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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豪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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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一声:“一群没出息的废物,几个女人就把你挡在门外了?手里拿刀是给人吃的呀”等等,却没料到李德奖没声没息地下了马,往前几步到那女人面前,略屈了下腰膝道:“母亲大人近来可安好?” 

“这人和这女人是敌人?那什么还给她礼?中原人真是奇怪。”安伽突然插了一句。他跟着他们这么久,还是不太听得懂汉话。 
尉凌云心上微震。先前他知道红拂女在这个尼寺养病,然而见到这女人时,却总没往红拂女身上想。此时看李德奖称她为母亲,她倒是神态安然,可李德奖的声容举止,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硬,他嘴角微微向上拧着,能听懂他说话的人,多半会那这一道弧度视为笑意,而安伽这种听不懂的人,却不免看出别的意思来了。 

他想了一会心思,那边李德奖已经将事情解释过。红拂女依然微微摇头道:“昨日确有一对母女前来,惠寂师太见她二人尚有慧性,便已为她们剃度过了。现下她们是这法界尼寺中的比丘,再非犯官朱氏的眷属。” 

“她们来投时,并没有说自己的处境吧,想必欺瞒了大师,这便犯了诳言之罪,不是佛门弟子所为。”李德奖小心翼翼地进言着。 
“不必说了!”红拂女厉声道:“你一口一个犯官,那朱令致如今生死不明地扔在牢里,不曾招供,也不曾有同党指证,这又算什么犯官,你们读了圣贤书,拿着朝庭俸禄,就是这么做事的么?”她拿出母亲架式来,李德奖只好苦着脸陪罪,垂头丧气地退下来了。 

冉昆神情尴尬地蹭到他边上,他一咧牙道:“你去回话,就说案情尚未明白,等结案时一并处置吧……” 
应付了这一摊事后,李德奖看到了在缩在墙角的尉凌云和安伽,他上道:“正要去拜访。” 
尉凌云将风车夹在腋下,拍了拍看热闹时帽上肩上积起的雪沫,一笑道:“只怕是去拜访你昨天遗在那里的铠甲吧!” 
“呵呵,昨日饮过头了,多有失态,今天寺里应该很热闹吧。”李德奖牵着马匹,与尉凌云并肩而行。 
“一大早就有好些人来拜访了。”尉凌云摇头,道:“我们都没处站脚,被挤出来的。” 
“今日是落雪天,要不近年关时四处逛逛也很有趣的……” 
闲扯了几句后,便到了胜光寺。几名神情不满的客人正退出来,送客的寺僧歉然道:“不好意思,平安侯换了宿处……” 
尉凌云一怔,将风车塞到安伽手里,随寺僧进去道:“你们还真会帮他挡客呢!” 
“平安侯确实不在小寺了。”寺僧诚恳地问。 
“喔?”他略有些吃惊。 
“中午时分有一小会没客,平安侯便离寺而去,方丈请两位且安心在寺中小住,不过二三日,他自然回来。” 
快到中午时,叶笑天已经觉得这次回长安的方式实在是大错特错。他一错不该住在胜光寺这皇城附近消息灵通之地,二不该在昨日搜捕朱宅时跑出来。眼下光应付往来情面已是不及,更不必说去查阅档案。他当机立断,想道:“不如我直接去找皇上问个明白。” 

他即知道李世民尚在骊山离宫,便瞅了个空隙,略加收拾,给尉凌云和安伽留了个口信,从后门溜走了。 
华清宫在临潼骊山北麓,因有温泉胜景,因此被历代皇家辟为养生之地。叶笑天记得以前李世民并不喜欢华清宫这种地方,觉得是消磨志气空耗光阴之举,倒是健成元吉时常盘桓此处。天色暗下来,路上行人也渐渐稀少,旷野之上风急如啸雪落如云,四下里昏瞑一片,都不辨东西南北。直到看见前方幢幢山影间透出来的些微灯火,他才能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路。 

此时有密集的蹄声传来,叶笑天往路边闪去,只见一匹驿马自身后飞奔而来,马上骑士紧俯在鞍上避开峻急的风雪。这种情形叶笑天十分熟悉,这是有紧急军情送达,看来李世民虽身在离宫,依然照常处事。 

他曾受元吉之邀来此宫中游畋,因此对华清宫的格局并不陌生。华清宫设四门,北门津阳门为宫之正门,南门朝阳门可通南之骊山,东为开阳门,西为望京门。南门因为依山而立,所以宿卫稀少。叶笑天本打算从南面越入,然而终究要绕远路甚是不便,他心中一动,菩提子飞弹而出,击在送信人胛窝上。那人无声无息地跌下马去,叶笑天疾奔两步,上前一挽。马匹奔嘶数声,终于蹶蹄而伏。叶笑天从军士身上搜出一封用防水油纸包好的信件,摸到了上面的封蜡印鉴,便系在腰间。路上再无行人,由他从容剥了那军士衣裳换上,再将自己的袍子披风给军士蒙上,将他推到路边。一两个时辰后,他会醒来吧,希望这一两个时辰不会把他冻僵了。 

叶笑天怀着一丝歉疚上路,再走了里许,便到望京门叩阙而驻。侍卫见那信件,笑道:“是泾州来信,皇上正等着呢!这位兄弟一路披风载雪而来,实在辛苦了,且在班房上坐会,我这就交给内监去……想必今晚的赏银是不会少了。” 

进了内面炭火正旺的班房,当值的宿卫正在温酒吃肉。叶笑天跟着吃了两盅酒,送信进去的侍卫果然引了个青衣小监过来,颁了二两赏银于他。他一等那小监走,便说累极渴睡,侍卫们也很同情他大风雪天赶路,就引他去了内间小屋里。一进去叶笑天便将被窝堆叠成有人睡的样子,自己翻窗而出,只见披着斗笠的小监提着个风灯走得甚慢。他很有耐心地跟在后面,这种天气里面,巡逻宿卫实在不易发觉他的行迹。过了三层宫门,小监终于止步,进了一座宫殿内。 

叶笑天依稀记得这是九龙汤,从前太子建成在此处居养过。他从檐下翻入,摸到汤池附近,便听到有宫女道:“皇上有旨,今夜不来,你们可以收拾了。” 
侍奉汤池的宫女们如蒙大赦,顿时莺声燕语地说笑起来。叶笑天便跟着那传旨的宫女顺着一道长廊而去,拐了几道弯后长廊到了尽头,尽头珠帘下另有三名宫女内监侍立,她悄没声息地走过去站在他们之间。帘上灯影幢幢,映出个俯案疾书的身影。叶笑天闪身在柱后,一时间觉得手足发汗,心口微喘。过去多年追随他左右犹不觉得,此时却觉得那股威仪压迫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案边似乎坐着个女人,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叶笑天微微一怔,原来长孙皇后也在此处。她说的好象正是燕郡王李艺之事,“皇上,李艺总是宗室,累有战绩,如今您践祚未久,这样处置,恐怕不妥吧?” 

李世民道:“胡说,押回来才是不妥呢!”这也是长孙皇后进言,若是换了别个妃子,恐怕早就赶出去了。 
“他就算谋逆是实,也总要给他个按律审讯明正典刑吧,您现在……” 
“我意已决,你不必说了。”李世民打断了她的话。 
叶笑天听出这话中意志刚决再无动摇余地,内面长孙皇后便也默然。片刻后她向李世民俯了下身便离床而出,外面等侯的两个宫女打开帘子,将一袭孔雀裘披在她瘦弱的肩头。长孙皇后向着叶笑天藏身处走近,几乎是擦身而过,叶笑天能看到她面上隐约的泪痕。 

长孙皇后履声渐渐消失在长廊深处时,屋内传来“咣!”的一声,似乎是李世民将案头的茶盏拂到了地下,他在屋里来来去去走了几遭,喝道:“都出去。” 
几名内监和宫女畏缩着退出帘来,似乎还怕那怒气波及远弥,纷纷退到到拐角处。叶笑天见角落里有一盏茶汤在小炭炉上正旺,边上茶器一应俱全,便倾了一盏,用托盘盛着,掀帘而入。李世民正坐在对窗面南的灶床上,提笔在灶头案几上写字,他悄然过去,将茶盏放在书案右上角。 

朱笔重重地在状表空白处批下“就地伏……”他顿了笔,不耐烦地挥了一下,一滴朱砂溅在了叶笑天的前襟上。叶笑天的影子投在李世民正批阅的书柬上,他才觉出不对,停笔抬首,眼眸骤然缩紧起来。 

叶笑天去职前最后一次见李世民,便是玄武门那日清晨。从太极殿殿脊上喷薄而出的朝阳涂在他年轻英武的面孔上,仿佛是鲜血一般,因此显得狰狞无比。他从李世民征战八年,李世民以统军大帅之身,数次亲冒矢石上阵冲杀,他甲胄染血的情景实在不罕见,然而从不曾如此可怕过。 

叶笑天挽袍跪下,道:“庶民叶笑天,见过皇上!” 
他没有行三跪九叩之礼,李世民似乎也忘了这一层,只是一径盯着他,室间悄无声息,两个人的影子也肃静如亘,只余烛芯“毕剥”,焰火微摇。 
“起来吧!”李世民本来似乎在发怒的,这时却全然冷静下来。 
“谢皇上先恕过庶民擅入之罪!”叶笑天语声微颤。 
“你进都进来了,还怕我降罪?”李世民蛮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侧过身往后面的抱枕上一靠,道:“往年军中,你不一样闯过我的大帐么!” 
“庶民一向失礼,全是皇上包涵。”叶笑天慢慢起身。 
“看样子,”李世民略带玩味地瞅着他,眼仁上光晕灼灼,手指深深地陷到身下柔软的豹皮毡上,不知是有些紧张还是兴奋,道:“你不是来行刺的?” 
“若庶民是来行刺的,此际皇上头颅已经不在了。”叶笑天冷然道。 
李世民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你来见我做什么?” 
“我有点私事,想请问皇上。”叶笑天。 
“私事?”李世民不知为什么有点激动,手臂在案头一抚,将那纸状表抓起来,揉捏了下似乎想扔到地上去,还是“叭”地一声,拍回案上。“真是件怪事,人,竟然还能有点私事的!你倒还能有点私事!我的事全是公事、全都是……”他声音高亢起来。 

叶笑天略约猜出来李世民此时为什么事烦躁,他无语垂手而立。 
李世民显然知道自己失态了,他缓了口气,端起那盏叶笑天送上的茶抿了一口,他指着那纸状表,似乎是在自语自言地道:“皇后竟也会说这些废话,真正好笑。欲乱我江山社稷者,便是亲兄弟我也不容情,何况同宗。”他终于提了笔,将那一个“诛”字写罢,便随手扔进案头不知凡几的文书堆中。“你有什么事,说吧!” 

“皇上,我想请问你,当初抄太……建成宅,可有一种毒香入籍册?”叶笑天终于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毒香?”李世民恍惚了一下,便明白过来,“你是说那种叫十日情的?我听父皇身边的人说过,只是不记得有没有这件东西了。” 
叶笑天道:“请皇上再多想想……”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抄家出来几千样东西,难道我都得知道么?”他声音骤然峻厉起来。 
“然而这个东西……似乎是皇上传家之物。”叶笑天不依不饶地追下去。 
李世民“啪”地一声,击在案上,道:“你以为我也会和建成元吉那等人一样?” 
“皇上知道?”叶笑天脱口而出。 
“我自知道!” 李世民微微冷笑着:“大局已定后,他府中的人投向我的不少,我自然知道他用这毒害过我,可我要杀人,自有枪与刀,怎么会弄这些妇人勾当。” 
叶笑天顿觉茫然,他虽然一早就不觉得李世民会做这种事,然而此时亲耳听他说出来,灵识中未曾捕捉到一丝犹豫闪烁,看来李世民此时说的话,全是真的。而这一条线索,难道依然断了么? 

“臣,告退了!”他不知不觉用上从前的称呼,便要往帘外去。 
“你留下!”李世民喝令道。 
“臣该走了。”叶笑天依然退去。 
“不许走!”李世民霍地站起身来,道:“去年我方即位,突厥兵犯便桥,长安危在旦夕,我站在便桥上环顾左右,竟无你在身侧……我当时只觉心头冰凉。我为什么要当这个皇帝,换了他建成元吉,他们能不能站在这桥上面对突厥千军万马,他们能么?” 

“换了他们,或许突厥并不会入寇。”叶笑天低声道。当年李世民灭王世充擒窦建德时,建成在北疆防御突厥,早非一日。 
或许有很久没人敢在李世民面前这么说话了,他怔愣了片刻,怒极而笑。“不用多久,我一定会擒了他颉利来长安,天下间不臣服我的,必无好下场。” 
叶笑天只觉索然,道:“佛祖降生时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皇上这想法,其实也寻常了。” 
李世民终于让他这句话给呛了一下,怔怔地坐回床上去。 
“这座华清宫,是建成元吉以前最爱呆的地方,我如今坐在这里时,时而会觉得他们的痕迹触手可及。有时侯我会想起从前太原的时侯,还有这一路拼杀过来的十多年……那么多死了的将士……我信自己并没做错。流了几百万人的血才平定的天下,总要由一个最刚强的人来维护。”他望着窗外混沌的天宇,沉声道:“我去过灵宝宫,被引入阵中,我似乎化身为炀帝,由生至死过了一遭……他也从来不曾觉得自己错过。” 

叶笑天微微讶异,他不敢想这对李世民是何等惊心动魂的体验。 
“因此,我盼着能有人真找到那本炎黄录给我一观,”李世民一面说一面摇头,道:“其实找不到也有找不到的好处,找不到时,我总能相信世上有至理大道不可违背,然而若是找到,发觉不过是本迂腐的残简,那时我又该如何?” 

“皇上!”叶笑天骤然间有些激动,往前迈了一步道:“《炎黄录》的线索,臣已知悉,终有一日要将此书奉于皇上。只是不论书上写的有用无用,你都该在自己心中开出一条大道来。” 

假如你不能做到的话,天下间又有谁能做到呢?叶笑天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来。每个人都在寻找一道至理大道,只是对于李世民而言,似乎更加艰难、也更加重要。 
 

 

第十六章 法界尼寺



从华清宫出来未久,风便停了,扑打在面上的雪花也稀疏下去,眼前尽是皑皑雪野,远山近廓尽失形貌。多日来浓郁的云层变薄,更有一缕淡金色泽的光线,从云隙间透出来,天地万物都变得清白明朗起来。 

一路迎着阳光,叶笑天心中却有更胜于朝阳的火热。他决心一到胜光寺便向师门发信,也请尉凌云向寒冰门说项,请他们倾寺而去岭南,少林蜀山寒冰二派携手,决没有理由不能逼使百花宫交待出其中缘由。然后中原武林精英齐聚西域,定要堂堂正正地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他跑得急想得切,浑身上下汗出如浆,进了胜光寺,他飞奔而入,仲慈方丈负手在院中玩赏初绽的新梅,见他神态,略有些吃惊。 

“叶……”他方叫了一声,叶笑天便已奔入后院歇宿处,他后面的话便也只能鄂然而止。 
“他寻到了当年空信遇害真相?”他自问,却又摇了摇头,:“那也不应该如此兴高采烈。”他便放下赏梅的雅兴,追随叶笑天的步伐而入,正想追上他问点什么,忽然听到内面叶笑天的惊叫。 

他疾步冲进去一看,只见叶笑天两手推开门板,正对着门的窗子大开着,窗台和地面上堆起了几尺高的雪,连床榻案几上犹沾白霜。 
听到叶笑天的惊叫赶来的寺僧们陆聚到了仲慈身后,他们面面相觑,都道:“难怪后半夜听到窗框震响。” 
叶笑天一颗滚热的心被此时让贯堂的寒风凉透了,他喝道:“你们前半夜没听到窗子响?” 
“好象是……” 
僧人们七嘴八舌争论了一场,认定被窗子震响声惊动时,大约是三更天。还有一人坚称当时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叶笑天一面听他们说话,一面进去搜寻,屋里很是凌乱,然而飘落的纸柬分明是从案头吹落的,而倾倒的烛台也立在风口上,并不象有人闯入。他问道:“昨晚尉公子和安伽是什么时辰睡的?有没有交待过什么?” 

“昨天我尉公子和安小郎是与我一同用的晚饭,”仲慈道:“用过晚饭他们就说白日里逛累,要去歇了。” 
“对了,我送洗脚水进去时,安小郎专门叮嘱过我们,他们晚上要练动,最怕被人打搅,因此让我们晚上别进去。” 
如此说来,他们应该是自己晚上跑出去的,然而他们不欲人知的话,实在没理由不关好窗子。叶笑天搜索片刻无果,郁闷地拍了下窗框…… 
他掌心让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那东西先前镶在窗框内面,被雪给埋了,此时取出来呵去上面残雪,当太阳一照,便觉金灿耀目。那事物轻薄如纸,约有荷包大小,分作四瓣,梢头都作棱形,状若一只迎风展翅的金蝶。 

“蝶飞花舞!”叶笑天心头微微一惊。他将这暗器往袖中一拢,便往窗下跳去。这迎着风的一面窗下积满厚雪,便是有什么踪迹也一并掩了,因此众寺僧一起寻觅,竟也花了小半时辰,才寻到百步外倒卧在水沟里的安伽。 

安伽浑身冻僵,然而蝶飞花舞上的曼陀罗却更令他浑身肌肉麻庳。若不是安伽这些日子在叶笑天督导下内功已小有根基,只怕早撑不到这时。叶笑天为安伽运功驱毒,仲慈安慰了他几句便开了张方子让寺僧们去药房里抓。他在窗下走来走去,猜想安伽昨天夜必然与尉凌云一起出去,却不知何故与人拼杀,他能翻过寺墙,越墙而入时想必还没中暗器,越墙之暗器上的毒瞬间发作,他只来得及跑了三五步触到窗子,却再不能跨过这三尺来高的窗台。他必然是在此时将那暗器从身上拔出,刺入窗台上示警,自己翻滚着爬开。追杀之人或许是不想惊动寺内诸人,因此才没有追杀下来。 

目下尉凌云去向不明,难道已经死了?他们半夜却又是偷偷潜入何处呢?仲慈心中存疑,却见小沙弥来报,道:“方丈,法界尼寺的澄真小师父求见。” 
仲慈很是疑惑,法界尼寺与胜光寺虽然同在丰乐坊,又同为皇家寺院,然而僧尼有别,平素极少往来。况且,法号“澄”字之辈,仍是法界尼寺最末辈的弟子,能有什么事找自己?小沙弥看他神色,忙悄声补了一句,道:“就是先前朱少卿家的小姐。” 

“啊!”仲慈一听,才明白过来,便道:“请她在前殿偏厅落座,我过去看她。” 
他正要走,却又犹豫了一下,唤来几个心腹弟子,命他们好生守在叶笑天阁前,这才勿勿往前去。到得前殿偏厅中,便见那朱家小姐已是缁衣芒鞋手执拂尘端坐窗下。昨日青丝红颜,今朝就化作青灯古佛中人,仲慈想自己不曾阻止朱令致的举动,事后又没能帮他一家逃过大难,不免歉疚。 

“朱……”他改口道:“澄真,你……如今还好吧?” 
“全赖方丈指点,总算与我母亲暂且有了安身之处。”澄真起身向仲慈躬身行礼,不愧官家小姐出身,遭此大变,尚能镇静处之。 
“我听说昨日羽林军上门,让李尚书夫人赶出去了?” 
“是,拂念大师待我母女极厚,粉身碎骨亦难报答。”澄真语气终也不免有了几分哽咽。“拂念”是红拂女的号,她此举让仲慈也有两三分意外。当初遣她母女二人去时,实在有一大半是怕将官府的眼光引到胜光寺来,却没想法界尼寺竟真的全力庇护了她们。 

“这是你的佛缘,将来必能光大佛门,朱少卿定然也会欣喜。”仲慈的劝慰自己亦觉得甚是勉强,他此时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 
“方丈,”澄真睁大一双明澈的眼睛道:“你与我父亲相交多年,他与逆党真所瓜葛么?” 
仲慈在她天真的目光前感到为难,他字斟句酌道:“老衲与朱少卿交往也只限于谈经论典,有些隐密事,他自然不会跟老衲一一详说。然而,老衲深知朱少卿禀性正直,想必他此时纵然身历大难,亦会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吧!” 

“竟连方丈大师都不知么?”澄真垂下的眼睑,道:“我父亲让我投奔方丈时,本有件东西要我交给方丈,当时一急便忘了……” 
仲慈心中“格登”一响,他面上却绝无一丝动摇神情,只“哦”了一声,似乎不甚关心的样子。 
澄真见他不追问,似乎也有些失望,向他执掌为礼,道过打扰,便步履勿勿地走了出去。 
仲慈的目光一直追着她过抄廊穿天井转过照壁,一路上扫雪的弟子都惶恐地侧身避开她宽大缁衣下轻盈的身躯。澄真想起这朱令致刚购下这座宅子时,她尚在襁褓之中,此后多年中,朱令致时常抱着她过寺里来,直到她十二岁后方有辟讳。如今眼睁睁见一家人落得如此下场,仲慈心情也阴郁无比。冬至那日朱令致曾过寺密谈,他分析时局缜密精到,言语也冷静从容,当时仲慈还些欣慰,只道同人中,总算还有人不过分冲动鲁莽,却万没料到短短十多日,竟有如此惊人之举。 

想想他们所用手段,朱令致亦在桥上队列中,或许会一并遇难,他却决然压上了性命。他倒是一死以报知已,大有古义士漆身吞炭之风,然而妻女这一生便也毁了。仲慈暗暗自问,不知佛祖将如何断这一案。正当他细究禅理之时,后院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隐然有叶笑天的喝骂之声。仲慈一惊,急急往后赶去。 

“何事惊慌?” 
四下里灰襟招扬,尽是抱头奔走的寺僧,他们见仲慈出来,疾忙拉住他衣袂,手却尽往后指去,那厢寺僧们住的阁子塌到了半边。仲慈还待往前跑了几步,脸上就溅了些雪泥,他拿袖挡开,冲了过去,正见到叶笑天拖着安伽,从大团崩落的雪中脱身出来。 

叶笑天神态冷峻,面色紫红,正是行气中被干扰神智昏乱之象。仲慈赶紧上去,手捏五谛截脉之法,一把擒住叶笑天寸关穴,连击他经络,叶笑天左冲右突的气息方才一静,之后渐入正经。 

寺僧从叶笑天手中接过安伽,安伽的情形更令人不安,他气息平和,却让人觉得如同木雕泥捏一般。仲慈已经略约猜到出了什么事,轻声安慰叶笑天道:“万事皆有命数,你已尽力了!” 

一滴浊泪从叶笑天眼角滚落,他面上每一根皱纹都深深蜷起来,低声喝道:“不是!不是什么命数?方才若不是我正查探他的灵智,怎么会有这种事!是我害了他……” 

他一掌击在身畔残柱上,那根柱子竟直直地没入土中。 
寻常人自有思想,然而非修行者不能将平日零散的思虑提聚成可与身分离的灵识,安伽本来对西域幻术有所修行,这几个月来经叶笑天尉凌云二人指点,内功已入门径,因此也可以开始凝聚灵识。方才叶笑天为他驱毒时,亦开始触动他的灵识,希冀能早一步得知昨晚上的事情经过。 

安伽的灵识本就只是刚成形,又处在深度昏迷之中,叶笑天怕伤到他,因此只搜罗到一些残破的影象。 
凛冽的风将一片雪打在额头上,窗子开着一道狭缝,有人穿一身夜行衣立在微启的两扇窗子间。不知哪家宅第门外悬着的风灯犹自亮着,灯光贯穿了密密匝匝的雪团,也勾画出尉凌云若有所思的侧面…… 

脚步细碎地在屋瓦上挪动,足下有些打滑,有点懊悔下床时太急,套上床下的那双牛皮靴子就出来了,应该换双软鞋的。师父走的时侯好象穿着棉袱子,不知道是不是缺件挡风的皮衣……这是什么地方?黑漆漆的院落,没有一点灯影,一株古松伸漫开枝叶,几乎铺满了整个院落。尉凌云伏在墙面飞檐处很久,终于,“叭!”地一声,一大块雪团坠下松枝,尉凌云悄然跃入…… 

低沉的咆哮声,象从很深的洞里传来,摇曳着的灯火中两个影子投在写满字的屏风上。影子们象急毛了的公鸡般对峙着,争吵似乎结束了,急促的脚步声向耳门压过来…… 

呼吸骤然急促,一只有力的手把他的头面整个包住向后压去,他刚想挣动就被制住了,往后拖了几步。然而就是门被用力推开时“咣!”地一响,脚步似乎在迈出门槛时迟疑片刻,然后便“叽哩哗啦”踏着松软的积雪离去。晕头转向后,面前是尉凌云的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双目,平时秀气淡静的眸子此时有暴雷将发的迹象。“谁让你来的?不要命了?”然后是颊上火辣辣的一记耳光。 

灯光从极深处射上来,女人身体发肤边缘镶着朦胧的一圈光晕,仿若仙人。女人的声音似乎在极近处响起,甚是峻厉,却看不见说话的女人的脸。一团暴烈的风雪闪电中她挥扬的袍袂泛起绚丽之极的色彩…… 

靴子在后半夜结冻的雪面上不住的打滑,倒地。身后砸地的声音,回首,飞仆而来的剪影,象一只潜伏不知许久,骤然仆击而出的蝙蝠,无声无息,只有最模糊的一道影子。离体而出的气劲紧紧按在身上,心脏几乎都不再跳动,他见过的,就是因为这道影子,他才闯入烈焰熊熊中的朱宅。半空中绽开的炽光,将乌沉沉的天空一瞬间照亮,无数雪点在这刹那光亮中翻滚舞蹈,象静而无声的画。画的正中是两团交错分开的黑影,漫空风雪被纠缠成一团的各道弧光撒碎。“尉大哥……”尉凌云回视的眼神,红通通的,似乎马上会滴出血来。“我明白了……” 

之后便是一股绝大的气浪扑击而来,叶笑天的心神一刹那几乎崩溃,他感应到自己所接触的那些稀薄的灵识彻底地与他裂开了,并一直一直沉沦,坠落入不可知的黑渊中。 

“他这一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了!”叶笑天木然地凝视着担架上安伽的面孔远远离去。 
仲慈指间的佛珠骤然碎了一粒,他颤声道:“一株很大的,能覆满整座庭院的松树?” 
“嗯,只是长安古都,古松也不少吧。” 
“是不少,只不过,”仲慈碾了碾指尖,任那一抹枷楠木屑散去,道:“丰乐坊中,就有一株!” 
“哪里?”叶笑天厉声问。 
“法界尼寺!”仲慈肃然道:“而且有个人还刚刚从那里来,与我说了半会话后离去。”他突然间明白自己刚方为什么觉得澄真有些不妥了,便微微叹息了一声,只是这声叹息尚未落,就马嘶车鸣之声给打断了。 

“方丈!”寺僧们惊慌失措地奔过来,道:“羽林军将前山门堵死了!” 
不光是前山门,后门,侧门,每一道寺墙下,此时都响起靴声踏雪、铠甲铿锵的声音。更有许多重甲枪兵已经从被神机雷炸塌的后院冲了进来,他们步伐沉重,震得整座围廊都在摇晃。一声断喝更是响彻全坊。“全都围上,一个也不许走脱!” 

“尉迟敬德!”叶笑天脱口叫出。 
仲慈面色惨然道:“只怕是事机泄露。” 
“我记得你这下面自有通道。” 
“不成,”仲慈微微摇头道:“除了二三心腹弟子,这寺中众僧与我历来图谋并无干系,我一走方便,他们只怕要代我受过。”他神态渐渐变得紧毅,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庭中红梅……这还是十多岁时刚到寺中那年亲手栽下的……决然回首道:“我且自行投案,不教乱兵毁了这清静佛门。” 

“你等等!”叶笑天猛然抓住他胳膊,沉声道:“就算是尉迟在此,我或许也有些话可以说他。” 
“我知道是谁前去出首的,”仲慈摇头苦笑道:“方才朱令致之女前来,说她父亲有东西留在她手上。” 
“真的?” 
仲慈略为存疑地摇了摇头,道:“其实我甚少与朱令致笔墨来往,每有商议都是当面说清。而且朱令致此人极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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