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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州往事-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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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琪用手比了比王桥的个头,道:“你有多高?”

王桥道:“我和你见面时刚满十八岁,个子是一米八一。很可惜,十年都没有长高,还是一米八一。”

吕琪道:“你在信上说,我们是在94年分手的,那就是说我们分手十年了。分手十年,你还没有结婚?”

王桥道:“我和你一样,没有结婚。”

吕琪抚了抚头上受伤部位,道:“我查了相关法律文书,我确实没有结婚。现在关键是我完全记不得你,这对我和对你都不公平。”

王桥微笑道:“今天,欢迎你回家,大家在一起高兴,其他事情就不要想了。”

吕琪道:“我还以为你会带花来。”

王桥道:“我想过,但是没有带。我带了你写的信的原件。”他取出一张白纸和一枝笔,道:“你会写中文吗,如果会写,就在这张白纸上写下王桥两个字。”

吕琪接过笔,写了“王桥”两个字。在“桥”字最后一笔时,吕琪习惯性拉得很长,还略有一个转弯。

王桥对吕琪的字迹太熟悉了,有时闭上眼睛,脑中就会浮现出吕琪的信件,里面字迹会变得栩栩如生。

此时,她现场写的‘王桥’两个字,与多年前的‘王桥’几乎一样。

王桥将包里的信件拿了一封出来,将信封上的‘王桥’与新写的“王桥”对比,道:“十年了,你的书法水平还是这样糗,没有什么长进。你是谁,还有一种鉴定方法,就是笔迹。你看看桥字最后一笔,一模一样。”

吕琪将信将疑地对比着两个“王桥”,不用专业仪器,从自己肉眼来看都能得出是一个人所写的结论。她打开自己曾经写的信,读了几句,一个痴情女子对爱人的思念便跃然纸上。她没有读完,抬头道:“你一直收藏着我的信?”

王桥道:“当时我们在旧乡学校工作,条件很差,我居然没有与你的合影,这些信件算是最好的留念了。”

吕琪道:“谢谢你留着我的信。我一直努力地想你,遗憾的是始终抓不住那个模糊的影子,希望你能理解。”

王桥微笑道:“你很坦率,我喜欢。”

吕忠勇在旁边假装兴奋地大声道:“今天家里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平时你在米国都吃不到。王桥还特意买了一条尖头鱼,要亲自给你做最喜欢的酸菜尖头鱼。”

吕琪压根不知道酸菜尖头鱼是何物,见父亲说得兴高采烈,也就附合道:“好啊,我尝一尝酸菜尖头鱼的味道。尖头鱼是什么鱼?”

王桥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尖头鱼是一种野生鱼,现在还不能人工饲养。这鱼喜好冷水,最大也就两三斤,肉质非常鲜美。以前在旧乡的时候,我们吃了很多尖头鱼。在羊背砣曾经有一条暗洞,里面尖头鱼多得数不清。”

吕琪听得一脸茫然。

五人在机场停车场,坐上一辆七座商务车。王桥驾车,其他几人就在车里聊天。

赵艺道:“你嫂子和侄女要参加下午的钢琴过级考试,就没有来接你。等会她们直接回家。小琪,你还记得家里哪里吗?”

吕琪摇了摇头,道:“妈,我的记忆确实一点都没有了。我会慢慢回想的,但是有可能一点都回忆不起来,医生说是头部管记忆的地方受了伤,检查以后又没有发现明显的创伤,让他们也百思不得其解。”

吕劲道:“这一段时间我都在想这事。既然没有明显创伤,这意味着有可能突然就恢复记忆。我和王桥讨论过此事,他也赞同我的观点,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会带你到曾经熟悉的地方,见一见以前的老友。”

吕琪道:“有用吗?我感觉我脑袋就被格式化了。”

王桥插话道:“事在人为。就算不能恢复记忆,我们也可以重建记忆。人认识的社会其实是客观现实和主观意识共同构建的,如今客观现实存在,丢失的是主观意识,我们可以耐心地重建过去。只要所有人都相信你的过去,你的过去就存在了。”

“这个说法有点玄奥。”吕琪说话时,眼睛一直望着窗外,窗外是一座陌生的城市,自己一点都没有在此地生活过的印象。

从下了飞机以来,吕琪一直很镇静,甚至镇静得有些冷。可是其心里特别惶恐,这是被世界抛弃的惶恐,这种恐惧感在哥哥到达米国之前特别强烈。

回国以后,见到了‘不认识’的爸爸妈妈和前男友,被人众星捧月般关怀着,这有效地减少了她的惶恐感。任何事情有利有弊,面对亲人却压根不相识的感觉同样不好受,如薄雾一样让吕琪感到另一种痛苦,扔不掉,甩不开。

吕琪将所有痛苦都埋在心里,笑着评价道:“现在国内发展很快嘛,比起我们那边的景色差不多了。”

吕劲立刻纠正道:“要把‘我们那边的景色’中的我们两个字去掉,就是那边的景色。”

吕忠勇道:“你是我们家的人,这边才是你的家,这一点要记住。”

吕琪道:“抱歉啊,我醒来以后,重构的记忆全是那边的。”

回到家里,吕琪走进自己的房间,一眼就见到放在桌上的相片,桌上还有两本厚厚的相册。赵艺道:“小琪,这里面都是你从小到大的相片,我们重新整理过,按时间顺序排列了,你慢慢看。”

吕琪打了个哈欠,道:“妈,我想先洗个澡,然后睡觉,倒倒时差。”

赵艺道:“我们晚上七点钟吃晚饭,到时我叫你起床,还能睡三个小时,够不够?”

“应该够了。”吕琪把箱子拖过来,准备拿内衣裤,赵艺道:“不用拿了,我给你准备了新的,内衣和睡衣都有。”

王桥内心渴望和吕琪多聊一会。如今吕琪这个状态,他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坐在客厅里与吕忠勇大眼瞪小眼。

吕琪洗澡出来后,穿了一件由母亲准备的带着小狗图案的睡衣,在客厅给吕忠勇和王桥打了招呼,就进屋睡觉倒时差。

在机场时吕琪的穿着比较米式,气质与在旧乡时变化很大。此时穿着小狗图案睡衣出现在眼前,如出水芙蓉一样清新,一下就把王桥拉回到了旧乡羊背砣时期。

他们两人在自制淋浴前洗澡的幸福场景在脑中清晰异常:

灶孔里火焰熊熊,铁锅里的水很快就冒起了水泡。水彻底烧开以后,王桥先装开水瓶,然后将开水舀到桶里,飞快地提到了二楼,倒进大桶里。吕琪伸手量水温,道:“蛮子,还要加点热水。”

王桥将锅里剩下的水全部倒进大桶里,水温又稍烫。吕琪有些不好意思,道:“再来一点冷水,一点就行了。”水温调好以后,吕琪脸上现出些红晕,道:“我要多洗一会儿,等会儿你帮着多加点水。”她拿着毛巾、香皂进了浴室。

王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从木门顶部冒出来的水汽,心里感觉有些异样,一位漂亮女子在淋浴,若是没有一点幻想,就不是好身体的正常男人。等到铁锅里的水冒水泡,他将热水舀进小桶,调好水温,提到二楼,加在大桶里。每次大桶的水所剩不多时,他都能及时将热水补上。

洗澡出来,吕琪头发披肩,肤色红润如脂。在美女映照下,羊背砣村小围墙外的树林变得绿色喜人,不再阴森恐怖。

万分遗憾的是这原本属于两人的共同记忆,如今只能王桥一个人回忆。想到这一点,王桥嘴里有些发苦。

吕琪自然不会知道王桥在想什么。她进了卧室,坐在床边,慢慢地拿起了相册。

相册里面有婴儿期、幼儿期、少女期、成年期的相片,而且按时间顺序排队。有一本相册有十几张相片很特殊,全是吕忠勇和吕琪两人的相片,被单独列了出来。第一张相片是吕忠勇抱着小小的吕琪,第二张是吕忠勇牵着吕琪,吕琪只到父亲的膝盖,第三张相片吕琪身高到了腰间……最后一张相片,吕忠勇两鬓霜白,吕琪穿了高跟鞋,几乎与爸爸一样高。

看完这一组相片后,吕琪就躺在床上,任由眼泪默默地流。

她头脑一片空白,不想动弹,就这样躺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空出现了红色晚霞。赵艺敲了敲门,道:“七点钟了,小琪起床吃饭。”

吕琪精神抖擞地走门口,夸张地道:“好香啊,这是什么香味。”

王桥端了一个冒着香气的盆子从厨房走进饭厅,道:“这就是酸菜尖头鱼,我是客串的王大厨,王大厨做鱼手艺好,味道相当霸道,绝不吹牛,不信来试一试。”

吕琪快乐地来从餐桌上拿起筷子,挑了一块鱼肉,尝试着吃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极为鲜香的味道在口中爆炸,她没有说话,直接夹了第二筷子,再吃了三筷子,她兴奋地叫道:“哇,王大厨的手艺真棒,我在那边从来没有吃到过这么棒的鱼。”

吕琪与父母以及前男友见面之时,很多表情都是假装的,这一次夸奖是出自真心。

人的记忆会因为某种原因消失,但是人的胃口从小养成,很难改变。有时以为胃口改变了,在遇到家乡菜或者是妈妈菜时,胃口必然会原形毕露。

吕琪的头脑忘记了王桥,她的肠胃却没有忘记酸菜尖头鱼的美味。

(第四百四十六章)

第四百四十七章带锁的日记本

(今天字数多,算是补了一点昨天的。)故乡养出来的胃口,承载着无数游子的思念。

赵艺有一手好厨艺,这是山南很多家庭主妇的特长,在她们的努力下,山南子弟离开山南一定会思念家里的菜饭,吸引他们不远万里回家。

赵艺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她原本以为王桥就是会做一盆还算不错的酸菜鱼,这在山南这种这个美食之省来说算不得什么,只能说明他还算一个顾家的、勤快的、有生活能力的男人。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一盆酸菜鱼做得如此色香味俱佳,味道真是死鱼的尾巴——不摆了。

盆里的鱼被吃完后,酸菜也全被消灭。吕劲舀了一碗白干饭,泡了鱼汤,几口就将这碗白干饭弄进肚子里。他一直在控制体重,吃饭从来不添,今天为了吃这口酸菜鱼汤泡饭,接连吃了三碗大白干饭。吃得肚儿滚圆,他这才作罢。

吕琪同样吃得不亦乐乎,停筷子时,问道:“尖头鱼是什么鱼?”

王桥道:“是昌东最有名的特产,冷水鱼。省内其他地方也有,只是没有昌东的质量好。以前你在旧乡工作的时候,我们在羊背砣发现了一条暗河,里面多的是尖头鱼,我们那时的日子是苦,可是吃尖头鱼就如吃地里的野菜,随时想吃就到暗洞里捉一条。我后来还专门做起尖头鱼生意,完全是从暗河里捡钱。我做鱼的手艺本来就不错,那一段时间集中操练,所以这个菜完全拿得出手,是绝招,其他菜的手艺就很一般了。”

吕家人都同意“绝招”这个说法。一大盆酸菜尖头鱼见了底,可是桌上的其他美味大部分没有动,这就是“绝招”和普通厨艺的差距。

吕劲:“既然有这条暗洞,每天卖几条尖头鱼,日子就过得很滋润,为什么还要离开这个聚宝盆?”

王桥开玩笑道:“孟子已经总结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和吕琪就是即将得大任的斯人,所以不能有这种好事。刚才是开玩笑的,具体原因是暗河上游有人开矿,导致暗河枯竭,所以没有鱼了。”

吕忠勇和赵艺齐叹可惜。

吃过晚饭,一家人出去散步,散步地点是距离不远的吕琪的母校——山南师范大学。这个大学距离山南大学并不远,是王桥唯一不愿意进入的大学,今天他跟着吕家人一起第一次进入美丽的校园。

师范类大学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美女集中,如今虽然在放假期间,校园内也有不少美女出没于林荫小道。

吕忠勇、赵艺、吕劲和王桥都没有来过山南师范大学,唯一在此处读过书的吕琪失去记忆,这五人就等于在陌生校园里散步,没有目的,散意乱走。

正在绿树成荫的操场边上看着校园景色,吕劲接到电话,便回家去等即将回家的妻子和女儿。钢琴考级结束得很晚,母女往回走又遇到堵车。堵车的原因是车流量最大的路段出了车祸,全线塞死。等到全线通车后,已经是七点半钟了。

儿子走了,赵艺给丈夫使了个眼色,道:“王桥,我们就在这里坐一坐,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去转,等会过来汇合。”

望着王桥和吕琪并肩而行的背影,赵艺感慨地道:“没有想到王桥还是一个做家务的能手。以前我们没有和他接触,把他想成了洪水猛兽,采取一切措施让他和小琪分手。如果当时把王桥在看守所的信息告诉小琪,小琪就不会出国。不出国,就遇不了这个车祸。”

这也正是吕忠勇的心结。他叹了口气,道:“我们都不是神仙,不能知道以后发生的事情。之所以没有给女儿讲出真相,原因之一是光头老三赵岸的案子未必能破,王桥极有可能背黑锅,这种情况下给女儿讲了,没有任何好处;原因之二就是等到王桥无罪释放时,他已经在监舍混成了管板的,混成管板的是什么意思,就是他比监舍其他坏人都要凶恶,作为当爸爸的,我能放心将女儿交给这种恶人吗?谁又能想到王桥后来会浪子回头,成为现在这种模范。”

这个话题是夫妻俩近期说得最多的话题,今天不由自主又谈起此事。赵艺望着慢慢散步的一对青年男女,道:“小琪年龄也不小了,真希望他们能马上结婚。”吕忠勇道:“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以后得靠他们自己了。”

王桥和吕琪随意走着,在一处灯光球场前停了下来。球场内有几个人在打球,他们没有分组打比赛,随意地在场内打着玩。

王桥道:“我曾经是静州篮球联赛的最佳球员,篮球打得还不错,你喜欢看我打球。”

“是吗?我可是在米国看过高水平篮球的。”吕琪失忆后,经常在体育馆内进行恢复性锻炼,旁边就有大学球队在训练。在她心目中,国内篮球水平不高,王桥球技再好也有限。

王桥兴致勃勃地道:“那你就在旁边看着,我去场上露两手。”

王桥走到场上,与打球的同学聊了几句。他活动了身体,便开始参加这种坝坝野球。为了唤起吕琪的记忆,王桥就想各种办法将吕琪记忆最深的情景再现出来。因此,他到了场上便没有保留地发挥球技,接连投了五个三分球,居然全中,这就有点超出自己的水平了。

他最强的能力是突破上篮,这种定点投球算不得最强,可是今天吕琪在旁如有神助,每次篮球出手都觉得特别顺,总能听到篮球钻过篮网发出的优美的“刷刷”声。

打球的同学都是留校同学,傍晚打着玩,谈不上什么球技。他们见到这个新加入的高个子如此历害,就主动让开场地,观看高个子投三分。

王桥在三分线外不停地换位,每换一个位置就投一个三分球。他换了十个位置,神奇般地全部投中,场上顿时掌声如雷。

吕琪有点惊讶王桥的投篮准确率,大声地拍手叫好,此时她才相信了“静州篮球联赛的最佳球员”的说法。

投到第十五个三分球时,王桥终于失手,引来一片“唉”的可惜声。

王桥不等篮球落地,快步上前,高高跳起,在空中接过篮球,霸气地来了一个单手扣篮。这个动作又引来一片喝采声。他接连来了两个三大步上篮,耍了点花式,极为潇洒。

表演了三五招,王桥对大家道:“在女朋友面前炫耀了一下,谢谢各位同学捧场。我女朋友是你们的师姐,也是山南师大毕业的。”

同学们立刻就将目光转向吕琪。灌篮高手的漂亮女朋友师姐一下就赢得了同学们的好感,有外向活泼的同学还主动打起招呼。

吕琪微笑着,和打招呼的同学招了招手,举止大方,气质优雅。

有同学问道:“这位师兄,你是哪个篮球队的?省队的?”

王桥道:“个子受限,打不了省队。读书时是山南大学校队的。”

山南大学校队在大学队里排名靠前,高个子曾经是山南大学校队队员,球技如此棒也就正常。在王桥和吕琪离开后,同学们仍然在议论连中十五发三分球的神技。

王桥在场外洗了手,擦了额头汗水,对吕琪道:“我的球技还不错吧,以前在羊背砣,我天天打球,你就在旁边看,有时也下场投几个。还有,你会骑摩托车,我骑摩托车是你教的。”

吕琪惊讶地道:“我会骑摩托车?”

王桥点了点头,道:“你会骑,最初水平比我高,后来被我超过了。你还教过我英语。当时我是中师毕业,你是山南师大外语系的,你为了让我进步,天天教我学英语。后来我能考上山南大学,你有功劳。”

在交谈中,王桥总是要讲起以前的故事,即使不能唤回吕琪的记忆,也可以一点一点重建她的记忆。只要记忆建立起来,就算有遗漏,也总能有所弥补。

吕琪是理解这一点的。她在心里一直藏着一个问题,没有其他人在场,就问了出来:“你算是我的前男友,还是男友?还有一个比较隐密的问题,我们当时交往的时候到了哪种程度?”

王桥向来崇尚说真话,在家庭生活中也不例外,真诚地道:“客观来说,我们从来没有提出正式分手,只是互相找不到了,算是失联。从这个角度来说,可以算是男友,也可以算是前男友。我后来交往过两个女子,但是因为各种原因分手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又算是你的前男友。”

听说王桥后来交往过两个女子,吕琪内心还是有点小失望,道:“你谈过两次恋爱?”

王桥点头道:“谈过两次。现在我是单身,没有与任何女人交往。至于你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我只能说是相当亲密了,我们都是第一次有性经验,否则我也不会念念不忘。”

在夕阳下,吕琪的脸有些微红。

天将黑时,四个人回到了家里,吕劲和其妻女都不在家。

王桥在客厅与大家坐了一会,这才向大家告辞。王桥对吕琪道:“我今天回华荣小区。明天早上十点钟左右,我过来。”

赵艺热情地道:“王桥,你早些过来。小琪早上要跑步,我和吕叔没有办法陪她。吕劲肯定要睡懒觉,你来陪小琪跑步。”

吕琪客气地婉拒道:“不用麻烦王桥,我自己跑要自由一些。”

赵艺道:“你连路都记不得,跑掉了怎么办,王桥身体好,让他过来陪你。”

王桥懂得赵艺的良苦用心,配合地道:“很荣幸陪吕琪晨跑,明天早上六点半,我到小区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吕琪明白家里人都在撮合自己与“第一天”认识的王桥多接触,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就答应了。

赵艺又道:“小琪,送一送王桥。”

吕琪就送王桥到楼下。

来到小区侧门口,王桥道:“我是住在姐姐家里,姐姐住在华荣小区,离这里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可以走到。我姐想见你,到时请你到华荣小区吃个饭。”

吕琪道:“有一个冒昧的问题,你有记日记的习惯吗?如果有日记,我想看一看当年的日记。”

“我没有记日记的习惯。”王桥突然猛地一拍头,道:“我犯傻了,我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但是你有。你在旧乡时有一个日记本,墨绿色,厚厚的一本。我估计日记本就锁在你的抽屉或者箱子里,找到这个日记本,很多东西就清楚了。”

王桥所说的日记本是吕琪多年前的日记本。当初在旧乡时,吕琪就有记日记的习惯,有一段时间还将这个带有老式密码锁的日记本带到了羊背砣。两人亲密以后,王桥开玩笑说要看看日记本,但是被吕琪毫不犹豫拒绝了。

从九四年两人失去联系,到如今已经是2003年,十年时间让王桥忽略了这个细节。此时吕琪提起,王桥一边觉得自己是傻瓜,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另一方面又觉得高兴,有了日记本这个大杀器,重建吕琪记忆就能更容易成功。

王桥将往事讲得再详细,吕琪都有可能半信半疑,有了‘半疑’,重建或唤醒记忆就容易失败。日记是吕琪本人亲手所记,可信度就相当高。王桥相信,吕琪一定会在笔记本里记录对自己的思念。

吕琪更迫切地想要追回自己记忆,得知自己曾有一个笔记本时,立刻就返回。

回到家,吕琪与刚刚回家的陌生嫂嫂和陌生侄女吕杜鹃见了面。

吕杜鹃只有八岁,还有些懵懂,与小姑说了两句,就去看电视。

嫂嫂吴明红眼见着平时关系亲密的小姑子将所有人忘得一干二净,没有忍住,当场就哭了起来。吕琪扯了餐巾纸坐在吴明红身边,安慰道:“嫂嫂,那一次车祸,后来报道出来死了两个同学,我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现在要帮着我恢复记忆。”

吕劲道:“小琪回来,大家高高兴兴的,明红,你就别添乱了。”

吴明红就把眼泪擦掉,对小姑子道:“你见到王桥没有,他人怎么样?你以前的眼光很叼,给你介绍不少条件好的青年俊杰,你都不愿意。”

吕劲拍着肚子道:“我对王桥有一件事情不满意。”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吕忠勇瞪着儿子,道:“你少打胡乱说。”

吕劲道:“我说的是实话,王桥煮的酸菜鱼太好吃了,我用鱼汤泡饭连吃三碗,如果他经常来家里煮鱼,我就要吃成个大胖子。”

赵艺伸手拍打了儿子的肩膀,道:“你吓死老娘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这个大嘴巴少说几句废话。”

吕琪挂念着日记本的事情,道:“王桥刚才说我以前有一个日记本,墨绿色,比较厚,我想找出来看看。妈,你有印象吗?”

赵艺摇头道:“我没有印象。你的东西都在屋里,从来没有人动过。如果有这个笔记本,就应该还在。”

吕琪在寝室里四处翻找,找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找到这个笔记本。赵艺在旁边帮忙,将书架的书一本一本拿下来,还是没有找到王桥所说的日记本。

这时,吕忠勇提了一口箱子过来,道:“去年小琪回米国以后,我发现老床有两条腿都松掉了,就换了个新床。新床下面没有空间,我就把小琪的皮箱放到客房。这次小琪回来,我忘记给她提过来。”

这口皮箱有锁,在书柜下面正中间的小抽屉里放着一串钥匙,其中最小的一把钥匙轻易地打开了皮箱挂锁。皮箱里有好些笔记本,其中一本正是墨绿色的厚笔记本,墨绿色笔记本旁边还有一张彩色的集体相。

这张集体相上写着“旧乡学校1993年教师培训合影”,吕琪在合影第一排,年轻的脸上满是忧郁。在最后一排有个高个子青年教师,正是王桥,只不过那时王桥青涩,现在的王桥成熟。

看到这张相片,吕琪道:“王桥确实不是从天而降,我们曾经在一起工作过。”

听到这句话,除了专心看电视的吕杜鹃以外,其他人都有些心酸。吕忠勇想说点能证明两人在一起的话,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想了一会,道:“我们先出去,让小琪安静地看看自己的日记。”

几人坐回到客厅,吴明红仍然对王桥很好奇,道:“刚才看相片,王桥比小琪要小几岁吧。”

吕劲道:“废话,王桥那时中师毕业,教小学,我妹是大学毕业,教初中。女大三,抱金砖,难道你没有听说过。”

吕琪又出现在门口,道:“笔记本有六位密码,我记不清了,试了几组数字,都打不开。爸妈的生日是多少,我试一试?”

记下爸妈的生日后,吕琪变幻了几种组合,仍然打不开。

吕劲建议道:“如果实在打不开,就把锁破坏掉,或者找个锁匠。”

吕忠勇长期分管刑侦工作,思维敏锐。他提出一个建议:“你打电话问一问王桥的生日,再试一试。”

吕琪摇头道:“太晚了,不要打扰别人。”

吕劲转身走到阳台,给王桥打通电话,要来其生日。

吕琪拿着写有王桥生日的纸条走进卧室,取了年、月、日六个数字,数码锁应声而开。

(第四百四十七章)

第四百四十八章跑步

昨夜,阳州下了一场大雨。早上,阳光灿烂,空中吹来微凉的风,空气异常清新。

吕琪起床后,觉得双眼酸涩,到卫生间细心地洗了脸,做了脸部护理。她站在衣柜前,慢慢挑选着以前的运动衣。换了运动衣,在屋里跑了几步,总觉得有些不灵便。以前她在米国所穿的运动衣都显得稍紧了一些,与国内的款式不太相同,只是今天早上就要运动,没有办法去更换。

在屋里来小跑几圈后,她才渐渐适应了旧运动衣的风格。

昨夜,她细细地读完了那本厚厚的墨绿色日记本,记录了自己一意要到旧乡工作的经过。在未到旧乡之前,日记本主要记录对父亲所受冤屈的愤怒之情。到了旧乡以后,最初有对旧乡环境和人事关系的记录,渐渐地,王桥在日记里越来越多的出现,最后独霸日记,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主角。

而且,日记本上还记录了两人第一次做爱的情景。看完这一段,吕琪努力回想当年王桥的形象。那张集体照的形象应该就是当年的样子,可是闭着眼睛回想王桥时,脑子里总是现在的形象占据了绝对上风。

终于,吕琪放下了笔记本。看过多年前自己的隐密日记,她觉得人生又变得不一样了。六点五十分,她轻手轻脚出门,外出锻炼。

王桥穿着运动衣,跑步来到了东城分局家属院。在小区等了一会,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吕琪出现在眼前。

王桥望了一眼身形比以前更健康的吕琪,问道:“找到日记本没有?”

吕琪用手揉了揉脸,道:“找到了,不止一本,我没有想到会记这么多日记,在出国前几乎天天都记,有长有短,昨夜看到凌晨三点,今天早上差一点起不来。”

王桥道:“日记里面有我没有?”

吕琪微微一笑,道:“保密。今天到哪里跑步?”

“最好的跑道在山南大学,离这不远,我带你进去。如果不愿意到山南大学,我们到山师大也行。”王桥感受到这个微笑中透露出些许温柔,这是从与吕琪见面以来第一次。不是说吕琪态度不好,而是从机场见面之后,吕琪更多是礼仪式的礼貌。今天早上的笑容,这带着一丝旧乡味道。

“为什么一定要去学校?”

“学校总体环境好一些,操场的设施齐全。更关键的是山师大是你的母校,山大是我的母校,在里面跑步有亲切感。”

吕琪想了想,道:“昨天到了山师大,今天就到山大吧。”

两人进门之时,不想还遇到了一个熟悉的门卫。这个门卫只有二十来岁,闲来无事时经常去到青皮的录相室消磨时间,在这期间与王桥认识。他见到王桥,热情地道:“王桥,你怎么有时间回来?”

在母校看到熟悉的人,这让王桥还是挺高兴,道:“我就住在附近,只是平时没有时间回学校。今天要到足球场去跑步。”

门卫道:“现在最后的跑道不在足球场,是雀湖跑道,我说不清楚,你看了就知道。”

两人进了校园,来到了校中小湖——雀湖。对于吕琪而言,这就是一个比较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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