战炮负责此处,四磅炮毫不费力的把大门打个稀烂,第一连蜂拥而入,田家的护卫已作鸟兽散,有些无头苍蝇一般的仆人丫鬟四处尖叫乱跑。
田家大宅的外院十分宽广,房舍雕梁画栋,多用红黄两种越制的颜色,其中院落重重,周少儿这样的战兵不像特勤队学习过院落结构,进来就往里面冲,周少儿也在里面转得晕头转向,路上遇到有人就捆起来往外院送,由张东的人审问。
到了大宅北面,一个被打翻的仆人以为要杀他,对周少儿大声求饶道:“将爷饶命,小人知道田家的银窖,小人领各位将爷去。”
那仆人领着他们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几个强壮的龙骑兵砸开大门,找到了地窖的入口,周少儿打着一根火把钻进黑黑地窖中,顿时看呆了眼。
在火把光的映照下,地窖中满是金银的反光,还有宝石珠翠发出各色绚烂的色彩。
关大弟从梯子下来,同样看呆了眼,周少儿吞了口口水道:“封住门口,找军需官来登记。”
……
天色黑下来之前,城中的搜捕还未完成,络绎不绝的各家男丁、掌柜、账房、长工被押送到作为据点的田家大宅,还有另外两家的财货也一并送来,在外院中堆积如山。
吴襄换了一身文士服,风度儒雅的来求见宋闻贤。
“宋先生别来无恙。”
宋闻贤亲热的请吴襄坐左侧座位,吴襄却坚决不受,非要宋闻贤坐左侧。说起官职来,宋闻贤只是个赞画参将,比他差得远,吴襄可是实授总兵官,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但吴襄在宋闻贤面前一点不摆面子,两人在京师就相识,后来宋闻贤多次往来关宁,彼此已经很熟悉。
吴襄坐下便对宋闻贤道:“宋先生大才,张家口奸商授首,陈总兵当居首功,然后便是宋先生了。”
宋闻贤让属下奉上茶,挥退属下之后对吴襄笑道:“此次吴总兵和尤总兵为国除奸,咱们两家合作无间,亦是吴总兵一向居中调和的结果。”
吴襄谦虚几句,然后压低声音道:“此次缴获十二家之货银,在下给陈大人留下一份,已经在帐外放着,还请宋先生转交陈大人,宋先生这里,在下也有一份心意,却是用京师的银票,如此也方便些。”
“哎!”宋闻贤一挥手道,“吴大人不可如此,你我相交贵在知心,何必落了如此俗套。”
吴襄满脸严肃的道:“宋先生如此说,就是见外了,这是在下心意,您也知道,在下就是个粗人,原本就是俗了些,但心意是真的,还望宋先生不要嫌弃下官粗陋。”
“这是哪里话,哎,既然这样,吴总兵下次万万不可如此。”宋闻贤一手收了银票,也没有看具体是多少就放入袖口中,吴襄很懂事,没有给他四海钱庄的银票,那样的话容易被登州的人知道。
吴襄送礼完毕,这才开始说正事,他喝口茶之后对宋闻贤问道:“宋先生,张家口各家的人基本都抓了,要说这有钱,今日连在下也是大开眼界,听说他们在各地还有分号,仅仅这里便惊人得紧,可见这帮人确实赚了多少黑心银子。”
宋闻贤微微一笑,其实辽镇能同意打击张家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吴襄也做边口走私,张家口这次遭受重创,蒙古方面有很多采购就只能仰仗辽西,至少喀喇沁的市场会全部被吴襄占据,而吴襄的货物现在大多从四海商社购买,是个双利的事情。
宋闻贤道:“张家口边贸已久,向建奴走私各类物料,咱们抓的人中,便有建奴细作二十三人,其中有真夷七人,估摸着还有十余人隐藏在各处,人证确凿。”
吴襄眼珠转转,他也不知道宋闻贤这二十三人是不是真的,就算没有的话,宋闻贤也能从俘虏里面提溜出来二十多个,硬栽到这八家身上也是可以的。
“宋先生,在下在锦衣卫还有路子,审出八家走私必定是有的,那些御史说不出什么来,但在下总觉着,还缺了点什么。”
宋闻贤轻轻拍着腿道:“确实缺了一点,朝中自然和张家口有些瓜葛,如今人在咱们手上,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问出来了,也不妨记下来,要紧的人就抓回去,想来朝中有些人愿意闭嘴。另外,咱们登州和关宁一西一南对付辽东,朝廷那点心思,也不用老夫跟吴大人说,这次偏偏是一起对付了这八家,走得太近是不好的,咱们便各自上折子,各说各的事情,最后嘛,再互相弹劾一下,也就齐了。”
第193章 厂公
当啷一声,一个苏泥勃青为青料的四美青花瓷瓶在乾清宫黑色地砖上四分五裂。
下面的曹化淳和另一高大男子立即跪下,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等待发落。
“登州团练营坐营游击、山海关总兵、辽镇团练总兵,无令而行,强行破张家口堡,这是谋反!”
崇祯满脸激愤,平日苍白的脸色出奇的十分红润,他略带嘶哑的声音在养心殿中回荡着。旁边的王承恩也跪在地上,默默的不出声音。
“你们两人。”崇祯用手指着地上的曹化淳和那武官,“都说说,你们在辽镇和登莱都是如何做的?都得些什么消息,骆养性,你先说!”
那高大武官依然低着头,露出背后的三品武官虎样补子,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微臣,微臣每年派人去一趟登莱和辽镇,查访军民情形,‘听记’见在,微臣每年亦报入宫中……”
嘭一声大响,崇祯猛地拍在御案上,“报入宫中皆是海清何晏,那为何辽镇、山海如此张狂,连登州镇亦与其狼狈为奸,他们是如何勾结一处,你说!”
“微臣、微臣……”骆养性声音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骆养性便是锦衣卫掌印指挥,手下十七个所以及南北镇抚司,在京师算是一号人物。他是个官二代,老爹便是万历年间掌管锦衣卫长达四十年的骆思恭,他掌权期间,锦衣卫在援朝之战和移宫案中曾有上佳表现,直到魏忠贤上台,他才被五虎之一的田尔耕接替。
崇祯斗垮魏忠贤之后,田尔耕也被打倒,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空出来。骆养性拼爹成功,成了锦衣卫的掌印指挥。这位仁兄外形威猛,内心软弱,虽说抄家发财的能力一点不弱,但却没有乃父的能耐,锦衣卫在他手上牙齿落掉大半。
锦衣卫成立两百五十多年,在骆养性手上算是最弱的时候,他能力不足是一方面,明朝中央政府对基层越来越失控也是重要原因,尤其是对于军头的约束力,区区缇骑远不足以对付手握重兵的军头。原本时空的历史上,骆养性就一直混着日子,崇祯十六年的时候,皇帝终于忍受不了他的无能,让他下课了。后来满清入关之后,骆养性又投靠了鞑子,比在明朝还混得好,当上了天津巡抚,不过只当了一年就又下台了。
实际上从锦衣卫的职责来说,他只管京师附近的事情,地方上的特务机构是各地镇守太监和监军。锦衣卫的缇骑鲜衣怒马,听着威风,实际上到了辽镇这样的地方,一样只能小心行事,这帮丘八连巡抚都敢逮,对付几个缇骑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骆养性还是喜欢在京中干些对付京官的事情,外面的事情他办不好,这两年以来尤其如此,正事自然干得不多,结果崇祯问话他就答不出来。
崇祯对骆养性发怒完毕,又转向曹化淳,他长长出一口气,缓和了一下口气道:“曹伴伴,东厂亦有监察百官之责,登莱与关宁之间有何牵连,你们两月内必须给朕回报,让吕直用点心,让他在登州不光是上捷报的。”
“老奴遵旨。”曹化淳低声答应,又微微抬头道:“今日登州总兵王长福又发塘报到了兵部,言称钟财生系团练总兵属下,他当时力劝不得,言辞中又弹劾辽镇撺掇,非要将给建奴带路的细作与张家口商家牵连在一起,钟财生在竹帛口损失惨重,皆系细作泄露登州人马行踪而致,是以被辽镇一番挑拨,冒失之下去了张家口抓人。”
“果真如此?”崇祯有些疑惑的问道,“但无论如何,他应当禀明当地兵备督抚,查验清楚方能抓人,岂能如此先行逮人。”
曹化淳马上道:“老奴亦是如此说的,钟财生无令而行,必须严处,但内阁几位阁老颇有争执,还是说斩杀莽古尔泰一事,此事大振军威,钟财生是为首功,此时再说重处他,恐为百姓笑骂。”
崇祯重重出了几口气,几次欲言又止,莽古尔泰的首级已交到张宗衡手中,经多番查验属实,实乃奇功一件,此时处理钟财生,会让很多不明就里的人认为朝廷薄待功臣,确实给内阁也出了个难题。
终于崇祯挥挥手不耐烦的道:“张家口之事便如此了结,朕如今只要知道,登莱各将与辽镇之间有何瓜葛,不是听他们奏章塘报上如何说,是要你等去耳听目见,两月内给朕一个回复,若是只看塘报,要你等锦衣卫和东厂何用。”
下面两人一起磕头遵旨,崇祯疲倦的让他们退下,两人跪拜之后离开,王承恩跪在地上,偏头看看两人的背影,眼中变幻不定。
王承恩站起来对崇祯道:“皇上要不要吃一碗燕窝羹?”
崇祯眯着眼没有说话,王承恩低声道:“皇上是否还在担忧张家口之事,其实奴婢听人说过,这张家口中商人通奴或许确有其事,且与朝中颇有瓜葛。”
崇祯微微转头看他,然后摇头道:“朕说了,这不是张家口的事情,朕忧心的,是登莱与辽镇的瓜葛。祖大寿躲在锦州,连宁远都不回,即便勤王之时,也只是派吴襄、祖宽之流,朝令不行辽镇久矣,吴襄几次拿回真夷人头,皆与登州镇大捷相隔不远,其中的道道,朕难道真不知不成。”
王承恩小心的道:“曹老公还管着京营戎政,料理东厂的时候少了些,想来不是故意错漏,也或许那钟财生果真是个冒失之人,被辽镇撺掇才生出这等事情,奴婢听说自古猛将都是个粗暴性子,或许便是说的钟财生这等人。”
崇祯叹口气道:“辽镇难制,登州一向还算听调,如今若真是两方勾结,于朝廷远非益事,朕所忧者,朝中说辽镇好话之人不在少数,便是祖大寿亦有人开脱,如今想想,为登镇说好话之人比之辽镇更甚。难道他们都不明白,朝中众臣也好,禁中内官也好,若是朝廷都没了权威,他们又去何处得来好处。”
崇祯说完就闭上眼睛,长长的叹着气,王承恩偷偷抬眼,看着崇祯两鬓的少年白发,眼中不由有些湿润。
……
第二日午前,王承恩从宫中出来,回了自己在东华门外的家中,这里也是一个宽大的豪宅,其中的花园就有三个,各处走动的仆人和丫鬟往来不绝,见到王承恩都下跪问好。
王承恩这个宅子是陈新送的,不过仆人都是他自己弄来的,他弄的办法也不是买家奴或是招募,而是直接从京营和锦衣卫占役而来,也就是说,这些仆人实际上都还有工资的。
按照朝廷的规矩,宫中的管事太监都可以有仆役,名叫私臣(注1),人数从二十五人到六十人不等,旧例是太监掌印者六十人,余皆五十五人,左少监四十人,监丞三十人,典簿二十五人,余下职务递减(注2)。有了这个由头,这些太监又有职权,大肆侵占军匠、军户、京营人员,有职权的太监占役都是上百计,二十四衙门的管事太监基本都占役三百人上下。
另外朝中大员和王侯占役亦不在太监之下,也即是说,他们不但要占兵额,还要领这些兵的兵饷,朝廷相当于给他们养仆人,京营和锦衣卫的空额便是如此来的,明中时候清理京营,二十多万兵额只有五万在营,青壮仅两万。京师官员宦官王侯多如牛毛,京营那十多二十万兵额还不够大伙分的,谁要整顿京营就是跟整个京官群体为敌,岂有能顺利的道理。
就王承恩的地位来说,虽然职务不能和司礼监秉笔相比,但宫中能在皇帝面前晃来晃去的就只有他,数个年头下来,皇帝一直颇为嘉勉,这个地位是司礼监都不敢轻视的,反而要对王承恩多方讨好,所以他在宫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占役也达到了三百余人。
这位年轻的富翁在后院的花园缓缓散布,身后跟着二十多个仆役丫鬟,比起皇帝的排场不差多少。王承恩一路走一路低头想着事情。
他很明白崇祯的困境,祖大寿已经成了锦州和宁远的土皇帝,而登州镇是对付后金和辽镇的利器,这次在张家口却出现合流的迹象,自然会让崇祯头痛。
此时外边的门子来报,说张大会来了,王承恩停在原地静待片刻,抬头对门子道:“你就说咱家不在,最近都不回宅子,让他以后少来此处。”
……
“去东厂。”曹化淳坐进马车,对手下的管事说了一声。
管事马上恭敬道:“是,厂公。”
马车很快启行,这种带簧片减震的四轮马车十分平稳,曹化淳躺在里面闭目养神,回想皇帝昨日的话,他自己想起来,陈新也确实有些不寻常的地方,但这次闯祸的毕竟是团练总兵下面的人,从他内心来说,他认为两镇这是顺手打劫,一起分赃吧了,他总觉得皇帝还是有些小题大做。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查出来两镇勾结,朝廷又能拿两镇怎么办,光是一个祖大寿就够皇帝心烦的了,还非要扯上一个更强的登州镇。他认为皇帝这事儿有些本末倒置,要紧的不该是查出来,而是该先想出应付的办法,否则就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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