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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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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他继续道:“对这些土民而言,若现在就给好处,他们会认为是当日斗殴之后,我文登营怕了他们,反认为是他们应得,更或许得寸进尺。必须先把他们打服了,他们才会认为是大人给了好处,转而感激大人。因此属下说同意王营官的话,给屯户发下刀枪,就以安香保为登莱的范例,出兵搜捕当日乱民,没收所有田皮,凡反抗者一律斩杀。”

连周世发这个冷血动物也偏头看看这个莫怀文,似乎有点刮目相看,他忍不住对莫怀文问道:“莫先生,咱们就这么去?岂非与乱兵无异?咱们的战兵可不做这事。”

莫怀文转向周世发,彬彬有礼的道:“孔有德所部叛军当时多有流窜,四散乡间,多次暴起伤人,近日于安香保勾结闻香教余孽,屡次集众作乱,杀死义民数十,义民聚于府城,唐知县遂求助于登州镇副总兵陈将军……”

陈新眼睛微微眯起,身边的刘民有似乎呆了,笔悬在半空半天没写下一个字。

第022章 捆绑

会议中间休息,一群官员纷纷拿出烟来分发,屋中一时乌烟瘴气,有如火枪兵刚刚齐射完成。

陈新和刘民有到了隔壁休息间,留下海狗子把门,两人也点起烟吞云吐雾,陈新对刘民有好奇的问道:“刘兄大才啊,那莫怀文满脑子阴谋诡计,是不是你教的?”

刘民有瞥他一眼,不耐道:“我哪知道他那么多鬼点子,平日管着民政时颇为温和,待属下和同僚都很客气,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如此杀伐果断。”

陈新往后一躺,“不过我还是不打算用战兵,叫耿仲明去压阵,民户发刀枪便可。倒是莫怀文这家伙不错,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比咱们两个想出来的法子还好。你打算怎么用这人?”

“原本打算是用他作民政的副手,相当于二把手,如今看来他似乎颇有野心,平日十分低调,你今日在场,他的另外一面便表现出来了。”刘民有颇有些犹豫,莫怀文今天大异平常的表现,突然让他觉得此人高深莫测,而民政中还没有出过这样的人,他很担心此人成为黄思德第二。

刘民有叹气道:“第一期识字班真是卧虎藏龙啊,你发现没,这个莫怀文和黄思德都颇有你的风采。”

陈新毫不介意的嘿嘿笑道:“不过我更看好莫怀文,黄思德从能力上来说,给莫怀文提鞋都不够。还是你培养得好,第一期就出这么多高手,后面这么多期的,现在只是限于资历,还没到冒头的时候。”

刘民有切一声,“莫怀文暂不说他,你可知你的心腹大将黄思德多能干,搞的那个文艺队,一水的美女帅哥,是不是给你准备的?”

陈新连忙否认,“是宣传用得,当然要美女帅哥,尽整些歪瓜裂枣的上去,能有谁爱看。你以为俺那么下作?”

刘民有毫不迟疑,“是啊,你以为俺不知道原来你当办公室主任时候,招的那个……”

“嘘!”陈新连忙打断他,“这都上辈子的事了,咱来了大明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身边全是一群大老粗,这事儿就别提它了。”

“不说你,王长福都盯上了,这宣传队不能放在黄思德这边,放民政这边好了。”

陈新两手一摊,“你可以加强监管,但这事一早就是让黄思德筹备,无缘无故转隶民政,我无法服众。我总不能说有人要打文艺队的主意。”

刘民有不甘心的道:“我会盯着黄思德的,搞宣传就搞宣传,他别弄得太过分,你该管管了。”

陈新舒一口气,满口答应后对刘民有试探道:“刚才黄思德所说给军官先分部分耕地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刘民有摇摇头,“这事情黄思德不是第一次来说,战兵有军饷有退养金,伤退有土地安置,如果军官土地再预先分好,待遇是不是太好了?咱们的土地并不多余。三月到达平度州的流民近万人,民政今年还要赴运河沿线以商社名义招募,今年至少在十五万以上。如果土地给了军官,他们也无人耕种,他们会招募佃户,那这些军官会不会成为新的缙绅阶层。算不算是一种先军思想?”

陈新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抬头对刘民有问道:“民有,你说的话在民政是否通行?”

刘民有有些诧异的道:“当然通行,没人敢不执行的。”

“也就是说,你的意志在民政无人敢抗拒,我在军政同样如此,只要正式下达的命令,无人敢打马虎,那么这是不是一种专制权力?”

刘民有张张嘴,他倒是从来没有仔细想过,只是天然的认为自己的理念都是为百姓更好,方法也比古人要好,应该都是正确的。

陈新继续道:“那我们权力的来源是什么?”

刘民有呆呆道:“是什么?”

“暴力,任何专制体制的权力都来源于暴力,所以才会有先军思想这种东西。这个时代的先军思想也没有什么不对,登莱周围按说来,没有任何敌对势力,结果你看如何,咱们从威海开始便一直与民户纠缠不清,与文登三卫同样如此。我们发展一步,就要从周围势力的身上咬下一块肉,这就是深仇大恨,往往需要你死我活的争斗。便如你若没有那支火铳,地上的穷困文登屯户便会被登州民户杀死,而他下一步就会杀你。”

刘民有茫然若失的听着,没有出言反对。

“现在需要把军政民政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更直白点说,增加他们反叛投降的成本,那就是更紧密的利益关系。到时不需要我们去动员什么,他们就能拼死保卫文登的体系。咱们的军队里面有一些有家室的,用屯堡控制资产和家眷可达到目的,还有很大部分光棍,日后的流民到来恐怕光棍会越来越多,只靠退养金并不算牢靠。黄思德这个法子也有可取之处,土地从来是捆绑人的最佳资源。”

陈新丢下烟头,认真的说道:“更不用说咱们现在占了旅顺,那里每日都是前线,提高军队地位并不过度。在这个乱世来说,咱们需要的,是一支拥有民政系统的军队,而不是一个拥有军队的民政系统。咱们两人之间,需要在这一点上达成一致,后面的事情才好处理。”

陈新说完便看着刘民有,等待他的意见,从到威海开始,军队和民政都是并行的两条线,陈新和刘民有之间没有明确的隶属关系。虽然因为文登的连续胜利,军队的影响力远远超过民政,但陈新对民政一直是商量,而没达到在军队令行禁止的地步,刘民有往往也会对有些有异议的部分打折扣,如今摊子铺开,陈新认为需要确定文登体系的主体,好让整个体系有一个统一的方针。

刘民有揉着手中的过滤嘴,眯眼靠在椅背上。几年来战争不断,现在旅顺一占,军队成为主体已经是大势所趋,也是文登一直在吞并周边利益的驱动力,但他一直主理民政,却更清楚土地对流民的吸引力,那才是文登一步步壮大的根本所在。

刘民有脑中转过无数念头,最后迎上陈新的目光,“民政当然可以归属于你管辖,但绝不是归属于军队,你也别老把自己当成个军阀,你该是体系的最高首领,只有你是连接军民两方的枢纽,这是我想的,所以我不同意黄思德向民政伸手。文登仍然应该是一个完整的军民协调的体系,而非一支畸形的军队。暂时来说,我同意以军队为主体,但一旦咱们发展到合适的程度,就应当马上协调发展。”

“民有所说有理。”陈新要的就是这个表态,马上追问道:“那民有是同意先给军官分田了?”

刘民有摆摆手,“你要捆绑军队的利益,不要用土地,土地也是我们吸收新鲜血液的最佳资源,你不会愿意看到最后培养出一群地主武装吧。换个方式如何?”

陈新一愣,“什么方式?”

“用军队所有将士的退养金占股,投入四海商社,搞股份公司!”

陈新直直的盯着地面,摸着下巴沉吟道:“退养金?股份公司?”

这次换做刘民有等待他的答案,陈新眉头时皱是舒,好一会后突然满脸兴奋的一拍掌低吼道,“什么他妈莫怀文徐元华,比起刘先生连米粒之光都算不上,这才是大才啊。”

……

安香保的文登屯堡,这里原来是一片抛荒地,文登的两百多屯户来了之后,在这里搭建了窝棚,前几日的械斗之后,周围码起了十多座新坟,死者家眷正在烧纸点香。

明代的葬礼一般没有戏班子,大多数人认为是对死者不敬,请戏班子唱戏是清代才逐渐兴起,曾被朝鲜等国认为是礼仪沦丧的表现。

屯堡周围每天都聚集着许多土民,其中有不少生员模样的人在鼓动,屯堡没有堡墙,文登的青壮屯户手执农具守护在外围,整个屯堡的人每天都有些提心吊胆。

约在一百步外,有一个战兵的营地,那里驻扎了一个预备营司,就是这个战兵司的存在,让那些土民不敢真正来寻仇。不过战兵这几日也没有主动驱赶那些土民,使得那些人胆子越来越大,渐渐靠近到屯堡五十步内,对着那些祭奠的家眷大声叫骂。

双方很快就开始用石头泥块开始远程打击,双方越打人越多,很快有人要想上来近战。军营一声喇叭响,土民呼啦啦全部退出五十步外,看到没有军队出营,才又停下来。

屯户也不追赶,土民在外围超过千人,他们不是对手,这些屯户望着军营,心中都颇有怨言,认为军队早应该去剿杀那些土民,现在土地不能到手,春耕的时机已经过了,后面即便拿到地,今年只有种豆肥田,或是按农业研究所的指导手册种两料蔬菜,终究没有粮食来得安心。

这时登州方向跑来两匹马,后面还跟着七八辆马车,车上的东西用油布遮着,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前面两人戴着宣教司的臂章,他们到村口下马,叫过那位忧心忡忡屯长,低声吩咐他一阵,然后屯长脸露喜色,去找来几个总甲安排,外围戒备的青壮屯户都撤回了村内,几辆马车跟着进入村子。

两个宣教司的人接着去了军营,拿出一张信笺递给哨兵,把总很快出来,与两人窃窃私语一番。宣教司的人很快回到屯堡,外围的土民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些外地人在干什么。

只过了片刻,远处的官道出现了一群密密麻麻的人影,前面还有一个什么旗帜,土民都嗡嗡的喧闹起来,生员则大声给他们提起,让他们不要害怕。

黑点慢慢接近,前面的居然有骑兵,身上铠甲鲜明,队列中全是锋利的刀枪。最前面的参将旗上写着一个耿字,接近之后,那些士兵开始散开往两翼。

土民们缓缓往后挪动着,心中都开始感到害怕,这些士兵似乎不是来讲理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派人过来说话。

那些士兵一部分由军官指挥着绕过屯堡,另外一部分直接官道接近,很快便到百步外。

土民互相张望着,心中已经发虚,一个生员色厉内荏的大声对那些民户吼道:“大家都别怕,天日昭昭,他们还敢杀人不成,天下总是有王法的。”周围民户心神稍安,毕竟他们都不识字,见识不多便容易胆怯,但这些缙绅族长都是有见识的,大族闹起事来有时官府也只能退让。

这生员胆子还算大,他大步迎上去,很快就与对方快碰面。对面的士兵虽然没有旁边兵营那支文登兵一样整齐,但个个眼神凶狠,看人如同看尸体般冷漠,手中的刀枪寒光闪闪。

生员口干舌燥,他装模作样一举手,对着对面一个拿着长枪冲来的士兵大声道:“让你们将官出来说话,我乃安香保生员……”

噗一声响,锋利的矛头不由分说的刺入他小腹,生员全身抖动着退了一步,长矛又迅速抽走,生员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小腹。他举起手指着那个士兵,还想要说什么,那士兵一脚将他踢倒。腹部的剧痛袭来,生员仰躺在地上,无力再动弹,腹部的鲜血泉涌而出。

那士兵蹲下就在生员身上摸索,翻出的玉佩香囊银袋都塞入自己怀中,一边还骂骂咧咧的道:“老子管你是谁,老子告诉你老子是辽军。”

“杀闻香教!”文登屯户们从窝棚间蜂拥而出,他们全部在左臂绑了红布条,手中拿着的也不再是农具,而是锋利的腰刀长矛。

“妈呀!”后面的土民看到这群士兵上来就杀人,完全没有乡间群殴的气势,齐齐发一声喊,顿时作鸟兽散。

文登屯户与他们刚刚结仇,最是苦大仇深的时候,在后面拼命追赶,追上一个就砍翻在地,然后一群眼睛血红的屯户上来围住乱砍乱杀。

土民在有组织的军队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换不择路的四散而逃,而那些辽兵和屯户却不依不饶,在后面紧追不舍,一直跟着他们杀进了他们的村子,少量冲动的屯户还开始烧屋。

陈新立马在官道上,用远镜看着周围的情形,对莫怀文吩咐道:“让屯长和总甲长去告诫一下那些屯户,一般的佃户没杀人的,只抓不杀,再放火的就取消分地资格。”

莫怀文答应道:“属下明白,这次抓完闹事的生员和族长,其他人总该消停了。”

黄思德却问道:“安香保是下了,这次杀戮不少,以后咱们可能也得防着点。”

陈新冷冷一笑,“有刀枪就是不同,以后每个屯堡都要组建护屯队,除农兵连外的所有青壮都必须参加。耿仲明也干得不错,那些生员家里的东西,他抢了就抢,不需去问他什么。把那些闹事的生员和上次杀人者,一律抓回登州,让唐知县把他们在县衙前站笼示众,广而告之。后日停止清剿,黄思德你带宣教官去安抚那些土民佃户,就说文登营前来调解辽兵和屯民纠纷,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人同时道:“属下领命。”

陈新转头看着莫怀文,微笑道:“莫怀文你表现不俗,我和刘先生商量过了,你以后就是民政副长,刘先生驻登州,你就驻扎平度州,处理当地民政事务,以屯堡和道路为主。另外给你一个权力,总数两千人以下的护屯队,你不需报告可以直接调动,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情。”

第023章 果实

崇祯五年的四月,文登的屯堡一批批在各地建立起来,星罗棋布的撒在登莱的广阔境域内。

因为地契得来不正,加之其中有不少骨皮分离的田地,各地争地群殴事件每日都在发生。耿仲明的标营忙得团团转,只要有文登的人来报说哪里有闻香教,他们就急急赶去,抢完打完又去下一处。

宁海州、莱阳、栖霞、蓬莱各处都有一个典型被弹压,登州兵变刚过不久,地方官对这群辽兵畏惧如虎,只看孙元化的下场就知道,乱兵还可能招安活命,地方官却没有活路。而且他们在登州久了,消息也很灵通,看耿仲明等人作为就是为抢地来的,而地是文登营的,也就是说耿仲明背后还有个更恐怖的陈新,他在登莱已经是比巡抚还强大的势力,这些地方官谁还敢去受理那些告状的人。

宋闻贤的外务司草创,规模十分有限,但宋闻贤这几年也带了几个随从出来,他们与登莱地方上的官员打打交道还是会的,三月四月一圈拜访下来,该给的好处也给了地方官。各位父母官本来就不敢惹辽兵,现在又有了好处,对各类上门告状洗冤的一律压住。

刘民有和陈新确定的方针是重点打击缙绅,族长则是无限期扣押,直到他服软为止。不服软的就一直以闻香教名义调查,对宗族中其他有地位者敲山震虎,达到事实消除族权的作用。

不幸成为典型的几处地方遭到严厉打击,领头的缙绅和族长非死即抓,地方官不敢收押的,就由辽兵暂时羁押,罪名一律是勾结乱兵残余和闻香教结社。

土民打不过这些辽兵,辽兵又不讲理,加上领头的都不在,民户如同一盘散沙。文登的屯堡乘机建屋占地,这些屯户全部都有刀枪,民户已经不是对手,只能任由他们站稳脚跟。

接着就有些能言会道的人到各个村中招募屯户,凡是原来耕种他们土地的佃户一律吸收,仍种原地,屯堡中有耕牛分配使用,有统一组织的水利建设,十岁以上小孩可以在学堂识字,粮食买卖都由门市包下,保证足称。唯一多出来的负担,便是有什么兵役和两种劳役,兵役是要参加屯堡训练,也可能会调去打仗,劳役则是修葺水利和附近道路。

相比起那些佃户原来的沉重负担来说,这些条件十分优厚,文登这几年发展很快,各种传说流传在各地,据说连新去的流民都能吃饱饭。这些土民中不少也有亲戚在文登,或是投奔过去的。各种口碑都很好,佃户以前受着几重剥削,一旦投入文登屯堡,那么就只承担固定粮税和那几样差役,而且兵役和修路都还有一些报酬,并不是白做。

在利益面前,他们的敌意逐渐消除,除去少部分族中的死忠外,大部分佃户马上感恩戴德的加入了文登屯堡。而屯堡暂时让他们仍然居住在原来的村子,这是莫怀文特别要求的,就是要借这些人的嘴巴跟左邻右舍宣传屯堡的好处。

生产资料和工具归属的变动,在迅速的改变着几处乡村的农村状况,原来宗族控制下的耕牛、耕地现在都能在屯堡取得,而且屯堡背后还有强大的军队。利益链条的改变正在割裂原来的宗族纽带。

等到屯堡开始招募一批临时劳工修路的时候,开出了三钱银子一月的工钱,没有加入屯堡的普通民户踊跃报名。各地报上来的报告都很乐观,认为现在就算把那些族长放回来,这些民户也绝不会再跟着他们与文登屯堡群殴。

这个结果让刘民有很满意,莫怀文的策略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威压之后才给甜头,既确立了文登营的强势地位,又在之后达到了缓和矛盾的目的。通过吸收佃户化解了对土地这个重要生产资料的矛盾,再通过提供劳动机会消除当地自耕农的戒备心理。唯一无法化解的,就是缙绅和那些土皇帝族长,因为文登抢去的利益都来自他们。

这套方法在其他地方逐一推开,莫怀文也到了平度州,开始接受处理最麻烦的平度州。这里田地数量很大,整个平度州耕地两百三十多万亩,另外还有十万亩左右抛荒地,后来在康熙年间才重新耕种。

文登营在攻克平度后抓了当地的吏目,将城中缙绅的土地改归文登营,这些大部分是熟田,其中投靠的不在少数,与登州佃户居多不太相同,这将是矛盾最激烈的地方。因为其中很多投靠的都是缙绅的亲朋故旧,实际上每年只交很少的挂靠费,其中又有骨皮分离或再另外招租的,情况比登州更加复杂。

平度州前面设的屯堡大多是占据争议较少的地,如今开始要动那些敏感的优良地块了,莫怀文的策略便是绝不认挂靠,只认地契。实际在耕种的佃户,可以入屯堡。其他的一律收归文登屯户耕种。

平度州还会有一轮激烈的斗争,莫怀文对此也早有预备,文登存储的武备源源不断往平度州运送,武装那些普通屯户。

刘民有则留在了登州,改组钱庄和四海商行,陈新和他一起完善了一些细节,军队用退养金入股,但不能作为股东直接参与经营,军方的唯一股权代表是陈新,董渔可以在受委托时代理。

商业资本一旦与军队利益结合,文登就不再是往封建土地化发展,会转而偏向工商业。提醒刘民有想出这个办法的,正是临清州的那位知州和判官。

各地缙绅、官僚和牙行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垄断,缙绅有出身和资本,牙行控制销路,而核心正是地方官僚权力,文登的工商要发展,就必须打破这种垄断,每夺取一片新的势力范围,都会为工商扩展出大笔的利润空间。

以前的四海商社只归民政,与军队毫无瓜葛,现在则完全不同了。随着军队股份加入,四海商行与军人利益攸关,不必陈新野心膨胀,随着军队慢慢觉悟到其中的好处,他们就会主动向外扩张。

陈新作为军方唯一股权代表,这是为了保持军队的单纯性,也是减少军方对民政的实际影响力,陈新依然是民政和军政的唯一接口。军方在四月开始做相关准备,军法中也加入相应处罚条款,原来的重罚中,增加了取消退养金和股权收益的部分。

随着消息扩散,一些头脑灵活的军官已经发觉了其中的利益,各种说法在军中流传。文登高层的非军方人员陆续得到消息,这些人头脑更加灵活,四海商社去年已表现出了不错的盈利能力,他们也希望可以入股。两人不得不又将民政的人员纳入其中,民政人员没有退养金,按职级大小限额,自愿入股。

总股本则预定为一百万两,军队的退养金目前只缴纳一年,还不足十万两,陈新代表中军部多预付两年金额,合计三十万两入股,后面每年再按当时总资产另外增资。原来的四海商社则以固定资产、渠道、现银和库存作价六十万入股,剩下二十万则包括其他非军方高层和民政,剩余部分暂时计在陈新个人头上,他将吸收其他有用的权势人物入股。

刘民有不断细化股份公司的相关条款,没有将生产环节和钱庄纳入商社,希望通过把持上游和金融,对这个初生的股份公司有所控制。他和陈新都很清楚,资本天然便具有逐利性和扩张性,道德是根本没有的。和军队这样的暴力机器结合,很可能出现一个无法控制的怪兽,而一旦把这头怪兽放出,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刘民有心中也一点没有底,所以他只能先把它定位在商业资本,把金融和生产留在了这个体系外。

周来福是原来的商社总管,但现在模式的改变,以周来福的能力可能无法操控,特别是他性格太过温和。陈新和刘民有考虑再三,将王二丫调离烟厂,担任商社的副总管。

陈新本人则忙着战后整训,各部都在总结登州和旅顺作战的经验,对训练大纲进行调整,新的武器需要测试,八磅炮需要在营级设立新的编制。随着三级动员体制设定,战兵需要加强外线机动力,专用辎重营需要扩大,并装备载重更大的马车,整个文登体系内,需要统一马车制式,做到军民共用,平日可以运送客货,一经动员立刻能转为军用。临时辎重营则需要搭建架子部队,其中的军官为常备,紧急动员民兵后要能立即出动,屯堡农兵体系也需要改进。而更主要的是,需要按总结出的经验,重新制定营级编制,让每个营和千总部都具有单独的作战能力,在指挥上会更加灵活。

诸事繁杂,人人都有事情在忙,文登内部的机构和人事调整一时没有精力完成,而张大会在月底送来情报,文登的议功已经定下,收复金州的战功在大凌河惨败的背景下,被朝廷放大了效果,邸报上大肆进行了宣传,镇压孔有德和李九成的效果,则被弱化了,崇祯不希望一场内乱太过引人注目。

陈新关心的,就是王廷试报上去议功的职位,王廷试在登州镇议设正兵一营,归登镇总兵直领,兵额五千,总兵不用说就是陈新;另设左右两协,左协驻金州,设副总兵一名,即朱国兵,左协辖奇兵、援兵、游兵各一营,奇兵营归朱国斌直领,游兵则单设一游击,用于往来救援,游击为郑三虎,援兵营的参将则是王廷试的人,陈新甚至没有去打听到底是谁。右协负责登莱防务,也设副总兵一名,辖奇兵、援兵、游兵各一营,副总兵卢传宗直领,驻扎镇城,文登援兵营参将代正刚驻扎文登,右协游兵营游击王长福驻扎平度州。加上即墨营还有一个守备,报的则是范守业。

登州镇大多是陈新原文登所部,其他人也没有办法来争,包括山东那边的人马,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战绩。他唯一就是担心朝廷又搞制衡那一套,否定几个职位,对他的布局多少会有影响。

耿仲明所部没有改为奇兵营,而是继续作为标兵中营。吕直原本想单设一个奇兵营,归入监军管辖,但王廷试以耿部是戴罪立功,毕竟曾经在登州杀掠,一旦把耿仲明升职,朝中御史可能会再次爆发,王廷试和吕直都会很被动。

所以吕直最后只得放弃这个打算,并且给耿仲明做了解释,让耿仲明不要多心。耿仲明其实是登州最尴尬的一个角色,他属于巡抚标营,顶头上司是王廷试,但他又是投靠的吕直,加上陈新这个事实上的老大,他必须在三人之间小心的走着钢丝,任何一方都不敢得罪。

陈新叫他打哪里的闻香教,他就去打哪里,抢了东西回来分成四份,给三位大人各分一份,自己再留下一份,但陈新每次都没收,那一份就入了耿仲明的私人腰包。

从待遇来说还是不错的,耿仲明在登州之乱中抢了个够,王秉忠那里还黑吃黑搞了一笔,他回到登州就给几个上官分润了不少。现在来看,至少留任原职是没有问题的。他自从见识了文登的战力后,觉得职位低一些更好,免得哪天被王廷试或吕直作为对抗陈新的砝码,那时候才有他苦的。心中完全没有其他想法,只盼着能安生的在登州混日子。

好在现在三方都比较和谐,耿仲明不用在中间左右为难,陈新还让他准备在各地设卡收税,虽然他只是出兵守路,收钱的人不是他的,但陈新答应给他一份分成,看来会有一段好日子过。

王廷试在左协留了一个援兵营参将,安插了一个自己人,他的巡抚标营分设三营,还有两营参将空缺,现在兵更少,原来的标营兵要么作乱,要么就被吕直捷足先登,收入了水营那边。王廷试只得从东江镇和其他镇打主意,中营的耿仲明摆明是吕直的人,他必须控制住另外两个营头,才有在登州的话语权。而吕直控制了水营和中营,也没有再争左右营。

到了下旬,陈新依旧没有时间回去看他的儿子,赵香也不愿此时去一片废墟的登州,只让菊香过来照顾陈新起居。

四月二十五日,朝廷的任命终于到达登州,王廷试所报升迁全部准许。陈新终于吞下了整个登州战役的最后一个战果,按照朝廷定制,实授的游击以上任命都需要到京师领取文牒告身和旗牌,并殿见皇帝。所以除了在前线的朱国斌和郑三虎,包括耿仲明这个戴罪的在内,都要到京师办理手续,即便陈新极不愿意,也只能跑这一趟。王廷试同样也要去京师,去吏部办理他自己的正式手续。

接到任命后,为了减少京师之行的麻烦,陈新就通知莫怀文近期不要在平度州搞得太过激烈。四天后,他等到了从旅顺赶回的宋闻贤,陈新和王廷试商量后,决定这次走陆路去天津,这样速度更可控一些,随行的还有耿仲明、卢传宗、代征刚和王长福。一行人在三十名中军卫队护卫下,出发往京师而去。

第024章 对立

第二日陈新和王廷试便到了莱州,莱州府的府治是掖县。要说这个知府挺厉害,他叫做朱万年,这里没有被孔有德所部攻陷,因为朱万年很有一套,组织能力十分强悍。

他要求按全城街巷为单位,全城大查奸细,每十家为一牌,街坊中的缙绅乡老带头入户清查造册,漏一人连坐十家。辽东口音者要么被抓要么被遣散出城。连吴坚忠这样的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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