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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豪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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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魅力庇护着秦少陵长大,甚至还使得天煞神君正式将秦少陵收为继子。天煞神君没有亲生儿子,因此盟众都认为神君是有意让这个有杀父之仇的孩子,继承他的位置。他们私下里议论纷纷,然而秦少陵一日日长大,他的身手卓然不群,对神君的恭顺敬爱又真挚无比,让人无从质疑。秦少陵与玄武堂堂主岳长成交往密切的那些日子,盟众们多少有点奇怪,因为岳长成对神君宝座的垂诞是司马昭之心,无人不知,而秦少陵即然是盟主的继承人,两人应该多有冲突才对。 

突然有一天,夫人神秘地死了。她死状极惨,似乎是被一寸寸丝线从体内贯过,大量失血而亡。她躺卧着的沙地,方圆十丈都被鲜血浸透了。除了面孔,她曾经美丽的肌肤没有一处完整,看过她面孔的人,那天晚上无一例外地失眠了。因为那张脸上,竟然浮现着安详静谧的神情!阿努舍从夫人的血中验出了曼陀罗。曼陀罗是一些低阶幻术师用来施法的材料,能让人浑身麻痹,肌肉松软,却不能缓解痛苦。 

天煞神君痛不欲生,广派人手四处巡捕,那一阵天煞盟手中,不知添了多少孤鬼冤魂,只有聂千千从来没有过怀疑凶手是谁。她手上被咬伤的瘢痕多年来都没有消失,那伤狼般的眼神,也一直烙在记忆深处。虽然这眼神,这么多年来,仅仅只在马店外露出过一次,仅仅只有聂千千和阿努舍看到过。 

就在聂千千猜测着秦少陵快要动手的某日,她照例代阿努舍传话后,被单独留了下来。聂千千一点觉得意外。别的胡女在她这年纪都换过好几个男人了,她没有男人,是因为盟里的男人们都顾忌着天煞神君时常粘腻在她身上的目光,而天煞神君暂时没有要她,亦不过是顾念夫人的浅笑轻泣。 

聂千千觉着,秦少陵决定杀了夫人,大约也有这个缘故。秦夫人再如何美貌高贵,亦是中年妇人,不再能与少女争宠。秦少陵一定知道李夫人临死前是怎么对待汉武帝的。这一段故事,聂千千原本不知,只是夫人死后的某日,努阿舍让她搬下书柜最高处那本落满灰尘的旧书,念给她听过。 

那天天煞神君将她按倒在毡上,扯开她衣衫时,聂千千看到他额角白发,眼底杂斑,真切地意识到秦少陵这一手如何残酷,这凶残霸道的男人,真正是老了。她想起最近盟里发生的各种变化,无所不在的流言蜚语,奇奇怪怪的人事调动,莫名其妙的凶杀斗殴……这些放在以前,天煞神君早就大发雷霆彻查清楚,然而最近一阵子,盟众几乎见不到他。聂千千觉得,也许他再走出去时,已没人可以认得出他来。 

就在天煞神君将要侵入她的那刻,聂千千听到了细不可闻的呼吸声,然后是柔韧的金属弹动时的尖啸。锋利的尖刺从天煞神君咽喉里突出来时,聂千千以为那尖刺会连自己一并钉在地上,她没命地扭动脖子,刺头扎着她的发丝,扎进身下羊毛毡毯上。 

她发力滚开,鲜血已经染透了她方才躺卧的地方。她瞪着秦少陵,秦少陵也瞪着她,天煞神君的尸身搁在他们当中,侧着的面孔表情似乎是解脱又似乎是震怒。 
秦少陵一脚将天煞神君的尸首踢到边上,想在温热的血毡上做完他未了之事。聂千千疯癫起来,她用尽了她习到的最阴毒最邪恶的法术,不惜毁伤自己心脉与秦少陵同归于尽。失败后,她开始用手抓用牙齿咬,当她一口咬住秦少陵的手时,狂涌而出的眼泪终于让秦少陵安静下来。 

他似乎接受不了这件事,慢慢站起身来,踢着天煞神君的尸道吼道:“为什么?你可以和他,却不肯和我?” 
聂千千什么都不说,她朦胧泪眼中反反覆覆出现的,都是夫人狼籍的尸体和静谧的笑容。,作为一个胡女,打生下来那日起,她脑子里没有过“贞节”这个词,她可以委身世上任意男子,却不是他……不能是他。 

这个时侯,岳长成等不到秦长陵的讯号,不耐烦地冲了进来。 
那天晚上,聂千千跪在努阿舍面前瑟瑟发抖。她苦苦哀求说,“师父,求求您不要让秦少陵当上盟主,求求您救我!” 
努阿舍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剔亮了案头银灯,道:“我本来以为你是喜欢他的。” 
聂千千茫然起来,喜欢他吗?其实很久以来,她也以为自己是喜欢的,秦少陵大约也是这样以为,因此他才会如此惊怒。这些年,每次回想他咬住她的手死也不放的那刻,就以为有些纠葛已经种下。然而就在他杀死天煞神君与聂千千对视的那一瞬间,聂千千仿佛看到了他在地狱的门口向她微笑着伸出手来。聂千千明白自己不能和秦少陵在一起,否则她余生都将无法安睡。 

“他是个魔鬼!”聂千千痛叫一声,无力地垂下头去。 
“你小看了秦少陵,”努阿舍长叹一声,道:“他得到了颉利可汗的全力扶持,我便不能指斥他。” 
拜火教来自波斯古老的琐罗亚德斯教,自黑衣大食侵吞波斯王国,粟特人便开始了漫长辛酸的流浪。最终他们以中原与大食国之间的贸易为生。然而这条路,却是掌握在突厥人手里的。粟特人每年上缴自己的贸易所得十之四五与可汗,求得他们的庇佑,可汗对这笔财源看得很紧,粟特九姓的萨甫继承,都要经过突厥可汗的使者在场为证。当初第一代的天煞神君信奉拜火教,也是间接地向突厥可汗表示臣服。即然秦少陵已经得到了颉利可汗的赞同,那么阻止他登上盟主之位,看来是不可能了。 

“火袄神,请拯救你的听者……”聂千千在袄祠里,对着圣火长久地祷祝,她深深痛悔起从前不够虔诚。 
之后的事情,便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那些了。岳长成盟主之位没有坐热,就让秦少陵以为义父报仇的名义斩杀。最终秦少陵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青的天煞神君,然而盟众无不畏服。 

好几个月不知不觉过去了,秦少陵似乎对她没有了兴趣。有一次,她与一个中原来的商人谈笑了一会……次日醒来时,商人的手指和脚趾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她床头。聂千千抱紧了双膝,浑身冷汗地想起来,她当时看出这商人手上暗器功夫不弱,因此赞了他手指纤长有力。那商人调笑说,每个被他爱抚过的女人都这么赞叹。 

聂千千哆嗦着拣拾起那些指节,将它们扔进了床前火盆中。 
之后的几年里,秦少陵阴森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她身边出现过的男人一个接一个受尽折磨地死去,为她挣来了蛇蝎美人的名头。聂千千不知道秦少陵什么时侯会玩腻这种游戏,那就是她惨不忍睹死去的时侯了。 

她惶惶不可终日,直到那天努阿舍对她说,你可知唐皇开英雄榜,寻找上古奇书《炎黄录》? 
聂千千茫然道:“这与我何干?” 
“若是寻到此书,可汗必然会对你另眼相看。又或你执它献与唐皇,唐皇以《达摩经》为赏,有此佛家典籍,合以我教幻术,想必你的术法,也将天下无敌吧!你可自去,我自与秦少陵分说。” 

努阿舍说完便合眼并不说话,聂千千郑重其事地向师父叩了三个头。离开努阿舍后,她去袄祠拜祭了火袄神,然后收拾了一些随身衣物,挑了匹健马,背了两袋水一袋干肉,带着她的修罗破,一头闯进茫茫碱滩之中。 

她走时打定了主意,此行若是能成功,那自然最好不过,若是失利,便死在中原好了,总之永不再见秦少陵,永不! 
 

 

第三章 寒冰少主



“这里我来过三次,都没能突破进去。”尉凌云微蹙眉头,蹲在地上画出一个七曲阵的阵势,然而在上下左右各添了一个青冥阵。“这是我所能探到的地方,应只是灵宝宫的皮毛吧。” 

“要不我们找个高点的地方,看看房舍整个的布局?”聂千千提议道。 
尉凌云摇头道:“我找过,可是这灵宝宫的建筑很是奇异,不论从哪个角落,都不能一窥全豹。” 
“我刚才好象看到那两个蜀山派的弟子已经进去了。”聂千千道。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并没有从蜀山弟子们进去的那个角落,而是绕了小半个圈子,用心眼探视过,才一跃而入。 

灵宝宫的红墙灰瓦刚刚从脚下消失,眼前的情致就浑然不同,此时眼前固然也是竹子,却不象竹林,倒象是一眼不到边的竹海。才走了两三步路,一回首时,便已失却来时路。抬首上望,似乎有一层翠雾在枝叶间飘浮,不见阳光……再多看一眼,便会疑惑那雾气之后,倒底是日头还是星月。这里似乎没有方位,亦不辨晨昏。 

“跟我来。”尉少凌道,他闭上眼,步子僵硬地跨过去,似乎每一步都正好踏在竹与竹之间的空隙上,每一步踏去后,林间迷雾就散开一小会。聂千千用“离形”之术,将灵识浸入身边竹木,整个竹林的布局依然渐渐浮现在眼前。尉凌云所走的,确是正道。她跟着尉凌云走了一会,足下突然湿软,毫无预兆地,他们站在了一泊静水当中。无边无涯的竹海瞬间从眼前消失,左右一望,竹林已退缩到身后百步之遥。 

水的来源,似乎是一脉清泉,从左前方潺潺汇入这个小湖。湖的形状极是规整,却又不似人力挖掘而出,湖边看似随意的点缀着一些玲珑有致的石头。最先吸引了聂千千目光的,是那些石头,石头的色泽或青或赤,然而都光润如玉,孔窍百出,光源似从湖心散出,自石隙间散发,将湖畔渲染出朦胧梦幻般的色彩。 

“这是站在‘璇矶’位上吧?”聂千千问道。 
“嗯,”尉凌云道:“我从不同的方位潜入,每次过了最外圈的青冥阵以后,就会遇到这七曲阵,然而次次看到的阵位都不相同。我疑心这与入宫时的位置并无关系,倒与你破阵之法有关。” 

聂千千往前试探着走了两步,一束光芒亮起来,空气都在一瞬间剧热。 
“小心!”尉凌云叫了她一声,聂千千翩然后退,面色微有潮红,一缕头发焦蜷着,落到她的衣衫上。 
“我止步于此,”尉凌云告诫她道:“尚未有破解之法。” 
聂千千四处看了下,便道:“请少掌门向湖心打一枚霜满天给奴家看看”尉凌云不解她意,但还是搜出一枚“霜满天”,暗运了四五成功力,掷向湖心上方。瞬时间,湖心上空腾起十丈见方的一团冷雾,随后便被漫空激射的光线贯穿了,仿佛有无数道虹影一重重叠现。 

尉凌云盯着聂千千,见她微合双目,莹白如玉的面孔上无数道光交错征伐。许久后霜消光逝,湖心又归于平明,她方缓缓抬起五指,光线如丝如缕地从手指缝间梳过。寒冰门对术法并不精通,因此对付这种局面颇为勉强,这就是为什么尉凌云可以匹敌叶笑天,但叶笑天可破解聂千千的遁术,尉凌云却不能的缘故,正因为发觉这里有诸多术法阵式,他才力邀聂千千伴行。 

观察良久,尉凌云才发现她是在测数,空中光线排列若合七巧之形。凡间七线,必有一线色泽不同。光泽似与石质有关,青石所出为赤光,赤石所出为青芒。测出以后,聂千千拉着尉凌云踩着间色之光小心翼翼地走着。竟然没有触动机关,顺利地到达了湖心光源处。 

湖水并不深,只及他们胸膛。他们低头下望,这才发现湖底是由一整块彩石铺就,彩石色泽斑阑,一道金色的长纹正横在聂千千足下,隐约有鳞角六肢,怒晴长须。又有无数细纹整整齐齐环绕左右,仿佛一支钢甲雄师整装列阵。此外林林总总,如宫室、如仙人、如山岳、如禽兽,恍然一幅海上幻游图。聂千千看得目瞪口呆,分不清是真有这方石头,还是阵法中的异象。 

“这是前朝营建东都的石头呢!”尉凌云突然惊叫起来,他俯下身去,他手指抚动的地方,现出一个清晰的“恺”字。 
“这是人的名字?”聂千千皱了下眉头。 
“嗯。”尉凌云告诉她,“当年炀帝营建东都,大匠宇文恺受命督造,凡由宇文恺鉴识过的材料,都会打上他的名字,然后运来东都。” 
“你是说,这么大一方石头,竟然是拖运来的?”聂千千张口结舌。 
尉凌云点头道:“其实也不稀奇,当年大运河掘通后,洛城交通极是便捷,石料巨木尽可水运。比这方石还要大的,亦不在少数,只是花纹如此美丽的,却是罕见了。” 

聂千千瞥了了他一眼,似乎有点嫉妒地道:“你不是在寒冰门长大的?为什么对中原风物如此熟捻?” 
尉凌云迟疑了片刻,道:“只是多看了几本书。”却也不肯再多说什么。 
“什么东西?”聂千千突然跳开,抱着脚抱怨着。尉凌云俯身拾了起来,却是一粒深紫色的钢珠,触之光润无比。“蜀山传的人,竟也是这么来的。”尉凌云两指掂着一枚如意珠,略寻了会,又找到一枚。 

湖底纹石之上,不知散布着多少如意珠,想来蜀山派没有霜满天这种群攻的暗器,因此探测出这里的机关,颇费了些功夫。 
“下一步该如何?”聂千千至此,也颇为茫然。举目四顾,到处都是从湖底花石中泻出的光芒,却看不到有什么出路。尉凌云一面拣拾如意珠,一面道:“这些珠子很多镶在石纹之间,只怕另有玄机呢!” 

“真的?”聂千千弯下腰来帮他找珠子,两只手无意中触碰到一起。方才运功之际,也不知握过多少次了,这一确却让尉凌云有点不好意思,抽回了自己的手。聂千千在水中讶然盯着他,一束光从他们之间穿了出来。 

方才还平明如镜的小湖瞬间起了浪头,浪花愈打愈盛,尉凌云只听到微弱的一声叫喊,就觉得聂千千被浪花卷飞了好远,他急忙扑了过去,却看到她被一股涌流卷着,落入了一头张牙舞爪金龙口中。 

突然他发现这条金龙很眼熟,却是方才湖心石上的那条。石底的虾兵鳖将将台亭阁全都在浮动幻化,一个接一个地,向他扑来。 
尉凌云紧闭双目,收敛六识,将气息缩成一团护住心脉灵识。身躯仿佛在万千巨涛间上下巅伏,他的心头却渐渐归于平宁。那紊乱的中心,渐渐在他脑子里面变得清晰无比。 

“呔!”他怒喝一声,两手各掌一枚冰封千里,以十成功力飞击而去。 
暗器出手后,他肺腑拧成一团,头脑中变得空空如也,整个人都与外界隔绝开来。 
“醒来,醒来呀!” 
这是谁的呼唤?尉凌云精疲力竭,颇不愿醒来,可是那个呼唤的声音却很执著,不愿放弃他。声音并不是从耳朵里钻进来的,是从意识深处浮上来的,他曾经与那个意识接触过,只是一触而逝,却深深地感受到她的惊怖和绝望。他当时十分奇怪她的外表与她的意识浑不相干。“喔,”他想起来这是谁了,“聂千千!” 

尉凌云睁开双眼,只见仿佛置身在一个巨大的岩洞中,四下里都是冰挂钟乳,似乎还能听到水滴敲在空石上,清凉之极的回音。然而眼前,却不见聂千千的踪影。他内省已身,发觉除了脱力以外并无大碍,便站起来叫了一声:“聂姑娘……” 

起先他听不到一点声音,连自己的呼喝声都听不到,过了片刻以后,连绵不绝的回音从四面八方而来……不,岂止是四面八方。这山壁嶙峋斑驳,不知有几万几亿个切面。他的呼喊声被一点不剩的吸收了,又从万亿个切面上回返而来。 

尉凌云猛一错齿,牙龈酸痛,口中微咸,似是鲜血乍出。许久许久以后,那些嘈杂的回音终于消失了,他才敢慢慢松开聚在双耳上的“冰钢玉甲”之术。 
他不敢再出声,在岩石间小心翼翼地攀爬着。突然间山壁微颤,足下水波生纹,他刚觉不妙,就听到呼啸,风声极烈,已经盖到了头顶,却是一枚绝大的钟乳石。此时他处在夹缝之中,四下无可闪避,他等那巨石离自己不过两三丈时,团身滚动,右掌中掣出玉碎剑,刺入巨石之中,借着手扳之力,他在空中翻了个斤斗,稳稳地站在了巨石上。 

“轰隆隆隆隆……” 
这次尉凌总算有了提防,早早运功护住双耳,才没有再被惊吓住。 
却没等他缓过气来,水中又突出一枚巨笋,将他逼得一边翻滚了十条圈,才一剑削平了那石笋。尉凌云起先以为依旧是幻术,却发觉不对,这分明是武功!一但想到武功上面去,他心思骤然灵活起来。 

“这一招是菩提悬灯,这一招是莲花碎,这一招是伏魔十九式里的……”难道这阵式中,竟封存了哪位少林高手的灵识?” 
他脑子里刚转过这个念头,骤然间全无征兆地臂上一痛。他一枚“霜满天”掷去,那偷袭的力量消失了。他抬眼望去,景致又是一变。此时仿若身在一个长廊中,廊壁上绘满满飞天妙舞,菩萨低目,将军出塞,儒士跨驴,美人倚栏。尉凌云被一名将军吸引,刚驻足在他面前片刻,便见那将军突然双目怒睁,竟裂唇暴喝一声,双剑大举,向他杀来。 

尉凌云勉力招架,那剑法矫矢若龙、变化莫测,一瞬间他三处要穴都为剑气所伤,胸口窒碍,血气狂涌。挡开这一轮攻势,一剑又来,他认出这竟是蜀山派的一招“大音希声”。尉凌云破了此招,乘胜追击时碎玉剑却骤止。他一怔再看,却是刺入了墙壁中,原来将军竟还原成壁上惟妙惟肖的一画。碎玉纵然锋锐,亦不过刮去了几片粉屑而己。 

尉凌云愕然一退,只觉得四周画中人物,个个都诡谲非常,似乎只等他背过身去便会活动起来,向他追袭。然而他一转身间,景物又变,却是极旷阔的天,纵横十九道,布满黑白二子的平地。他身上披着一袭黑甲,被身边黑甲兵裹挟着,往一群白甲兵攻去。战局异常惨烈,身边不时有同袍倒地消失。一名白甲兵骑马向他冲锋而来,十步开外,那枪尖已被劲风磨砺地赤红,似乎马上就会融化掉。尉凌云刚受几番攻杀,正是力疲神倦,此时再遇这蓄势而发的一枪,真有弃剑俯首听天由命的想法。然而那枪势袭来之刻,他心思骤然一动,感应到了十分微妙的迷惑。 

“是你吗?” 
“是我!”尉凌云意识到使出这一枪的是聂千千时,心思豁然开朗。然而他刚一跃起,就发现自己跃到一只青石盘上,自己面前竟然是青须赤目的一只蛐蛐,蛐蛐竟有人那般大……不,尉凌云马上发现,是自己变成了蛐蛐般大,奇怪的是,自己依旧是人的样子。围在盘边兴奋叫好的那些眼珠,竟然没流露出一丝意外。对面的那只蛐蛐缓缓张开一双钳子,钳沿上闪着幽幽寒芒,招式疾如密雨。他奋力还击,剑与钳子相交数十击,比他头脑中的念头还要快。就在手臂酸软不克支撑的那一刻,暴风骤雨般的锐刃消失无踪。 

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最先的那个布满钟乳石的山洞里面。 
尉凌云大致己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再理会危机重重的洞穴,全力将自己的灵识聚集,在这个一切都紊乱的空间里,寻觅而去。 
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谁,尉凌云的灵识与聂千千的瞬间汇骤到一处。聂千千在呼叫道:“我还发现了一个人,帮我一把,帮我一把!” 
此时壁上隐然又有一块巨石在松脱,尉凌云用自己仅存的真气凝聚了自己的灵识,向聂千千灌涌而去,他感觉到聂千千在另一个空间里竭尽所能的呼叫。 
巨石轰隆隆滚下来,在他眼中愈来愈大,他横下心不去理它。当石棱上溅起的水和沙尘扑了他一脸时,那巨石骤然凭空打了个圈,远远弹开不知去了何处。脑子里又多了一个人的意识,似乎在向他表示歉意场景再换,又到了画廊之中,尉凌云尚未站稳,又是一剑当心刺来。 

一剑迅厉无比,仿佛泰山峰峦红日喷涌而出。尉凌云此时身的脑子涌入了聂千千和另一人的意志力,他竭力将三人意志汇为一股,延探向攻击自己的人。起先颇有滞碍,再过片刻那剑似乎已经刺破了尉凌云的衣裳,胸前如火飘过般灼痛。然而就在此时,那人的灵识向尉凌云打开了。剑光似乎一直向前穿去,穿透了尉凌云的胸膛,然而那剑却在这一瞬间化为虚无。 

那人与尉凌云灵识相通的瞬间,似乎明了了一切。 
携三名高手的灵识,尉凌云再度与蛐蛐的双钳对上时,只一瞬间便击溃了他的心防,他感应到那人极度的恐惧,当他想要与那人灵识对话时,突如其来的,那人的灵识竟消失了。 

尉凌云大惊,他知道有很多法术能够化身遁形,然而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法子能凭空将自己的灵识闭合。若是强行闭合灵识,便是不死也容易变成白痴。在那人消失之前,尉凌云分明感触到了撕扯般的剧痛,而身受之人,痛苦更应百倍于他,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人会施展如此决绝的手段。 

此时场景再度跳入那个黑白棋局,这一次尉凌云没有感应到聂千千在这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尉凌云变得极是小心,他一面与白甲兵周旋,一面小心翼翼地试探他。不过这个人却很快地有了应答。 

尉凌云知道那个决然闭合灵识的人,多半是死了。因为五人灵识一旦贯通,整个阵法形势突然历历在目。种种幻想再不能迷惑他们,他们气息相连妨若整体。五个人几乎同时感应到了那个扭动一切的核心,是一股汩汩不绝地带着金属光泽的泉水。泉水之上,悬着一只硕大的玉章,玉章由纵横交错的钢索系着,一枚淡金色的符印封在上方。这刹那他们头脑中一起转动着一个念头,封印泉水,就可以中止这个阵法。 

“砰!”他们从各自的角度以十成功力击碎了面前的阻碍。 
蜀山二剑金红合一,穿入封印中,符印黯然失色。 
叶笑天手中惊雷上金环“叮铛铛叮铛铛”密响,仿佛梵音从九天而降,愈唱愈急,那符印籁籁而抖。 
尉凌云冰封千里再度出手,这密室内瞬间被暴风雪刮遍。 
聂千千似乎手无寸铁,然则此时她自指及臂,一寸寸化为金属光泽,恍然间便成了一支烈焰长戟冲杀而去。 
强光过去,那枚符印从边缘开始化作焦黑,一点点卷曲起来。他们一拥而上,砍断那些钢索,玉章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终于不克支持,“轰!”地坠落。泉水从玉章边缘溢出,又往上翻了几翻,终于严丝密缝地盖了下去。 

刹那间如走马灯般旋转着的阵法停顿下来,黑白甲士在激战中一个接一个僵化,化作塑象,最后化为莹石,棋盘翻覆,棋子们“哗哗”倾落。两只蛐蛐厮斗得死去活来,有一只钳子折了,却终于咬死对手,围观的眼睛欣喜非常,然而胜者与负者,都一并被绣花皮覆踏入泥土。似乎是许多年岁月悠悠过去,那似乎远离世间的山岩洞穴,也被一群装束奇怪的人用不知什么东西炸成了平地,春风一起,地便生满了茵茵细草。神工鬼匠的壁画,由天至地,无处不在绽裂,飞天微翘的朱唇裂成两半,文士跨坐的青驴失了四蹄,将军盔甲上头颅不知去向,美人回眸间乌发已化烟云。 

尉凌云手中抓着一根纲索的残端,在空中摇摇晃晃。仿佛正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世界的崩坏,而这些世界的人自己却毫不知情。 
满眼绚彩已经消褪殆尽,尉凌云面前只余下空荡荡的一面砖墙。尉凌云面墙而立,却发现脸上凉丝丝的。他一惊抹过自己面孔,手中竟然真有水迹。他怔愣了许久,才舔了下指头。 

味道是淡的,想必是方才破时溅在脸上的吧,当然不会是泪水。 
尉凌云生来便没有流过泪。 
五岁那年的上元节,门人们都在忙忙碌碌,将早早备好的大方冰块堆垒雕琢成各形各态,然后在每块冰里点上灯,便成了寒冰门特有的上元灯会。这可是寒冰门一年当中最热闹的一天,也是唯一可以热闹的一天。这一夜的风流光采,中土最繁华富丽的都会,亦不能及万一。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独自走出院落,找了块不起眼的角落躺了下去,没多久大雪无声无息地落下,就将他浑身上下盖压得结结实实。院落里的喧嚣热闹,起先还隐约入耳,后来就完全不可知了。躺了很久很久以后,他以为他会死了,却没有恐惧和留恋。 

他出走之前,大姨给他孝服上钉扣子时不留心扎到了他手上,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大姨吓坏了,赶紧给他包扎起来。然而他不哭不闹,无动于衷地盯着她。大姨抬头看他时,突然自己痛哭起来。 

“你哭呀!你哭呀!你为什么不哭?”大姨拿起针,眼里露出从来未有过的绝望,那沾着血的针,一次又一次地扎到了他手腕上。 
他依然呆呆地看着她,他很不愿让她伤心,很想哭一次,可是他真的不知道何为伤心。从小到大,他无数次看过大人们忧心忡忡的目光,也无数次听到有人在背后切切私语。“怪胎”这两个字,或许是他最早听懂的词。 

寒冰门人烟罕至,生儿育女是了不得的大事,每个孩子出生时,门中上上下下腾得出空的,都会挤在门外等着新生儿初试啼声。然而,他生下来的时侯,却睁着大大的眼睛,把抱着他的大姨吓退了许多步。当等侯多时的人们看到这个神情冷漠的男婴时,全都不安地交换着眼神。 

在襁褓中时,他曾经被不小心烫伤过,蹒跚学步的时侯,撞过跌过,四岁开始学武时,满场的孩子都在练功时哭爹叫娘,只有他从来都沉默着。其实他并不是不觉得痛和累,然而总不明白什么是忧苦。 

几个月前他父母遇上雪崩双双逝去,他其实是很努力地作出哭泣的样子,只是眼中依然没有泪水,反而那种伪装,更让人觉得他天性凉薄。葬礼结束后,很多人都在议论,说这孩子是个怪胎,不能容他留下。大姨知道这些,因此这些天来看着他的眼中,总是多了许多揪心的痛楚。 

他想,我即然是个怪胎,就不要留在这里了,让大姨那么伤心。于是趁着大姨被拉去垒灯笼,他扶着墙慢慢地走了出来。远离开喧嚣和充满敌意的世界,他更向往深寂的安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他的身上,然后就是一声象冰锥子般尖利的惊叫。他的安宁终于被打破了,许许多多灯光向这边晃过来,照亮了他眼上覆着的薄雪。大人孩子的呼叫声,很讨厌地越来越嘈杂。雪被扒开了,大姨一把抱住他,揪心裂肺地哭,眼泪滂礴而下。 

他颇有点气愤那个打扰了他的人,眼睛四下里晃了会,便看到那个穿着寒雪风衫的女孩儿,小脸煞白地靠在无涯老人腿边上。与他目光相触时,女孩儿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惶恐,往后飞奔而去。她小小的背影在那夜辉煌灯火中飘动着,就象一团无声无息降下的新雪。 

他认得她,整个寒冰门上上下下没人不认得无忧郡主。她是寒冰门开山祖师沈慕庭和梁武帝萧飞燕公主的后代,沈无忧,虽然梁国已经覆亡百年,然而大家还是依足规矩地称她为“郡主”。 

大家都说他是怪胎,无涯老人却很是赞许他,说他心思澄静,不掺杂质,正是修习寒冰门武学的绝好料子,因此收了尉凌云为关门弟子。那以后,尉凌云和无忧碰面的时侯渐渐多了起来。也许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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