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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驴走江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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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果躲于树后远观,眼力甚好的她一眼就认出瓦砾堆上躺着的那人正是当日在杏花楼外遇到的小乞儿。

她思量着是否应该上去跟他套套近乎,然后骗他帮忙带她混入百家帮。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有太大的风险,毕竟她现在这张脸小乞儿是必定认不得的,若是以本来面目示与他,会不会被他供出去?

张小果决定不冒这个险。

江湖上除了少林寺没有女人,其他帮派都是可以收女弟子的。

只要在此处等着,稍后必然会有大批的女人过来,轻易便能混入其中。

“石头哥,此处就是百家帮?”年轻男子不可置信地盯着破宅子惊道,“江湖第一大帮怎会这般寒碜?”

胡子大汉懒得理他,径自冲过门槛匆匆往后厅走了。

门口泥地上的脚印子杂乱无章,想必已被很多人踩过,再不快些进去明月剑怕是真要被人捷足先登了。

“师姐,这儿就是百家帮?”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隐隐含着一丝不屑。

张小果赶紧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探出脑袋一看,顿时喜上眉梢。

果真不出所料,这半刻钟不到女人就来了,而且一来还是这么大一拨!

她远远地观察片刻,见这些佩剑女子装束普通,并不是星月谷那些长一张祸国殃民美人脸,整天涂得香喷喷在街上飘来荡去的女公子,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赶紧瞅准时机尾随人群混进了百家帮总坛。

她埋着脑袋一声不吭地跟着人群来到后厅,偷偷抬眉看一眼,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后厅,地面、木椅、木桌、房梁,横七竖八躺着、坐着、趴着、挂着一个个的人,皆是纹丝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张小果粗略一数,惊出一背的鸡皮疙瘩,难怪刚才一走进宅子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太过安静了。

这些人究竟是死是活?

“师姐!”素衣少女十五六岁怕是第一次出来行走江湖,见到此等场面骤然失了人色,尖叫着躲到年长女子身后,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莫慌!速速往外退!”为首的女子年纪最长,约摸有三十来岁,虽是变了脸色却能定下心来应对,拉住素衣少女施展轻功往外掠去。

房顶一阵疾风飞过,浓烈幽香席卷而来。

躲避不及的女子一个个软绵绵倒下,眨眼工夫不到便不省人事。

张小果眼疾手快,早已从腰袋里取出一粒丸子塞入嘴中,爬到墙角双眼一翻开始装死。

只听得几声微弱呻吟,四周便彻底没了声响。

张小果蜷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一下,只觉得头昏脑胀,双眼不断冒金星。

刚才那毒粉好生厉害,十三叔给的解毒丸竟然不能完全克制。

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做出此等下作之事,必须要诅咒他被自己拉的大便臭死!

张小果原本料想那三十岁的女子身手不俗该能冲出后厅,岂料她竟一头栽倒在自己跟前,显然是被人丢过来的。

心跳随着慢慢踱进的脚步而渐渐变快。

张小果强自镇定下来,紧闭双目继续装死。她想看看那下毒之人究竟意欲为何。

她凝神屏息等了约摸半个时辰,昏昏沉沉的几乎就要睡着,终于听到厅里有了动静。

却是拖动物体的声音。

少时,又听得“哗哗哗”的泼水声,紧跟着就闻到一股烧刀子夹杂着衣物焚烧的刺鼻味道。

不好!这是在放火烧人呐!

张小果被浓烟熏得头晕目眩,终于忍不住决定逃命。她拿衣袖捂住鼻子往地上狠狠一拍准备借力冲出屋顶。

岂料“轰”一声,地面顿时裂开一道口子,身体还没来得及离开地面便直直坠落下去。

这座貌不惊人的破宅子竟然暗藏玄机。

张小果一路下坠,只觉一阵冷风擦着她的耳朵呼啸而过,令她几乎不能喘息。

她狠狠打个冷颤,跌跌撞撞落入洞底,抬头一看却见头顶黑乎乎一片,那道裂开的口子不知何时已悄然合上。

张小果一心向往多姿多彩的江湖生活,当初听十三叔讲江湖大大小小的事件,心里着实痒的紧。

她偷偷溜出如花寨,雄纠纠气昂昂地骑着小毛驴决定闯荡江湖时,何曾想到江湖有这般凶险。

此刻被莫名其妙地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才觉心里有些发毛。

远处似乎隐隐约约有火光闪动。

张小果抚着胸口顺了顺气,从腰袋里摸出一粒火焰果吃下,待身子回暖变得灵活一些才循着火光慢慢摸索过去。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此等奇遇,一时间是又惊又喜又怕。

她胆子虽是不小,却也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借着前方传来的微弱光亮,总算看清这里实是一个石洞。

洞壁不甚光滑,稀稀疏疏刻着一些划痕。

张小果眯着眼凑近,仔细一看像是剑痕,心里不禁越发好奇,快步朝着火光走去。

黑暗里传来极微弱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的,听来甚为飘忽,稍是大意便能听漏了。

张小果停下脚步,额头冷汗终于顺着刘海滴落。

这呻吟声太过压抑,简直就像死前的痛苦挣扎,黑暗尽头处那一片火光之下究竟暗藏着怎样的玄机?

张小果悬着的一颗心“怦怦”乱跳,真的没有胆子再迈进半步。

她贴着奇冷无比的洞壁让骨子里的燥热褪去一些,重重喘着气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是退回去想办法爬上地面,还是继续往前走?

“救、救我……”痛苦的呻吟变成了微弱的呼救声。那人竟像是发现了张小果。

张小果吓得一个趔趄,拔腿就往回跑,跑出几步又觉得不对劲,慢慢退了回去。

她左思右想纠结半天终于决定悄悄过去一探究竟。

张小果使出浑身解数几乎将张云凡与十三叔教她的所有绝活用上才勉强将她的气息掩藏在洞穴里呼呼而过的风声之中。

她贴着地面慢慢往前爬去,约摸爬了一刻钟,只觉洞穴渐渐变得宽敞。

闪烁的火光之下果真别有一番洞天。

张小果静静听了一会儿确认洞里除了她与那个发出怪声的人之外再无生物,才从地上爬起沿着火光慢慢走了进去。

火光之下那一幕,却让她沾满黄泥的脸骤然间变得惨白无比,简直比鬼还难看。

陶瓮里的男人

石洞长宽约摸一丈,洞内灯火通明。轻纱帐,白玉床,半空悬着一只足有五尺高的大陶瓮。

瓮内困着一只怪物,披头散发,满脸磕磕巴巴竟无一块相像的皮肤,两只巨大的黑窟窿正死死盯着张小果,干涸糙裂的嘴唇似乎嚅了嚅却再不发出呻吟。

张小果一直以来觉得自己的胆子已经够大。如果此刻在她眼前的是一只真的怪物,她必定已经拔出双刀朝它要害拼力攻过去。可是,困在瓮里的怪物竟然是个人!

她从来不曾想到一个人能被折磨成这样。

张小果站在洞口瑟瑟发抖,全身力气好似瞬间被人抽空了一般,无论如何抬不起手去拔腰间的短刀。

这种恐惧几乎让她窒息。冷汗早已将她脊背浸湿。

张小果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虽不知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但是她心里清楚那个人必定变态无比,万一被他发现洞内或许就会多出一只大陶瓮。

张小果不忍再看陶瓮里的人,决心沿着石洞退回去。

若非深仇大恨,何人能残忍变态至此。

这滩浑水不能趟也趟不得。

十三叔被迫隐姓埋名藏身如花寨十几年,就是因为当初趟了一滩不该趟的浑水。

他屡屡告诫张小果:做大侠的代价就是将性命时刻抵在刀尖上。

张小果不想做大侠,也做不了大侠。

她转身走出三步,却又停了下来。

陶瓮里的男人见张小果要走,终于激动起来,抖着嘴唇发出无比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是用力扯裂破布条那种感觉,“求姑娘救救老夫,救救老夫……”

张小果骤然一惊,轻声道:“不是我不想救前辈,只是我……”

“你只要杀了老夫就好,求你杀了我吧。”陶瓮里的男人见张小果犹豫不决,哭颤着声道:“老夫被他削去手脚,震裂全身经脉,剜去双眼困在这个养满毒虫的陶瓮里已经十年了,十年了!”

张小果浑身一颤,只觉一股寒气直逼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留着老夫的舌头就是为了那件事,他知我必定不敢咬舌自荆老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终于等到了人,姑娘,老夫求你过来。”陶瓮里的男人悲愤交加,用他那双毫无生气的黑窟窿直直盯着张小果,透出无限渴求,求死的渴求。

一个人即便心肠再硬,面对这般情形怕是再无任何理由拒绝。

何况张小果的心本就不硬。

石洞对面有扇铁门。

张小果悄悄走过去透过铁门缝隙仔细看了看,走到陶瓮下低声问道:“前辈想说什么话?”

陶瓮里的男人颤着声道:“姑娘是个好人呐。你且听我说来……姑娘快杀了老夫然后从石洞回去,走到底往回退三尺,石洞右侧有块凸起的机关你按一下上面的门就会开。姑娘快杀了老夫,再不杀就来不及了。”

张小果浑身一怔,握着短刀的手不停颤抖着。

人在江湖免不了打打杀杀,若是恶人便也罢了,可是这个人如此可怜叫她怎忍心下得去手。

“姑娘老夫求你杀了我,快杀了我!”陶瓮里的男人声嘶力竭的呐喊,颤抖的声音中透出无限的恐惧与绝望。

脸色越来越白,心跳越来越快,张小果知道铁门那头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再不动手或许真的来不及了。

“前辈对不起。”眼泪潸然而落,张小果高高跃起,将短刀刺入了他的天灵盖。

“痛快,哈哈痛快……”陶瓮里的男人大笑三声便断了气,干涸的嘴唇微微翘着,十年的折磨终究在这一刻停止,解脱比生不如死快活。

张小果握紧短刀,一头扎入黑幕沿着石洞飞奔逃离而去。

百家帮或许已经烧成灰烬,但是回去比留在这里安全。

张小果拼了命的跑,很快就听见铁门打开的声音,紧跟着便听到石洞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跑到石洞尽头往回退三尺,右侧石壁上有块凸起的机关。

张小果半蹲下身子,伸手在石壁上摸了摸,果真有块圆圆的凸起。

当下大喜,赶紧用力按了下去。

但听得“轰”一声,头顶“噼噼啪啪”掉落一堆木炭。

她捂住鼻子往后退一步,拔出短刀纵身跃了上去。

一面将短刀插入石壁借力,一面施展轻功往上提,终于抢先一步爬出了密道。

眼前一双黑色缎靴,金丝镶边,不染丁点杂尘。

华贵的紫红色锦袍盖至鞋面。

张小果暗呼一声“不妙”,真是前有虎后有鬼,可虎却要比鬼好一些。

于是,她迅速爬出洞口,对着风尘嘿嘿一笑,黑乎乎的脸白森森的牙,俨然是从煤堆里滚出。

两只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透着狡黠与调皮。

风尘公子有洁癖,他必定不敢抓我。

风尘背着手打量她,长眉越锁越紧。他委实想不到女人竟能脏成如此。

张小果见他果真有所避讳,笑得更欢了,屁股一拍准备开溜。

“咚咚咚”三声。

张小果只觉后背被人一点,整个身子就僵住了。

她料想风尘公子不敢抓自己,却不曾想到他竟丢银子点穴。

有钱公子就是奢侈,浪费,败家子,真是浪费!

风尘踱至她跟前,唇角一掀泛起一抹优雅无比的笑,“小果姑娘身手太快,在下只好请人将你抬回去。”

语落,周围立即飞出几只花蝴蝶用一只大大的布袋将她罩住,扛走了。

焦黑的房梁摇摇欲坠,终于“扑通”一声掉落,正巧将密室入口封祝

外头响起抱怨声。

小九一面赌气似地碾着地上一截木炭棒,一面抱怨道:“少爷,我就说快一点嘛,你看看好戏又没瞧着。偏偏要去江州找那个什么花魁的,你又不喜欢她……”

萧月白摇摇头,道:“可惜了,竟又错过一出好戏。”

小九碾碎一根木炭,换一根接着碾,“真不晓得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少爷的。”

萧月白似笑非笑地低头看他,须臾,长眉一轩道:“今日就回伏龙谷。”

小九一愣,少爷这是在赶自己走呢。

伏龙谷里只有少爷的怪师父,那老头儿脾气可怪着呢,天知道他会不会一时兴起把咱当药引子炼药了。

小九浑身一抖,赶紧赔上笑脸去追自家主子,“少爷少爷,小九不念不念还不成嘛。”

******

云州城外三十里有片翠竹林。

方圆五里内,举目望去皆是连绵不绝的翠竹,故而得名:竹海。

竹海中心处有座墨瓦白墙的大宅子,正是星月谷设在云州的别院—听竹轩。

园内甚为清幽,风起时,唯闻竹叶“沙沙”摩挲之声,心如静水。

“一个女人怎能脏成这样,恶心死了。”东厢房内突然传出惊恐声。

“鸳鸯你先退下。”一个年轻女子在床边坐下,但见她长相清丽,双眉修长,眉宇间透出三分英气。

她伸手解开张小果的衣扣,一面回头对着满脸惊恐的少女吩咐道:“你去端些热水来,如此模样公子见了定要责备。”

“公子怎会带回这么脏这么丑的女人!”叫鸳鸯的少女极端鄙视地冲着张小果吐了吐舌头,飞快跑出房去。

张小果红着脸任由那年轻女子替她轻轻擦去脸上污渍,脱光衣服泡到木桶里彻底洗干净,又给她换上了一身干净无比的白裙子。

“我叫白鹤,方才那位是我妹妹叫鸳鸯。”白鹤一面替张小果梳头,一面含笑说道。

自打十三岁之后,张小果便不肯再让娘亲替她洗澡,今日竟被个陌生女子脱光衣服,当真有些不自在,只羞红着脸点了点头。

白鹤歪着脑袋打量她,见洗净之后的她娇羞之中自带了一股纯真,倒也有几分耐看的精致,笑着点点头,将她头发挽了个少女发髻。

“姑娘家中可是做煤炭生意的?”白鹤笑吟吟地问她,想着既是公子特意从云州带回的姑娘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不妨与她交好一些,日后定对自己有利。

张小果眼珠子一转旋即想到定是刚才她那黑乎乎的模样让白鹤有所误解,嘻嘻一笑,问道:“姐姐是想买炭?买几斤?一千斤以上给你优惠。”

一千斤煤炭!唇角不自觉抽一抽,白鹤心内道:公子素来喜欢干净,弄一千斤黑乎乎的煤炭回来,公子决计会发狂。

她往张小果发髻上插入一支白玉簪子,拉起她左看右看细细一通打量,赞道:“真是人靠衣装,佛要金装,姑娘一打扮简直……”

白鹤抿一抿唇却又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女人自然要靠打扮,可若是打扮得不好反倒会成笑话。她想起公子带张小果回听竹轩时那张厚厚的脂粉脸,不禁暗自觉得可笑,殊不知那张脸可是张小果折腾半日的“易容术”。

张小果低头看看身上纤尘不染的白裙子,心内一笑,计上心头。

紫藤、绿萝、芍药再加上鸳鸯、白鹤……这星月谷取名字还真有意思!

张小果躺在园内竹榻上,拎起一串葡萄,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粒放入嘴中,顺便将手往裙摆上一搓,翩翩白裙立即印上了一块污渍。

风尘公子既然说咱是听竹轩的贵客,咱就不必客气,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吃饱喝足顺带看看风尘公子究竟想做什么。

“公子。”白鹤远远地望一眼张小果侧影,笑着向风尘见礼,自觉如此清秀可人的妆扮应能入得了公子的慧眼。

“鹤儿辛苦了。”风尘淡淡一笑,起身往园子走去。

张小果听到脚步声,侧头一瞥见来人正是风尘,赶紧抓起一只剥好的橘子塞到嘴里,轻轻一咬,橘汁顿时顺着下巴滴滴答答落到洁白无暇的长裙上。

她笑眯眯地从榻上坐起,飞一般奔向风尘,将半只湿哒哒的橘子献宝似地递给他,“橘子好甜。”

长眉不自觉开始抽动,这个女人……真是脏到无药可救!

张小果心里坏笑:风尘公子有洁癖,我脏,脏不死你……

听竹轩遇亲人

当张小果将手里半只肉汁横流的桔子献宝似的递给风尘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拔下头顶那支玉簪子朝她胸口砸了过去。

“咚”一声,玉簪子落地,其上那粒鹌鹑蛋大小的明珠骨碌碌滚出老远。

张小果眼珠子一瞪,脸都青了。

这根玉簪子起码值千两银子,败家子啊,真是败家子!

她轻吸一口气,极端鄙视地朝风尘看去,却见他依然浅浅地笑着,如墨的长发失去发簪束缚顿时如一匹黑色锦缎顺着肩头滑下,泛着淡淡的动人光泽。

熟悉的香味若有似无地钻入她的鼻子,幽幽的,似花香却又不像,直觉世上应该找不出一种花能有如此特殊的香味,沁人心脾,闻一闻似乎就能上瘾。

张小果看得两眼发直,曾经以为张羽翎该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如今看来真是江湖遍地桃花开,信手一拈就能拈来一朵。

可花儿开得太艳难免惹来蝴蝶蜜蜂一大堆,麻烦,太麻烦。

张小果移开视线,小嘴一抿,作出一副丝毫不为美色所动的淡定模样。

风尘轻轻一笑,目光不小心触到她嘴边粘着的一粒果肉,眼角一抽匆匆转身走了。

此女真是奇脏无比!如果再盯着她的脸看上片刻八成会出掌将她扇晕。

“收拾一下。”他丢给不远处呆若木鸡的白鹤一句话后就离开了园子,消失得彻彻底底,接连三日都不曾再次露面。

张小果极度悲惨地被白鹤扛到房间,扒光衣服丢入大木桶足足浸泡半个时辰,几乎泡掉一层皮。

星月谷少主的洁癖症简直比见到鬼还恐怖!

张小果决心逃出听竹轩。

可是聪明的人不好对付。她在客栈折腾半日整得面目全非,风尘都能一眼认出她来,他岂能笨到轻易让她逃走?

张小果尝试百遍未果,不得不放弃。

聪明的女人就要学会放弃!这句话是张小果的娘亲教给她的,说是总有一天用得上。

张小果当初不明白,如今想来倒真有几分道理。

风尘自从那日在后园被张小果吓走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直到第四日才露面。

这一日,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张小果做梦都想不到风尘带回来的那个人竟然是十三叔。

梦惊雷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走入园子,一抬眼便瞧见张小果躺在竹榻上啃葡萄,正自啃得津津有味。

一瞬间他便笑了,脸上阴郁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一抹暖如春阳的慈爱笑容。

梦惊雷十五年前隐退江湖,藏到了人迹罕至的如花寨,神不知鬼不觉,几乎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那一年张小果两岁,看到他深布刀痕的脸非但不哭反而转着滴溜溜的眼珠笑了,依依呀呀地爬过去拽住他的裤腿吵着嚷着让他抱。

如果说梦惊雷疼爱张羽翎是责任,那么疼爱张小果才是发自肺腑的。

梦惊雷这一生从未被人威胁,惟独这一次。

“十三叔!”张小果看到梦惊雷的一刹那,眼眶一热,连盆带葡萄往身后一丢便冲了上去。

偷偷溜出如花寨已是三月有余,发生的事情不多不少,更有一次险些丢掉性命。张小果在如花寨当小霸王,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这会儿看到亲人顿觉辛酸无比,一下就扑到了梦惊雷的怀中,“十三叔,十三叔……”叫个不停。

梦惊雷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轻声哄她,“小果子乖,十三叔带你回家。”

传说梦惊雷冷酷无血,丧身在他惊雷神掌之下的江湖人士更是多的不计其数。

眼前这个满目慈爱,拍着张小果连声轻哄的他可还是当年的梦惊雷?

风尘长眉一蹙,静静地看着他,乌黑的眸子光华流转,只一瞬便又隐没下去,换上了一如往常的温雅笑容。

“小果子在此处等着,十三叔去去就来。”梦惊雷轻拍她的后背,示意她留在园中等候,自己便跟着风尘进了书房。

风尘轻轻笑道:“如此温柔慈祥的梦惊雷大侠怕是只有在下见过,实乃有幸。”语毕,抬手示意梦惊雷入座,低声唤道:“鸳鸯上茶。”

“是。”门口少女应下。

“梦惊雷早已死,在下殷十三。”殷十三不冷不热地回道。

风尘听了一笑不置可否,端起茶盏道:“碧螺春,请。”

殷十三眉头一皱,直言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这辈子最受不了的便是那些歪歪肠子的人,怎么看怎么虚伪,从前若是让他遇上定然早已一掌劈出,不死也能残废。只是这只右手已有十五年不曾出掌,锋利与否已经不知。

风尘不愠不怒,淡道:“在下素闻如花寨寨主张云凡气度不凡,有心与他结交,还望殷大侠引荐。”

殷十三嗤一声,笑道:“张小果是张云凡之女,阁下为何不让她引荐?”

风尘笑着摇头,端起茶盏微抿一口,轻轻咽下,动作娴雅,便是喉结上下滚动亦是恰到好处的儒雅,“张寨主虽是疼爱女儿,可有些事情却仍需殷大侠出面。”

殷十三遽然起身,哼一声道:“奉劝阁下今后莫要再打张小果主意!”言罢,径自朝着园子走了。

“公子,当真要放那张小果?她杀了莫止水,或许……”书房屏风后慢慢走出一人,白色长裙,一张俏丽芙蓉面,正是许久不见的芍药。

风尘冲她一笑,气定神闲,丝毫看不出恼怒,“那莫止水被父亲养了十几年恁是咬紧牙关一个字不说,如今有人替我杀了他不是更好,他必定会将那件事告诉她。”

芍药一脸狐疑,愈发不解了,问:“既然如此就更加没有理由放她走了。”

风尘摇摇头,轻声笑道:“梦惊雷此番重出江湖必定是受张云凡所托有要事相办,是为何事日后自当分晓。他料我有心拉拢张云凡必定不会对其爱女施与毒手,相反还会暗中盯着她甚至可以说是保护她。故而他与张小果离开竹海后必然会分道扬镳,因他并不知石洞之事。”

芍药点点头似有所悟,嫣然一笑又问:“若是张小果告诉他石洞之事呢?”

风尘淡道:“张小果必定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芍药见风尘极为自信,心里虽是有所疑惑却也不再追问,聪明的女人就该懂得适可而止。

风尘颇为赞赏地看她一眼,目中笑意更浓,招招手示意她近前,柔声道:“听说越州有一家如意楼,那儿的如意糕甜软可口,想你定然爱吃,不如今日就去尝尝?”

闻言,俏脸忽而一热,红红的更添几分娇媚。她抬起头来,杏仁般的双眸惊喜横溢,“小芍这就下去准备。”

殷十三与张小果二人走出竹海,足足花了半个时辰。

张小果心里高兴,早已将偷偷溜出如花寨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一路上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

“十三叔,你怎会来了云州?”

“为什么会跟风尘那朵大桃花一起回来呢?”

“江湖真的跟十三叔说的一样,乱成一团。”

“明月山庄的萧问天死了,十三叔知道吗?”

“羽翎哥哥被人通缉,而且风花雪月上的那张画像居然是我的!”

……

张小果说得眉飞色舞,简直要把这三个月以来的所见所闻一一不漏地告诉十三叔。

殷十三不忍心打断,一路笑眯眯地听她说,待她说完赶紧解下牛皮子水壶递给她,“小果子,看来这三个月你遇见的事不少。”

张小果拨开塞子,猛灌下几口水,用袖子一抹嘴巴继续说:“可不是么!在如花寨哪有这么好玩。”

她看看十三叔,见他一路都是笑眯眯的,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便彻底放下心来。

有件事一直像根鱼刺一样卡在她的心里,难受的紧,实在很想告诉十三叔,可是那个人死前说了,除非找到武林盟主不然就算是亲生爹娘也不能告知,泄露出去不仅会让自己性命不保还会连累他人。

张小果真是悔呀,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会这么难受当初就不该答应他帮他传话。

想说不能说的感觉,着实憋得要命。

“十三叔,江湖上有没有一种药吃了可以失去记忆的?”张小果转着亮晶晶的眼珠子问。

殷十三微愣一下,哈哈大笑道:“若真有此等奇药,十五年前十三叔便去找了。”

张小果略微失望地“哦“一声,抓抓脑袋又调皮地问:“那十三叔知道武林盟主在哪儿吗?”

闻言,殷十三脸色骤然一变,笑容敛去,低声叮嘱道:“小果子,有些事不该问更不该知道,武林盟主这四个字如今是个‘忌讳’。十三叔还有要事去办,你且回如花寨去,这个江湖不太平啊!”

张小果听得云里雾里,为什么武林盟主会变成忌讳?

不过十三叔从来不会骗自己,他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看来真是趟了一趟不该趟的浑水呐!

“小果子为何突然问起武林盟主?”殷十三不放心,低声问道。

张小果身形一顿,抬起头眉眼弯弯,笑吟吟地打着哈哈道:“随便问问,想想看武林盟主应该很厉害。”

殷十三点点头,柔声叮嘱她:“江湖多险恶,切记不可鲁莽行事,打不过就跑知道吗?”

张小果拍拍小腰包,一脸狡黠,“十三叔放心吧,我的轻功可是你教的,况且我还有很多暗器呢!”

“如此便好。”殷十三琢磨着星月谷少主风尘既是有心拉拢如花寨就必定不会对张小果下毒手,他会派人暗中监视张小果,而监视有时候却与保护无异。

殷十三知道张小果必定不会乖乖地回如花寨,不过既然有星月谷的人“保护”就不必太过担忧,况且他也想借此机会让张小果好好磨练一番。

于是,将闯荡江湖需要当心的地方跟张小果仔细叮嘱一番,又交给她十两银子就走了。

张小果一个人在竹林外站了许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尽快找到武林盟主,一直将那件事憋在心里,憋久了真能憋出毛病来。

小果的诅咒

张小果憋得难受,当机立断决定放弃张羽翎转道去找武林盟主,可是想起“风花雪月”上那张超大版的画像又不免担忧起来。

她走到湖边对着镜子般清澈的水面照一照,泄气。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头顶“张羽翎”三个大字在闪闪发光!顶着这张脸进城去,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来。

有些人虽不图赏金,图的却是武林盟主的神秘奖赏。

武林盟主的奖赏?

张小果心念飞快一转,喜上眉梢。

有悬赏令自然有领赏地,武林盟主的奖赏会不会由他亲自颁发呢?

她喜滋滋地想,凡事都会有破绽,循着破绽走就有机会走到尽头。

张小果在湖边蹲下,捋起袖子将手插入水底,挖出一团泥涂得满脸都是,几乎连她自己都不认得,这才满意地洗净双手往云州赶去。

她在路边折两根柳枝,结成环套到头顶,既能遮阳又能挡丑,一举两得。

竹海到云州足有三十里地,而且都是山路。

张小果底子再好也难免觉得累。

她懒洋洋地瘫倒在树下大青石上休息,不免怀念当初骑着小毛驴走江湖的日子,轻松又自在。当下决定到了云州城后就买头小毛驴。

四月的天,早晨太凉,晚上太冷,中午的阳光刚刚好,不冷不热暖洋洋,照得人只想睡大觉。

张小果眯着眼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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