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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豪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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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仲慈略为存疑地摇了摇头,道:“其实我甚少与朱令致笔墨来往,每有商议都是当面说清。而且朱令致此人极谨慎,不象是会把这些事记录下来的样子……然而人心难测!”
“那就行了,交我来!”叶笑天精神一振。
“你?”仲慈摇头道:“你当年挂官而去时,都隐约有些不清白,尉迟怎会听你?”
“我自有道理!”叶笑天将他攥住,大踏步往兵甲簇动处而去。
“住手!”叶笑天功运丹田,舌乍春雷,这一声厉喝下,远远近近,不知坠落几许雪屑。兵丁们被他声音骇住,顿了一顿,然而紧接着便自觉天子亲卫的尊严受到了冒犯,呼喝着冲上前来。
惊雷本斜握在叶笑天手中,此时骤然转为横抬。这由斜化横的刹那间,棍头便有风雷啸聚五色变幻,棍影凝而不散,仿佛一座沉重的山岳凭空飞来,镇在此处。当前的一群羽林军几乎都禁不住地腿膝一软,踉踉跄跄地往两边散开。后排的兵丁们却收不住脚,接着扑将过来。叶笑天再喝斥一声,惊雷由高而下、由下而上画了道十字,刹那间似乎有四排明晃晃沉甸甸的惊雷宝棍一并出击,十丈之内的每个人都觉得那棍子击在自已要命处。他们避不及避,头晕目眩。
站远处的人只见叶笑天只缓慢地动了动杖子,那些人便如同迷失了方向一般,各自没头苍蝇般乱旋着,有的更跌飞出好远。
“平安侯!”终于有人开始认出了他,场面顿时镇定下来。叶笑天杖子收回来,依旧微微向外斜着,身躯站得笔直。过去许多年里,秦王亲兵铁卫黑甲军中,无人不熟识这坚若磬石般的一站。
然而众寂之中,却有弓弦轻弹声在数十丈外响起,牛筋上的颤动被空气传递着一波一波,直拍到叶笑天的额头。他痛而抬首,只见僧舍倒塌的废墟上,尉迟敬德正舒臂开弓,他身后是瑞雪艳阳,箭梭上闪现着莫可逼视的光。
叶笑天想闭眼摇一下头,将脑海中不自由主地浮现出的、玄武门下尉迟敬德射向建成的那一刻甩开。然而,此时他只能全神贯注,将灵识凝聚至极,锁紧了那个曾经一同经历无数风雨的身影。
“以行,”他称尉迟敬德字道:“你来这里作什么?”
“宫中得报,此处有建成、元吉余孽,特来一并收捕!”尉迟敬德开弓的手并无丝毫犹豫,神情傲然。
“哈哈,哈哈哈!”叶笑天忽然大笑起来,他笑得中气十足,骤然间身躯便似涨了一倍有余,比得四下里人都萎缩了许多似的。
尉迟敬德似乎是不打算理他的,却禁不得冉昆小声问道:“平安侯笑什么?”
“我笑以行老矣,”他笑声骤止,喝道:“可是那法界尼寺中人前去出首?”
尉迟敬德手中宝弓已开至十成,箭头稳稳地瞄准了叶笑天,似乎自觉胜券在握,他终于回了一句话:“你即明知是朱令致之女出首,还有何话说?”
“可笑,分明她是犯属,你却不去拿她,包庇她母女二人的,分明是法界尼寺,你却为何找到这里来?冉昆,昨日可是那法界尼寺中人公然违抗朝庭捕令?”他一句接一句如暴风骤雨般倾至冉昆身上,冉昆被打得有点闷了,不住地点头。
尉迟敬德“咄”了一声,道:“叶笑天你少在这里胡言辨解,她与这胜光寺有旧无仇,何必诬告?”他此言出口,似乎再也不想给叶笑天什么机会,那箭便在弦上尖吟起来。
“我昨夜在骊山谨见过皇上!”叶笑天断喝一声,他心中微喜,澄真手中,果然并无仲慈与朱令致交通的实据,她前来见仲慈,分明是诈唬。
尉迟敬德终于怔住了,松了一松绷圆的弦。
“皇上召见你?”他颇为怀疑。
“起居注上是没有。”叶笑天坦然自承道:“然而我见皇上,是为《炎黄录》而去,皇上甚是嘉赏。”
“那又如何?”
“我身上便有《炎黄录》之秘,法界尼寺中,亦藏有《炎黄录》之秘,我已知尼寺中有异处,她们这才借你们之手,前来灭我。”叶笑天平生难得说一次假话,此时说出来,却是顺溜之极,不假思索。
“你这话有何证据?”
叶笑天松手,惊雷宝杖“铛”然坠地,落地之时,周匝人群都不自由主退了半尺。他一步步向尉迟敬德行去,众人在他面前纷纷辟让。“我今日束手在此,你可押着我去法胜尼寺,若无所获,你将我拿下不迟。”
尉迟敬德逆着光,面孔乌沉沉看不清神情,只他手中忽松忽紧的弓弦似乎略微泄露出他的心思。开弓至满的一刻,武人精气神韵具在巅峰,而最不可持久。经了这一番对话,一阵犹豫,尉迟敬德已知这箭是出不了手了。他断然收手道:“也罢,看到往日同袍之义上,姑且信你一回!”
羽林军锋镝所向,顿时改易。被赶进屋子里,只能在窗帘下偷瞧的百姓们看得十分不解。
此次再来,最得意开心的莫过冉昆。也无人敲门了,在尉迟大将军一声喝令下,神机雷再度出手,那大门霍然崩裂,闻声而来的尼姑们四下奔走喝叫,便如方才胜光寺中情形一般无二。
叶笑天依着安伽灵识中的印象在诸重院落中奔走着,尉迟敬德带着几个武艺高强的亲兵寸步不离左右。
几番寻之不见,他急躁起来,提气一跃,便上了屋脊。不需尉迟敬德吩咐,亲兵们齐刷刷拔地而起,剑如矫龙刀似奔虎将他前后左右围了个严实。然而叶笑天只是兴奋地喝了一声,道:“是那里了!”
偏东的一处僻静院子里,古松如巨伞般撑起十丈方圆的沃雪。松盖过于庞大茂密,这院落竟似盛不住它,因此将那座小巧的宅院覆了个严严实实,并探出花墙之外。
“大胆!”叶笑天飞身而入时,门“砰”然洞开,红拂女披发盘膝坐在槛门。她膝上置两刃,右刃漆亮仿佛无星无月之夜,左刃炽白竟胜满庭新雪。这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在她面孔上交错而过,自有无尽肃杀之气。她抬眼从松叶茸雪间瞥叶笑天的一刹那,叶笑天仿如涉入深沉无解的梦里。四面八方无穷尽矣,不可触摸、莫可依赖,只那二刃之色如此鲜明,一时又似乎化作这迟暮美人依然黑白分明的眼眸。
叶笑天被双刃带起的风暴旋转不休,他左冲右突,却觉得四处碰壁。利刃一片一片地侵杀他的灵炽,他的闪避越来越艰难。方才运功时受惊本就险些神散动懈,此时正欲回击,却发觉两手空空。
“拿去!”
叶笑天什么都没听到,他只是纯然信手一握,熟捻的有若手足般的惊雷响应着他的灵识,发出激越呤唱。
此时,那黑白二道巨影,正在他胸口的棉衫上劈开了十字形的两道裂口。
第十七章 红拂夜奔
那双妖异的瞳仁盘踞在那里很久了,尉凌云紧缩着自己,一动不动。通红的瞳仁象火种,似乎溅一点过来,就会将尉凌云焚烧迨尽。热,躁热,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热。尉凌云一次又一次地将五岁时躺在雪堆里的记忆强拉回来,想象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大雪,自己被很安全地封冻着。雪粒堆在身上的感觉很奇妙,即冷又热,即粗砺又细腻,即柔软又坚硬。他这样坚信着,那双着火的妖瞳似乎又慢慢离得远了。
尉凌云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他侧了下头,敲在一方木板上。身躯高高地被抛了起来,又落下去,脊骨颠得快要断掉,方才或许车轮刚刚辗过一块碎岩。尉凌云的右手指摸挲着触到右壁,他已经划下了二十道痕迹。他自从意识清醒时便开始默计自己的呼吸次数,以此计算时间,若是没有太错的话,自他清醒后,已经走了二十天。
应该不会有错,因为体内盅毒的发作时间正相合。掳他而来的那人竟知道他需要每十日吃一次“百日忧”,而也知道这是他盅毒发作旺烈意志薄弱的时辰。因此十天前,他便乘虚而入,试图控御尉凌云的灵识,却并未得手,又怕他当真死了,便喂过他一枚百日忧。此后虽然时时可感觉到他窥伺在侧,却都不如今天这般韧劲十足。体内蠢蠢欲动的毒息,同时提醒他,确实,又到了第十日了。
若是换了几个月以前,尉凌云未必能经得起这么久的折腾,然而几个月来他一直承受着身上的十日情之盅毒煎熬,不时需要封闭灵识和经脉来挨过去,一日一日的过来,他渐渐对这种“闭合”之术颇有心得了。因此那人空费了这么多功夫,却一直没从尉凌云这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想:“这人好有耐性,竟这么久都没有真正问过我一句话。”
他正这么想时,忽然有只手提拎住他的后领口,将他从这个棺材似的地方拖了出来。僵木的四肢终于尽情地舒展开去。
“尉凌云……”
不知身上被下了什么禁制,尉凌云已有很多天看不到光线听不到声音了,这时乍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竟觉得脑子里有一根绷紧了的筋跳了几跳,极微弱的光线也刺得他睁不开眼。这人的声音平和呆板,毫无个性尉凌云都几乎要以为这还是以灵识灌入自己头脑中的意念。然而,这确实是声音,虽然是经过伪装后的声音。
“你从你那份密宝中看到了什么?”声音依旧平滑得象一杯白水。
尉凌云唇角略微弯起一弧笑来。也许是他此刻的表情让对方觉得侮辱,那人向他走过来,袍角一撩,便有黑乎乎的皮履迎头压下。
心脏拧成无比之紧的一团,似乎立即就会破裂,肋骨在“咯咯吱吱”地作响,然后发出清脆的一声。断掉的锐利骨头象利刃似地刺破了尉凌云的皮肤,一大团冷冽的气息涌进他的胸口。然后伤口就如同有一大汪油在煮沸,略一吸气便痛得整四肢手足都在挛缩起来。不,这挛缩也只存在他的假想中,实际上他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他真正能动的只有两片嘴唇,虚弱地敞开着,往外冒着一股股的白汽。在这稀薄的白汽中,透过更为稀薄的光,一个戴顶长帘帷帽的人站在他面前。看不到他的表情,尉凌云有点失望。
“你说,还是不说?”似乎二十天来那人耐心已尽,眼决心用最直接有效的手段,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你,”尉凌云张翕着嘴唇,其实不太确定自己真的发出了声音,然而那人却安静下来,显然在听他说话。尉凌云这才对自己身上的肌肉有了点信心,“你应该知道的,那些东西说不出来,一定要纸、笔!”
沉默,那人显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因此背过身去窸窸窣窣地捣鼓了一会,最终有一管光滑的笔塞到了他手中。他将尉凌云拎起来推到一张矮登上去,尉凌云的伤口撞到案几上的棱角,猝不及防之下他痛叫了一声。
“给我画!”那人语气中似乎有绝深的恨意,对尉凌云身受的任何一点痛苦都觉得欣喜。
他方才那一推同时也解开了对尉凌云手足的禁制,尉凌云摸索着案上的纸和砚,笔尖在砚中蘸过后,凝在宣纸正中。良久良久,一大滴墨水从笔端坠落下去,尉凌云也随之仆了下去。
尉凌云再次出现的知觉是胸口灼烈的痛楚,却有一团温凉的东西敷在上面,疼痛略轻,他便重归晕厥。
如此几日,他都只能在伤口换药时,因为那非人的痛楚保持数刻清醒。等他再度完全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体内盅毒又将要蠢动起来,似乎都过了八九日。他内视自己身躯,发觉胸前骨头已经接驳好,伤口似乎愈合大半,四肢竟能自如活动,只是真气依然受制不能运转。
眼前忽然有了亮光,囚禁他的木箱子再度打开了。站在面前的依旧是那个戴帷帽的男子,他一言不发地将尉凌云拖了出来。他还没看清周围是什么,就被塞进了一间暗屋里。屋子似乎是泥砖夯就,四面无窗,正中是一盏冒着浊烟的油灯,灯下搁着摞泛黄的宣纸,右边是笔砚。这些东西直接放在木板地上,看来他并没打算给尉凌云准备桌椅。
“你就在这里画,”那人依旧用那种听不出任何特征的声音道:“否则明日便没有解药给你吃了。”
尉凌云“呵呵”笑了两声,虽然声音涩滞,却带着久违的畅快。他勉强盘起腿坐端正,盯着帷帽的垂帘下隐约起伏的面孔,道:“你手中药瓶子里还剩多少?只四粒了吧,我反正最多不过活四十天了,为什么要怕明日活不活得过去?”
“少嘴硬。”那人似乎想冷笑下,然而语气又归于那种刻意的呆板。“你寒冰门中自有解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终究会有治愈手段。”
“奇怪,你这样折磨我,还会放我活着走么?”尉凌云微微摇头。
“死算什么,天下不知有多少酷刑,能教人只求速死,只是哪一种也比不得‘十日情’发作时的痛楚。你若好好画了,到那日前我给你服药,到那日时,给你个痛快,若是不……”那人森然道:“下场你自己比我清楚。”
尉凌云沉默了片刻,虚软的手指几次三番才握紧了笔杆,在砚池中沾了沾。又过了半枝香的时辰,这第一笔方才落到纸上。然而他才画下第一笔,便将那纸扯了去,在新纸上再画了一道斜线,又扯脱去。如是至第四张,他终于长叹一声道:“我不记得了。”
“胡说,你以过目不忘的聪明而得无涯老人赞赏,这种要紧事,岂有记不得的道理。”
“记不得就是记不得了,我若在这图上胡画一气,倒要看你找不找得东西!”尉凌云将笔一搁,两腿一叉,很有无赖的意思。
“找死!”那人手中虚点,尉凌云的皮肤上便如被一根看不见形影的丝线勒过,且如刻骨分肌,锋锐异常。他身不由己地摔在地上,然而手抚那里时,却没有丝毫伤痕,只是剧痛引起的挛缩却还久久不散。
“别想和我耍滑!”那人手心虚握,隐约握着团什么。
“我……真记不得了。”尉凌云半晌后才吐了这几个字,却在那人二度出手前,急道:“我要我的‘冰封千里’,我要再看看。”
那人仿佛犹豫良久,终于抖了抖衣袖。
那枚得自灵宝宫轮回阵中的“冰封千里”,跌落在油灯光晕之下,泛黄的糙纸之上,尉凌云指尖颤抖着触在上面。自得此物,他一直贴身紧藏,每日抚挲良久,此时抓在掌中,骤然间失去很久的青春、活力、自由和勇气,都一并回到他的掌中。
鲜血从指尖狂涌而出的刹那,“冰封千里”再度将他拉入玄秘不可测的空间,这刹那间,他的灵识挣脱了一切束缚,无限地膨胀起来,摒度了这具虚弱无力的躯体,剜去了这双迷朦浑乱的眼睛。当那人查觉不对,喝道:“放下!”的片刻,“冰封千里”绽放出最最耀目的光华,光华中无形无影的刑鞭亦变得笨拙起来,那人的一举一动在尉凌云灵识中清明无比。“冰封千里”的光华激射而去,刺在了那人略微陷下的左肩上。
那人左肩似乎运动不灵,经这一刺身法大乱,他刑鞭回旋而来,抽在尉凌云身上。然而此时尉凌云对肉身痛楚已是一无所觉,“冰封千里”其势未绝,掀到了帷帽垂帘上。那人再挥掌护面,不愿被他看到面目,然而这一掀竟又是虚招,光华再转,已是精准无误地贯入那人胸口上。他感觉了有力跳动的心脏肌肉,紧紧束住自己的力度。
“砰!”门骤然启开,随着大团耀眼阳光涌入的,是一道真正飘渺不见的剑影。那剑影于千钧一发之际,击中了尉凌云。灵识再度感应到肉体的虚弱时,尉凌云也耗尽了最后一点精力。他侧倒在地止,看到闯入的卫枫紧紧扶住那人。”
那人抓住卫枫试图扯开帷帽察看他伤势的手,语气终于也剧烈地喘息起来,“没事!大意了……扶我,出去!”
“不必出去了吧,”尉凌云露出嘲笑道:“定襄道行军司马、蜀山‘赤金剑’还是……百花宫‘竹’?”
那人身躯软了一下,连卫枫都被他带得踉跄半步。垂帘由他沾满血的手掀起,露出的神情却并非十分意外。
“你,什么时侯发觉的?”
“在朱宅里,我闯进去找安伽,你在楼榻烟火弥漫里与我交了一次手……要知道,我们上一次的交手,也是在一个耳目俱废的地方。”尉凌云不紧不慢地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在剧烈地失血,李德奖的面孔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开始发乌。
“我还以为你发现得更早……在灞桥上的人群里面,若不是轮回阵中我灵识受创太重,你那轻微一触,却又如何镇得住我呢?”
尉凌云怔了片刻后开始苦笑,道:“原来如此,我是说你为何这般折磨我……可我,真是无意。”
“无意……”李德奖的头颅慢慢垂下去,血流得缓了,然而,也流得差不多了。卫枫束在他胸口上的布帛太紧,压得他几乎不能呼吸。尉凌云在轮回阵中看似无意的一触,几乎令他神消魂灭。他灵识中最深沉的那些记忆,当时近乎赤裸裸地坦露在外……而那是绝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
“我只是还没想明白,你的十日情是从哪里来的?是抄建成东宫,还是百花宫给的?”
“百花宫!”
他自母亲口中听到这个词时,是红拂忽然生病招他回长安的那日。当时父亲尚随李孝恭在丹阳平乱,红拂动用了加急驿报将他从蜀山招回来,他心里明白这次恐怕不是小病,否则素来严于律已的红拂女不会擅自动用朝庭传递军事急令的人力道路。当他扑到红拂女榻前急切地呼叫时,红拂女只是探出如骨般的细瘦的手指触了触他的脸,他这才发觉,红拂女的眼睛竟然半盲。
“你坐下,好好听我说……”
红拂女此时瑟缩的唇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沉重地令李德奖几乎不能承受。
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红拂女竟然出生于岭南百花宫,幼名上官红影,身居秋雾护法要职,与夏露护法上官绿纹是孪生姐妹。百花宫当年为在乱世之中保全自己和白部的安危,当时的宫主,派出自己最器重的上官红影,命她潜入当时各王孙贵族宅第,为百花宫搜罗情报,当在中原朝庭意欲对岭南用兵时,设法改变他们的决策。
上官红影出山之晶,正是炀帝第二次征高丽大败而返之时,连穷兵黩武,以至民不聊生,反尘四起。上官红影化名红拂,以绝世之资容、观人之慧眼出没于当时朝庭要员家中,已断言隋之气数尽矣。她于杨素庭上见李靖,心许英雄,追随而去,留下一代佳话。然而谁也不知道,此事却令百花宫主大为震怒,她虽遣红拂出游,却还是有心让她继任下代宫主,然而红拂不告而嫁,大违宫规。加之上时隋庭虽乱,然而对岭南诸郡尚有羁縻之能,其时乌部首领向隋将借兵而伐,令白部损失甚重。白部酋长在此一役中丧身,若不是宫主及时赶去,甚至连他襁褓中的幼女苏若颜亦不得幸存。百花宫自入岭南诸郡,便受白部供养,白部若亡,近百年根基亦将不保。宫主一面收养苏若颜,有意让她继任宫主之位,一面降罪于红拂,认为她私自离开杨素家,未能及时通报,是叛逃之罪。
自百花宫创建以来,虽不乏外嫁之女,然而这些婚姻,无不经宫主细细斟酌,非确信对百花宫有益,决不允许。红拂此嫁,自知大犯忌讳,因此百般隐瞒出身,如此躲避了数年,百花宫竟寻不到她的踪迹。然而自李靖得李世民知遇,屡屡建功立业后,红拂慧眼识英雄之事,便传得沸沸扬扬。红拂虽然心焦,却不能强挡住李靖不在外面夸耀这平生至为得意之事。
法界尼寺中有一名女尼,亦是百花宫弟子,她听说此事后,觉得与红拂女十分相似,便传告了百花宫。当时宫主便率了左右使与诸护法,一齐找上门来。红拂自知绝不可敌,而且面对昔年师父,亦深为负疚,自请一死。上官绿纹虽然也气恼妹妹行径,然而终究是姐妹情深,因此暗地里求最为宫主喜爱的苏若颜出面求情。苏若颜便对宫主道:“师姐即然知罪,不妨让她戴罪立功。我门中‘竹’之一派,多年没有得力弟子担任,师姐有子英俊,何不命他承担此职,以赎师姐之罪?”
百花宫中本有梅兰竹菊四派,其中“竹”派每代只得一个弟子,历来由外嫁女所生之子中挑选。百花宫诸女所嫁门庭均不凡,因此历代“竹”中,多声名显赫贵不可言者。
当时宫主亦有所犹豫,红拂虽犯大过,然而她所擅嫁之人,却又是新朝重臣,留着她似乎更有用处,却又怕自己一走,红拂便食言背信。又是苏若颜进言,给红拂女下了“十日情”之剧毒。百花门中亦有十日情解药,然而这解药与寒冰门沈慕庭所研制的不同,沈慕庭能无中生有地制出“十日情”之毒,又能据毒性配出解药,实是对此盅毒的成分性质了若指掌。而百花宫中“十日情”本是来自岭南诸寨巫女们百代流传的验方,对盅毒的由来,其实很模糊,因此百多年来都没能配制出可对症根治的解药。然而,十日情因是嗅入中毒,因此弟子们使用时,偶尔也有疏忽导致自己人中毒的症状。起先只能让她们死得舒服点,后来有几任宫主痛下决心,竟也慢慢摸索出可以抑制毒性延年镇盅的解药来。这药物与尉凌云所服用的“百日忧”甚是相似,然而效用更久,据说只要按期服用,有中毒后活过十年的。
百花宫人遗下数十枚解药给上官绿纹,命她留守长安监视红拂履行承诺。
“孩子,你若不想当这个‘竹’,那就回你师门去,蜀山一派自有道术,足可抗衡百花宫。然而为娘是百花宫弟子,理应受帮规惩处。娘昔年叛逃,能与你父亲相伴这一场,已经了无遗憾了,我本该自决,不拖累你,可心里却还是想着再见你和你父亲一面……”
这种情形之下,还能有别的选择么?也许别人能想出来别的法子,李德奖却深恨自己愚钝,只能咬着牙前往寻找上官绿纹,在她主持下,跪拜了百花宫历代祖师,成为百花宫的“竹”。
他的人生,仿佛由此一事,划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
这之前他是天之骄子,有盖世勋业的父帅,有传奇美人的娘亲,有仙家道宗的师门。他出身教养都极好,文武两道各有建树,当年承父荫入选羽林军时,本来别人尚以纨绔子弟视他,然而校场几番比试下来,便得军中上下器重。大将军尉迟敬德还在秦王面前特意赞他将门虎子,来日前途不可限量。蜀山派长辈们虽然知道他将来应是驰聘沙场之辈,却爱他性情豪爽禀赋极佳,亦将秘技倾囊以授。他在江湖走动不多,然而所至之处,无不交口称赞。那时他以霍去病自居,暗自有封狼居胥之念;又慕师祖歧晖所遗道藏经典,大有扫荡妖氛后云游得道的憧憬。只是唯独没有想过,会突然有一日被迫听命于一群女子,为岭南边陲几个寨子的是非冲突而出卖朝庭与师门机密。
不日丹阳辅公祏乱平,李靖将要班师回长安,红拂很怕自己的病症被李靖知道。因为少林空闻之死,十日情的症状脉案天下良医无不知闻,李德奖偶尔问了句仲慈,发现连仲慈都知道。想李靖归家,一定会为爱妻广延名医,事机泄露大是不妙。因此红拂便以养病为名住入法界尼寺。当时寺院里面多有照顾病人的患坊,许多信徒,便是皇族贵戚,也愿在寺院终老。因此红拂便住了进去,平时却由上官绿纹以她名义见人。李靖回长安后,几番去接红拂不得,虽然失望,却也幸好没瞧出破绽来。
李德奖为百花宫行刺探之事,用蜀山派剑术多有不便,因此不得不向上官绿纹学习百花宫武功,。百花宫擅用双刀,只是“竹”派武功,却又与其它三派不同,化双刀于一刀,极少见于江湖。虽然上官绿纹对他还算友善,然而他每次去法界尼寺时,看到那张与红拂一模一样的容貌,却总有切齿之恨。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摆脱这重枷般的身份时,却无意中被卷入玄武门之变。作为李靖之子,李德奖得到秦王和尉迟敬德的信任,让他前去查抄建成的东宫。他寻到建成内寝时,在一个秘橱中发现了一组看似寻常的线香,甚至还有配方一张。
若换成别人,或许随手便扔掉了,然而偏偏是李德奖看到了。世上没几个人知道十日情是什么样子,然而李德奖却正好是其中一人。他激动得心头乱跳,将那线香和的配方收在袖中。他怀此前去面见上官绿纹,要挟她们如果不给足够的解药,就将配方公诸于众。当时前任宫主已死,苏若颜即位,上官绿纹不敢擅专,就将消息传回岭南。
李世民即位后会颁赏召集天下英雄往寻《炎黄录》,李德奖本来为着红拂的事心乱如麻,并没有留意过,然而苏若颜消息传来,却是让他为百花宫取得《炎黄录》。
《炎黄录》与十日情的配方一并送往百花宫时,红拂之罪具加赦免,你曾经是“竹”身份将会被永远的保密,并给红拂留下足够十年用的解药。
这是苏若颜的原话,李德奖见事情终有指望,当时也顾不得太多,便一口答应下来。他在羽林军中请了假,向师门自告奋勇要去寻此《炎黄录》,蜀山派却派了宁婉儿与他一同前去。然而在轮回阵中时,他却发现自己使出来的,尽是百花宫武功。原来这轮回阵非五派高手不可破解,阵法中即有宁婉儿,便自然将他视为百花宫的“竹”,而不是蜀山派的“赤金剑”。最后他得到的,是一枚玉刀,“梅花错”。
尉凌云挟三派高手的灵识试图吸纳他时,他大为震骇,若是五人思绪合一,那么他的秘密将暴露无遗。他当机立断闭合了自己的灵识,身心俱受重创,才能勉强应付过去。后来在大殿中时,他身疲力竭想在御座上坐下休息,都不能举步,竟摔了一跤,幸好当时宇文恺留影出现,否则定会惹来怀疑。事后他自察体内,发觉因为灵识受创,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俗世剑客了,驭剑之术,将成梦中往事。那日聂千千与柳逸尘在洛水边说笑,却不知他心如刀绞。他深恨同在阵内的诸人,尤其是尉凌云,因此发誓要将《炎黄录》独自拿到手。
他当时正好结识了独行中原的卫枫,便利用他,和天煞盟所掌握的黑风寨、绯衣楼这些邪门外道,四处出击扰乱视听,方便他的活动。
却不想他纵瞒得了叶笑天尉凌云和聂千千,却没能完全瞒过同门师姐宁婉儿。宁婉儿只因同门一场情重,有一丝怀疑也不愿将此事张扬出去,她便独身远赴岭南,有心想查明真相。李德奖做下了这辈子最恶毒之事,他杀了宁婉儿,夺去“烈火剑”。宁婉儿的目光在他面前渐渐熄去时,李德奖心头茫然,他到底在解脱出来,还是越陷越深?
然而那时他已经感应到叶笑天的到来,却来不及细思了,藏到一边,出手偷袭。灵识受重创又刚刚与宁婉儿拼杀一场后,他过于高估自己的实力了,竟被叶笑天杀败。他以“竹”派遁术逃走,却让叶笑天一路追杀而来,竟百计摆脱不掉。如此远遁大漠之中,本无心生事,然而废墟沙暴里,尉凌云一出现,他就再也抑制不住报仇之心!
只是没想到已经中毒的尉凌云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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