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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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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好清晨是谁在这里吵闹不歇,哟,还在拼命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酒楼当口不知何时立着一个身着桃色长衫,明艳照人的中年美妇。
那中年美妇乍一出现,楼内顿时起了一阵骚动,一时群豪纷纷交头接耳,窃议不休:
“桃花娘子?……五花洞的桃花娘子来了!……”
“桃花娘子一来,咱们又有好戏瞧了……”
“这下那谢金章怕要吃不完兜着走啦,听说他胞兄和桃花娘子有过一段瓜葛……
“嘘一桃花娘最忌他人提起此事,你有几颗脑袋竟敢说长话短?”
“……”
那桃花娘子美目一转,往楼内四下扫视,脸上虽是笑意盎然,但举座酒客反而齐然打了个冷颤,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出声。
桃花娘子往拼斗中的两人袅袅行去,娇声道:
“谢金印的宝贝弟弟也在这里么?好极了,好极了。”
谢金章百忙中回目一瞥桃花娘子,神色亦自一变,他一言不发,合身微弓忽地一个倒窜,朝酒楼外面直掠出去。
马智力与毒郎君井森同声大喝道:
“姓谢的,你想一走了之么?”
两人身子一拔,自后匆匆追上。
赵子原冷眼瞧见这一幕,内心百感交集,暗叹道:
“谢金印沦为职业剑手,一生杀人无数,结果是遍地仇敌,四面楚歌,毋论正邪两道都欲诛之而后己,眼下他生死不时,他的胞弟却出面代其受过,难道这也可说是因果报应么?”
那桃花娘子见谢金章仓促退走,却不动身追赶,她视线缓缓投注到赵子原身上,许久未曾移开。
赵子原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只听桃花娘子微“噫”一声,喃喃道:
“多么像……多么像当年的……”
语声颇为困惑,说了一半忽然又不续说下去。
昔日在鬼镇,赵子原亦曾呼谢金章对他说过同样一句不知所云的话,他一时猜不透语中之意,不禁愣了一愣。
桃花娘冲着赵子原嫣然一笑,问道:“小兄弟,你可是姓谢?”
赵子原大是错愕,道:“区区赵子原,你何以有此一问?”
桃花娘子惊疑的望着赵子原,见他满面俱是茫然之色,不禁喃喃自语道:
“这少年长相与那冤家酷似极了,奇怪的是他为何姓赵而不姓谢?”
赵子原亦自惑然不解,忖道:
“姓谢?我为什么要姓谢?这女人又是什么来路?”
他尽自沉思,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暗骂自己道:
“该死!那谢金章是谢金印的胞弟,我煞费苦心寻到了他,焉能轻易失之交臂?方才我真糊涂得可以。”
一念及此,再也顾不得残肢人及桃花娘子,一纵身径向谢金章逃走的方向驰去。
桃花娘子喝道:“小兄弟留下!”娇躯一提,曼妙无匹地贴着楼面飘出,尾追而去。
中年仆人天风眼望赵子原身形如箭般掠出,向轮椅中的残肢人问道:
“要我去追姓赵的小子回来么?老爷。”
残肢人摇头道:
“无庸,那小子身受老夫马兰毒所制,绝不会逃的,他是追蹑谢金章去了。”
且说赵子原出得镇集后放足疾奔,走了一大段长路,看看周围,哪里还有谢金章的踪影。
他停下足步,向四下张望一忽,忽见前方坡上正有一人施展轻功,以惊人的速度向西方奔驰着。那人面庞甚是熟捻,赵子原一眼便认将出来,脱口在喊道:
“顾兄!”
那少年正是顾迁武,他闻声回过头来望了赵子原一下,却没有任何回应,疾奔和身形也不停止,赵子原不觉微微一愣,但他不暇多虑,飞跃上前,端端拦在顾迁武的面前——
赵子原道:
“顾兄,不认得小弟么?”
顾迁武仍然没有打理赵子原,“呼”地一响,他竟拐身从赵子原身侧斜绕飞掠而过。
只听他急促的道;
“事急,我不能在此稍作逗留,赵兄请于今夜申时到镇北广灵寺会面……”
下面的话声渐小再也无法听分明,晃眼间,他已奔出十数丈之遥,消失在曙色烹微中。
赵子原脑际疑思纷杂,喃喃道;
“顾迁武顾兄身中残肢人喂有马兰毒的金针,不是只有四十八个时辰好活么?也许那只是残肢人的危言耸听,顾兄既然没有死,又如何走出了太昭堡?适才他所谓的事急,是什么意思?”
他呆立良久,始终摸不着任何头绪,只有轻轻摇了摇头,举步继续前行。
阳日逐渐高升,照在地面上一片炎热,赵子原走过山坡,一丝微风吹过,隐隐飘来拳脚对拆之声,他默默自语道:
“似乎有人在动手过招,不知会不会是谢金章在此又遇到了仇敌?”
沿着山坡下行,前面出现了两条叉路,赵子原正自趑趄不定,一道人语声就在这时隐约传入他的耳际:
“姓曹的,你还死心么?这茅屋前后都有老夫徒儿守住,你打老夫不过便想溜之乎也,那是办不到的!”
另一道低沉的声音道:
“如此道来,阁下是缠定曹某了?”
先时那道鲁浊的声音道:
“咱们不必多说废话浪费时间,姓曹的你放光棍些,将那物件交出,老夫倒可网开一面让你过去,否则……嘿!嘿!后果如何你必然明白得很……”
声音由左边小道传飘过来,赵子原纵身一跃,一口气奔出四、五丈,隐约的语声逐渐变得清晰了:“到底你交是不交?”
那低沉的声音道:“阁下说的什么物件?”
那鲁浊的声音道:
“少在老夫面前来这一套,赵飞星临死前曾交与你一本黄绞皮的小册子,你道老夫不晓么?”
那低沉的声音道:“阁下的消息倒是灵通。”
那鲁浊的声音道:
“姓曹的,你身中老夫朱砂血掌五记之多,性命已在旦夕,今日你若不交出黄绞小册,可就不大妙了。”
另一道沙哑的声音插道:“此人拗强得很,师父何必对牛弹琴,一掌将他解决得了。”
赵子原心念一动,暗叫道:
“其中有一个姓曹,不要是数日前去过古堡欲打救老魏的曹士沅,我得尽快赶上前瞧个究竟。”
他不再怠慢,纵身往发声之处飞跃过去,朦胧已可听到叱咤开气之声,双方似乎又动起手来了。
骤然一道凄厉的惨呼声起,赵子原心子一紧,振臂如飞鸟一般,虎地绕了一个大弯,于是他瞧见左前方座落着一幢破落的茅屋,远远望去,残墙剥落,屋顶欲塌未塌,十足是座荒败环的草房。
来到近前,四周反而寂静了下来,赵子原忽然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似乎那破落的茅屋与周遭的阒寂相衬之下,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气氛卜
茅屋木门紧闭,赵子原运足中气喊道:
“屋内有人么?”
他接连喊了三声,屋内却是无动静,刚才他听到的拳脚声和语声就在瞬息间隐没无闻!
赵子原无端觉得一阵寒意自脊背升起,迅速袭遍全身,他踌躇了一忽,暗暗下了决定:“好歹我也得人内一看。”一扬掌,木门呀然开启,赵子原闪身而过,里头黑压压地,他双掌运蓄内力摸索前行。房门外一线阳光自缝隙射了进来,迷蒙中见到屋内蛛网四结,地上积满灰尘,分明是久无人居。
赵子原运目四盼,见茅屋中央摆置着一张蚀斑至累的方案,案下斜躺一个老年儒生——不是曹士沅是谁!赵子原轻叫道:“曹前辈,是你么?”
曹士沅依旧一动不动地靠桌躺着,赵子原暗自纳罕,心道莫非曹前辈已经死去了,否则怎不见回应?
赵子原仔细端详了曹士沅许久,见他神情安详,并无任何暴毙的征候,再一摸他心口早已停止跳动,显然气绝多时,赵子原从未睹过如此平静毙命的人,就与昏睡而死一般无二,怎不惊奇万分!
当下但觉胸臆涌起难受的感觉,在太昭堡里,他与顾迁武曾合力引开甄定远,救了曹士沅一命,不想他仍未能逃过大劫,被害于此,那下毒手之人能杀人于无形之间,手段也是够恐怖了!
他默默自问:
“什么人将曹前辈杀死在此?未知他退走了没有……”
忖犹未罢,茅屋外亮起沉重的足步声,细听之下足音又不止一道,赵子原本已紧张的神经立刻更加抽紧起来——
他心念电转,暗想:
“莫非是杀害曹士沅前辈的凶手去后复返?我不如寻个隐蔽之处,暗地里窥看一下。”
遂浏目打量四遭,发现右侧角土墙后一块布幔隔着视线,藏身于后极不易为人察觉,但他又虑到此处虽是隐秘,但人同此心,来者亦未始不会想到这点,于是迅速作了个抉择。
他急急躲到距离布幔数尺黑色木柜后边,方自藏好身子,“吱呀”一响,木门业经为人推了开来!
赵子原坐在暗处屏息静待,不敢即时探头出去偷窥,只听得门响过后,两道重轻不一的步子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师父,我记得异常清楚,方才临走时我确曾顺手将房门阖上,现在却被推开了一缝,分明有人来过这里……”
另一个鲁浊的嗓子道;
“朝星你再想想看,没有记错么?”
那“朝星”道:“错不了。”
那鲁浊的嗓子自言自语道:
“姓曹的尸体未被移动,来人只怕还滞留在屋内……”
赵子原忍不住,悄悄伸出了头向外望去,藉着迷蒙的光线可以瞧见案前并排立着二人,右边的是个年方及冠的少年,面貌颇为俊秀,但却带有几分狡狯之气,站在少年身旁的人身着一袭灰衣,双手缩在袖中,容颜生硬没有丝毫表情,显然是带上了人皮面具!
灰衣人半转身,那灰色衣袂翻动间,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意味,令人有毛骨惊然的感觉。
赵子原忽然想起眼前这神秘灰衣人的身份,心中猛可震一大震——不久之前,他在留香院曾见过此人,而且险些丧命在其掌下,这灰衣人正是武冰歆的父亲,留香院的主人!
霎时他额上冷汗涔涔而落,但见那灰衣人双目冷电四射,在布幔与木柜方向移动着,寒声道:
“朋友,你干脆自己现身,还是要等老夫过去抓你出来?”
赵子原暗忖道:
“这灰衣人好生阴险,木柜后边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他绝不会发现我藏身于此,但他只一开口便采攻心之策,幸亏我有见及此,若换了旁人怕不要中其计谋,自动现身出去了么?”
灰衣人得不到反应,眼色一变,迈步直向木柜而行,赵子原紧张得一颗心子几乎要跳出腔口了。
他暗吸一口真气,全身戒备,却见灰衣人走了五六步,突地一顿足步,缓缓回过首去——
赵子原隐隐感到那灰衣人行动处处透着神秘,不觉暗自纳闷,就在同一刻,木门一摇,一条人影闪了进来!
灰衣人嘿然冷笑道:
“你滚进地狱里去罢!”
笑声未歇,一袖猛地扬起,室内卷起一道惨惨阴风,夹杂着古怪的呜呜啸响,那人反应好快,立时闪身向左,灰衣人阴沉沉一笑,身形亦跟着一闪,手势模糊挥动,原式疾拂而下。那人抽身再退,口里叫道:
“别打!是自己人!”
第十四章 死谷鹰王
灰衣人间声收袖回来,冷冷道:
“狄一飞,老夫在此相候已久——”
赵子原探首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穿着奇装异服的中年汉子,端立在门口。
他心中反复低念道;
“狄一飞?……狄一飞?……这名字可真陌生得紧……”赵子原却不知晓,眼前这个异服汉子狄一飞就在好几日之前只身上嵩山少林窃走一把寒月断剑,被少林达摩院住持觉海大师等穷追至太昭堡前,对掌时,他的掌力之强竟是丝毫不逊于当今少林达摩院首座,如果赵子原得知异族中出了这样一名身负稀世武功的高手,也许便不会如此但然了。
灰衣人武啸秋复道:
“一飞怎地到现在才来?那把寒月断剑你可曾交与甄定远了?”
异服汉子狄一飞点点头,道:
“狄某好不容易潜入少林寺内殿窃走断剑,然后一路直奔太昭堡,将剑子交给甄老头,目下姓甄的已收罗有了金日及寒月两只断剑……”
武啸秋“嗯”一声道:
“还有一只繁星剑呢?”
狄一飞道:
“甄定远查出繁星断剑就寄存在武当山,要我设法再去窃取出来……”
武啸秋道;
“很好,你便依照他的吩咐去做——饶是姓甄的如何狡桧,也不免要坠人老夫预置的圈套里!”
狄一飞低声道:“武院主,狄某这场戏演得还可以吧?”
武啸秋颔首道:
“总算还过得去,那姓甄的生性多疑,你继续佯混,可不能露出破绽,致被他识破。”
狄一飞道:
“这个你大可放心,甄老头临别前又要我上武当窃取繁星断剑,足见他全然不疑有它。”
说到此地,似乎忍不住心中得意之情,笑道:
“可笑甄定远聪明一世,却被你姓武的玩弄于手掌之上——”
武啸秋沉声道:“只怕不见得如此顺利。”
狄一飞诧道:“怎么?”
武啸秋道:
“姓甄的并非易于受骗之辈,咱们至多只能在一段时间内引他走上歧路,时日一久,难保不被他察觉。再说——”语声微顿,续道:
“再说日前老夫设下一计,故意命小女冰歆指派一名姓赵少年潜入太昭堡,窃取金日断剑……”
藏身木箱后面窃听的赵子原一震,但他来不及有所深思,只听狄一飞惊“啊”一声,道:“你,你这样做又有什么用意?”
武啸秋道:
“老夫这一着其实是声东击西之计,教姓甄的误以为老夫对那断剑也有觑窥之心,其实——嘿嘿,老夫真正的用意,你自然可以猜度得出来。”
狄一飞寻思一下,恍然若有所悟,抚掌道:
“原来如此,此计果然高明。”
武啸秋摇首道:
“高明固然高明,但前夜小女冰歆进入古堡去指示赵姓小子行事机宜,却被姓甄的发觉,后来虽能安然退出,但难保他不因此而生了戒心……”
话犹未完,蓦地屈指一弹,一股劲风掠过狄一飞身侧,直向半掩半开的木门当口袭去!
他口中喝道:
“既来之何不入屋?”
但见木门一摇,一条窈窕桃色人影一闪而入,那人拂袖一挥,顿时将对方的弹劲卸去。
武啸秋并没有乘机追击,冷冷道:
“五花洞的桃花娘子几时也养成鬼鬼祟祟的行踪?”
那人果然便是方才曾在大荔镇露过面的桃花娘子,只见她那芙蓉般的脸庞上此仍是笑意盎然,娇声道:
“武大官人你现在是发迹了,但奉劝说话最好还是留点余地,否则扯破颜面大家都不好看。”
武啸秋眼色微变,道:“你说发迹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桃花娘子面上笑意不减,道:
“什么意思咱们心照不宣,难道还要我作个补充说明不成?”
武啸秋阴声道:
“少在老夫面前来这一套,别人惧怕五花洞的五花图,轻易不敢招惹你们五位娘子,老夫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桃花娘子淡淡道:
“所以说武大官人现在是发迹了嘛,自从谢金印死后,阁下和甄定远两人已被目为武林中的二大擎天巨擘,身价远非往昔可比,当然不会将咱们五位姐放在眼里啦。”
她言词尖刻,武啸秋眼色一阴,似乎就要发作,此际桃花娘子转目一瞥,便已瞧见案前躺着的曹士沅尸身,她柳眉微蹩,道:
“这人可是你杀的?”
武啸秋道:“是又怎?”
桃花娘子端详了尸身一忽,道:
“死者像是前太昭堡堡主赵飞星倚为左右臂的心腹曹士沅,奇了,姓曹的什么时候与阁下结上梁子?”
武啸秋不答,半晌沉声道:
“若有谁要多管这桩闲事,那么他是自寻死路!”
桃花娘子装模作样地吐了吐舌头,道:
“武大官人的闲事谁敢多管?我桃花娘子岂会不自量力一至于斯。”
武啸秋道:
“然则你无巧不巧于此时撞到此地,若非冲着老夫而来又为了什么?”
桃花娘子想了想,道;
“说来你也不会想,我在大荔镇为追蹑一个不知名的少年,一直追到这里……”
武啸秋诧然道:“不知名的少年?”
桃花娘子道:
“我适才在镇上酒楼见过那少年一面,只知道他姓赵,身着一袭粗布衣衫……”
武啸秋楞了一愣,喃喃道:
“莫不是那小子……”
赵子原在暗地里听到这番话,心子猛地吃一大惊,暗忖那桃花娘子口中所提到的少年,分明便是指自己而言,却不审她追蹑自己的用意何在?
尔来赵子原因为吃尽武冰歆的苦头,是以乍听到又有女人寻找自己,料度不外乎又有麻烦加身,私心不禁惴惴然。
桃花娘子注意到武啸秋那微微发愣的神态,正感惑然不解,只见武啸秋眼色阴晴不定,道:
“桃花娘子,你要找那赵姓小子作甚?”
桃花娘子道:
“这个却不用告诉你,听口气似乎你还认识那少年?”
武啸秋冷哼一声,没有答话。桃花娘子道:
“不说就作罢论,告辞了——”
她转身款款行至门口,一足方踏出门槛,忽然又回头道:
“有一件事还未请教武大官人。”
武啸秋道:“问吧。”
桃花娘子压低嗓子道:
“谢金印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上?”
武啸秋身子一震,似乎未料对方会有此一问,一时答不上话来,但他旋即恢复冷静,道:“这话从何说起?”
桃花娘子道:
“听说二十年前,你和甄定远两人受水泊绿屋主人之雇,埋伏在翠湖附近,袭杀甫作案欲归的谢金印,就在同一夜,翠湖画舫上又发生了司马道元二门十八口的命案,似乎是谢金印的杰作,那幕后的买雇者,不用说也是水泊绿屋的神秘主人。”
武啸秋默然不语,桃花娘子复道:
“鸟尽弓藏,自固当烹,水泊绿屋主人这一着是够狠的了。”
武啸秋道:“凭什么你敢如此肯定?”桃花娘子道:
“江湖上人言凿凿,自没有空穴来风之理,姓武的你想抵赖?”
武啸秋阴笑道:
“老夫何尝想抵赖什么?没错,姓谢的是死在老夫及甄老头之手,他一生作孽多端,杀人如麻,嘿嘿,老夫此举完全是为天下苍生着想!……”
桃花娘子冷哼一声,道:
“好一个为天下苍生着想!”
一直默立旁侧,不曾开口的异服汉子狄一飞忽然插言道:
“武院主,近日你可曾听到武林中流传的一道风声?”
武啸秋道:
“可是与姓谢的有关?”
狄一飞重重点一点头,道:
“武林中传言纷纷,说是谢金印没有死,其实他还活在人世上!”
武啸秋一怔,旋暴笑道:
“无稽之极!狄一飞你也相信这等无稽的话么?姓谢的身中老夫寒帖摧木掌五记之多,再加上甄老儿焚心七剑,嘿嘿,只怕大罗神仙也不能保住这条性命了……”
言犹未尽,陡闻“飕”地一声怪响亮起,那桃花娘子玉臂疾舒,竟突然朝武啸秋直拍了过来。
这下变生仓促,那武啸秋不料桃花娘子会突然动手,而且连个招呼也不先打,只一错愕间,对方一掌已然印至自己胸前不及五寸之处。
武啸秋乃是何等武学大家,他身处危境,却是不见一丝慌乱,就在桃花娘子玉臂将及递实之际,疾地拂抽挥出一式,他这一信手轻挥,看似绵若无物,其劲道之强,却不啻有如推出了一只千斤之杵。
霎时之间,桃花娘子但觉身前如压泰山,立刻意识到自己绝不能与其硬碰,值此情势下,她只有一条路好走,那就是闪身避其锋锐,于是她迅速地收臂回力,对方那千斤之力始出,她身形已骤然左移,轻飘飘地换了一个方位,换势之疾,足令人为之眩然失色。
武啸秋定身冷冷喝道:
“你要在老夫面前来这一手,可是枉费力气了。”
桃花娘子道:“阁下既有宰掉谢金印的本事,我偏不自量力倒要向你请教请教。”
武啸秋阴笑道:
“原来你是为了姓谢的而动手,哈哈,这就难怪了,老夫曾听人言及,年轻时的桃花娘子与谢金印有过一段颇不寻常的交情,后来虽然因故闹翻……”
未容他将话说完,桃花娘子已然轻叱一声,打断道:
“闲话少说,看掌!”前跨半步,右奇+書*網手一翻而出。同一忽里又见她足步微错,左臂抬处,迅疾无伦地朝对方中盘扣去。
她这一招两式,闪电般在同时施出,非特配合得严丝密缝,抑且快到极致,教人防不胜防。
赵子原藏身暗处,只瞧得暗暗不解,忖道:
“移时前我才在酒楼上,听见一众酒客窃议那桃花娘子曾与谢金印闹过纠葛,她走上酒楼,明是欲寻谢金章的晦气,所以谢金章会急急退起,怎地目下她却为了谢金印之死,不惜和武啸秋以干戈相见?”但闻武啸秋沉喝道:“桃花娘子,你是自讨苦吃!”
喝声中,身子未见作势,已自移到了五步之外,一双手掌依旧缩在衣袖之内,未见有出手的表示。
二旁的异服汉子狄一飞开口道;
“武老儿,这臭婆娘够你打发的了,狄某有要事先走一步——”
身子一纵,疾往门口掠去。桃花娘子怒道:
“狂徒你敢出言不逊!”纤手五指一屈一扣,觑准狄一飞身形弹出,一时但闻“咝”“咝”之声大作,五股疾风宛如脱弦之矢,遥遥袭向敌方背宫五大穴道,狄一飞身子方始掠到大门,倏觉后背寒风袭体,他看出不看便知对方指见的位置,双足迅地一蹬一滑,脚面贴地平平飘前数尽——
狄一飞便借着一滑之势,整个身子呼地转了半个侧面,单掌自横地里一拨,斜斜反击迎上。
桃花娘子屈指再弹,咝咝之声复起。
炬料狄一飞挥掌回击是虚,在对方摧劲换指之际,猛地将掌力一收,擦身向木门当口迂回绕出,口中说道:
“少陪,少陪。”
顷忽他已如飞掠出茅屋,桃花娘子所弹出的指风,再也发生不了作用。
桃花娘子生平最恨“婆娘”之类的称呼,狄一飞当面发恶言相加,她怎能忍得下这口气?正待纵身追出,倏地身侧风声斐然,那始终静立一旁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俊秀少年朝星,忽然横身阻住她的去路。桃花娘子定晴朝身前少年打量一下,偏首问道:
“这小辈是谁?”
武啸秋没有回答,对着少年道:
“朝星你退下来。”
朝星诺应一声,转身让开,武啸秋缓缓举步而上,道;
“老夫这徒儿谢朝星最是善解我意,他知道老夫绝不会平白放过一个向我挑衅的人,是以便将你拦住。”
桃花娘子嗤之以鼻,道:“他能么?他敢么?”
那少年谢朝星昂然答道:
“敢不敢我已做给你看了,至于能不能,那是家师与你的事。”
黑暗中的赵子原忍不住多瞧了谢朝星两眼,心道:
“武啸秋这个徒儿,相貌虽然略带几分狡狯之气,但却长得很有气势,应对亦颇为得体,将来必是个人物无疑……”
只闻桃花娘子冷冷一哼,未及开口,武啸秋已自沉声道:
“桃花娘子,你接老夫一掌试试——”
“试”字才落,双袖猛地一振一荡,一股飚风应袖暴劈以出,紧接着身子一长,破空跃起。武啸秋身形有若天马行空,双足凌虚踏上数步,晃眼已扑到了桃花娘子头上,只见他胸前衣袂飘拂不止,身形袂影形成一片模糊,宛似棉絮飘忽,但在漫天飞荡的棉絮中却晃动着两只灰色掌影!
桃花娘子睹状瞿然而惊,尖呼道;
“寒帖摧木拍?!姓武的,你……”
武啸秋阴笑道:
“你倒是识货得很。”
阴笑声中双掌业已翻出袖外,发出一股古怪的阴寒之气,飚风所经,挟着刺人的寒风,“嘶”“嘶”连响不停,周沿空气仿佛就在这一忽里被撕裂开来,霹雳之声又起。
赵子原曾与武啸秋交过手,情知他双手一出袖后,必有绝招一出,揣摩情势,桃花娘处境已颇为危殆。
桃花娘子那张芙蓉脸庞上失去了平日常带的笑靥,流露出紧张惶恐之色,她知道生死关头全在此一举,当下低喝一声,娇躯一纵一旋,半抬玉臂从对方死灰色掌影中分光惜影拂将出去。
孰料武啸秋双掌在空中一挫后,立即交合推出,速度尤远在桃花娘子之上,只一晃眼间,那灰色的一掌就堪堪击到对方的心口!
霎时茅屋内卷起一道惨惨阴风,自门隙中透进的光晕倏明倏暗,片刻之后又形成了混饨一片,分不出什么是身形,什么是掌影。
赵子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由衷地忖道:
“掌力能练到这等地步,那真是没有话可说了,从姓武的出掌气势推断,他的掌上功夫大约没有人能再比他高明了!”
说时迟,那时快,武啸秋一掌正待拍下,陡见桃花娘子衣袖一甩,一朵粉红色桃花由衣袂中飘飞而出。
那朵桃花徐徐升空,仿若随风飞舞,又如飞鸟蝴蝶,在阴风中盘旋飞舞,久久不曾下坠,说也奇怪,武啸秋那势可崩塌丘峦的一掌,居然随着桃花飞旋之势而微微一窒。
武啸秋高声道;
“好一手‘龙池飘花’绝技!嘿嘿,可惜你施出这一手也不能兔于在老夫掌下锑羽!”
赵子原暗暗纳闷,瞧不出桃花娘子临危所施的“龙池飘花”有何出奇之处,竟会将武啸秋掌势封住?
正感不解之际,忽然一股淡淡花香陈逼而来,非兰非麝,心神不禁一荡。
他霍然吃一大惊,急忙运气将香气逼出体外,这才领略到桃花娘子那龙池飘花内涵之奥妙。
只见桃花娘子衣袖翻飞,接二连三又拂出五朵桃花,她每拂出一花,双足倒踏便往后退走一步,到了第五朵桃花飘出时,便与武啸秋足足隔开五步之遥,足步闪动成了模糊一片。武啸秋厉啸一声,道:“物归原主,接着——”
单掌一冲一振,挥出一股“腊腊”有声的内家气劲,空中那五朵桃花迎势倒旋而飞,一如流星飞坠般,首尾相接往桃花娘子射至!
桃花娘子不知不觉已是花容失色,纤手疾地交拍而起,真气自掌心中涌出,那五道桃花在两道内家真力交震之下,竟被碾成飞粉,漫空四下飘散。
武啸秋在同一忽,突地向前跨上半步,双掌居胸连划半圆,霹雳之声大作,他已再次发出了“寒帖摧木拍”!
他攻势才出,掌风笼罩足有半丈方圆,急切间桃花娘子不暇多想,身形疾地向左一侧。
呼啸一声,掌风真力自桃花娘子身侧划过,发出尖锐异响,饶是如此,掌缘飚劲仍然扫中她的左肋,桃花娘子一声闷哼,立觉体内血气翻涌不止,知道自己已受了内伤,无论如何绝不能再呆下去,否则往下的局面就不好支撑了,于是她迅速做了决定,力聚单掌猛击出去,腿腰微蹲,身子继之一跃而起,口中喝道:
“领教了,武老儿你我后会有期。”
武啸秋见对方一掌如石破天惊般拍了过来,不得已只有收掌相迎,桃花娘子娇躯在空中一旋,劲矢脱弦也似地倒飞了回去,她虽身受内伤,但体态依旧轻盈优雅之极。
顾盼里桃花娘子已然退出门外,往西方疾射而去,渐次消失在苍茫的远山云树中。
少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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